结发-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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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间里的冒险

    走廊里照明的灯光昏暗得几乎没有什么用,藏血的打火机照着木结构的走廊,和走廊边一个个关闭的门。

    “小心!”雾低呼了一声。

    藏血低头,只见地上一缕长长的头发,在脚下浮动,像有生命的水草,“这就是妖魔的长发?”

    “别踩到它,惊动了它,也许下一个变成蜘蛛的,就是我们。”雾提起裙角,小心翼翼地绕了过去。

    “是吗?”藏血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剪刀,“可是我有另外一种想法。”

    “你想干什么?哪里来的剪刀?”雾错愕,“你想现在就惊动它?”

    “实验室里的,我拿了忘记放回去。”藏血蹲下来,地上的头发果然是“长发”,长得无边无际,发稍在这里,发端却不知道在哪里,顺着走廊,长得不知所踪。“我想给它剃头,不知道会怎么样?”

    “我剪过。”雾悠悠地说,“它像普通的头发一样,剪断了没有什么反应,但是,很快四面八方的头发就会往你这里来,像头发集会一样,最后把你缠成一个大茧。”

    “然后呢?缠成一个大茧,你怎么还能出来?”藏血仔细地看着那头发,那的确是头发,虽然有点不像人的头发,比人的头发更柔软光滑,一点分叉都没有。

    “妖魔似乎来过了,我缠在头发茧里没看见,听到了脚步声远去,头发就突然消失了。”雾指尖一触藏血的剪刀,它在下一刻变成了水晶,“走吧,这是个诡异的世界,和学校里的完全不同,你必须遵守游戏的规则。”

    藏血看着手里的水晶剪刀,优雅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我看你实在应该点点我的镜片才是,水晶比玻璃纯净多了,我看起东西来也清楚一点。”

    雾天真的转过头,眨了眨眼睛,“是吗?你的眼镜应该是有机的吧?有机蛋白的软的镜片,被我点成了水晶,它会立刻从你鼻梁上掉下来的,因为太重了。”

    “只要你不点成奥地利水晶,我不介意。”藏血把水晶剪刀放在口袋里,继续往前走。

    “奥地利水晶?什么东西?”雾皱眉。

    “就是玻璃。”藏血回答,“上好的纯净玻璃,手工艺生产,产地奥地利。”

    雾无辜地闪闪乌黑的眼睛,“我不出产劣质的仿冒品,我的房间到了。”她从口袋里拿出一串钥匙,打开了右边房间的门,“欢迎光临。”

    欢迎光临?藏血想起白萧伟昂的那些刻在墙上的怪字“欢迎光临白萧伟昂的世界”,“我听到这四个字就牙痛。”他呻吟了一声,想到第一次遇到司狐,他从书桌里抬起头来的模样。

    “进来吧。”雾回头一笑。

    “我很荣幸。”藏血走雾的房间,房间的风格和雾的人一模一样,雪白的床铺和咖啡色的地板,咖啡色的窗帘和家具,很有一股尊贵优雅的味道,“钥匙在哪里?”

    雾打开抽屉,“这里。”她手握着一个钥匙圈,“叮当”摇晃了一下。

    “砰”的一声,藏血迅速转过头来,雾飞快地走到藏血身边,她握住了藏血的手,才抬头去看声音发出的地方,果然,门被关起来了,而且“咯”的一声,被人从外面上了横栓。

    “水妖魔——”雾低声说。

    藏血拥了拥她只打了个日本结的肩头,“怕吗?”

    “不怕,”雾的目光凌厉,“他最终都应该回到他的房间里去。”

    “勇敢的女孩。”藏血拥紧了一些,轻轻在她的日本结上吻了一下,微笑道:“你这个样子很美。”雾抬起头,“可惜我从不要求任何人保护,否则,邀请你保护我,你想必是会答应的。”她嫣然一笑,“别追求我。”

    房门口的缝隙里飘进一缕缕的长发,藏血哈哈一笑,“不能追求你吗?”

    “我喜欢的是别人。”雾巧笑嫣然。

    房间里的雾气渐渐多了起来,一缕缕头发渐渐地往空中聚集,一个人影在空中旋转,水妖魔,要现形了。

    “不知道秃头的妖魔会不会好看一点?”藏血叹了口气,对雾说:“纸片。”

    雾从书桌上撕下一张,“有。”她凑趣,学着士兵应口令的声音。

    藏血用纸片在打火机上引燃了火焰,悠闲地往空中那一丝丝一缕缕整整齐齐的头发上一丢,双手抱胸,站着看结果。

    头发是很容易着火的东西,就算是妖魔的头发也不例外,纸片一丢,只见火光一闪,大片头发燃烧了起来,一声哀号,“哎呀”!一个影子重重地跌在地上,“呜呜……呜呜……”

    妖魔——在哭?

    藏血和雾瞪大眼睛,眼睛直直地盯着那被火烧出来的东西,藏血苦笑,雾的表情大概这辈子再也不会有第二次。

    跌在地上的是一个两个长耳朵的小东西,一团卷卷的屁股,耳朵上的毛烧掉了一半,痛得坐在地上哭,“呜呜……呜呜……”

    这是什么玩意儿?

    长耳朵的妖魔长得粉扑扑肥嘟嘟,屁股上卷卷的尾巴,看起来像一只兔子!雾简直就要昏倒,难道这困扰了她一年的妖魔,就是这样一只兔子样的娃娃?

    藏血用两只手指夹着它的耳朵把它提了起来,“你是什么东西?”

    “我是卡露椰,呜呜……痛痛……你烧我……”兔子样的娃娃继续哭,“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原来它还有妈妈?雾和藏血面面相觑,雾把卡露椰抱了过来,“不痛不痛,姐姐给你揉揉。”她睁着她“童叟无欺”纯洁的眼睛,从抽屉里拿出一瓶药水,涂在卡露椰的耳朵上,“卡露椰乖,告诉姐姐,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她涂的那瓶药水,如果藏血没有看错的话,应该叫做“眼药水”。但是卡露椰却破涕为笑了,“凉凉,是妈妈叫我来的,妈妈说把头发放进来,然后吓死坏人,姐姐,你看到坏人了吗?”

    雾无辜地睁大眼睛,“没有啊,姐姐的房间里怎么会有坏人?”她对着藏血一指,“你说那位哥哥像不像坏人?”

    卡露椰摇头,“哥哥长得很漂亮。”它突然向藏血扑过去,“哥哥抱!”

    这见色忘恩的小色鬼。雾把眼药水瓶丢进废纸娄,这只叫做“卡露椰”的兔子还有妈妈,想必它的“妈妈”,就是城堡里的恶魔了,但是不要是一只卡露椰放大一样的兔子才好,雾不能接受雾·梅耶被两只兔子闹得天翻地覆,一只大兔子,一只小兔子。

    只听藏血用磁性动人的声音,比她还正经地哄骗道,“卡露椰乖,城堡里好玩吗?住得舒服吗?”他是在给雾·梅耶城堡做出租广告?雾幽怨地看了藏血一眼。

    “舒服!堡堡里有好多东西吃,有葡萄、有土豆、有番薯、有芹菜……”那只叫做“卡露椰”的东西兴高采烈,五个手指点来点去,都算了一遍还不够,“有三叶草、月光草、野芋头……”

    “没有萝卜?”藏血好笑地看着嘴里念念有词的卡露椰。

    “萝卜?”卡露椰凸胸腆肚,踌躇满志、神气活现地说:“我们长发兔族系已经不吃萝卜了。”

    看它说话的神气,请想象一个暴发户跟人说“我以后不吃面包窝窝头”的模样。藏血摸着它身上的绒毛,原来这屋里“长发的妖魔”,就是这些长发兔,不,长毛兔!他已经可以想象,它们为什么希望世界变成农场。

    “你妈妈呢?”雾从墙上的日本娃娃的肩上抽下一条缎带,在卡露椰的一条耳朵上系了个蝴蝶结,摸了摸它的头,“你的毛……你的头发真好。”

    卡露椰得意洋洋,“当然,宇宙万物,就我们长发兔的头发是最漂亮的。”它立刻委屈地趴下耳朵,“我的头发——”

    “哥哥的头发剪给你好不好?”藏血拉过自己长长的辫子,哄小孩一样,“哥哥的头发也不错啊。”

    卡露椰眼睛闪闪亮,“对,哥哥的头发漂亮,妈妈叫我进来,吓死一个长头发的坏人。”它无限崇拜地看着藏血的头发,“哥哥,你看见长头发的坏人在哪里了吗?”

    藏血咳了一声,以免他忍不住爆笑出来吓坏这个笨得无可就药的小妖怪,“没有,你妈妈在哪里?我们送你回家,你受伤了。”

    “妈妈把姐姐房间的大门封死了,它现在在睡觉,等妈妈睡觉起来,就会开门放我出去。”卡露椰得意地摇晃着它的两个耳朵,“我也开不了。”

    “你妈妈在睡觉?”雾试探地问,“你知道你妈妈睡觉的地方吗?如果我们不从大门出去,你可以带我们……咳咳……我们就可以送你回家了。”

    “我当然知道,妈妈在床上睡觉。”卡露椰得意非凡,在空中走来走去。

    藏血听了只想翻白眼,用一根木棒敲死这只蠢得无药可救的兔子,“在哪个床上睡觉?”

    “妈妈的床上。”卡露椰眼睛的纯洁度和雾一般无二。

    “妈妈每天都睡觉吗?”雾问。

    卡露椰摇头,“妈妈只有在月亮圆圆的时候才睡觉。”

    十五月圆的时候才睡觉?藏血和雾对看了一眼,看来卡露椰的妈妈并不是普通呆头呆脑的大兔子。

    “只有三楼我爸爸的房间,和与我爸爸房间对称的房间,才能够见到月亮。”雾摇了摇手里的钥匙,“跟我来吧。”她用钥匙,打开了衣柜的锁,低头钻了进去。

    衣柜里面居然是一条通道,藏血抱着卡露椰,慢慢地从衣柜里钻了进去,走进通道。

    这是一条暗道,只有像雾·梅耶这样古老的城堡才会保留这种中世纪供神职人士逃避大革命洗礼的暗道。雾拿着藏血的打火机前面照着路,藏血估算着高度,大概已经到达城堡的最高层。

    “妈妈的房间。”卡露椰欢呼地对着三楼的一扇门扑了过去,化为一缕发丝消失在门缝里。雾亮起手里的钥匙,挑中了其中一支,“卡”的一声,插进钥匙孔,那钥匙孔粘满灰尘,钥匙插进去居然第一下没转动,第二下,门才带着沉重的机械声,缓缓地开了。

    满屋萦绕着都是长长的头发,就如竖琴的琴弦。雾说得没有错,那头发犹如蜘蛛网,却不让人感到恐惧。

    一个人怀抱着卡露椰,缓缓地转过头来。

    它就是卡露椰的“妈妈”?

    藏血和雾再一次目瞪口呆,那是一个男人,不不,是一只公兔子,它也有像卡露椰那样长长的搭下来的耳朵,有没有尾巴不得而知,因为这个人,穿着长长的宽阔的衣服,背后流散的长发把它的全身几乎都遮住了。

    一只漂亮的——兔子,不不,它不能称为兔子,或者应该称为“他”,他看起来是一个冷酷而笔挺的男人,要说他是“妈妈”,实在是……周围如果有观众,脸上必定都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雾,你不听话。”卡露椰的“妈妈”冰凝似的眼睛凝视着雾,“你要付出代价。”

    雾抬起头,双手合十抱在胸前,楚楚可怜地看着藏血,宛若被欺凌的小白兔。

    “这位先生,您可以先告诉我,您到底是卡露椰的‘妈妈’,还是您就叫做‘妈妈’呢?”藏血感兴趣地摸着下巴,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卡露椰的妈妈。

    “他是长发兔族的元老‘玛玛’,不是我的妈妈。”卡露椰天真地解释,“他已经活了六百多年了,玛玛是长发兔族最厉害的兔子。”他在旁边蹦蹦跳跳,摇旗呐喊。

    它还说“兔子”说得脸不变色心不跳,藏血佩服它承认自身的勇气,“叮咚”一声,他往空中抛了抛车钥匙,“玛玛先生,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被关进这个城堡,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霸占这个城堡,不过你必须承认,当今世界是人类的世界,异类占领世界的想法是比较荒唐的,你承认吗?”他说得又快又顺,边说边看着卡露椰的脸色,看脸色就知道它完全听不懂。

    长发挂满房间的玛玛森然地看着藏血,“人类屠杀动物,毁坏植物,把森林化为沙漠,把海洋化为垃圾场。信天翁拖着死亡的哀鸣,极乐鸟的羽毛在帽子上摇晃……这个世界只有两个字,”玛玛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虐——杀!”

    “不不,”藏血微笑,他从口袋里摸了个东西出来,“你等一下。”

    玛玛微略诧异地看着他,他的手掌提起,尖尖的五指,慢慢地向藏血抓去,同时雾背后的头发,缓缓地向她网过来。

    “等一下!”藏血对玛玛抓过来的手指视而不见,比划了个暂停的手势,因为他从口袋里摸出来的东西叫做手机,按了几个健,“喂?真秀吗?是这样的,我在庄园遇到了点小麻烦,有个人要和我谈生态问题。喂,你不要这样没良心,拨哪个电话?生物系的?世界濒危物种拯救小组?”

    玛玛的手指抓到了藏血的鼻子尖,藏血优雅地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笔,先敲敲玛玛的指甲,说:“让开一点,谢谢。”然后继续打他的电话,“8749xxxx?好,我记下来了,回去请你吃饭。”过了一会儿,“喂?世界濒危物种拯救小组?我是一位热心生态发展与保护的世界公民,是这样的,有人说‘人类屠杀动物,毁坏植物,把森林化为沙漠,把海洋化为垃圾场。信天翁拖着死亡的哀鸣,极乐鸟的羽毛在帽子上摇晃……这个世界只有两个字‘虐杀’。请问他这样的态度对不对?如果不对的话,请问您有什么说法吗?我不是在给您出考题,啊,你不要误会我是联合国工作小组的调查员,请回答我,这位热心人士的观点是正确的吗?不不,我是工作检查委员会的,我不是,请您回答我的问题……是这样的,观点偏激了是不是?那请问你对于‘观点偏激了’这个观点的论据是什么?这样……”藏血放大手机的声音,只听手机里一个优美的女声用英语说,“这几年在亚洲大陆环境污染的程度是比较严重,但是‘人类虐杀动物’这句话,从世界范围来看,整个十九世纪与二十世纪前中期相对严重,如今我们已经逐步建立起各种濒危物种的基因库,生态环境的改善有待全人类的共同努力,而物种的灭绝我们也已经采取了相对的措施。”

    雾似笑非笑地看着玛玛和卡露椰,卡露椰满脸都是兔子般单纯无知的表情,玛玛皱着眉头,仔细地听着。

    藏血等那女人说完,又问:“请问,关于长……发兔子的保护进展到什么程度?”

    “长发兔子?”女人诧异,“您问的是长毛兔吗?目前许多长毛兔都成为商品兔,但是许多动物保护组织已经在呼吁取消机械式养兔的流程,工厂式的养兔是非常残忍的……”

    “我们不要吃萝卜。”卡露椰突然冒出一句。

    藏血咳了一声,“这样,我们这边有个小……热心小学生,希望我们不再把萝卜与兔子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女人回答:“各国养兔场都应用他们本国的饲料,兔子与萝卜是非常健康的形象。”

    玛玛低沉的声音缓缓地道:“时间过去了好几百年,人类从来不曾把兔子当做朋友,从来都是人类餐桌上的美食,衣服上的装饰,人类不给兔子留下空间,在兔子栖息的草原上建造房屋,建设城市。”

    电话里的女人激动了起来,“兔子不是居家的动物,请不要把兔子家庭化,我们正在进行各种人工饲养物种的野化训练,我们希望保持它们原生的状态,而不希望它们进入城市。同时,兔子要生存,人类也要生存,弱肉强食,我们吃兔子,和野狼吃兔子是一样的。人类毁坏自然,剥夺了许多动物的权利,人类也会弥补。”她可能知道自己说得激动了,“至少有一部分人在弥补。”

    玛玛冷笑,“那么,那些不弥补的人,也可以因为有一部分人在弥补,而被宽恕罪孽?人类为了生存而屠杀兔子,兔子为什么不能为了生存而屠杀人类?”

    “任何屠杀都是错误的,自然界只在需要的时候,才释放死亡,死亡是释放能量的一种方式,而不是发泄仇恨的方式。”藏血关掉了手机,以免玛玛说出“我们兔子”之类的话出来,他伸出一只手指按住嘴唇,“至少有一部分人是善良的,你就不能迁怒于全世界,是不是?”

    玛玛的一缕长发绷直,自空中直飞过去勒住了藏血的脖子,“我就是要迁怒全世界,怎么样?”

    藏血“叮咚”一声抛起了一个东西,划断了玛玛的长发,是车钥匙。但是玛玛萦绕在藏血背后墙壁上的头发,已经无声无息地缠住了藏血的双脚。藏血暗暗叫苦,他和一只可以掌握水能量的兔子斗法,怎么可能会赢?应该一早拉了这小妖女出逃,然后一把火烧了这城堡才是,到时候进来找烤全兔,应该比现在舒服愉快多了。

    雾可怜兮兮地站得远远的,“玛玛大人,是他欺负我,他诱拐我背叛您。”正当藏血愠怒地转过头来看她的时候,雾做了一个恶魔般的微笑,甚至还小小地送了个飞吻。她是哪边强势的时候,就倒向哪边,是个最标准的墙头草,一切以维护自己的利益为标准。

    长得清灵百合花、雪白玫瑰花一样的巫婆!藏血心里咒骂,脸上微笑,“玛玛,无论你报复的计划成不成功,首先你都应该除掉这个女人才是,她先背叛了你又背叛了我,于情于理,都没有什么理由,让她如此愉快地站在那里。”说完了,藏血很有报复感地看了雾一眼,有点得意。

    雾站在藏血和玛玛中间,天真地看了看左边,又看了看右边,“我会扑向最爱我的人。”她柔声说,“玛玛大人,我已经背叛过您好多次了,您每次都原谅我,所以我每一次最后都会回到您身边。今天是我第一次看到玛玛大人的真面目,您长得帅极了!”她像一只雪白的蝴蝶扑向蜘蛛网一般,扑入玛玛怀里,“我曾经相信他可以拯救我,但是现在我发现,只有玛玛您才是最了不起的,最能帮我,救回我爸爸,是吗?”她纯洁的眼睛里闪闪的都是崇拜的光,“爸爸是因为玛玛大人才变成那样的,我真傻,世界上当然只有玛玛大人才能把他还给我。”

    玛玛蛮横地拉起雾,在她的红唇上吻了一下,“你是我的奴隶。”

    雾睁着无比单纯的眼睛,赞了一句:“大人的头发真美丽。”

    藏血一边看着,怀疑这女人说这种话为什么自己不会呕死,挥挥手,“既然你们两个和好如初,我的任务结束了,如果这就是雾小姐要玩的游戏,游戏大概也结束了,我要下楼去吃饭喝酒,可以吗?”

    玛玛望着藏血的辫子,“不行!你必须留下来。”他转过头对雾说:“他已经知道了城堡的秘密,不能让他走。”

    雾咬着嘴唇笑,“这样吧。”她从口袋里拿出一片花瓣,那是藏血送花给她的时候落下来的,两个手指一夹,花瓣成了水晶,从玛玛的头上拔下一根长发,穿过花瓣,系在藏血脖子上,“带着这个,如果你把城堡里的秘密说出去,锋利的花瓣和缠颈的长发,会插入你的颈项,让你在泄露秘密之前死亡。”她温柔地把那片小小的花瓣系在藏血脖子上,“别挑剔,这已经是玛玛大人最宽容的礼遇了。”说着,雾眼睛闪闪地看着藏血,在松开手放开那个花瓣坠子的时候,她背对着玛玛,拿起花瓣在嘴边吻了一下,放开,翩然转身。

    这样算是表示歉意吗?藏血啼笑皆非,这只躲在城堡里的兔子,和一个朝秦暮楚、三心二意的女人。“很荣幸有这样的礼遇,还要麻烦雾小姐带我到一楼的大厅。”

    “可以吗?”雾温顺地看着玛玛。

    玛玛点头,月圆之夜,他必须在这里等待月光,进入休眠。

    “日之少爷,你随我来吧。”雾拿桌上古老的烛台,光影闪烁地推开了门,走了出去。

    “漂亮的哥哥再见。”卡露椰有礼貌地说。

    “再见。”藏血摸摸自己的头,有点觉得自己在做梦,跟着雾的背影离开。

    走廊上,藏血问:“在作决定的时候你都不犹豫吗?”

    雾没有回头,“犹豫了,决定一样要作的,只不过我比较狠心而已。”一只手环绕上自己打着日本结的肩头,似乎她轻轻叹了口气,“玛玛喜欢我,一直都喜欢我。”

    “他很有实力,他是只会魔法的兔子。”藏血耸耸肩,“你依靠他、利用他,都比依靠我、利用我有力量。”

    雾的叹息似乎还没有结束,只听她说:“他喜欢我,但是他从来没有相信过我,你不喜欢我,但是我知道你曾经相信过我。”

    藏血微微怔了一下,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你很得意我曾经相信过你?”

    “不,我只想说,被人相信的感觉很好,谢谢你。”雾推开了一扇门,“这里走。”

    转了好几圈了,外面就是大厅了,人声喧哗,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他以为困惑结束了

    “我进去了多久?”藏血径直走向朱鸟,拿起桌上的酒,浅呷了一口,品尝着带蜜味和热带果香的酒味。

    “一个小时十七分三十六秒。”朱鸟瞄了一眼银冢胸牵挂着的怀表,“你在里面洗澡?和这么纯洁的小姐在里面晃悠了这么久?”

    藏血笔挺地站着,一只手插在口袋里,长辫子有点松散,不知哪里的风吹来,他的长外套和辫子都有些飘了起来。“酒会还没有散场?”

    “没有,不过我打算早退了,警局在call我。”朱鸟拍了拍藏血的肩,“这个女人交给你,先走了。”藏血一手拿下眼镜,揉了揉眉心,“我现在看到女人就胃痛、牙痛、脊椎骨痛、风湿痛……”

    “日之少爷不戴眼镜比戴眼镜更像个大美人儿。”斜斜倚在桌边的红衣女子摇晃着杯里的葡萄酒,补了一句,“一朵鲜花。”她踢掉银色的高跟鞋,坐在桌子上,“你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我们了?为什么不过来?站在最前面等着那小妖女召唤?”

    藏血皱着眉头,酒杯斜过去与银冢的酒杯“叮”的一声碰撞了一下,“不要再和我说女孩,我现在最讨厌的东西,就是小女孩和兔子。”

    银冢“哦”的一声轻扬眉,未拿酒杯的手轻轻挑起藏血颈项上的新坠子——玫瑰花瓣,“这是什么?定情信物?”

    “这是被人钓上了船然后又甩掉的证据。”藏血伸出手,对银冢说:“梳子。”

    “这里。”银冢从化妆包里摸出一把象牙梳,“这是猛犸象牙做的,贵得很。”

    藏血拆散了长辫子,梳了几梳。银冢感兴趣地看着他的长发,他有一头让女人羡慕的长头发,不开叉也不枯涩,乌溜溜的又滑又顺,“这是为谁留的?”她似笑非笑,抿了一小口酒。

    藏血麻利地用长发绕了个圈打了个结在身后,“为你留的,高兴了吧?”

    “日之居然也有不敢说的事。”银冢哼了一声。

    “你还是多留点心思在朱鸟身上,以免他过两天想通了甩了你,你再来向我哭诉,我可是不会同情你的。”藏血酷酷地甩下一句话,“走了,在这里多待一分钟,我都会想到可恶的玫瑰花和兔子。”“过两天我会送一笼子兔子给你,外加九百九十九朵玫瑰。”银冢在透明的酒杯上印了个唇印,自己端详着。

    “我会叫家里的法国厨师磨菜刀等你。”藏血从口袋里顺手摸出个东西,头也不回地往后一丢,正好“叮咚”一声落进银冢正拿在手里端详的酒杯里,“迪襟”酒酒色金黄,掉进酒杯的东西晶莹剔透,近乎无形,银冢端详了很久,才看出是一把水晶剪刀。

    抬起头来,藏血已经走得不见踪影,银冢眯起眼,猫似的端详着台上盈盈如一朵小白花的女孩,真是个妖魅的东西啊。

    很快的,距离雾·梅耶庄园的葡萄酒会已经三个月了,除了脖子上那条解不下来的花瓣发丝链子,那一个小时十七分钟的冒险简直就像爱丽丝梦游奇境,邪恶的兔子,纯洁的公主,妖异的花园。藏血虽然不承认自己其实是输给了那朵小白玫瑰花和那只长毛的大兔子,但是,幸好他已经脱离了那个不可思议的世界,现实生活中的一切还是他可以控制的。

    “所谓‘圆二色性’,是指对R与L两种圆偏振光吸收程度不同的现象。这种吸收程度的不同与波长的关系称为圆二色谱,是一种测定分子不对称结构的光谱法。”

    伊贺颜大学,医学院的教授正在上课。

    “圆二色性?”睡眼的同学A打哈欠,“学这些有什么用啊?分子结构对称不对称关我什么事?”

    藏血优雅地双手抱胸,和教授四目相对,“当然关你的事,如果你认为分子结构是对称的,教授的眼睛就会变成不对称的,你的考卷也最终会变成一个标准的对称,一个完美的二维绝对对称——一个圆。”

    同学A还没弄清楚藏血在说什么,教授已经沉着脸,“日之藏血,我看见很多同学都没做笔记,请你给大家解释一下什么叫做R与L。”这个问题他还没讲,课本上也没有,这帮学生都是上课不听,考试前复印笔记蒙混过关的,难道他还不知道?不要以为长得漂亮,在学习上也能有人给他开绿灯,虽然教授知道有些女教授对于藏血赞不绝口,不是赞他头发梳得有性格,就是赞他穿风衣特别有味道,害得他对教高分子生物的一位女教授暗送秋波一个学期了,人家还不知道医学院他的存在,这一切都是藏血的错。

    藏血“啪”的一声打了个响指,“这个问题非常简单……”

    “简单的话,你就回答啊。”教授的眼睛闪烁着恶毒的光芒,背后有些拿着三叉的小恶魔在跳舞。

    藏血伸出一根手指,“这个问题,xx教授,您应该去请教您的英语老师,向他追讨精神损害和物质损害赔偿,因为他没有把您教好,地球人都知道,R,就是Right,右边。L,就是Left,左边。我回答得对不对,亲爱的教授先生?”

    教授的黄脸变成灰脸,“你你你……”他把讲义重重地往桌上一砸,“错!可见你这学生不学无术。”

    藏血伸出第二根手指,“请不要打断我的话,”他的金边眼镜闪烁着晶光,“光是一种电磁波,假如用电矢量来表示,光的前进就是由矢量的端点在一个特定的平面里沿正弦波运动的轨迹。这是基本常识,对于自然光来说,正弦波振动的平面是随机的,如果有一束光,它所有电矢量的振动平面都是平行的,这种光称为平面偏振光。在这个前提下还有一种特殊的情况,光前进的过程中电矢量绕着前进轴旋转,如果电矢量的绝对值不变,则运动的轨迹的投影是一个圆,这时就变成圆偏振光。面对光前进的方向看去,电矢量端点的圆运动可以是顺时针的,也可以是逆时针的,这就是所谓的‘右边’、‘左边’,也就是R与L。”他完美地结束了他的演讲,“教授先生,我说得对不对?”

    教授灰脸变成黑脸,咳嗽了一声,“基本上正确,我们继续上课。”谁都看见他握在讲台旁边的拳头在不断地发抖,似乎有打人的冲动。

    同学A崇拜地看着藏血,眼睛里都是星星与彩条在飞,过了好一会儿,A才说:“虽然我很崇拜你,但是,藏血,你刚才到底在说什么?”

    藏血以哀怨的目光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说:“信息不对称产生权威感,你不需要了解我在说什么,只需要了解我很厉害就可以了。”

    同学A眼里的彩条变成了不停旋转的同心圆,又过了一会儿,他无限崇拜地说:“藏血,你真是太厉害了,只是你可以不再说‘对称’这两个字吗?我很敏感。”

    真是太有趣了,窗户外有人笑了一声。笑声如此熟悉,熟悉得藏血的背上立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抬起头来,没看到窗外有人,只看到一枝露水莹莹的白玫瑰,将开未开的留在窗台上,玫瑰枝干上打着一个雪白的日本结,长长的缎带随着风飘着,无声无息。

    不会吧?难道玫瑰花和兔子事件还没有结束?藏血拿起胸口的水晶花瓣,哀怨地叹了口气,随即潇洒地把两只手枕在脑后,继续听黑面教授的课。

    满天雪白的玫瑰花瓣一片一片一片……无声地滑落……

    一个如花初放的雪白的小女孩,睁着一双纯洁的黑眼睛,露出小小的可爱的牙尖,粉红色的舌头舔在牙尖上,“玛玛大人,是他欺负我,是他诱惑我背叛您。”

    小妖女啊小妖女,藏血愉快地想,摸着胸口冰凉的花瓣,居然有一点点开始期待重新见到这个缠人的小东西。

    下课时分,雾手捧着一束白玫瑰,白衣飘飘地在伊贺颜大学里面走着,回忆着他优雅地解释什么叫做R与L的问题的样子,微微地侧着头笑。她沿路撕下白玫瑰的花瓣,看它一片片从手里飞走,微微地抬起头,仰望着天空的蓝色。

    “雾小姐,好久不见了。”藏血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冒了出来,雾一点也不惊讶地回头,“是啊,好久不见了。”

    这小妖女居然表现得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藏血低笑着托起她的下巴,“你家的大兔子,被你解决了?”

    雾狡猾地眨眨眼睛,“日之少爷以为呢?”

    “我以为,那只兔子已经成了雾·梅耶城堡上个月的晚餐,烤全兔,一大一小。”藏血凝视着雾头发上的白色发结,如果其他女孩穿成这样一身白,必然是个医院里跑出来的病号,但这小妖女穿起来,的确别有风味。

    “玛玛离开了。”雾撕完手里最后一朵玫瑰,任凭花瓣掉落在地上,她低下头说:“爸爸也变回来了,城堡的一切就和原来一样。因为长发兔族和骷髅灵族发生了族斗,听说死了不少兔子,你知道玛玛是很有责任心的兔子,他立刻就离开了,而且听说那场战争可能会打好几百年,异族的时间和人类是不相同的。”她掠起头发,“一年的噩梦结束了,不是依靠我的努力,也不是依靠任何人的帮助,在它最没可能结束的时候,突然结束了。”

    藏血摸摸她的头,拿掉她头发里的一片花瓣,“这就是人生,变幻莫测。”

    雾嫣然一笑,“我来告诉你一声,我不再是半妖怪了。玛玛走的时候,把所有的法术都带走了,现在我和你一样,是个正常人。”她悠悠叹了口气,“城堡里的一切,就像做了一场梦,就像我以前做过的许多许多梦一样。”

    这个妖魅狡猾的小东西,也懂得什么叫做悲哀吗?

    “这里走,请你吃饭。”藏血揽住她的肩头,微一用力,往白萧伟昂咖啡馆走,“为什么来找我?难道对你来说,我还算是个朋友?”

    雾的目光停留在他扎头发的绳子上,“我从小就喜欢说谎,爸爸也经常不相信我说的话,但你相信。”她伸出手轻轻地触碰那个青色的绳结,发辫轻轻摇晃,只听她继续说:“有些时候,人总有些话想对朋友说,这个世界上,只有你相信我,肯听我说话,”她突然嫣然一笑,“即使我背叛了你,你看起来依然不在乎啊。”

    藏血把辫子塞进了口袋里,拥着雾走进白萧伟昂咖啡厅,“你还不够资格让我在乎。”

    他不让她碰触那个绳结,雾在白萧伟昂的门口抬头看了一眼,“白萧伟昂?那是一种葡萄的名称,看来日之少爷你和葡萄园总是有缘的。”

    藏血不置可否,微笑着拿下眼镜放进口袋里,“和你也很有缘。”他找了个少人的角落坐下来,“要喝什么?”

    “抹茶咖啡。”雾整了整裙子,乖巧文静地坐下来,“你不戴眼镜像女孩子,还是带着眼镜好看,有男人味。”她咬着嘴唇说。

    “一杯皇家咖啡,一杯绿茶抹茶。”藏血把单子递给服务生,“很多人都说我不戴眼镜更迷人。”他微笑着双手交叉,“找我有什么事?除了谈论兔子之外?”

    雾解开扎头发的白缎带,迅速地把一头到肩的长发盘到脑后去,盘起头发,她就像个真正的公主,高贵而典雅。“除了谈论兔子之外,还有一件事,”她的目光缓缓地移向别处,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愿意陪我去一趟海边吗?”

    “海边?”藏血诧异,千足不靠海,要去海边,需要穿越两个城市,“去海边干什么?”

    “去参加一个朋友的婚礼。”雾低着头慢慢地说:“一个好朋友。”

    “男性朋友?”藏血看着她的神情,叹了口气。

    雾抬起头,“是的,男性朋友,他和他的爱人,终于可以在一起了,上天保佑他们。”她眼睛里有泪,双手十指交错,举起来捧在胸口,嘴里念念有词,藏血听到一两句,她念的是英语,“我就不会哭泣!我就不会哭泣!”

    “每当年岁又经历过一段休眠,紫罗兰花会在林地重新出现,天地和海洋,万物都会复苏。”藏血柔声说,轻轻地为她拨开额前散乱的一缕发丝,他知道她念的是雪莱的《致——当销魂荡魄的欢乐已成为过去》,也知道她刚才念的是这首诗里的什么。

    雾抬起头看着他,伸出一只手撑住额头,“你不会觉得我又在欺骗你的感情吗?”

    藏血伸出手指去磨蹭掉她眼眶里滚来滚去的眼泪,眯起眼笑,“当女孩子掉眼泪的时候,我一般都是很善解人意的。哭吧,我不会笑你的。”手指下的肌肤柔软温暖,雾哭起来,和其他女孩子一样,也许因为她长得楚楚可怜,他刚才真的有些不忍心,当手指接触到眼泪的时候。

    “他……曾经是我的……”雾拿起咖啡掩饰她的失态,一不小心呛了一口,“咳咳……”

    “小心点。”藏血用纸巾擦去她咳嗽时颤抖在脸颊上的抹茶气泡,“男朋友结婚了,新娘不是你,对吗?”他轻轻地揉了揉她的眉心,“这是个老套的故事。”

    雾勉强笑了一下,“算是老套的故事吧。”她咳嗽了一声,“我想喝点苦的。”

    “这个给你。”藏血把加了燃烧后的方糖和白兰地的咖啡递过去,“喝完了再说,好不好?”

    雾呆呆地看了他一阵,她换了口气,捋开额前的发丝,“我以为你会讨厌我,可是有些话我不知道要向谁说,我只是想到你,然后就来。你不必刻意对我温柔。”

    “我一向都很温柔。”藏血从口袋里摸出眼镜,拿过餐巾轻轻地擦,“尤其对着长得漂亮的女孩子,尤其她们在哭的时候,我会更温柔的。”

    “他要结婚了,我很替他们高兴,是真的高兴。”雾眼睛里闪着余韵未消的泪光,“可是没有人相信我。”她深吸了一口气,“他们都以为,我诚心要他们分开,因为我得不到他,所以我要让谁也得不到。”她支着额头,“他们都以为我恨他,他结婚了连喜贴都不给我,也不要请我去参加。”

    “原来你是故事里的坏女人。”藏血叹了口气,“你做了什么事,让他们这么怕你?”

    雾呆呆地看着他,低声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他们分开,是真的,可是没有人相信我。”她一口气喝完了那杯掺和白兰地的咖啡,“我送过他一箱葡萄酒,那些葡萄酒里有毒,他差点被毒死了,所以他们都恨我。”雾看着空杯子笑了,磨蹭着自己的脸,“我看起来很像侦探片里凶手,最不像的那个,就是最恶毒的坏人,连爸爸都不信我的话,他把我关起来,他结婚的消息都不告诉我。”

    “恨他吗?”藏血轻声问,他的眼神有点飘,飘向遥远的地方。

    雾笑了起来,“恨过,但没有恨到要谁死,要谁抵债。”她有点醉,“恨过之后,依然是不恨,你怎么能怨恨别人不肯爱你?”她的眼神如星,看在眼里很艳丽,也许是脸颊上带着酒红,“你只能怨恨自己做不到他想爱的样子,他从没有错,错的是我。”

    “是的,你不能怨恨他不肯爱你,因为无论如何你都做不到他想爱的样子。”藏血喃喃自语,突然一仰头喝光了雾的那一杯抹茶,当酒一般喝光了。

    “所以我怎么会想他死?我从来没有想过死,我要他死很容易啊,”雾轻笑,“在我是半个妖怪的时候,我随时都可以把他变成一尊只供在我城堡里的水晶,永远属于我。他们相爱,我很高兴,至少有人肯不顾一切地对他好。”

    藏血轻轻托起眼前有些醉意的女孩子的脸,曾经以为她很奸诈,她很圆滑,是一只会咬人的猫,其实她也偶尔很单纯,就像如今的这一张脸。“毒是谁下的?”

    雾怔怔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轻声说:“我不知道。”

    “你知道的,不是吗?”藏血缓缓地摇头,“说实话,否则,你会痛苦很多年。”

    雾开始去摸索那个已经被她喝光的杯子,藏血抬手叫来服务生,“两杯兰姆酒。”

    酒来了,雾喝了一大口,慢慢地说:“毒……自然是……他自己下的。”

    “他陷害你?”藏血轻声问。

    “是的。”雾醉眼地回答。

    “你依然爱他?”

    “是的。”雾喝醉了,开始笑。

    “我陪你去参加婚礼,好不好?”藏血轻轻拨拢她散落下来的长发,眼里泛起了一些沉寂多年的苦涩,唇边的微笑再美丽,也掩盖不了那些多年前的苦涩的味道。

    “好。”雾乖乖地说,补了一句,“不许骗我。”

    “不骗你。”藏血看着面前喝醉的女孩,至少这一瞬间,两个人的心,是靠得很近很近的。也许她此时多说一句话,他隐藏多年的感情就会决堤,也许只要他一个吻,她的凌乱的心,就会留下他的影子。

    “不许害我。”雾没有多问一句,她已经醉到看不清藏血眼里的苦涩,只是冒出了这样一句傻话。

    “不害你。”藏血叹了口气,她毕竟还是个孩子。

    雾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她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藏血一口一口地喝着黑色的兰姆酒,从口袋里摸出手表,静静地看它的指针走着。

    当销魂荡魄的欢乐已成为过去,

    如果,爱和真诚犹能够继续,

    尚有生命,尽管狂热的感受在作深沉黑暗死一般的安息。

    我就不会哭泣!我就不会哭泣!

    能感觉、能看见:你在凝视,

    那温柔的双眸脉脉深含情意,

    而想象其余。

    燃烧并且成为无形烈火的燃料,

    也就足够。

    你若能始终如一,不变依旧。

    每当年岁又经历过一度休眠,

    紫罗兰花会在林地重新出现,

    天地和海洋,

    万物都会复苏,

    例外的独有赋予万物以形态、

    给予万物以活力的生命、和爱。

    在藏血凝视时间的时候,雾低声地用英语,慢慢地念着雪莱这一篇《致——当销魂当魄的欢乐已成过去》,也许真的万物都能如诗歌里所讲过的那样,只要真诚和爱继续,即使那些疯狂的快乐已经过去,生命与爱,还是会在紫罗兰花那里,重生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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