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衣门在听到了贺姬要杀的人后颇为惊诧,夫缕在门主的授意下与贺姬虚与委蛇,在这通假意周旋下贺姬果真松下一口气,心中放声大笑,不断的幻想着那三手的飞贼在这些杀手的刀剑下化为一堆烂肉泥,然而事实却给了他一巴掌。
血衣门拿了私货后竟然又毁约威胁,几乎掏空了从羽山庄,贺姬的情况更加凄惨了,他无法,只得向夫人开口。
他夫人乃是出云谷谷主的女儿,出云谷虽说少有掺和江湖事,但奉绣如今可是与他绑在了一起,奉承隻再怎么样也应当会施以援手。
想到这里,贺姬慌乱的心才稍稍安定。我本是一种田的小子,能得老天爷厚爱走到如今,想必也不会在这里倒下!
倒是他却也没想想,这些年他做过的事情又哪里留下了余地?
杀害前从羽山庄的庄主元飞阐,随后又毒死了原配夫人元蕊。这两人可都是对他掏心掏肺的,从不轻视他的身份,待他如亲人,最终却被他害死,谋夺了家业。
而他得到了元剑庄后改为从羽山庄,庄中的生意渐渐走向见不得人的地方,即便银子滚乐又滚又如何,最终他还是栽在了生意上。
但是此时贺姬不会想这些有的没的,他相信奉承隻定不会弃他不顾,他的女儿可是还在从羽山庄呢,不愁没有手段。而如今还未到绝境,他可是没有忘记江湖中人将苍敔流传成了什么样——
天罗谜径,鬼魅神踪。
他此刻即便如何想要这个人死,但是接下来却不得不去见他。
他与这三手贼是如何结的仇?如今想起来还十分的觉得倒霉透顶。
只不过当初他在埠城与万福楼有些生意往来,那一天正好是要去当面核对的日子。
贺姬主要做的都是些来银子快的生意,不必说也知道是些什么,其中也不乏一些妓楼南风馆,但里面进出的都是些位高权重之人。从这里便可看出里面的女姬与男妓虽说称不上龙雏凤形但也绝对是相貌出众,百花不一。
而贺姬正好看见从书局中出来的芄兰。
芄兰当日穿的是寻常书生惯着的青长衫,看上去仿佛就是个普通的书生子,但是那面容却钟灵毓秀,身上更是有一股子灵动之气,容色饱满,肤色白皙中透红,朝气蓬勃的少年,贺姬这辈子也没见过几个这般极致的人物。
若是将这等少年放入馆中,他何愁没有机会搭上那些大人?若是有谁看中他,拿自己恐怕数银子都要数到手软。
而就在贺姬的人在芄兰走在街角暗处,准备上去敲晕这个只带着一个随从的少年的时候,苍敔流出现了。
苍敔流自然是发现了四五个尾随在芄兰身后的人,个个脚步很轻,气息悠长,手掌宽大有着厚茧。
他看了眼正兴致勃勃的芄兰,便也没有立即做什么。好在那些人功夫不到家,并未能跟到府邸上来。此时便不了了之。
而在此激化此事的,是苍敔流收了楚文卷父亲的五万两银票,帮助楚文卷从那场斩九族的浩劫中脱身,从而来到了坦城后。
从羽山庄的所在,是在坦城紧挨着的从羽山上,山庄中的采买都是下山来的,而贺姬也时常会来坦城中放松一番,毕竟这坦城可是个极乐的销金窟里面也同样有他的不少产业。
事情就坏在了这里。
贺姬原本早已经忘了那个在埠城只匆匆见过一面的少年,但是竟然又在坦城遇见。
他原本就是个贪婪成性又心狠手辣之辈,即便明面上再怎么宽和,他贺姬的本质是不会变的。
而绑了这少年后,当夜人便不见了,同时不见的还有山庄金库中最值钱的三件宝贝,那东西可是准备贿赂所用,特意寻了那三位大人的所好,已经暗示着要赠送给他们了,这下东西竟然不见了。更是得罪了那三位。
贺姬好歹也在坦城地位非凡,通过查找那位少年,立刻便将苍敔流给挖了出来,毕竟他也没有隐藏踪迹的意思。
贺姬被三位大人厌怒,这口气自然要找罪魁祸首撒出来,而苍敔流便是日子无聊,逗一逗狗儿,且令他张狂,这一逗便是这么多年。
每一次都给他点希望,令从羽山庄财源滚滚,富得流油,最后却总是莫名其妙的亏空,变成一个无底黑洞,然后再次逐渐好转,寻而往复,这么多年直搞得贺姬神经衰弱,虽然暗自查到了些苗头是有人搞鬼,但却总查不出个哪里出了错。
索性决定从根部抹除问题,直接花银子买人刺杀。
这种事情并不是第一次了,但那苍敔流仿佛有通天的本事一般总是轻易化解。这一次从羽山庄跌得最狠,看着账目上的天文数字,贺姬脑袋一阵发晕。这才下了决心,用私货请血刀门的人出手。
哪想到这血刀门是个出尔反尔言而无信的小人,竟然打着黑吃黑的主意。
而他绝不想看到自己的从羽山庄化为乌有,他斗不过这苍敔流,何不与他见上一见,这世上可没有永久的仇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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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敔流一收到贺姬的拜帖便按着唇角轻笑了起来,眉目比浸在阳光下的玉石还要暖人。
“我猜着他也撑不住了,若是从我这边得不到好,接着定然会去出云谷找奉承隻了。”
他手边放了一杯浓绿的茶水,那飘出的白雾都有一股浓郁的苦味儿。
芄兰晒在太阳下翻书,他只看了那茶水一眼便有些受不了,这用川连煮出的汁水,又加了蛇胆煎熬,恐怕只喝一小口他都要晕过去了,“这么多年我竟然不知道师兄喜爱喝这个……”芄兰闻着空中弥漫的苦味,又往嘴巴里填了一块金丝酱糖,他那表情要死了一般,“这味道可真是不得了。”
苍敔流微笑着看了他一眼,将一只在口中含.弄的汁水咽下去,舒了口气,那口气都是浓郁的苦味:“那你还坐在下风处。到梧桐树下去,那儿看书不晃眼,还闻不到味儿。”
“不要。”芄兰用笔在书卷上勾画了一下,弯了眼眸,“这里离师兄近。”
“真可爱。”芄兰听着这声音愈发近了,“要师兄奖励你么……呵”
芄兰脸一红,侧过头要去看他,被探了半个身子的苍敔流垂颈吻了个正着。
简直……像梦一样……
尝着口中滑腻中满是苦味的舌头,芄兰迷迷糊糊的想。
而穆百与穆玉的到来是在第二日的辰时末,似是逛完了昶湖而顺道过来的,那时楚文居正浅笑着将几位最近正是得意的朝官迎进门。
而袭明处理完暗手门所带来的的消息,垂手躬身,平静的将已经整理好的一一汇报。
“看来他已经撑不下去了……”苍敔流右腿叠在坐腿上,脚尖在空中颠了颠,心情颇为愉悦。
“五王爷撤手,贺姬不光被各方打压,那批流出来的私货已经引起了朝廷的注意。因为这批私运,从羽山庄账目上产生的巨大亏空无法填补,他派人去了埠城,便即刻进了万福楼两日未出,里面戒备森严,无法探查。而且之后他又亲自去了出云谷,想要求取援助。”
袭明的话刚说完,三儿便抱着自家闺女乐颠颠的从院落围墙上跳进来,馥馥趴在他怀里高兴地直拍手,清脆脆的笑着:“再来,再来~”
三儿往闺女嘴巴里塞了个剥好的糖栗子,又往自己嘴巴里丢了一颗,他看了眼正垂首立在白脸鬼身侧的青年,贼笑一声:“卯时我遇到了个人,虽说我不认识,但是我知道你要倒霉了。”
苍敔流眉梢轻挑,却将视线放在了身旁袭明上:“此事你看着办,怎么高兴怎么玩儿,将朝廷遣派的贼捕掾引过去便是了。”
“是。”袭明立刻接收到自己主人的意志,领命而去。
“今日的确约见了人。”话音刚落下,院落的桉木门便被推开了。
穆玉拽着自家哥哥的衣袖,恨不得整个人都贴上去,他好奇的打量着庭院内的两名男子。
秋日的清辉在这时候正浓起来,穆百在收到邀约文贴时是不无惊讶的,他坐姿依旧端庄。
“我来了。”有什么话便快说。
苍敔流也不吊人胃口的卖关子,他在三儿好奇的目光下,说道:“原本是要直接送封信函的,转念一想,这番太过草率。既然穆公子过来,那我便直说了。这坦城的从羽山庄,不知道公子有没有兴趣拿下?”
“你是说……”穆百沉下脸,“是贺姬。”
“的确是他。”苍敔流点头,各推了一盏茶过去给穆家兄弟二人,从羽山庄下的产业多腌臜,不知穆公子有没有将这腌臜洗净的想法。”
“你要什么。”穆百并没有多话,直接开口。
苍敔流想了想,他还真没有什么想要的,钱财?权势?美人?珍馐?一切都已经唾手可得,这禽兽在经历了三个世界终于意识到乐子还是要自己找才行。
他指尖磋磨这下颏,盛满了清辉的眼眸是璀璨的金色,轻飘飘的说道:“十月初将会是我与师弟芄兰的大婚之日,这便是请帖了。”说着将一张喜红鎏金字的请帖递过去。
三儿险些将手中的馥馥给丢出去,穆家兄弟二人也是被这一击给当头来了一闷棍,穆百下意识的去看自家弟弟。
“你你你、你说什么!?”三儿抖着手指着苍敔流,嘴巴利索了点,“你说什么?你要和芄兰成亲?没疯吧你。”
穆玉一脸古怪的思索,时不时的偷觑自家哥哥,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此时 ,芄兰正宝贝的捧着一卷有些破损的竹简从不远处的石桥处走过来,内院这边很少来人,这次竟见到了陌生人,有些惊讶。
“这两位是……”
众人还没回过神,三儿见他过来,立刻又将正颤抖的手转向他:“你、你你……”他气得牙齿咬得咯吱响,“白脸鬼养你十多年,你这吞心子就是这么报答的?要和你师兄成婚?你可知道这般下来江湖中要有多少人耻笑!”
“这是怎么了?”芄兰全然不愿意理会这个一直看不顺眼的猴子,眼神都没甩一个,高洁雅致的撩起下摆走来,钟灵俊秀的面容一直看着他师兄,两人的视线纠缠在一处,温情脉脉得氛围不要太明显。
“过来。”苍敔流笑着说,待到将人搂在怀中,他才在人耳边说道,“他太不经吓。你看看这个可还满意?”
芄兰将师兄展开的两片一折的红纸拿过来,上面的开头写着‘百世兰芝天作之合’,芄兰只看了一眼便惊得张了嘴,他愣愣的去看苍敔流,不可置信的双眸中渐渐起了雾水。
“可还喜欢?”他低沉的声音轻轻吹拂起一股柔情,这是一种可以将一切都给予爱人的宠溺。
“嗯。”芄兰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回头抱住自己的师兄,又说道,“很喜欢。”
三儿看着这两人,心中翻了个白眼扇了自己一巴掌:让你嘴贱,管他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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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最近江湖中发生了什么大事的话,有三件:
一是往日威名赫赫的从羽山庄被朝廷抄了家。
二是朝廷由于从羽山庄一事牵扯出了数十起贪污受贿案,提刑按察使司楚文居大人身居伟功,转眼便又登上一级,提为都御史,成了天子耳目风纪之司。
三是被江湖盛誉称道的‘无影’神偷要与一男子成婚。
这男子还并不是什么普通人,就是连天子也盛赞过。他一人便著了上百万字的《解注诠释》。有幸见过他的无一不被那毓秀钟灵的风姿与广博的学识所折服,而如今,这等仙人般的人物竟然要与个三只手的盗贼‘无影’成亲?
这等有料的八卦自然传得快,大街小巷,酒肆作坊,有人疑虑不信,有人不耻唾骂,有人叹息摇头,也有人坐岸观戏。但这一切都影响不了芄兰心中的激荡之情。
两名男子都身着着新郎的喜衣,一个清雅带笑,一个俊美冷然。
三儿满脸无力的抱着馥馥,无语的看着他两闹腾,但却依旧站起来祝酒,心中暗骂自己:管他们做什么……
奉承隻也面无表情的坐在喜宴中,当初他的女婿贺姬也去找过他的,原本帮他这女婿一把也无大碍,但是没想来了坦城他忽然想起来,那个令他战意腾腾的叫做苍敔流的人似乎也在坦城,全部的心神立刻集中,询问了一个抱着奶娃娃的男子,他风风火火的找到了人后才忽然想起来自家女婿似乎还拜托了什么事情,他想了想没想起来。
想不起来的定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奉承隻这样点头确认,之后便使足了劲儿每天往这庭院里跑,缠着要打上一场。
就这样过了半个月,自家女儿狼狈非常的找上了自己,而女婿不知何时早化成了灰飞,女儿险些被女婿拉进了坟里,若不是有几分聪明,从这泥沼中脱身可谓是艰难万分。
自觉嫁了渣男的女儿心灰意冷的回了出云谷,奉承隻更是自由自在起来,每日能与高手切磋的幸福日子简直不能再美妙了。
送走了众宾客时,夜幕已然临下,藏青的夜空中星辰遍布,广袤无垠的美丽无法用言语形容出分毫。
夜空下的静谧庭院中,环绕的小溪旁负手立着一位男子,这男子虽说相貌不扬但是气度包容,神色清明正直,即便没有出色的五官,依旧能令女子面若春桃,掩面偷觑。
“朝中的事情如今正忙着罢,怎么有空过来?”苍敔流将饮空了的酒盏随手一丢,侧身在溪边的石凳上坐下。
成了都御史不久的楚文居,或者说是改了容貌的前大都督之子的楚文卷,他一直暗沉死寂的眼眸终于进了流动的光。
“你的婚宴我就是断了腿也要过来的。”楚文卷这样说道,“朝廷已经大清洗了一次,我的人该伏下的也已经钉了下去,现在也不易有什么大动作。”
苍敔流点头:“自己心中有数便好。”如此一句已然算是关心了。
他笑起来:“一直没和你说一声多谢。”楚文居声音有些低,真诚的说,“多谢。也要祝你百年好合啊。”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楚文居才在黑夜中悄然回去。
推开贴着大红囍字的门扉,芄兰正穿着喜袍靠在床头看书,若是忽略他鼻尖细腻的汗渍与有些用力的指尖,那的确像是在认真的阅览书卷。
苍敔流伸手将那本书卷从他手中抽出,轻笑出的声音满是令人耳红的暧昧低沉,像夏日海面的微风,带着些喧嚣的心动:“春宵一刻值千金,今日乃兰兰与师兄的大婚之日,兰兰怎的还在看这些满是死气的书?”
他凑近些,口中微凉的气洒在芄兰的唇鼻之上,大红的喜袍在动作之中渐渐褪下,红烛的火光跳跃,窗扉上印出了两人交叠的剪影,剧烈的纠缠与撞击,与之相应和的是淫.靡中带着欣喜幸福的婉转轻吟。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有一个和这畜生成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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