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三十年-营救三师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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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我是道士,赛哥是挑夫,我们走向四害的煤矿。

    走到四害的煤矿时,我看到太阳快要落到西边的山巅,挖煤的人还没有从煤窑里出来。我必须等到他们从煤窑里走出来后,才能看清楚到底这里有没有三师叔。天黑后,他们肯定会出来的。那时候的煤窑里没有电灯。

    煤矿里没有了狗,就显得冷清了很多,我和赛哥径直从大门走进去,一个颧骨高耸的警察端着枪从里面快步走出来,呵斥道:“干什么,干什么?”

    我看着高颧骨,不慌不忙,说道:“贫道以算命为生,云游四方,路过贵处,有所叨扰。想讨一口水喝,不知可否?”

    高颧骨听说我只是想喝一口水,就不再赶我走了,他说:“里面有厨房,你自己进去喝吧。”

    我和赛哥走进来,把挑担放在院子,走进了厨房里。厨房非常简陋,只是土墙稻草苫蔽而成,墙角放着一口水缸,缸里有半缸水,水面上飘着一个葫芦瓢,我们一个人喝了半瓢水,然后走出来。

    我们走到院子里,看到高颧骨紧紧地盯着我们,就像防贼一样。赛哥取出一根纸烟,塞给高颧骨,高颧骨接过去,叼在嘴上,赛哥又划燃火柴给他点燃,好像拉家常一样问道:“小哥今年多大了?”

    高颧骨说:“俺二十六了。”

    赛哥又问:“嫂子多大了?”

    高颧骨说:“我女人二十九。”

    赛哥不再问了,高颧骨也不再说了,我走过去,对着高颧骨看。高颧骨在自己两个肩膀上看看,又在自己衣服上看看,他不明白我为什么要看他。

    我张口说:“这位小哥,你小时候家境富裕,祖上留有家业,你那时候运气很好,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没有受过煎熬。你长大成人后,家道中落,日子大不如前,但是,你还会有时来运转的一天,具体是哪一天,我不便说明。这是一个好时机,如果你不能把握,就要终生受穷。”

    我说完后,就招呼赛哥挑着担子,准备出去。

    高颧骨听到我说了这么一席话,目瞪口呆,他看到我们已经走到了大院门口,赶紧在后面追上来,拦住我说:“大师,大师,您把话说完,我到底怎么了?”

    我说:“我刚才说你小时候家境很好,祖上留有家业,是不是?”

    高颧骨连连点头:“是的,是的。”

    我又说:“我说你家境中落,大不如前,是不是?”

    高颧骨又连连点头:“是的,是的。”

    我说:“我还要赶路,时候不早了,错过了时间,就错过了宿头。”

    高颧骨说:“大师,道长,您给我留下念想,这让我一辈子都不好受。您回来吧,您回来吧。”

    高颧骨拦着我,让我回到院子里,然后说:“错过了宿头,也不要紧,我们这里有的是地方住。”

    我就等他这句话,有了这句话,我就能找到三师叔了。

    我说:“既然这样,那就回去吧,你的命相,一时半会儿说不完,今晚给你好好说一说。”

    高颧骨是看守大门的,看守大门的有两间房,但是只有一间房住着人,平时这些挖煤的都饿得奄奄一息,谁还有力气逃走,再说,那两匹恶犬的战斗力顶得上四名警察,这座煤矿真正的看守是那两匹恶犬,而穿着制服的警察形同虚设。

    高颧骨让我们今晚就住在另一间空房子里。

    我们把挑担放在了房间里,刚刚把房间拾掇了一下,门口就涌来了好几个警察,他们听高颧骨说来了个年轻道士,算命算得非常准,就都跑过来看我。

    我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坐在门口的杌子上,上身端直不动,目光似看非看,仿佛超然物外,对他们的所有问题,一概不理。他们悄声议论道:真看不出,这么年轻的一个小道士,道行这么深。

    其实我在等着,等着挖煤的人从不远处那个黑乎乎的洞口里走出来。

    太阳落下去了,月亮升上来了,挖煤的人还没有走出来。我决定继续等下去。

    要一直坐在房门口,也不是一回事,会被他们怀疑的,我就拿出卦筒,在门口摇晃着。摇着摇着,就有一根签从竹筒里掉出来。我拿起竹签,对着月光思虑。

    高颧骨和几个警察走过来,他问:“道长,你在做什么?”他急着想问我他什么时候时来运转。

    我说:“我在参卦。”

    高颧骨问:“什么叫参卦?”

    我说:“就是感应这一带的吉凶。”

    高颧骨问:“那我们这一带是吉是凶?”

    我说:“不好说,你们这座院子里有一股杀气,是不是今天有什么东西死了?”

    高颧骨说:“道长,您真是神算啊,确实有的,今天两头狗跑出去,再也没有回来,八成是死了。”

    我说:“我从卦象里看出来的。”

    一个尖嘴猴腮的警察走过来,他问我:“道长,能不能给我算一卦?”

    我说:“我每天只能算四卦,再多就不灵了。今天已经在村庄里算过两卦,再剩两卦可以算了。”

    尖嘴猴腮脸露喜色:“那就给我先算一卦。你这叫什么卦?”

    我说:“我的卦叫奇门遁甲,又叫诸葛神数,所有卦辞,都是神灵提前写好的,神灵早就预测好了你的前世今生,我首先要摇卦,如果竹签掉出来,就说明有你的卦;如果竹签没有掉出来,神仙也不会给你算卦。”

    我拿起竹筒,使劲摇晃着,三根竹签在竹筒里匡匡作响,但就是没有一根掉出来。我说:“对不起你了,今天没有你的卦。”

    尖嘴猴腮怅然若失地退后两步,又上来了一个膀大腰圆的,我摇了又摇,竹签还是没有从竹筒里掉出来。

    膀大腰圆的退后两步后,上来了一个赤红脸膛的,我看看他的脸,对着他摇动竹筒,突然,有一根签蹦了出来,落在地上。

    我看了一眼煤窑的洞口,还没有看到有人走出来,就说:“好了,今天有你的卦。”

    赤红脸膛看着我,满怀期待。

    我说:“你的前世今生,早就命中注定,你的姓名、年岁、籍贯、脾气秉性、父母全不全、妻子怎么样、孩子有几个、前途怎么样、运势又如何、有没有贵人提携、有没有小人作崇、一生官运如何、一声财运如何、享寿几何……全都在我的卦中。我早已给你算好。”

    赤红脸膛看着我,张大了嘴巴;别人看着我,睁大了眼睛。他们都不相信世界上居然有这样的事情。

    我说:“你只需告诉我,你的年龄、岁数、祖籍,就可以了。我写在一张纸上。”

    赤红脸膛说:“我叫刘天巴,三十二岁,祖籍在宣化。”

    我在一张纸上写了“刘天巴、三十二岁、宣化”几个字。

    我说:“我现在把你的性命、年龄、祖籍都写好了,你一会儿看看我写得对不对。我有一个纸包,纸包里包着你的一生运势,包着你的前世今生,老天爷早就给你安排好了一切,我们来看看。”

    我从赛哥手中接过一个纸包,让所有人都看看,上面的封泥已经干了,显然是很早以前就已经缝好了的。我撕开纸包,从里面抽出了一张纸,这张纸是一层层折叠起来的。

    我把纸张让所有人看,他们一齐惊呼,上面居然就写着:“姓名:刘天巴;年龄:三十二岁;籍贯:宣化。”

    警察们面面相觑,他们相信世界上有神灵之事,要不然,为什么刘天巴的名字等情况,会出现在一个早就缝好的袋子里。

    我故意问刘天巴:“这上面写的是不是你?”

    刘天巴惊异地说:“是我。”

    我说:“如果是你,你就给点卦钱,多少随意,我便能向下面看,给你解卦。”

    刘天巴掏出一张票子给了我。我也没有看面值大小,我来到这里是解救三师叔的,不是要钱的。如果是别人,要不骗他十天半月的薪水,我就不跟着我爹王细鬼姓王了。

    我拿着纸张,一层层打开,念给刘天巴听:“祖上家业兴盛,后辈日渐凋零,父母双全不能妨去一位,鳏居不能有妻,父在母先亡……”

    我念一句,刘天巴点一下头,我念完了,刘天巴的脖子点酸了。

    我问:“这些卦辞可与你相符?”

    刘天巴说:“很准,可是我还有些没有听懂。”

    我问:“哪些没有听懂?”

    刘天巴指着纸上的字句说:“父母双全不能妨去一位,这是啥意思?”

    我问:“你的双亲健在不健在?”

    刘天巴说:“我娘死了。”

    我说:“这上面写得明明白白。父母双全不能,妨去一位;父在,母先亡。”

    刘天巴惊讶地说:“奇门遁甲,诸葛神算,真的太厉害了。”

    刘天巴说完,我突然看到煤窑洞口走出了那些挖煤的,他们的脚上拖着脚镣,一步一挪,连成一串,就像从地狱中走出来一样。他们每个人都枯瘦如柴,我无法看出哪一个是三师叔。

    我喝了一口水,突然对着那张纸喷过去,纸上出现了一个骷髅头,警察们大叫一声,向后退缩。

    我大喊一声:“此处有鬼,大家不要慌,看我捉鬼。”

    我来到那群挖煤的面前。

    道士有两个拿手好戏,一个是算命,一个是捉鬼。

    我说有鬼附着在了这些挖煤的身上,但是附着在谁的身上,我需要用照妖镜看看。照妖镜,其实就是我提前准备好的一块玻璃。

    我手持玻璃,装模作样地在挖煤的身上照来照去,挖煤的就像刚刚从地狱中走出来一样,面容瘦削得令人恐惧。他们很累很累,都瘫倒在地上,伸长四肢,张大嘴巴呼吸,就像被海水冲到沙滩上的鱼一样。

    我凑近他们,一个个仔细观察着,他们的脸上都没有表情,其实即使有表情,我也看不到的,因为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一层厚厚的沫煤。我看不清他们的容貌,但是他们应该能够看清我的容貌,如果他们中真的有三师叔,那么见到我一定会有反应,可是,我从他们中最后一个走到最前面一个,又从最前面一个走到最后面一个,没有一个人对我有所表示。

    三师叔不在这群人中。

    警察们一直胆颤心惊地望着我,距离我有好几丈的距离,我转过身去,看着高颧骨,问道:“挖煤的是不是都在这里?”

    高颧骨说:“都在这里。”

    既然都在这里,那么怎么会没有三师叔?我相信在那种情况下,敲家子是不会骗我的。敲家子说三师叔在四害的煤窑里,而四害只有这一个煤窑,怎么会没有三师叔呢?

    三师叔是死了,还是逃走了?

    我让高颧骨端来一盆水,拿来一苗针,我手持绣花针,在空中虚刺几下,然后围着水盆走着八卦步;走了几步,又在空中虚刺,我边刺边喊:“哪里跑?你缩小身躯,也逃不脱我的法眼。”

    我围着水盆走着八卦步,越走越快,到了后来,就像穿花引蝶一样,脚不沾地,我手持那苗针,在自己的头发上划了又划,然后平放在水面上,结果,奇迹发生了。

    那苗针漂在了水面上。

    所有人看到这一幕,都惊讶不已。月光从云层的缝隙照下来,照得地面如同白昼。所有人都真真切切看到,那苗针就漂在水面上。

    我气喘吁吁,高声叫道:“妖鬼,看你现在还能逃到何方?你已被我囚禁在水中,无法脱身。”

    大家听我这样说,急忙退后几步,害怕妖鬼突然从水面下跳出来。

    我说:“现在没事了,这个妖鬼也会法术,也会算命,和我刚才对打,我差点就要被他擒拿……挖煤的人中,是不是有过会算命的?”

    高颧骨和赤红脸膛都抢着说:“有的,有的。”

    我又问道:“我刚才看到此人变成了鬼,身形高挑瘦削,是不是这样?”

    高颧骨说:“就是,就是。他从我们这里逃走了,但还是难逃一死。”

    我一听,心花怒放,三师叔居然从这里逃走了。这里警戒如此森严,警察荷枪实弹,恶犬凶狠挡道,可是,江相派的探花郎还是逃走了。

    江相派的探花郎,果真名不虚传。

    三师叔既然从这里逃走了,我就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了,我们要赶紧脱身,免得夜长梦多,要是四害突然出现,那就麻烦了。到时候想走也走不脱。

    我抬起头来,长声吟道:“皓月当空,玉宇澄清,山间有清风,风中有虫鸣,如此良辰美景,怎可辜负?徒儿,出去走一遭。”

    赛哥心领神会,知道我想要干什么,他连担子也不要了,说:“我就随道长走一遭,欣赏山中美景。”

    我准备和赛哥走到那条坡顶上,然后骑着自行车逃走。

    所有人都把我们当成了会捉鬼会算命的道士,没有把我们当成江湖中人。我们要出去,他们连阻拦都没有,就放行了。

    然而,我们刚刚走到院门口,就看到几个警察押着一群人走过来。明亮的月光下,我看到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居然就是二门子。

    二门子居然在这里出现了。

    二门子也看到了我们,也大吃一惊。

    二门子的手上捆着绳索,和别的人捆在一起,而我空着双手,一身道士打扮,赛哥挑夫打扮。二门子一看到我们,就什么都明白了,他指着我和赛哥喊道:“这两个人要杀皇军,这两个人要杀四害。”

    院门内外的警察听到他这样喊,一起跑了过去,他们手持步枪,将我和赛哥围在中间,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我镇静地走到二门子的眼前,狠狠地盯着他,问道:“好好看看,你认识我吗?”

    二门子说:“认识,当然认识,就是你把我绑在了树上。”

    我说:“你为什么会被人家绑在树上?”

    二门子说:“这你就不要管了。”

    我说:“不,一定要管,因为你在诬陷我。你说你被人家绑在了树上,诬陷说这个人就是我,那么你先给大家说说,你为什么会被人绑在书中?你做了什么亏心的坏事?”

    二门子说:“我没有做亏心的坏事?”

    我说:“这就太奇怪了,你没有做亏心的坏事,人家怎么会把你绑在树上?这么多人……”我的手指向人群虚指一指,接着说道:“为什么不绑他,又为什么不绑他?为什么单单会把你绑在树上?说,你到底是骗子还是小偷。”

    一个警察那枪管戳着二门子,说道:“你刚才给我们怎么说的?现在给大伙再说一遍。”

    二门子说:“我是被讨债的绑在了树上。”

    我问:“讨债的绑你?绑你的地方在哪里?周围还有没有人家?”

    二门子说:“村子里再没有人家了。”

    我说:“大家听听,这个小偷加骗子在撒谎。他说讨债的把他绑在了树上。那么我问一问你,讨债的为什么要绑你?”

    二门子说:“因为我还不起钱。”

    我说:“简直是一派胡言,大家想一想,你欠了我的钱,我向你要钱,而你还不起钱,我就把你绑在荒无人烟的村子,没有一个人的村子,难道我就不担心野狼会吃了你?难道我就不担心你会被饿死?无论你是哪一种死法,你欠我的钱都一笔勾销了,世界上还有没有比这更笨的人,借债人没有钱还债,就把他置于死地?难道置于死地就能够还了欠我的钱吗?不,恰恰相反,你死了,我更要不到钱。”

    我转过身来,用手指指着二门子说道:“所以,这个人是一个骗子,满嘴谎言。”

    一名警察上去踢了二门子一脚,呵斥道:“你妈的,连老子都敢骗。”

    二门子告饶说:“我说的是实话,我说的真的是实话。”

    我说:“这个骗子,到了现在还在说谎,还认为自己说的是实话。可见,一个骗子,当他说谎话成为一个习惯后,他会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说谎话。”

    另一名警察走上去,用脚踢着二门子,骂道:“你妈的,老子差点上了你的当,说,你是干什么的?”

    二门子跪在地上,哭着说:“我就是一个农民,逃难来到大同。”

    我指着二门子说:“这厮又在说谎,他不是农民,他是一个骗子。农民的手掌中都有老茧,大家摸摸这个骗子手掌可否有老茧?”

    那个警察走过去摸摸二门子的两个手掌,说:“没有老茧。”然后,他又踢了二门子一脚,把二门子踢得像狗一样在地上打滚。

    二门子爬到了我的脚边,抱着我的腿说:“哥呀,哥呀,救救我。”

    我说:“我和你素未平生,从来没有见过你,你却在诬陷我。像你这种心如蛇蝎的妖孽,万万救不得。”

    几个警察轮换殴打二门子,二门子被打得遍体鳞伤,动也不能动了,高颧骨出来说:“甭打了,甭打了,打死了谁挖煤?”

    我逃过一劫,心中暗自得意,带着赛哥慢悠悠地走出了院门。看到四周无人,我们就快步走到藏着自行车的地方。赛哥骑着自行车,我坐在后面,我们顺坡而下,一路风驰电掣,很快就消失在了融融的月色中。

    我们朝着武周山的方向骑去。赛哥是江湖彩门的,所以他会骑自行车,他骑的自行车又快又飘,就像骑在云端中一样,有时候他还故意放开双手,自行车摇摇晃晃,就像喝醉了酒一样,可是,总也倒不下去。我听着耳边风声呼呼,像波涌浪卷;路边的树木哗哗地向后退去,像潮水一样。自行车是一条小船,载着我们驶过波谷浪尖。

    这是我第一次坐自行车,我真想不明白,两个轱辘的自行车,骑上去怎么倒不下来,而且,骑得越快,越不会倒下来。

    有了自行车,我们的行程大大缩短了,天亮后,我们已经回到了武周山。

    我说了这一路上寻找三师叔的经历,说了对付挑汉儿的方式,白头翁说:“你的方式方法有问题。”

    我看着他。

    白头翁说:“江湖凶险无比,稍不留意就会有灭顶之灾,你怎么能如此大意,心慈手软。挑汉儿的这一生骗人无数,送他们上西天,也不算太过分。何况,在江湖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必须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白头翁接着告诫我说:“想要在江湖上闯出名堂,心肠不硬是不行的。你没有杀二门子,二门子差点害死你,多亏他嘴巴笨拙,脑袋也不灵光,被你唬住了,跟着你的思路走。如果换作一个伶牙俐齿的,你们就死定了。还有,敲家子和撒帖子也没有死,他们埋在山洞中,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冒出来。打蛇不死,后患无穷。”

    我说:“唉,我一离开就后悔了。”

    梨花对我讲述的那些骗术感兴趣,他问我:“你是怎么给人家算命的?怎么说得那么准?”

    我说:“这是依靠察言观色的,也需要我和赛哥两个人配合,赛哥是彩门高手,要是换做别人,那就不会成功的。”

    先说说我怎么说出了高颧骨的命运。

    赛哥故意从高颧骨的嘴里套出,他的老婆比他大三岁,我立即知道了他家的家境。

    过去,有钱的大户人家都早早给儿子娶老婆,早的话十二三岁,晚的话十五六岁,还有更早的七八岁。那些七八岁的孩子哪里懂得老婆的重大使用价值,每天晚上都哭着闹着不和老婆睡,要和他娘睡。有钱人家给儿子娶年龄大的老婆,有几大好处,一是儿媳妇照顾儿子生活起居,二是儿媳妇免费做家务,三是儿媳妇还能干地里活。这样,给儿子找一个年龄大点的老婆,等于给家中请了三个人,一个是孩子的保姆,一个是做饭的厨娘,一个是干活的长工。

    后来,儿子长大了,老婆却老了,这时候,再找个小妾,甚至好几个小妾,小妾就比自己年龄小很多。在过去,一个有钱男人拥有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事情。

    高颧骨的老婆比他大三岁,所以我判断出他家过去一定很阔绰,穷人哪里会有年龄比他大的老婆?穷人连老婆都娶不起。

    高颧骨小时候家境很好,而他现在做了警察,替四害和日本人卖命,有钱人家早就逃往南面了,就像我前面住过的那户人家的主人张爱学,张爱学家在马巷,马巷是大同的富人区,马巷的富人都逃往南面去了。所以,我判断高颧骨一定家道中落,才出来当警察。警察在当时算不上一个荣耀的职业,它的工资不如教书先生,而且还经常被老百姓指着脊梁痛骂。家境好的人,有良心的人,谁会去当警察?

    所以,我说高颧骨小时候祖业兴旺,长大后家道中落,高颧骨连连点头,认为我是神算。

    接着,再来说说奇门遁甲,也就是民间传说得神乎其神的诸葛神算。

    我们提前准备好了一个纸缝,纸缝里写着一大段话:“祖上家业兴盛,后辈日渐凋零,父母双全不能妨去一位,鳏居不能有妻,父在母先亡……”这段话适用于所有人,每个人的祖上都家业兴旺,到底是哪一辈祖上,是唐朝的祖上,还是父辈的祖上,算命先生就不会告诉你这么清楚的。你现在生活不好,可以说你“后辈日渐凋零”;你现在生活好,还可以说“后辈日渐凋零”,因为你的祖辈比你更好。再话说回来,人家生活好的人,谁会相信这些玩意,谁会算命?算命的都是生活不如意的人,想要改变一下自己的命运,才会去算命的。

    再往下看,后面的文字“父母双全不能妨去一位,鳏居不能有妻,父在母先亡……”都暗含玄机,算命先生念的时候,一句话念完,不断句,你要是听不明白,他就问你:“你爹娘都在世吧?”你说:“是的。”他就说:“父母双全,不能妨去一位。”你说:“一个在世,一个离世。”他就说:“父母双全不能,妨去一位。”你说:“都不在世了。”他就说:“父母双,全不能。”后面的所有语句全都是这个特点。

    写好了这段暗含玄机的话后,留出天窗的位置,上面写:姓名、年龄、籍贯。姓名后空几个字,年龄后空几个字,籍贯后空几个字。这几个是要让赛哥临时加上的。赛哥是变魔术的,手法极快。

    接着再说怎么摇卦,为什么前面两个人的卦签都没有掉出来,而赤红脸膛的卦签掉了出来。

    算命先生不是给谁都能够随便算命的,算命先生要察言观色,看你有没有钱,看你掏钱利索不利索,看你是不是强梁耍横的人,如果你没钱,如果你有钱却扣扣索索,如果你是混黑道的,他说坚决不给你算命的。前两个人看起来都不是好打搅的人,所以我不给他们算命,卦签就摇不出来;第三个赤红脸膛看起来是个老实人,就能够把卦签摇出来。

    谁能够摇出卦签,谁摇不出卦签,秘诀就在卦签上。

    卦签只有三根,全部用棍子做成。一端灌铅,一端没有灌铅。当我看到面前这个人,不想给他算命的时候,我就把灌铅的那段全部朝下,他就是摇一百年,卦签也不会掉下来;当我看到面前这个人会给我爽快掏钱,我就把一根卦签灌铅的那段朝外,一摇,这根卦签就会掉下来。

    这是因为做了机关。

    我在下一部里,会写到江湖老千,老千的机关和把戏更多。

    接着说纸上的骷髅头是怎么出现的。

    我在给赤红脸膛算完命后,看到挖煤的从矿坑里走出来,我对着那张纸喷了一口水,纸上面立即出现了一个骷髅头。然后,我趁机说挖煤的里面有鬼附身,我装着捉鬼,到近旁查看那一张张蒙满了沫煤的脸,看看有没有三师叔。

    我事先给那张纸上画了一个骷髅头,画骷髅头的时候,我不是用纯水,而是用浸泡了五味子的水。用五味子水画好了骷髅后,放在阳光下晾干,这样,你丝毫也看不出那张白纸上隐藏着一个骷髅头。

    五味子是一种中药材,红色的,是一种植物的果实,人们喜欢用它泡水喝,或者煮粥。在药铺里可以随便就能买到。

    我口里噙着皂矾水,对着那张白纸一喷,纸上面就有了骷髅头。皂矾又叫绿矾,和白矾是一个种类的,没有毒性。绿矾也很常见,药铺还有售。

    五味子不神奇,皂矾也不神奇,但是五味子和皂矾加在一起,就神奇了,会变换颜色。

    说完了骷髅头,再说说为什么绣花针会漂在水面上。

    我在捉鬼的过程中,围着水盆走八卦步。我当然不会走八卦步,但是他们也不会走八卦步,我说我走的是八卦步,他们就会当成是八卦步。盲人摸象,谁摸到的是什么,就认为是什么。

    煤矿肯定环境很差,我在行走的时候,不断踢起地面的尘土,尘土飞扬,落在了水盆里,水面上就飘着一层尘土和沫煤。不过,因为是晚上,谁也不会注意这些。我拿出绣花针,在虚空中向鬼怪扎去,扎完后就在头发上抹一抹,好像是在头发上磨快绣花针。有过农村生活经验的人都知道,那时候的妇女纳鞋底,针戳不过去,就在头发上抹一抹,就能够扎透鞋底了。为什么?因为针上面有了一层头油,就变得滑润。同样的道理,针上面有了一层头油,再加上水面上浮着一层尘土,绣花针放在水面上,当然就沉不下去了。

    纸张上出现骷髅头,绣花针沉不下水底,这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然后,我就把话题引到会算命的三师叔身上,说是会算命的人在使用妖术,这样,就能够打听到三师叔的下落了。

    然而,我没有想到三师叔会逃走了,能够从戒备森严的煤矿中逃走了,他到底是怎么逃走的?

    三师叔逃走后,知道我们在那座地窨子的荒山上,肯定会去那里寻找。然而,我们已经离开了那里,三师叔在那里找不到,会去哪里呢?

    他只会去大同城里。

    三师叔不知道武周山,他只会去城里找我们。然而,城里险象环生,四害他们肯定在得知三师叔逃走后,到处寻找。城里杀机四伏,三师叔会不会遇到危险?

    我决定去城里,一来寻找三师叔,二来查找保长的下落。

    我们在大同城里有四拨仇人,第一是挑汉儿的,第二是保长,第三是四害,第四是那个老鬼子。挑汉儿的已经死了,我手中的绳索要套向的下一个目标,就是保长。

    梨花听说我要拾掇保长,她一定要去。

    我说:“你不能去,我下山进城,带着一个女人,多不方便。”

    梨花说:“你就说我是你媳妇。”

    我说:“日本人可不管是谁的媳妇,他们见到女人就会抓起来。”

    梨花想了想说:“那我假扮成男人不就行了。”

    我说:“假扮成男人也不行。”

    梨花说:“凭什么我就不能去?”

    我说:“不为什么,你就是不能去。”

    梨花眼泪流了下来,她说:“我就是要去,我要亲手杀了保长,他把我害惨了,把我爹害惨了。”

    我知道一个女人走进城里,会增添很多危险,我坚决不同意。

    白头翁说:“梨花可以去,女扮男装就行了,我们也应该去。关键时刻,彼此能够有个照应。”

    赛哥也说:“我们可以去,梨花也能去。”

    白头翁和赛哥都说梨花可以去,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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