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白自己身处绝境，面对着他人生的选择。他故意忽略他的敌人，转而细细观察那机器人酒吧招待，它脸上刻着的永恒的微笑，经典的爱尔兰式微笑。
“谢谢。”杰克说。
“我的荣幸，先生。”机器人回答，等待着他的下一个暗示。
“好天气。”杰克评价。
“总有什么地方是好日子的，先生。”机器人微笑。
“糟糕的日子。”杰克说。
“总有什么地方是好日子的，先生。”机器人回应。
杰克转向其他人。“那就是我，”他说，向机器人走过去，“那是我们所有人。我们胡扯些什么自由意志，但是我们什么都没有做，仅仅是反应……在事先设定的条件下作出机械式的反应。于是……我到了这里，我在这里了，等着作出反应。按下按钮我就会跳起来。”他模仿机器人的腔调，“很荣幸为您服务，先生。”突然，他的音调开始嘲讽他们，“你们想要什么？”
他们因为各自的愿望心下惴惴。杰克被烧过，打过，惩罚过……但他在他们所有人中掌握了控制权。
“我们要先把威胁条件说出来，”杰克说，“你们想要什么？”
“我要我的财产。”制造总监芬利冷冷地微笑着说。
“18公斤多的以太。行。你提供什么来交换？”
“我没有交换条件，先生。我要求的是本来就属于我的东西。”
辛萨罗和萨佛兰开始说话。杰克让他们安静，“一次就按一个钮，先生们。现在制造总监芬利正试着要让我跳起来呢。”他转向制造总监芬利。“按得再用力些，血和金钱，或者找到另一个按钮。这个时刻你再为谁提要求？”
制造总监芬利抿紧嘴唇。“法律……”他开始说。
“什么？威胁吗？”杰克大笑，“我能被任何事情威胁吗？别蠢了。用新年夜的时候对我说话的那种口气吧，制造总监芬利……决不仁慈，决不宽恕，从不虚伪。”
制造总监芬利躬了躬身，吸了口气，然后停止了微笑。“我提供给你权力，”他说，“做我的继承人，制造总监芬利企业的合伙人，公司和宗氏的首领权。”
“换以太？”
“是。”
“你的意图被记录下来并且被拒绝了。”
“你会交出你的女儿吗？”
“沙塔斯？”制造总监芬利窒息了，握紧他的拳头。
“是的，沙塔斯。她在哪里？”
“你这人渣！”制造总监芬利大叫，“垃圾……你竟敢……”
“你会用你女儿交换以太吗？”
“是的。”制造总监芬利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回答。
杰克转向萨佛兰，“按下你的按钮，骷髅头。”他说。
“如果谈话在这种层面上进行的话……”萨佛兰断然说。
“它是的。没有仁慈。没有宽恕。没有伪善。你用什么交换？”
“光荣。”
“啊？”
“我们无法提供金钱或者权力。但我们可以给你光荣。格列·杰克，把内部行星从毁灭中拯救出来的英雄。我们可以提供保证。我们可以清除你的犯罪记录，给你一个荣耀的名字，保证在光荣大厅里供上你的一个席位。”
“不，”唐娜·麦克昆尖锐地打断他。“别接受。如果你想做一个救世主，那就把秘密销毁吧。别把以太交给任何人。”
“什么是以太？”
“闭嘴！”萨佛兰断然说。
“那是单纯由思想驱动的热核爆炸……通过精神致动学。”唐娜说。
“什么思想？”
“任何人想让它爆炸，那欲望就会直接作用于它。如果没有被存在绝缘的ILI中，那爆炸就会带来临界质量。”
“我告诉你安静！”萨佛兰怒吼。
“如果大家和他都有交易的机会，那么我也有机会。”
“这比理想主义还理想主义。”
“我追求的就是理想。”
“相对于杰克的秘密，”辛萨罗喃喃，“我知道以太已经不那么重要了。”他对着杰克微笑。
突如其来的肃静。
“太空思动。”萨佛兰大喊，“不可能。你不会是当真的吧。”
“我是当真的。杰克证明了太空思动不是不可能的。他从六十万公里回到了曾经的残骸上。就如我所说的，这是比以太重要得多的事情。我愿意先谈谈这个问题。”
“每个人都在说他们要什么，”阿比丽慢吞吞地说，“你想要什么，杰克？”
“谢谢，”杰克回答，“我想得到惩罚。”
“什么？”
“我想得到净化。”他用几近窒息的声音说。刺青开始浮现在他的胳膊，“我想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这刺着我脊椎的痛苦……我想回到黑洞医院。如我想——”
“你想逃跑，”萨佛兰插话，“无处可逃。”
“我想解脱！”
“没得谈！”辛萨罗说，“你电子脑里锁着的东西太有价值了，不能做脑叶切除。”
“我们超越了简单幼稚的罪恶和惩罚之类的事情。”萨佛兰附和。
“不，”阿比丽反对，“一定有罪恶和宽恕。我们永远无法超越它。”
“利益和损失，罪恶和宽恕，理想主义和现实主义，”杰克微笑，“你们太肯定了，太简单了，头脑简单。我是惟一一个持怀疑态度的人。让我们看看你们有多么肯定吧。制造总监芬利，你会把沙塔斯交给我？交给我，对吗？你会把她交给法律吗？她是一个杀人犯。”
制造总监芬利努力想跳起来，但又跌回他的椅子里。
阿比丽的脸涨红了，辛萨罗试着要抗议，他听着那些叫嚷和抗议，苦涩而压抑地观看着这混乱的局面。
“生活是简单的，”他说，“这个说法太简单了，不是吗？我需要景仰制造总监芬利的财产权益吗？巢都的权利？唐娜的理想？萨佛兰的现实主义？阿比丽的良心？按下按钮，看机器人的反应吧。但是我不是一个机器人。我是巢都的畸形儿……一个思想的动物……我尝试着穿越这个困境找到我的道路。我要把以太交给这个世界然后让它把世界毁了。
机器人酒吧招待响亮地跌倒了，它手上的各种玻璃杯被摔了出去。之后是一段有趣的寂静，萨佛兰咕哝：“我的辐射又把你的娃娃弄短路了，制造总监芬利。”
“回答是‘对’。”机器人挺清楚地说。
“什么？”杰克问，退缩了。
“对于你问题的回答是‘是’。”
“谢谢。”杰克说。
“我的荣幸，先生。”机器人回复，“一个人首先是社会的一员，然后才是一个独立个体。你必须依照社会的准则行动，不管它选了毁灭还是别的。”
“彻底故障，”萨佛兰不耐烦地说，“把它关上，制造总监芬利。”
“等等，”杰克命令。他看着钢铁机器人脸上镂刻的露齿微笑，“但是社会也可以犯傻。多让人拿不定主意啊。你目睹了这次会议。”
“是的，先生，但是你必须教授，而不是指示。你必须教这个社会。”
“教他们太空思动？为什么？为什么去那些星星和星系？为什么？”
“因为你活着，先生。你也可能问：为什么要活？别问。活着就是。”
“真疯。”萨佛兰喃喃。
“但是好玩。”辛萨罗喃喃。
“生活除了单纯地活着还有更多。”杰克对机器人说。“那么自己把它找出来吧，先生。别因为你有疑问就让这个世界停下脚步。”
“为什么我们不能一起向前进呢？”
“因为你们都是不一样的。你。有些人一定要领导，希望其他人会跟上去。”
“谁领导？”
“那些必须要……驾驭别人、控制别人的人。”
“怪人。”
“你们都是怪人，先生。但是你总会有奇怪的念头的。生活就是异想天开。那是它的希望和光荣。”
“非常感谢你。”
“我的荣幸，先生。”
“你救了这一天。”
“总有什么地方是好日子的，先生。”机器人微笑。随后它嘶嘶作响，发出刺耳尖锐的声音，然后垮掉了。
杰克转向其他人。“那个东西是对的，”他说，“而你们是错的。我们是什么人，有什么资格为这个世界作出抉择？让世界作出自己的抉择。我们是什么人物，可以对这个世界保守秘密？让这个世界知道真相而且为自己做出抉择。回老帕克去。”他思动了，他们跟随着。围成方形的警戒线还在那里，现在巨大的人群已经在那里聚集起来。有过多鲁莽好奇的人们思动到冒烟的残骸边上，警察设立了一个保护性的电磁感应隔离带让他们不能进入。即便如此，流浪儿、古董搜寻者和想思动进入残骸的不负责任的尝试者被感应地带烧灼才终于放弃，他们呱呱叫着表示抗议。
辛萨罗发了一个信号，这个感应地带被关掉了。杰克穿过火热的瓦砾到达大教堂15厘米高的东墙。他触摸那冒烟的石块，按压，撬起来。传出一声压抑的抱怨，3×5厘米的面积震动、打开时发出刺耳的声音，然后卡住了。杰克抓紧它，把它拉出来。这个区域被整个撼动，随后被烤热的铰链拉垮了，石头的板壁崩溃了。
两个世纪以前，当有组织的宗教活动被取缔之后，所有传统的祈祷行为都被转入了地下。一些虔诚的人在老帕克教堂里建立了这个秘密的神龛，把它变成一个祭坛。十字架上的黄金依然闪烁着永恒信仰的光辉。在十字架的脚下放着ILI的小黑盒子。
“这是一个预兆吗？”杰克气喘吁吁，“这是我想要的答案吗？”
没等任何人上前争夺，他就抢下了沉重的保险柜。他向教堂残存的台阶思动了一百码，面朝着第五大道。他在那里、在整个深远而宽广的浩大人群都可以看到的地方，打开了那个保险柜。
“杰克！”萨佛兰大叫。
“看在机械神的份上，杰克！”辛萨罗喊。
杰克取出一块以太，碘水晶的颜色。
“以太！”他对着群聚的民众大吼，“拿去！保留它！这是你们的未来。以太！”他把这个金属块猛投入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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