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也在打量着他,她脸上的疑惑一点儿也不比叶亿丰少。
许久,她才迟疑着说:“你……是叶亿丰?”
似乎就在老人开口说话的同时,叶亿丰认出了她。他的心悄悄一惊,关于这个女人的记忆早已随着他父亲的去世而搁置一旁,如今再见到她,他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姚姨?”他轻声叫道。
“你真的是亿丰!”姚桂香浑身颤抖泣不成声,似乎从叶亿丰身上,她看到了她死去丈夫叶宏基的影子,也唤起她对旧日生活的无数记忆。
叶亿丰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他从茶几上拿起纸巾盒,递给姚桂香。
然而,他的内心又怎么能平静下来?
他记得小的时候,这个女人经常带着她的儿子到家里来,她不仅咒骂他,还连带着咒骂他已经去世的母亲。姚桂香声称自己才是叶府的女主人,她儿子叶亿升才是叶府的大少爷,她咒骂叶亿丰的母亲湛蓝是狐狸精,叶亿丰是野种……
这样的侮辱,常常让年幼的叶亿丰痛苦不已。虽然每次姚桂香胡闹的最后,都有叶宏基出面保护他,并果断地将姚桂香母子轰出家门,然而这种事还是时常发生。这给年幼的叶亿丰带来很大伤害,他生活在恐怖之中。
因此,小时候的他,就对姚桂香,对叶亿升产生了深深的仇恨,他发誓长大以后,一定对他们不客气!
让叶亿丰很难理解的是,父亲神通广大,为什么竟制服不了一个女人?而每次姚桂香胡闹之后,不仅没有受到父亲的惩罚,反而还会得到父亲的一大笔钱。
后来叶亿丰长大一些,才知道,那是因为父亲碍于面子,他怕姚桂香将事情闹大,损毁了他的名誉。
再后来,叶亿丰成年了,知道父亲碍于面子只是一方面,他觉得父亲在内心深处,觉得对不起姚桂香。毕竟,姚桂香曾是他的糟糠妻,她陪父亲走过最最艰难的时光,在他创业的最初阶段,与他不离不弃。
这一点,是母亲湛蓝无论如何都比不过的。
如今,物是人非,再次面对姚桂香,叶亿丰发现自己心中的那股仇恨,已经随岁月流逝愀然淡去。对姚桂香,他竟恨不起来了。
他对姚桂香的情况是知道的,他知道她多年前患上了精神分裂症,在父亲去世之前,就住进了疗养院。在父亲去世后,他还给疗养院打过几次电话,询问姚桂香的情况。
由于父亲在生前已经将姚桂香住院的费用安排妥当,不需要他再考虑这方面的事,得知叶亿升这些年并未去看望过姚桂香,他告诉院方,一旦姚桂香有什么情况,一定在第一时间通知他。
叶亿丰确实有想过去看望姚桂香,但这件事总是被这样和那样的事给耽搁下来。他最终也没有去。
就在上周,疗养院那边打来电话,说姚桂香已经出院了,并且说接走姚桂香的是她的亲人。于是叶亿丰猜测姚桂香可能是被叶亿升接走的。
叶亿丰也没再说什么,心想既然叶亿升心里还有他这个母亲,他也就不必再操姚桂香的心。
不过,他在想这件事是不是应该告知高岗警官,高警官负责叶亿升的案子,他现在急于知道关于叶亿升的一切线索。
叶亿丰给高岗打去电话,才发现高岗出差去了外地。警局的人说他下月才能回来。
就这样,姚桂香和叶亿升的事,叶亿丰先放下了。
现在,姚桂香竟然到他这里来找他。
“您,是什么时候出院的?”叶亿丰将姚桂香让到沙发上,在她对面坐下来。
姚桂香用纸巾揩了把眼泪,说:“我出院一周多了。”
“哦。”叶亿丰应了一声,他不知道还该说些什么,但是碍于礼貌,他还是努力寻找着话题,他问,“您的身体还好吧?”
“挺好的,大夫说我恢复的很好,只要按时吃药,控制情绪,就没事儿。”姚桂香略显亢奋。
“那就好。”叶亿丰说,然后,又陷入了沉默。
姚桂香一边揩眼泪,一边一脸欣慰地打量着叶亿丰的会客室:“啧啧,亿丰啊,你比升儿有出息,你爸爸没看错你,要是他能看到你把公司经营得这么好,不知道有多高兴哩!”
“哪有,我只是按部就班。”
“唉,要是升儿有你一半也好喽!”姚桂香长长地叹一口气,又一脸歉意地对叶亿丰说,“亿丰,我知道升儿小时候有许多对不住你的地方,但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你的哥哥,你们都是叶家的人,从小在一个屋檐下长大,你别跟他计较啊?”
“那时候,阿姨也有错,阿姨不该总是数落你,让你哭鼻子,你能原谅阿姨吗?”姚桂香说着,眼泪噼噼啪啦地往下拉掉。
其实,姚桂香对两兄弟的记忆,依然停留在他们小的时候。
小时候,叶亿升受他母亲的影响,经常欺负叶亿丰。那时叶亿丰年纪小,挨打挨骂是经常的事儿。
姚桂香的话,勾起叶亿丰对童年时代那些痛苦的回忆。
但姚桂香的虔诚认错,又让叶亿丰难以承受。想到父亲临终前对他表达的对姚桂香的遗憾,又想到这些年来姚桂香所经历的病痛,叶亿丰的心软了。
叶亿丰一抬头,姚桂香已经走到他面前,她膝盖一屈,就要朝他跪下来。
“阿姨,使不得,”他连忙起身搀住她,说,“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我们就不要念念不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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