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儿怎么了？”

    “瑾姐姐怎么了？”

    季宣歌和季宣晴几乎同时站起身来，急急喝问，那翠暖哭哭啼啼的，话倒是说得还算清楚明白。

    “启禀皇上，公主，贵妃娘娘今天午休过后照常吃了一碗御膳房送来的燕窝粥，吃完不多会儿就说身上不舒服。奴婢本来说去请秦太医过来，瑾妃娘娘怕惊动皇上和太后娘娘，便说先躺躺，许是过会儿就好了。谁知道，谁知道等又过了半个时辰，非但没好些，贵妃娘娘觉得自己心口憋得更难受了，一张脸都憋得发青了。奴婢这才急忙去请了秦太医，这会儿瑾妃娘娘还处在昏厥之中，太医说，这次怕是凶多吉少啊。”说着，翠暖的眼泪扑簌簌掉下来，声音也哽咽得有些嘶哑。

    皇帝闻听此言，忙从座位上站起，抬腿刚要往瑾妃娘娘的宫里赶，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止住了步子，“翠暖，你这时候不在娘娘身边伺候着，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那翠暖脸上的泪水仍旧有些刹不住，“皇上，娘娘这是被人在背后下了毒手啊，一定是有人在娘娘的燕窝粥里投了毒才这样的。皇上，求您替我们家娘娘做主啊。”说着，翠暖含泪的目光恨恨地瞪视着婉音，跪在地上，横扑过来，抓住婉音就不放手，“顾典膳，我家娘娘与你远日无冤，近日无仇。平素娘娘也是这宫里出名的乐善好施，就在今天，你送了燕窝粥来的时候，娘娘还给了你打赏。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在娘娘的燕窝粥里投毒？说，你这个恩将仇报的白眼狼，到底为什么？”

    “我没有，我没有。我怎么可能给瑾妃娘娘投毒呢。”婉音一边像旁边闪避，一边下意识的解释。只是那翠暖来势汹汹，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就不松手。

    婉音被这翠暖摇晃的骨头都要散架了，一边抵挡着翠暖伸过来的手，防止自己的头发被翠暖揪住，一边脑子里快速的消化着翠暖的话。瑾妃娘娘中毒了？而且竟然是因为吃了自己送去的那碗燕窝粥？到底是有人有意投毒故意陷害自己，还是无意之中自己做了替罪的羔羊？想到姜尚食那张和蔼可亲的笑脸，若真是被她有意陷害，那当真让人不寒而栗。可是，能在瑾妃娘娘的食物中投毒，御膳房里真的有有这么大胆子的人么？

    “放肆！在本公主这里扭打成一团，像什么样子！皇家的脸都被你们丢光了。”长公主见这情形，一张粉脸气得发白，“孙嬷嬷，去，先把她们俩拉开。”

    被拉开的翠暖仍旧哭哭啼啼的跪在那里，口中直喊，“皇上，皇上要为我家主子做主啊。”婉音不敢像翠暖一般大呼小叫，心里知道这次是天降大祸，只能扑通跪倒在皇帝面前，“皇上，奴婢本是被长公主叫来挽月阁的，临时在御膳房里被姜尚食叫住，才替她将这燕窝粥送去栖云宫的。至于说投毒，奴婢当真不知啊。皇上，瑾妃娘娘平素慈悲为怀，是想以奴婢这样一个卑微宫女又怎么会，怎么敢向瑾妃娘娘下手呢？奴婢冤枉啊，求皇上还奴婢一个清白。”说着砰砰砰，给皇上磕了三个响头，一时额头肿成一片淤青。

    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是枉然。哭哭啼啼的倒不如从容应对，倒看看是谁在自己背后设下了一个怎样的局。

    那边苏凝汐此刻也从刚刚的惊吓中缓和过来，跪下叩头，“皇帝明鉴。奴婢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季宣歌眉头紧皱，“你有什么话好讲？”他知道凝汐来找婉音是为了给她报信儿的，这翠暖必是先去了御膳房抓人，而婉音因为在长公主这里而被翠暖扑了空。此刻凝汐说有话要讲，必然是要偏袒婉音的，他也想听听这丫头到底有什么话好说。

    “若说投毒，栖云宫里接了御膳房的食物，给瑾妃娘娘享用之前本该测过是否有毒的。若说那燕窝粥里有毒，那怎么还会被瑾妃娘娘误食呢？说一句得罪的话，就奴婢看来，栖云宫里的奴婢要比顾典膳下毒的机会多得多吧？”

    “你——”翠暖被这句话噎得半天喘不过气来，想要辩解说本是验过无毒的，可是想了想，却又把这句话含在了嘴里。若是无毒，那就更与婉音无关了。可是经受那碗燕窝粥的，除了瑾妃娘娘的奶妈苏嬷嬷，就只有自己了。两个人都不可能下毒，瑾妃娘娘又为什么会突然成了那个样子？

    皇上站在那里，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翠暖与婉音各说各的理由，照这样下去，要说到明天天亮。再说，这粥里是否有毒也还是听翠暖的一面之词，并不足信。想到这里，季宣歌挥了挥手，说，“都不要说了。来人啊，先把这两个丫头关起来。朕先去看看瑾儿，过后再处理你们。”说完，人已经冲了出去。

    “皇上，皇上，奴婢还要侍奉瑾妃娘娘呢，皇上，皇上。”翠暖听说要连她一起关，心里挂念着主子身边没有可靠的人侍奉，急得眼泪又滚了下来。可是皇帝已经向栖云宫的方向走去，听见翠暖在后面哭喊，头都没有回。

    “瑾姐姐那边我会派浣雪去照顾瑾姐姐的。”宣晴知道翠暖是自小跟在安瑾身边的，是个忠心耿耿的丫头，只是有些较死理罢了。翠暖心知长公主是自家主子的亲表妹，是这宫里为数不多值得信任的人。听了长公主的承诺，心里踏实下来，便安心随着侍卫们走了。苏凝汐也和公主告退，离开了挽月阁。

    “浣雪”长公主唤身边最得力的宫女，“从今天起，你全程陪在瑾贵妃身边，尤其要注意她在饮食上的安全。”

    “是，奴婢一定尽心尽力。”一个着绯色丝绸宽袖衣的宫女应了一声。

    宣晴看着自己的贴身宫女，满意的点了点头。浣雪自十二岁就跟在自己身边，做事老成持重，又心细如发，是值得信赖的宫女。宣晴想了想，又把孙嬷嬷叫到面前，凑在她的耳边悄悄吩咐了些什么。

    孙嬷嬷点头称是，迈着小碎步退下了。

    长公主看着孙嬷嬷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回身对身边的宫女说，“走吧，咱们也去栖云宫看看瑾姐姐怎么样了。”

    宫女忙拿了一件朱红色厚锦羽缎斗篷，“公主，外面天凉了，您披上斗篷，御御寒。”

    季宣晴依言披上斗篷。走出婉月阁的时候，她抬起头来看了看碧蓝的天空。

    “公主，您看什么呢？”身边的浣雪不明所以，轻声问道。宣晴转头看了她一眼，脸上的表情苍凉而孤冷，“没什么。这宫里又要变天儿了。”

    浣雪只当公主再说天气，便附和说，“是啊，天气越来越凉了，赶明儿个该在屋里生个炭火盆了。公主的手炉也该找出来了。”

    宣晴没有说话，只淡淡一笑。

    到了栖云宫里，太后娘娘正坐在瑾贵妃的床畔，皇帝坐在床边的太师椅上，杨德妃和柳惠妃两位娘娘也都在，住在栖云宫侧殿的王婕妤也垂首站在一旁。

    瑾贵妃已经醒了，躺在那里，脸色苍白虚弱，嘴唇也白得吓人。

    “我的瑾儿啊，这回，这回可是让你受了委屈了。你若是有个好歹的，哀家真不知道怎么跟你爹爹交代啊。是哀家没照顾好你，你从小身子就弱，这次出这种事，定是有人下毒害你。”安太后坐在那里抹眼泪，见瑾贵妃醒来，心放下一大半，执着瑾妃的手，拍了拍，“瑾儿你放心，有姑妈给你做主呢，看这宫里谁敢害你，哀家定让她死无葬身之地。”说完这话，安太后的目光冲着身旁的各个宫妃间扫了一遍，只有在这种时候，安家女人传说中的毒辣阴狠才可窥一二。

    瑾贵妃虚弱的笑了一下，声音有些嘶哑，“姑妈多虑了。瑾儿在这宫里很好，姐妹们待瑾儿也好。今儿个的事情保不齐不是那燕窝粥的事情，倒兴许是瑾儿福薄，自己身子不济罢了。”

    “哎呀，瑾妹妹快别乱说了。这宫里哪还会有比瑾妹妹这般有福气的人啊，且不说皇上太后偏爱，就光说妹妹这副沉鱼落雁的样貌就够招姐姐们疼的了，谁又会对妹妹不好呢，你说是不是啊，德妃姐姐？”惠妃这时候也凑过来，亲亲热热的样子。

    杨德妃站在那里，目光淡淡的，并没有接惠妃娘娘的话。

    瑾妃挣扎着要坐起来，又被太后娘娘强按住，“快躺下”。

    瑾妃脸上凝着一个苦笑，嗔怪得喊了一句，“姑妈”，然后又无奈得笑了笑，“都怪瑾儿不好，还劳烦皇上，姑妈和各位姐姐来看我。”

    “都是自家姐妹，说这个做什么。你快安心养病就好，旁的全不用操心。姐姐这次给你带来了两颗野山参，还是东北老家的人从山里带来的，我琢磨着拿给瑾妹妹用再合适不过。”惠妃倒是一向出手大方，也不避讳，让自己的宫女雪莲拿了山参给瑾妃宫里的宫女收起来。

    “这么贵重的东西，妹妹怎么好意思收呢。还是姐姐自己留着吧。”瑾妃客套了两句。

    “咱们姐妹还分什么你我。再说，你身子不好，正好拿来补身。”

    杨德妃目光凉凉的看过去，拿起桌上已经冷了的残茶，抿了一口。见长公主季宣晴在看她，杨艳茹微微笑了一下，遂站起身来，“既然瑾妹妹已无大碍，臣妾就先行告退了。”

    太后冷冷扫了她一眼，点了点头算是默许。皇上也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杨德妃带着宫女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对瑾妃说，“妹妹若是想吃些什么特别的，我那边的宫女碧瑶倒是很会做小菜。”

    瑾妃浅浅笑着，点头说，“有劳姐姐。等瑾儿身子好些了，定去你那边坐坐。”

    德妃淡然一笑，带着一干宫女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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