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传来侍卫的吼声，“敲什么敲，在里面好好反省。上面说了，等会儿自会把你们带出去问话。”
翠暖有些不甘心的又狠狠敲了一下门，身边的婉音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什么笑？”翠暖瞪大眼睛，对着婉音张牙舞爪。她在安瑾身边呆久了，只道自家主子温婉善良天仙下凡，旁人都是欺负她家主子的恶人。自小她就在安瑾身边以一个保护者自居，虽然平常也算识大体的丫头，只是若是谁惹了她家主子，她定是冲在头里要那人好看的。
“这可是御书房，翠暖姐姐若是把这门砸坏了，估计你这辈子都别想回到贵妃娘娘身边了。”婉音眨眨眼睛，这里是御书房。旁的宫女可能不晓得，婉音上世可是做过宫妃的人，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似曾相识，季宣歌的书案，屋侧角的雕花书架，案几上的青玉夔纹双耳瓶里插着今冬的腊梅，那是德妃杨艳茹亲手插的。
“你，你——你好好的反省你自己的去吧。”翠暖高高的扬起手来，作势要打，连着你了半天也没有挥出那只手，最后只好放下手甩了甩，气鼓鼓地靠着屋门坐在地上。苏凝汐的话虽然没有彻底打消她对婉音的质疑，但是，若说婉音一定在瑾妃娘娘的燕窝粥里动了手脚，似乎也是太妄下决断了。
天色已经暗淡下来，外面各宫里的灯火影影焯焯透过窗纸打进来。门外的侍卫们并没有走，在那里不停的来回走动，纤长的影子打在窗子上。
婉音也找了个靠着屋门的犄角，双手抱着双腿，席地而坐。凝汐的话说得有理，婉音送去的燕窝粥，送给瑾妃娘娘用的时候没有道理不验毒的。以眼前这个丫头那副忠心护主的架势，怎么会有这样的疏忽呢。那么，难道真的如凝汐所说，是瑾贵妃的宫里出了内奸么？可是这么明显的漏洞，会是人的有意为之么？思来想去，仍旧百思不得其解。这时节已经过了晚膳，婉音的肚子不争气的开始呱呱乱叫。她心里想着，这次可是要丢人了，偷眼看那翠暖，靠门坐着，不停地打盹，倒像是困极了。
正思虑间，却听见门外啪嗒一声，锁开了。有人推开屋门，“沈翠暖，顾婉音，圣上和太后娘娘现在审问你们，跟我们走一趟吧。”
翠暖似是被这声惊呼吓醒了，睡眼惺忪的和婉音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迈出步子走出了御书房。刚走出御书房不远，突然听见嗖嗖两声箭响，身边一个侍卫在空中使了一记鹞子翻身，伸手攥住那分别冲着婉音和翠暖而来的两支长箭。
“有刺客，快，保护这两个人，其余人等，给我追。”抓住暗箭的那个侍卫正是领头的，一声令下，几个侍卫冲着那暗箭飞来的方向追了出去，而另外的侍卫则小心护送婉音和翠暖到了瑾妃娘娘的栖云宫里。
栖云宫里，皇帝，瑾妃和长公主季宣晴陪着太后娘娘已经用过了膳。出了这样的事，几个人都不太有胃口，只闲闲的拿筷子夹了几口，便传宫女太监们撤了盘子。
“皇上，出事了。”一个侍卫急匆匆的跑进来报信儿。
“怎么了？”季宣歌从座位上站起来，“朕不是叫你把那两个宫女带过来么，出了什么事？”
“启禀圣上，奴才确实带着弟兄们去御书房带那两个宫女，只是刚一出御书房，那两个宫女就遇刺了。”那侍卫正是攥住空中暗箭的侍卫头目。
“她们人怎么样了？”皇帝忙问。
“翠暖，翠暖她出了什么事？”瑾妃娘娘听说自己的贴身宫女遇刺，惊得从床上坐起，脸色苍白。
“娘娘放心，两个宫女均安然无恙，已经被带过来了。”
“哦。”安瑾的心放下了一半，“查出是什么人干的没有？”
“奴才让人去追了，估计这会儿也该回来了。”话音刚落，就见苏嬷嬷带着一个高个儿侍卫走进来。
“李进，查到是什么人所为没有？”那侍卫头目问道。
“属下办事不利，才追到德妃娘娘的毓秀宫，就跟丢了。”那个叫李进的侍卫单膝跪在地上，头低垂着。
“废物，一群废物！”太后闻听此言，不由得怒从心起，“这个杨艳茹，竟敢众目睽睽之下杀人灭口，当真是无法无天了！”
“母后，一切还没查出个水落石出，您这时候就给德妃娘娘定了罪，恐怕不妥。”季宣晴在一边有些看不过去，忙开口劝说安太后。
“哼，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替她说话，也是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安太后这时候有些生气了，恨恨的一张脸上怒气十足，“都追到她宫里了，她还有什么话好说。这分明就是杀人灭口。”说着，太后娘娘从座位上站起来，“来人，起驾毓秀宫。”
“母后，外面天色已黑，您这时候去毓秀宫……”皇上想了想，阻止道。
“还等什么？等那杨艳茹毁尸灭迹再去么？”不等皇上回话，太后娘娘便匆匆往外走。皇帝忙急着跟了上去，已经有太监在前面掌了灯。
毓秀宫在后宫的西南角，这里环境稍显偏僻，平常很少有人过来。季宣歌曾想将德妃调到环境好些的宫里，均被她婉言谢绝了。以德妃杨艳茹的性子，守着一树梅花，清静些倒有清净些的好处。挤仄在人眼前，像是唯恐别人不记得有自己这么一个存在似的，反倒生出事端。只要君心仍在，住在什么样的宫里，都不会感到荒芜。
守门的太监正在打盹，突然看见远处浩浩荡荡来了许多人。小太监揉了揉眼睛，看见灯笼下明黄色的衣角，忙一转身奔回宫里，“皇上来了，皇上来了。”
德妃杨艳茹正在案前画着一支工笔腊梅，笔梢一扬，抬起头来，“这时候皇上不是应该和太后娘娘一起在瑾贵妃的栖云宫里么，怎么会到这里来？”
正疑问间，门口有太监报，“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
杨艳茹忙放下手中的画笔，三步并作两步走出来，心里想着必是出了什么大事。
“臣妾接驾。皇上吉祥，太后娘娘金安。”
“哼。”安太后鼻子里哼了一声，没说话。
季宣歌面上有些尴尬，“德妃免礼。”
德妃依言平身，淡笑，“不知陛下和太后娘娘这么晚了来臣妾宫里有何要事，外面天冷，还是先到屋里说吧。”
“不必了。”太后娘娘瞪视着德妃，“来人，给我搜！”
只听哗啦一声，身后的侍卫们冲进了毓秀宫，开始翻箱倒柜。
“太后娘娘，这，这是所为何事啊？”德妃被这突来的一幕吓得慌了神，但是很快就镇定下来。
“杨艳茹，有人看见刺客逃到你的宫里来了。哀家深更半夜带人来你这毓秀宫里查看，也是为了你的安全。”太后娘娘那张美艳的脸在夜色里笑得狰狞又怨毒。
保护自己的安全？倒不如说是疑心那刺客与自己有瓜葛。德妃的心里冷冷笑了一下，可是脸上还得做出一副感恩戴德的柔和，“艳茹不才，让皇上和太后娘娘挂心了。”
“哼哼，无妨，好说，好说。”太后皮笑肉不笑的摆了摆手。
不大会儿有侍卫从西侧的偏殿里搜出一个包裹，拆开看里面是一件夜行衣和一副精致的弓箭。侍卫们忙跑出来向安太后禀报，“启禀太后娘娘，奴才在德妃娘娘的偏殿搜出一套夜行衣，还有一副弓箭。”
太后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证物，脸上的笑愈发有些灿烂了。
“杨艳茹，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好狡辩？说吧，你为什么要杀那两个宫女？”
看到侍卫手里托着的包裹，德妃面上也是一愣，她心有不甘地凑到跟前，翻开包裹皮，看见里面的夜行衣与弓箭的时候，吓得整个人都站立不稳，跌坐在地。
“娘娘，娘娘，你没事吧？”贴身宫女遥儿忙扶住她，看着她陡然苍白的脸，惊得再不敢多说什么。
“我没有，我没有害过人。不是我，不是我派人去刺杀那两个宫女的。我是被陷害的，对，一定是有人在陷害我。”德妃娘娘喃喃自语着，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她爬到皇帝身边，一双手抱着季宣歌的双腿，“皇上，皇上，是有人故意设下这个局，故意陷害臣妾啊。臣妾自七年前进宫服侍皇上，尽心尽力，并不是争宠好胜的性子啊。皇上，您难道还不知道臣妾么？”
“哼，一张嘴说的倒是好听。杨艳茹，人家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我看你呢，真不愧是杨家的女儿，跟你那死鬼姑母一样死鸭子嘴硬。”太后娘娘的手指都要戳到杨艳茹的额头了，她口中杨艳茹的姑母便是先帝的宠妃杨淑妃，也是清平王季璃澈早逝的生母。
杨艳茹回头看了安太后一眼，那含泪的目光是太后娘娘从未见过的寒凉。
“皇上，臣妾若真心想要杀人灭口又何必留下活口呢？既然刺杀不成，又为什么要把那么明显的证据留在自己宫里呢？难道，臣妾是傻子么？”
“你不傻。你只是没来的及毁掉这些证据。”太后娘娘仍执己见，恨恨地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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