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南笙居高临下地淡淡笑着，“妹妹，这钗子是我新打的，送给你，就当我这个做姐姐的表表心意。”
吴秀如连忙摆了摆手，“能为昭仪娘娘做事，是秀如的福气。前几日娘娘才松了嫔妾一条上好的帕子，嫔妾怎么好再要娘娘的东西？”
许南笙垂着眼睑，淡淡笑道，“给你，你便拿着罢，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说着，她又勾了勾嘴角，道，“只要妹妹常常与本宫交好，好东西自然是少不了你的。”
吴秀如接过那支步摇，小心地插在发间，谢道，“那嫔妾就多谢娘娘抬爱了。”
许南笙有些厌倦地抬了抬手，“好了。婉充媛那边，免不了还要你多盯着一点，有什么事及时告诉本宫。好了，我也累了，就不留你在这儿用晚膳了。”
“是，嫔妾告退。”吴秀如小心翼翼地站起身子，臻首微垂着缓步退了出去。
待彩萍将吴秀如送出虹霄宫，折回身子回屋的时候，许南笙已经自贵妃榻上站了起来，一边眉头紧锁，一边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子。
“娘娘，您说，这如常在说的事情，可信么？”彩萍站在许南笙身边，迫不及待地问道。
“不好说”，许南笙轻轻摇了摇头，“若说是假的，昨天晚上咱们去栖云宫的时候，王雪凝她们的神色确实古怪。可若说是真的，那她们的胆子也太大了些。”
“娘娘，那咱们该怎么办？”
许南笙的目光冷下来，她紧紧抿着嘴角，半晌才道，“不急。先等几天看看，别再出什么差错。”
“是。”彩萍看着许南笙的目光，了然地点了点头。
密室里，宣歌坐在高高的座位上，疲惫地闭着眼睛。而他面前站着的，则是那个装聋作哑的老太监王宝善。
“皇上，老奴已经着人潜入天牢，查看过您大婚那日行刺的女刺客了，那女子的舌根萎缩成一团，身上旧伤嶙峋，性子又极为倔强，看样子是有人特意训练的死士。”王宝善的嗓子仍旧嘶哑的近乎难听，只是他那浑浊的目光里却透出睿智与精明。
“嗯。内侍监的记载，你们也查过了么？有没有与这女刺客有关的记载？”宣歌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缓声问道。
“内侍监的记载，老奴是亲自去查阅的，并没有发现与这宫女相关的记录。”王宝善想了想，又道，“皇上，这女刺客兴许本就不是这宫里的人，而是从外面闯进来的呢？”
宣歌摇了摇头，“不会。那女刺客虽然身手不错，可是以她的身手想要躲过侍卫们轮番的巡逻，从宫墙外闯进来而不惊动侍卫们，也太难了些。而且，邵冰也查过，那段时间宫里确实没有发现可疑之人。”
“可是”，王宝善想了想，又道，“宫里真的没有这个人。莫说是各宫的宫女，就连庄太妃的摘星楼里的宫女，奴才也是清点过的。”
“那，这女刺客的来历就查不出任何线索了么？”宣歌微微眯着眼睛看向眼前的王宝善，“她总不会是凭空变出来的吧？”
王宝善的头微微垂着，一双浑浊的眼睛看着自己的脚尖，半晌，才用自己粗哑的嗓音说道，“回禀皇上，也不是毫无线索。老奴几次扮作衙役去送饭，看着那女子身上的宫装，只觉得有些蹊跷。”
“有何蹊跷？讲！”
王宝善有些犹豫，道，“老奴去天牢的时候，那女子身上的宫装已经被打得破败不堪，上面还零星沾着她的血迹。老奴年轻时候是伺候过太后娘娘的人，对衣服的布料有些粗微的认识。那女刺客身上穿的宫装虽然是宫女穿的样式，可是，那宫装的材料，却是上好的妆花缎。”
“哦？”宣歌偏过头来，又问道，“这妆花缎有什么特别的么？”
王宝善点了点头，“是。这妆花缎是采用不同色彩的纬绒作局部挖花盘织，其工艺要求极高。莫说是宫女，便是贵妃以下品级的娘娘们想要得到一匹妆花缎也是极难的。这宫里，什么人才会用妆花缎给一个宫女做衣服呢？”
宣歌听了这话，心里也有些了然。他睁大眼睛，一脸不确认地看着王宝善，“难道，难道是她？”
王宝善恭恭敬敬地站在那里，眼帘微垂，道，“老奴不敢妄言，但，据老奴猜测，这宫里，皇后娘娘的嫌疑最大。皇上大婚，能够将一个大活人携进宫里的，也只有作为楼兰公主的皇后娘娘了。”
“那，照你这么说，她又是怎样把这女刺客带进宫里来的呢？难道那女刺客躲在她的嫁妆里？”宣歌突然想到慕容嫣儿从楼兰带来的一箱又一箱的嫁妆，不敢置信地问道。
“依老奴看，这女刺客不像是躲在嫁妆箱子中的。她应该是事先藏在了皇后娘娘的马车之中的。皇上应该还记得，皇后娘娘是坐着一辆马车从楼兰赶来的，依老奴猜测，那马车中定是藏有暗格，那女刺客就一直躲在了事先安排好的暗格中了。”
“可是，慕容嫣儿又为什么要做出这样一出戏呢？”宣歌有些不解地道，“自己派人暗杀自己，她的目的是什么？”
王宝善悄悄抬起头，看着宣歌，道，“皇上与楼兰公主的婚约早在十年前就由先皇定下了，只是，因为时间太久远，恐怕皇上也几乎忘了有这件事了。如今，楼兰新君继位，国势微弱，以这样一个楼兰，如何引起皇上对皇后娘娘以及整个楼兰的重视呢？只有让皇上心里不安，担心回纥与蛮族的叛乱和攻击。回纥与蛮族越是阻止这场联姻，皇上就会越加重视这场联姻，越加亲近皇后娘娘以及她身后的楼兰。”说道这儿，王宝善干枯如树皮的脸上现出一个淡淡地笑容，“除此之外，兴许，娘娘还存了些其他的念头。”
“哦？什么念头？”宣歌又追问道，“她还有些什么其他的目的么？”
“皇上息怒。依老奴看，皇后娘娘也是有意想在您面前露一手。那空中腾跃避开飞驽的功夫，恐怕是有意做给皇上您看的。皇后娘娘是想要在举行仪式之前就先吸引住您的注意力。这宫里的女子，皇上便是她们的天啊，哪怕是皇后娘娘，也还是不能免俗的，想要留住皇上的目光罢了。”王宝善说到最后，声音也缓下来，他那苍老枯瘦的脸上也现出一抹淡淡的悲伤。
“这事，你有几成把握是嫣儿做的？”宣歌闭上眼睛，想了想，半晌，才又问道。
王宝善长长吁了一口气，道，“老奴有八成的把握可以认定，这件事就是皇后娘娘所为。那件妆花缎的面料应该就是去年楼兰王妃贺寿时候，皇上派使臣送去的礼物。这个可以查验当时的礼单。”
“嗯。这件事还是交给你去办。只是——”宣歌想了想，又道，“你的话虽然也说得通，可是，为了巩固这场联姻，就要付出一个女子的生命，这女子，到底是什么人呢？好生生的为什么要割掉那女刺客的舌头呢？”
王宝善静默地站在那里，许久，他才拖着自己那难听的嗓音，道，“老奴刚刚说过，那女刺客的舌头是早就被割掉的，看情形已经许多年了。老奴猜测，这女刺客在楼兰是被特殊训练过的，许是楼兰王室御用的死士。前两年，老奴手下曾有人说过，说是楼兰可能有一只暗杀组织，叫做暗影，恐怕就是楼兰王室控制的。而这割舌，恐怕就是这个组织的特征了，因为要保守楼兰王室或者说，是楼兰王的秘密。”
“那，该怎么对待这个女刺客呢？”宣歌皱着眉头，喃喃自语道，“杀？还是留？”
“刺杀皇后娘娘，按律当诛。皇上，此女留不得。”王宝善急急道。
“为什么？”宣歌斜睨着眼睛看过来，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什么起伏。
“皇上若是不按律法，手下容情，楼兰王与皇后娘娘都会认定皇上并不重视楼兰，亦不重视皇后娘娘。而楼兰与回纥原本接壤，他们未尝不会觉得与皇上联姻不稳，转而投靠回纥。再者，依着皇后娘娘的聪慧与多疑，多半还会疑心您已经知道真相，甚至知道了暗影与楼兰王室的关系，这对皇上来说，更加危险。”王宝善抬起眼睛看了宣歌一眼，顿了一下，又道，“据老奴所查，暗影在这些年来暗杀了许多了不得的人物，并且完成了许多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盗取了许多机密。皇上若是知道了暗影与楼兰王室的关系，则定然使得楼兰王惶恐不安，必成大乱。所以，这个女刺客，必死无疑。”
宣歌疲惫地点了点头，“好。这件事，朕会交给邵冰去办。这件事让你查了这么久，你也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
王宝善恭恭敬敬地垂着头，哑着嗓子回道，“这是老奴应该做的。倒是皇上，您多该养养身子了。”
宣歌笑了一下，“朕没事。”一边说着，他一边仰起头来，喃喃自语着，“慕容嫣儿，慕容嫣儿，呵呵，看来，朕的这些嫔妃们，还真没有几个是省油的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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