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那又怎么样呢？”阿裳的眼角往上挑了挑，“婉充媛，即便如此，你又能做得了什么？”
“如果，如果我早些知道，也许，也许我能在皇上面前，替你，还有邵侍卫长求一个恩典。”婉音的话说到后面，自己都觉得没有底气。
阿裳看着婉音，一张美丽的脸庞突然笑得妖娆，“没用的。无论是我，还是邵冰，我们都不足以皇上赐这样一个恩典。宫女与侍卫有私情，呵呵，被人知道可是死刑呢。更何况，我和他之间，原本就不仅仅是一道恩典那么简单的事情。”异族舞姬的脸色正了正，目光迷离地看着远方，良久，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
阿裳信步向着太乐署的方向走去了，而婉音却再也没有跟上去。她看着阿裳纤瘦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远处，心里明白阿裳的话是对的。即便阿裳与邵冰早早的捅破了这层窗户纸，自己又能为他们做些什么呢？
一次，又一次，总是阿裳和邵冰在帮自己，而自己，虽然高居充媛的位份，到底还是谨慎小心，生怕迈错一步啊。即便是对着宣歌，又如何呢？自己哪一天又不是抱着谨慎的讨好呢？婉音扪心自问，她突然发现在和宣晴的幸福想比，宣歌恐怕不会任由她的请求而给予邵冰和阿裳什么恩典。
“婉充媛”，身后传来男子粗重的喘息，“阿裳，阿裳她……”
婉音回过头，看着眼前一头薄汗的邵冰，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她全都看到了。”
邵冰急急地想要去找阿裳，却被婉音一把拉住了，“你做什么？”
“我，我”，邵冰垂下头去，额头的青筋紧张地蹦着，他愤怒而又无奈地攥紧了自己的拳头，一拳打在甬路旁的槐树上，“我想去看看她。”
“你现在都是要做驸马的人了，此时去看一个异族舞姬，你不怕这宫里的闲话么？”婉音的眼睛里流淌着悲伤的水泽，她深吸了一口气，冷酷地道，“还是算了吧。你至少也为她的名声想想。至少，你还可以少给她招惹些麻烦。”
邵冰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婉音。他颓然地倚着身边的那棵槐树，目光中是浓浓地失望，“婉充媛，连您，连您都不肯帮帮我们么？”
只这一句话，婉音的眼泪就再也止不住。扑簌簌地眼泪大颗大颗地滚下来，婉音仰着头，努力地看着蔚蓝的天空，许久，她才哽着嗓子说，“事到如今，你说，你怎么帮？”
邵冰呆愣愣地站在那里，眼睛直直地往太乐署的方向望去。明明知道不可能，明明知道不可以，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哪怕只是接近她在的地方，哪怕只是去触碰她触碰过的东西，都是好的。
婉音也不再看他，径直往栖云宫的方向走去。而他们都不知道的是，不远处的摇曳的竹林里闪过一双慧黠的眼睛，一闪而过。
栖凤宫里。
慕容嫣儿的身上还穿着满月宴上的那身百鸟朝凤皇后袍，一旁的月牙扶手椅上，端坐着才刚解禁的昭仪娘娘许南笙。许南笙的手中摇着那把浅蓝色绸缎面的折扇，甜腻的声音里仍旧透着几分尖刻，“嫔妾如今能够在这宫里行动自如，还多亏了皇后娘娘在太后娘娘面前替嫔妾求情呢，要说起来，如今这皇宫，落井下石的多，像皇后娘娘这般雪中送炭的，当真是少之又少了。”
慕容嫣儿纤细的手指在唇间做出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姐姐这话说得可有些外道了，让旁人听了恐怕又生出些事端呢。再说咱们姐妹之间本就该互相照应，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才好。”
许南笙看着慕容嫣儿，脸上拂过一抹妖娆地笑意，“这道理嫔妾自然是明白的，投桃报李，本也是嫔妾应该做的。只是……”许南笙沉吟了一下，才道，“嫔妾自然会助娘娘坐稳后位，只是，也求娘娘容嫔妾出一口恶气。”
慕容嫣儿端起桌上的茶水，臻首微垂，带着金指套的手指翘起好看的兰花指，“你要做什么自管去做，本宫不会妨碍你便是。”
许南笙嘴角掠过一抹阴狠地弧度，她笑着站起身来，道了一个万福，“那嫔妾就先谢过娘娘了。”说完，许南笙抬腿便往外走，却听身后慕容嫣儿的声音缓缓传来，仿佛哀怨的幽灵一般，飘渺而阴沉，“昭仪娘娘，走好。”
“娘娘，你可要小心啊。”才出了栖凤宫，彩萍便悄声地对许南笙说道，“奴婢看这皇后娘娘笑得古里古怪地，恐怕她葫芦里没卖什么好药啊。”
许南笙皮笑肉不笑地斜睨了彩萍一眼，道，“你也看出来了？”
“娘娘，既然您也看出来了，怎么还答应要帮她？”彩萍有些着急地问道，“她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呵呵，你放心，她不会怎么样我的。”许南笙拢了拢鬓角的碎发，道，“慕容嫣儿，她是皇后，但她更是前任楼兰王的女儿。她要的不过是楼兰的稳定和她父兄母妃的安定。她想掌握凤印，不如就由她去。反正，那凤印落在谁手上，也不会落在我的手上了。”
“娘娘，您别这么说。太后娘娘对您终归还是疼爱的。”彩萍垂着头，小心地安慰着主子。
“呵呵，疼爱？”许南笙的眉毛轻轻地挑了起来，她看着彩萍，笑得灿烂极了，“那个老妖婆，她会疼我么？她看重的不过是我爹手里的兵权。如今天下太平，许家还拥兵自重，未必是长久之计。你看那日王雪凝那事，太后娘娘未必不知道我的冤屈，可是她还是禁了我的足。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她待我远没有前些时候的耐心了。”许南笙双眼遥遥地看着远方，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太后娘娘的态度，早晚还是要跟着皇上转的。”
“那咱们就想办法，让皇上喜欢。”彩萍咬着嘴唇，又说。
“呵呵”，许南笙冷冷笑了一下，眼睛里闪过一抹清冷的幽光，“皇上的爱太宽泛了，哪里轮得到我？比我年轻的，比我漂亮的，这宫里层出不穷。我连个子嗣都不能有，皇上他，哪有那么多的空闲来敷衍我这个过了气的昭仪？”女人仍旧美丽的脸上划过一抹疲惫，她自嘲的笑着，美丽又哀伤。
“可是，要我安分守己地看着那些人爬到我的头顶上去，我也实在不甘心。”许南笙的眼睛眯缝着，看向不远处的那座殿宇，“彩萍，有机会你出宫的时候记得给我爹捎个话，告诉他，凡事还是不要太张扬。这宫里，依我一人之力恐怕是再也顶不住了。慕容嫣儿，若是利用得当，倒许是一棵可以乘凉的树。”
聆雪宫里，宁遥正兀自吹着长笛。
“娘娘，娘娘。”碧茗从外面跑进来，手里还拎着一只素色的帕子，“门外有个舞姬找您。”
“哦？”宁遥看着碧茗手中的帕子，嘴角拂过一抹淡淡的弧度，“原来是她啊，叫她进来吧。”
不多会儿，一身紫纱舞衣的香儿跟在碧茗身后，款款走来，“奴婢见过婕妤娘娘。”
“你如今可算是太乐署的红人了，来找我，有什么事？”宁遥坐在蓝垫沙木椅上，脸上仍旧是一贯的温婉笑容。
“承蒙娘娘厚爱，奴婢才有今日这般际遇，当真是结草衔环也无能为报。只是，今日，奴婢见到一桩奇事，想着说与娘娘听了，许对娘娘有所助益。”香儿站在那里，臻首微垂，一派温顺和婉的模样。
宁遥淡淡一笑，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奇事？你但说无妨。”
香儿左右四顾了一番，便将刚刚看到的情境说了一遍，“娘娘，奴婢刚刚有幸看到那邵侍卫与婉充媛在林边说话，婉充媛的脸上还布满了泪痕。奴婢暗想这二人，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充媛娘娘，一个是未来的驸马爷，他们两个人有什么事情非得要避人耳目，泪眼朦胧地说话呢？恐怕其中必有隐情。”那香儿说道此处，脸上现出一副得意的神情，说到此处，更是顿了一下，故意卖了个关子。
宁遥也不看她，只垂首看着自己手里的那支玉笛，“你这次，想要什么？”
香儿淡淡一笑，“奴婢不敢跟娘娘提条件，只是，依香儿的底子，做舞姬确实有些吃不消。奴婢并无奢求，只想着，求娘娘帮忙给奴婢寻个轻松惬意些的活计。”
“比如说呢？”
“比如，曹姑姑快要出宫了，她掌事姑姑的位子快要退下来了。”香儿的眼睛微微眯着，透出慧黠的寒光。
“香儿，你好大的胆子！”宁遥一声娇斥，“你就认定本宫会应允于你么？”
香儿闻听此言，忙跪倒在地，“奴婢不敢。只求娘娘体谅。”
“哼”，宁遥冷哼了一声，道，“该帮的本宫自然会帮，只是，你也不要太过得寸进尺。行了，你该说了吧？”
香儿忙从地上站起身来，神神秘秘地将邵冰与依莲裳隐约的私情说了出来。
“宫女与侍卫不得有私情，这事可是掉脑袋的事情。你说的可是实话？”宁遥淡淡地问道。
“千真万确。奴婢不止一次看见他们俩在一起，行为奇怪。”香儿斩钉截铁，万分肯定地道。
“呵呵，如果本宫没记错的话，好像刚刚的满月宴上，那个依莲裳还刚帮过你。香儿，你还真是一条捂不暖的毒蛇啊。”宁遥看着眼前的香儿，缓缓笑道。
那香儿脸色一滞，半晌才道，“是那依莲裳不仁在先，也怪不得香儿了。”
宁遥微微一笑，“你说得对。趋利避害，是人之常情。只是，这件事若拆穿了，未见得于我有任何好处，倒是都成全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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