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罪？”南宫昱沉声问道。

    香琴怯怯地瞥了一眼武贵妃，颤声道：“回禀皇上，奴婢知道是何人害得宸妃娘娘摔下百花台而滑胎？”

    明月心头一跳，此事已过去近一年，唯一知情的那名宫女已被杀灭口，南宫昱盛怒之下处死了一些宫人，却一直未能找到真正的幕后凶手，此事便不了了之了。此时香琴忽重提旧事，莫非那人是……

    “何人？”南宫昱脸色阴沉，眼神阴鹜，周身凝着一股肃杀。

    香琴低垂着头，颤声道：“是贵妃娘娘。”

    武贵妃不愧是经过大风大浪，脸上闪过一抹慌乱，瞬即恢复如初，狠狠地瞪着香琴，眼神凌厉，喝道：“贱婢，你竟敢诬陷本宫。”又怒目望向珍妃道，“妹妹，你为何要指使奴才诬陷本宫？”

    珍妃似一脸惊愕，奇道：“香琴是娘娘赏给臣妾的，娘娘可是她的旧主子，她对娘娘一直忠心耿耿，臣妾的一举一动她都巨细靡遗地告诉娘娘，臣妾如何指使得动她？”

    武贵妃脸色微白，一时语窒。珍妃双眸闪过一抹锋芒，向香琴低斥道：“香琴，诬陷嫔妃可是死罪，无凭无据的事情莫要胡言乱语，无故惹祸上身。”

    “这事藏在奴婢心中很久……奴婢如鲠在喉，不吐不快。”香琴身子微微颤抖，嘴唇哆嗦地答道。

    “你知道什么尽管说出来，有朕在此，看哪个敢动你。”南宫昱冷冷地望向武贵妃，幽黑的双眸翻腾着浓重的杀气。

    香琴喏一声，垂首道：“奴婢原先在贵妃娘娘宫中当差，去年九月十日才调往绛雪轩伺候珍妃娘娘。去年百花台欢宴的前几日，奴婢无意中听到贵妃娘娘吩咐银兰姐姐将百花台的栏杆弄松，但外面不能让人看出异样。当时奴婢很疑惑，不知道贵妃娘娘为何要这么做。直到后来听说宸妃娘娘摔下百花台滑胎及昏迷不醒，奴婢才晓得原来贵妃娘娘在栏杆上做下手脚是要害宸妃娘娘。”说罢，磕头如捣蒜，泪流满面道，“皇上，奴婢知情不报，任由凶手逍遥法外，奴婢该死，皇上饶命。”

    武贵妃脸色煞白，膝行至南宫昱跟前，哭道：“皇上，臣妾冤枉。宸妃妹妹摔下百花台明明只是一个意外，皇上您不也查过此事么？贱婢胡言乱语诬陷臣妾，您要为臣妾作主！”

    南宫昱双眸如欲沁出血，声音冰冷彻骨：“朕绝不会听一人的片面之词。你听着，此事若查明果真是你所为，朕必拿你的命去祭奠朕还未来得及出世的皇儿！”

    武贵妃身子大震，掩在宽大袖袍下的纤纤玉手微微颤抖，双眸闪过一抹惊惶恐惧。

    “香琴，宸妃滑胎已近一年，你为何今日才来揭发贵妃恶行？”太后脸罩寒霜，双目锐利地盯着香琴，冷声问道。

    武贵妃闻言双眸一亮，似溺水之人抓住一段浮木，厉声道：“贱婢，你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这个时候才来告发本宫，分明是受人指使。”

    香琴额上滚落豆大的汗珠，惶恐道：“太后，奴婢人言微轻，说出的话谁肯相信？何况贵妃娘娘权倾后宫，身份尊贵，只怕奴婢还未见到皇上便被杀灭口了。”一面说，一面流泪磕头，“自从奴婢知道贵妃娘娘的秘密后，夜夜做恶梦，日日精神恍惚，生怕被贵妃娘娘察觉出异样，招来杀身之祸，奴婢每日提心吊胆，草木皆兵，日子过得生不如死。今日有幸见到皇上，才大着胆子说出这个秘密。”

    “你血口喷人，诬陷本宫。”武贵妃脸孔扭曲，胸口剧烈地起伏，尖声道，“来人，还不给本宫掌嘴。”

    然，没有一个宫人敢上前执行。元喜已从慎刑司搬来炮烙刑具放置在殿外，进殿后见到翠竹已然倒毙在地上，脸色微变，随即垂手侍立在南宫昱身侧。

    “闭嘴。”南宫昱一声暴喝，目光冷冷地扫向武贵妃的近身侍婢内监，转身向元喜道，“给朕好好审审她们。”元喜喏一声，命人将一干宫人押下去。

    武贵妃脸上的血色瞬间消失，身子颤抖，强撑着一口气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多数嫔妃幸灾乐祸地望着她，武贵妃只作不知，掩在袖中的双手紧紧地握成拳，指甲深深地嵌进掌心，深知今日之事恐怕无法善了，只盼太后能念着姑侄之情，救自己一命。

    皇后望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珍妃，温言道：“你既是无辜的，还不快起来。”

    珍妃感激地道：“谢皇后。”一个宫女忙上前扶她起来坐下。

    “皇帝，元喜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取得口供，你明日还需上早朝，不如先回宫歇息，明儿下了朝再审。”太后轻拔着腕上的伽楠木佛珠，缓缓地说道。

    “谋害皇嗣，毒害母后，雇刺客杀人，桩桩件件都是死罪。今夜无论如何朕都要拿到口供，免得夜长梦多。”南宫昱双眸阴鸷，冷声道，“母后若觉得乏了，请早些安置。”

    “后宫接连出事，不得安宁，孤哪有心思歇息。罢了，便等元喜拿回口供再作定夺。”太后双眉紧蹙，叹道。

    约莫过了两柱香的时间，元喜从殿外进来，行礼后恭敬地呈上几张供词，躬身道：“启禀皇上，所有的供词都在这里，请皇上过目。”

    南宫昱接过供词，一张张地翻看，越往下看脸色越发地阴沉，忽抬头狠狠地盯着武贵妃，怒道：“好歹毒的贱人。原来这些年莫名其妙死去的嫔妃都是你下的毒手！你杀了这么多人，午夜梦回时就不怕冤魂索命么？！”

    武贵妃神色颓败，知道大势已去，脸上忽现出一抹诡异的笑，讥道：“哪个人生来便是心狠手辣？有谁不想单纯快乐地过日子。臣妾这么做也是被逼的。”

    “被逼的？朕看你是丧心病狂。”南宫昱双目赤红，恨不得一剑杀了她。

    “丧心病狂？”武贵妃轻轻一哂，不甘地道，“既然入宫为妃，就得千方百计地获得圣宠，有了恩宠便要想着如何才能专宠。身为妃子若不能得到皇上的宠爱，活着还不如死了。臣妾这么做有错么？”

    “疯子。”南宫昱猛地拍了一下案几，冷冷道，“很好。谋害皇嗣，毒害太后，雇凶杀人，残杀嫔妃，犯案累累，你便是死十次也抵不了这些罪恶。”

    “皇上，臣妾可是您的亲表妹，您要为了这些外人杀臣妾么？”武贵妃定定地望着他，神色温柔妩媚，似沉浸在往事般眼神迷离，幽幽地道，“表哥，小时候你曾说过会一辈子都待我好，永远地保护我，难道这些您全都忘了？”

    南宫昱此时吃了她的心都有，岂会听她废话，冷声道：“朕若不杀你，怎对得起那些含冤而死的人？”

    “皇上要杀臣妾不过是想为宸妃出气罢了。”武贵妃双眸满是嘲讽，愤愤地道，“自宸妃进宫后，皇上为了她几乎废弃三宫六院，只专宠她一人。雨露不均，六宫失和，想要宸妃死的人又何止臣妾？皇上若不杀光后宫所有的女人，总有一日必有人会替臣妾除去她！”

    南宫昱大怒，寒声道：“朕便先杀了你，看谁还敢动宸妃。”锐利如刀的目光在诸嫔妃脸上逡巡了一圈，冷冷道，“武氏凶狠残暴，肆意残杀嫔妃，谋害皇嗣，毒害太后，手段毒辣，人神共愤。赐三尺白绫。”

    武贵妃身子一颤，几欲瘫软于地，深知南宫昱心冷如铁，再求情哭诉也是枉然，遂膝行至太后跟前，紧紧地攥着太后的裙摆，流泪道：“太后，臣妾知错了。常宁还那么小，臣妾实在不放心留她一人在世上。太后，您救救臣妾。”

    太后恨恨地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孤原瞧你聪明伶俐，精明能干，所以才下旨封你为贵妃，却想不到是害了你。”

    “臣妾知错了。”武贵妃低低地抽泣，连连地磕头道，“臣妾再也不敢了，太后，您救救臣妾！常宁不能没有母妃啊！”

    太后见她哭得凄凉，心中一软，毕竟是血脉相连的亲人，遂向南宫昱道：“她到底是你的亲表妹，便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武氏双手沾满血腥，若不施以正刑，儿臣还如何统治天下？”南宫昱不为所动，冷冷地道。

    “贵妃进宫时，孤曾答应哥哥，无论如何都会护她周全。孤知道她所作所为令人发指，死有余辜，可孤只有她一个亲侄女，不能见死不救。”太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看在孤的面上，留她一条性命，废为庶人，让她陪伴孤礼佛念经，忏悔罪孽。”

    武贵妃心下暗恨，终身吃斋念经，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转念一想，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性命保住了，日后再图东山再起。遂匍匐在地上，哽咽道：“臣妾罪孽深重，愿长伴青灯古佛，终了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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