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昱顺势握着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望着她消瘦而苍白的脸庞,心紧紧地一缩,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柔声道:“我再陪你一会儿。”
明月见他欲言又止,遂微笑着问道:“你有话要同我说么?”
南宫昱伸手轻抚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眉头紧锁,犹豫了一会儿,说道:“我军与大胤交战以来一直处于劣势,几乎丢了半壁江山,如今军心动摇,士气低落,百姓惶恐不安,为振军心,我打算御驾亲征!”
明月身子一震,脸色微微发白,到底是她连累了他。若不是因为她是大胤的清河公主,他不会背上昏君之名,失尽民心。
南宫昱似猜到她心中所想,温言道:“这与你无关。”伸手将她额前的一绺头发别到耳后,眸底闪过一抹忧虑,叹道:“你如今怀着身孕,而我又要御驾亲征,不能陪在你身边。”
明月心中一酸,不想让他担心,遂涩声道:“我会照顾好自己和孩子,你安心出征。”
如今已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这一战不是他败便是大胤灭亡。一边是最爱的人,一边是最亲的师傅与曜哥哥,明月只觉得一颗心似在油里煎着,轻轻地偎在他怀中,闻着他身上熟悉的龙涎香,心底却生出莫名的惶恐,哑声道:“答应我,一定要平平安安回来。”
南宫昱“嗯”了一声,柔声道:“我一定会赶回来看着孩子出生。”
次日,南宫昱亲自去军营会见景王,两人密谈了半日,景王终于改变主意,决定留下来共同抵抗外寇。纪平君亦交出北定王府的兵符,自此南宫昱手上共有十五万精兵。
御驾亲征定于五日之后。南宫昱开始变得十分地忙碌,每日里半夜才回到寝殿,明月经常睡得迷迷糊糊之际,感觉有人进来躺在身边,次日睁开眼时身旁的床榻却是空的。
国难当头,人人自危。整个皇宫似笼罩着一层阴霾,太后的头风又发作了,明月每日都去长乐宫侍疾。
这日从长乐宫告退出来,经过假山附近,却见几名宫女慌慌张张地跑过来,神色惊恐,仿佛有什么鬼怪在后面追着似的。
彩兰见状喝道:“站住!没看见宸妃娘娘在此么?冲撞了娘娘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
宫女们吓得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道:“娘娘饶命!奴婢们只顾着逃命,没有看到娘娘。娘娘饶命!”
明月秀眉紧蹙,问道:“发生何事?为何如此惊惶?”
宫女们犹似惊魂未定,满脸骇怕,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来。一名圆脸大眼的宫女结结巴巴地道:“回禀娘娘,御净轩有一个怪物,浑身血淋淋的,像个球一样,没有手没有脚,不会说话,从早到晚像鬼一样地嚎叫,太可怕了!”
明月愣了片刻,这几日忙着照顾太后的头风,竟将她给忘了。想了想,便提步欲向御净轩走去。那名宫女大骇,忙磕头道:“娘娘千万莫去。那个怪物又可怕又恶心,若惊了娘娘,皇上知道必会杀了奴婢们。”
明月叹了一口气,道:“她不是怪物,她是珍妃娘娘。”
宫女们闻言惊得面无人色,那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怪物竟是貌若天仙的珍妃?
彩兰脸色微变,劝道:“娘娘怀着龙胎还是小心点,不要见那些恶心的东西,免得动了胎气。”
明月淡淡道:“无妨。”说罢扶着她的手径直走入御净轩,却见角落里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缓缓地蠕动着,长发如乱草般逶迤于地,满是污泥,脸上两只血淋淋的窟窿,四肢俱无,嘴里呜呜地怪叫,全身散发着一股恶臭。
明月心头巨震,虽然已做好心理准备,可亲眼看到珍妃变成了这副惨样,仍忍不住弯腰呕吐,心中对她的恨意霎时烟消云散。
彩兰亦是一脸惊骇,忙替她抚背顺气,关切地道:“娘娘,您没事吧?”
“本宫无碍。”明月脸色微白,悲悯地望着珍妃,叹道,“好好送她上路!”
彩兰躬身应诺。明月只觉得胸口一阵烦闷恶心,忙疾步奔到门外,长长地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望着远处重叠如山峦般的殿宇飞檐,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
回到关睢宫,明月静静地坐在桌畔,怔怔地望着错金博山炉吐出的轻烟。不知过了多久,南宫昱忽掀帘而入,走过去挨着她坐下,皱眉问道:“为何哭了?”
明月微微一愣,摸了摸脸庞,果然一片冰凉湿冷,只好扯谎道:“我哪有哭,是眼里进沙子里了。”
南宫昱眉头皱得更深,沉声道:“不许对我撒谎。”
明月扑入他怀中,闷闷地道:“我见过珍妃,她变成了人彘。”
“她是罪有应得。”南宫昱轻轻地拥着她,语声冰冷。
若不是司徒锋将她做成人彘,他必将珍妃五马分尸,灭她九族!
明月嘴唇微抿,默然不语。她并非是同情珍妃,身在后宫,又独占君恩,难免会招人嫉恨,今日珍妃虽然死了,可以后还会有一百个,一千个珍妃。若有一天她败了,也许下场会比珍妃更惨百倍。
南宫昱似猜到她心中所想,定定地望着她,镇声道:“不会再有第二个珍妃!以后我不会再纳任何一个妃子!”
明月身子一震,心中暖意融融,唇边勾起一抹浅笑,何必忧惧?何必惊怖?若有一日他不在了,她便追随他而去,绝不苟活于世。默了半晌,含笑问道:“今儿为何这么早便回来了?”
“该安排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南宫昱在她额上轻轻地吻了一下,柔声道:“我御驾亲征期间,命景王代为监国,朝中诸事交由他全权处理。”
明月怔了怔,心中微觉蹊跷,朝堂中自有忠心耿耿的大臣,为何竟将监国之权交由一个藩王?难道不怕他趁机谋反么?微微沉思便已明白他这是在保护自己,眼眶不由一热。
司徒锋打出“清君侧”的旗号之所以能得到众多大臣的支持,归根究底是因为她是大胤的清河公主,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虽然司徒锋已被流放,可朝中仍有不少他的党羽,指不定便有心怀不轨者趁南宫昱离宫期间再次上演逼宫。而南宫昱必是和景王达成了什么协议,在他御驾亲征期间景王必会护她周全。
“想吃些什么?”南宫昱柔声问道。
明月摇头道:“不想吃。”又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俯在他怀中,“你就这么一直抱着我吧。”
南宫昱笑了笑,扶她坐起,宠溺地道:“乖,吃点东西,不许饿坏我儿子。”又命人传晚膳。
两人用过晚膳,洗漱后,相拥着躺在床上,南宫昱轻抚着明月微微隆起的小腹,板着脸道:“儿子啊儿子,为父不在期间,不许欺负你母亲。”
明月哑然失笑,道:“他可乖了,从不闹腾。”
南宫昱笑赞道:“这才是我的乖儿子。等他出生,我必大赦天下,封他为太子。”
明月眉心一跳,废立太子关系到江山社稷,朝堂的安稳,岂可儿戏?忙道:“偏你这么心急,也许是位公主呢?”
南宫昱吻了吻她脸颊,笑道:“公主我也喜欢,大不了我们多生几个,总有一个是儿子。”
明月脸微微一红,在他怀中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嗔道:“就想着儿子,你就不心疼我么?”
南宫昱怀中抱着一个温软滑腻的身子,鼻端处闻着一股似麝非麝的香味,只觉得全身滚烫,小腹升起一股灼热,暗骂自己是蓄牲,极力压抑着体内汹涌澎湃的欲望:“快睡吧。”
明月察觉他身体的反应,脸颊霎时如火烧般通红,又见他忍得辛苦,遂低声道:“已经过了前三个月,想必没什么大碍了,你轻点……便好……”说到最后一句话,声如蚊呐,低不可闻,又摸索着去解他身上的寝衣。
南宫昱呼吸顿时急促,蓦地一把抓住她的小手,长长地呼了一口气,道:“睡觉!”说罢,将她摁在自己怀中不许她再乱动,免得真个把持不住便将她办了。
明月心中暖意融融,遂乖乖地躺地他怀中,闻着他身上熟悉的龙涎香沉沉睡去。这一觉睡得极安稳绵长,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身侧的位置已是空空如也,侯在殿外的彩兰听到响动,忙率着几名宫女进殿侍侯她洗漱。
“皇上呢?”明月翻身下榻,趿着绣鞋走至梳妆台前坐下。
“两个时辰前皇上已经率着十万精兵出发了。”彩兰躬身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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