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丝商-第十二章初见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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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家,少东家派人送来的货物都到齐了。”车把式萧武走了进来对周玉说,萧武是个魁梧高大的汉子,说起话来也瓮声瓮气的。

    “好。武儿啊,这大晚上的,不得眼,你让这些伙计都仔细地验看一下,看有没有受过雨水潮湿的,包装器物上有没有污损毁坏的?查看之后把有瑕疵的剔除出去,确认无误让他们写个礼单子上来。”周玉怕出现什么差池,忙嘱咐了一番。

    “好的东家,放心吧。”萧武答应着走了出去。

    周玉也连忙穿戴整齐准备去找程九信,没等他走出厅门口,突然看见影影绰绰的,九信已经走进了外堂,脚步很是匆忙的样子。两人见面也没像上次那么多生分客气,九信开门见山就说:“周兄,我知道你着急要见白郎中,所以赶快给你来知会一声,这事看来确实如你我所料,真是难办啊!”

    “怎么了?来,来,快进厅里里说话。”周玉忙将九信迎进了客厅里。

    “是这样,那天你走后,我就去织造衙门里见上白郎中一面,话里话外,将你要见他的这个意思就传过去了。郎中大人的意思我也能听得明白,他就是说呢,近期公务冗杂、没有时间,说等过一段时间再说。就是我说要请他到外面喝顿私酒的请求,他也是一并都给回绝了。”

    “但贤弟,白郎中说这等过一段时间,这不是明白的在推诿人的话吗?这这朝廷派来的人马上就要到了,他这边的事情落不了地,这事不就耽搁了吗?白郎中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周玉听了九信的话有点急了,也是,谁听到这样的消息也会沉不住气的。

    “周兄,我那天就和你说过这白郎中的脾气,你也应该是有这样的心理准备的。既然白郎中现在这个态度,我想,你还是早做其他打算吧,以免挂在他这棵树上误事。”九信虽然是无可奈何,但也在宽解着周玉。

    “贤弟,你看这样行不行,你和我直接去他府上行不?俗话说‘抬手不打笑脸人’,白郎中总归不至于把咱们轰出来吧?”周玉在地上背着手,来回转着圈,忽然间停下来对着九信说。

    “这事这么办行吗?我怕这事办得太唐突了,惹恼了白郎中啊!这一年来,我压根还摸不透他什么脾气。惹恼了他,我倒不怕什么,怕把你这事变得更加复杂啊!”九信有些担心地说,也拿不定主意。

    哎,事已至此,死马当活马医,顾不了那么多了,就算是下策也得依着去办了。否则时日一长,夜长梦多,或许以后办起来更难办,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主动出击。听你这几天形容的这么个人,我倒是真想瞧瞧,真想和攀谈攀谈,就是事情办不成,我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了。你看咱今晚此时就去如何?我就不信有你引路,他还能把咱治个‘私闯官宅’的罪儿,投进大牢里不成?”周玉下定决心去碰碰运气,执拗的犟脾气也随之上来了。

    “好吧,周兄,既然你主意已定,就按你的办。我现在就令你去。”九信也打起精神来说。

    两人随后和赶马拉车的伙计们,趁着夜色,一同带着要送给白郎中的礼物来到白府。

    这白府其实就建在织造衙门的后身,有路可以直接通过去。两个人走到门口,守门的是一个精吧廋,长得是尖嘴猴腮,看上去估摸有三十岁上下的样子。一看是九信来了,精吧廋忙过来打了个千:“哈哈,程都事来了,小的给你请安了,您这是找郎中大人有事?”

    “啊,哦,是你啊。你去禀报郎中大人一声,就说九信有事求见。”

    “对不住啊,程大人,郎中大人有过吩咐小的,今天晚上不会客,他说了,有事明天到织造衙门里说去。你看这事?”精吧廋说完,也是一脸无奈的样子。

    九信看了看周玉,周玉则上前一步,走到精吧廋的面前,从袖子里摸出二十两的邰文银塞到了他的挎兜子里。满面带笑地说:“这位小哥,虽然郎中大人这么说,还是劳烦小哥去里面通禀一声,如果郎中大人再不准的话,我们哥俩转身再走,也不迟。”说完,周玉又从袖子里抽出封好的礼品单子,又对精吧廋说:“再劳烦这位小哥把这个物件当面呈给白大人,你看如何?”

    精吧廋轻轻用手掂量着兜里的银子,没办法地说:“哎,两位大人千万别跟小的见怪啊,我们这碗饭确实是不好吃啊,你们各位大人们就是那么清亮清亮嗓子,那在我这做下人的耳朵里,不也是得当炸子儿听吗?我这就进去禀报,白大人决定见不见您二位,那可就别怪小的了。”精吧廋说完转身进了门内。

    周玉、九信在外面自然是焦急而又忐忑不安地等着。约摸过了有一刻钟,精吧廋呼哧带喘的从里面跑了出来。“还是程都事在白大人那里有面子啊,老爷身体今天不是很舒服,但听了程大人来了,还是勉强着从床上起来,我这不刚刚服侍老爷喝了药汤子才出来……”

    “多谢小哥了。”周玉实在是等得心急,听着白大人让他见了,也是恨不得马上就进去,他来不及再听精吧廋絮叨讨好话,拱手道谢之后,立马和九信进了白府。

    待进到会客厅里,周玉因为是毫无功名之人,见到白郎中马上单腿跪地,高声说道:草民周玉给白大人请安。”

    九信因和白郎中并不陌生,但也是拱手施礼。白郎中稍稍迟疑了一下,站起来对九信说:“这位是?”

    “白大人莫要怪罪属下,此人正是我前几日同您说过的,做蚕丝的商人周玉,他也是我的昔日同窗好友……”九信连忙回答道。

    “九信啊,九信,不是我说你,既然是同窗好友,直接领进来见我不就是了,也怪你那日说得不是太明白,我一直以为,你只是要领个陌生的做蚕丝的生意人来见我,哪成想你们是同窗好友啊!以后啊,九信你不要和我这么客气,你我一个衙门里共事,私下来讲你我是哥们,明白不?”白郎中一边责怪这九信,一边忙去扶起还在单腿跪着的周玉。

    九信听白大人这么说,也连忙答道:“卑职明白,以后一定,一定。”

    周玉站起来,才敢抬起眼来仔细看了看白郎中,见白郎中面色虽然略显苍白,但根本就不像病了的样子,看来推说身体有恙只是托辞而已。但白郎中嘴上说的是非常热乎客套,但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可见这个人确实是个深沉人。

    “白大人,夜晚冒昧来访,打扰大人歇息,周玉真是罪该万死。”周玉虽然是大户人家子弟出身,本身又当了这么多年的东家,但见到白郎中这样,心里面还是不免发怵。

    “周东家说得这是哪里话?九信几日前和我提起了你,我没想到你和九信是这等亲近的关系,二来,这几天确实是公务繁忙,还有这同乡、同窗、同年,还有朝廷上的王公大人们,往来路过南京的都要出面应酬一下,确实让人喘不过气来。”白郎中虽然还是没什么可亲的态度,但至少言辞上,也还没有让周玉听出要拒他于千里之外的意思。

    “虽然去年已来了这织造衙门上任,却也是地陌人疏,各方面都需要下熟悉了解一下再说,九信在这些方面帮了我不少忙。九信是个实诚人,我也把他当哥们处。九信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再说追根溯源,你卖丝我织绸还不是一脉相承的行当。周东家要有什么困难不好和我说的,大可让九信传话过来,我能办的一定尽量给你去办。”白郎中接着又自顾自的对周玉说了这一番话。

    白郎中说的这些话,让周玉听得直糊涂,白郎中这是怎么了,今天怎么对周玉说了这么多,还当着周玉的面,和自己称兄道弟起来了,难道仅仅是因为收了周玉的礼单子,不好意思直接拒绝,在这里对他们敷衍了事。

    “大人,您对周玉的垂爱之言,我当永记在心,没齿难忘。我今日来叨扰大人,确有一件事来请您的指示,白大人,不知我当讲不当讲?”周玉一直耐心地听着白郎中车轱辘绕圈子的话,看白大人终于说到了正题,忙鼓足了十二分的勇气,又撞了撞胆子,把来意说了出来。

    “说吧,周东家。”白大人这次倒是言简意赅。

    “白大人,我听说朝廷派工部的刘大人和内务府的谭公公要来监督购买一批上等的七里丝。我想请白大人的宗旨主张,并恳请大人能为周某人从中斡旋。这事成与不成,周玉定当重谢,并永不忘既大人的提携与恩典。”

    “周东家,要说起这事来嘛,有可能你就得失望了,这事我是一点忙也帮不上啊!”白大人清了清嗓子继续说:“九信对这事也是颇有了解的,朝廷要是能信得过我织造衙门,何苦还要派这两位来监督操办?他们既然是皇上派来的,那身上就兼着钦差的身份,我等怎么能插得上手呢?也只能唯钦差的意思马首是瞻。还不光是这些,我虽为这江宁织造的主官,但毕竟是在这两江的界面上,不说总督高大人,就单这巡抚、布政使、知府、都转盐运使、参政道、宣慰使这大大小小的品轶,哪个不在我这五品之上啊,哪个和我说句话,我都不好说什么。”白大人的眉头紧蹙,手指头轻轻地敲打着桌面,好似思索着,也好似在努力地应付着。

    “真是难啊,周东家你要理解!因为和九信都是好哥们,我说这些呢,都是我的肺腑之言,为的就是让你有个早做其他打算的心理准备,我这里不行,你再寻寻其它门路吧。还有,都是自家兄弟,不用这么客气。”说完,白郎中一只手从袖口里拿出了那张礼单,递还给了周玉。白大人另一只手举起了手中的茶碗,这是主人准备结束谈话,要送客的标准姿势。

    周玉忙站起身来,把礼单又重新放在桌子上,用杯子轻轻压住。“大人,您今日这番教诲让我受益匪浅,已是万分的感激了。这些小物件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略表寸心不成敬意,还望大人能收下,否则真让在下不安啊!”

    周玉听完了白郎中不软不硬的拒绝,一股极度的失望从脚跟底下瞬间窜到了天灵盖。周玉此时的心情是十二分的懊恼惆怅,好像已经到手了宝贝,还没等捂热,又忽然间失去了一样。但白大人说得又是那么入情入理,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来,仿佛给足了他和九信的面子。周玉知道,无论自己的心情再怎么不好,断然此刻是不能挂在脸上的,哭丧个脸能给谁看啊?还有这礼物单子呈上了,也把东西拉来了,就是白郎中怎么说不要,也没有再拉回去的道理的,即使打了水漂,也只能自认倒霉。

    “那好吧,就当先存放在我这,哪天不忙了,我再让九信通告你一声来我府上喝酒,连并着把这些物件再拉回去。”

    周玉虽然知道这些都是白大人的客情话,但也忙不迭的表示千恩万谢,和九信告辞出来,走出了白府。走出了门口之际,周玉把藏在袖口里的那六千两银票又往里面推了推,生怕掉了出来,那是准备着,如果白大人当场同意了他的请求,再送给白大人的。此时,这张银票没有派上用场。

    贤弟,事已至此,于事无补。走,咱喝酒去,咱哥俩个今晚来个一醉方休。明天早起啊,我就先回去了。这边再有什么消息了,你再告诉我。”周玉虽然内心里大失所望,感觉空落落的,但还是强打起精神来,尽量显得大方洒脱一些。

    九信这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周玉,只好默默地跟在周玉的后面,向远处有昏暗灯火之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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