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丝商-第二百一十七章苦果难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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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宝行”与“孚泰行”近来的动作也很是不小。

    梁、易他们两家不单做丝绸、棉布、蔗糖的出口贸易,还做檀香、胡椒、锡的进口生意。为何他们两家无论是在公行里,还是在最近被解散的十三行,总是步调一致,保持着共进退的关系?这是因为两家有着姻亲的关系,梁东家和易东家两人是儿女亲家。

    早在五年前,梁家的儿子娶了易家的女儿,从那时起,“天宝行”和“孚泰行”的生意几乎就是捆绑在一起做,只是这下年下来,他们的生意一直都是没有做大,这其中的原因要分析起来有很多,例如他们自认为在公行时一直受到“同文行”的排挤和打压等,可仔细想想,这与梁、易二人都是唯利是图,爱贪占便宜,不肯吃一点亏做生意的习惯还是密不可分的。好在梁、易二人在经营上的想法都是一致的,或许在其它方面上也是彼此志向相投,所以,生意上虽然一直不温不火,但二人却从来没有出现过什么争吵和分歧。

    眼见着十三行被解散,梁、易二人心里乐开了花,这些年立在他们面前指手画脚、作威作福的总商终于都是没有了,无论是先前的潘启,还是后来居上的高尚,这些年来都好像是一座大山似的压在他们的头顶,让他们感觉喘不过气来,这回这样的大山终于是土崩瓦解了,他们扬眉吐气的日子也就到了!

    这次,他们二人定下了“跨行”合作的发展计划,所谓的“跨行”,就是选择其他几家与自家“天宝行”、“孚泰行”生意上不沾边、利益上没有冲突的行商进行合作,这样做的最大好处,不是获得利益上的最大化,而是共享洋商关系、信息上的资源。

    二人几番走动下来,分别与做棉花、茶叶、陶瓷的几个行商结成了同盟关系,随之也定下了规矩,有了关系好的洋商要彼此介绍结交,在做自己的生意时,也要力推力荐同盟行商的好名声和货物。梁、易两位东家希望按照这个模式运作下来之后,力求在这个同盟圈子里包揽下所有与洋商的贸易。

    滴水穿石,梁东家和易东家想,不出几年的光景下来,这个圈子在他们二人的带领下,必然会是在行商的贸易中遍地开花,而自家的生意也一定会是在行商中间成为一枝独秀,甚至一举超过“同文行”,独立鳌头也是有可能的。再有,这样一番作为下来,梁、易二人也是期许在无形之中,他们又建立起了一个小范围的“公行”,只是这个“公行”是由他们主导的,自己说了算,也尽可以尝一尝做“总商”带来的好处和滋味。

    至于对待这个同盟圈子之外的行商,当然也包括潘启、高尚等人,梁、易二人现在尽可以置之不理了。他们也把“清威行”列为了最强劲的竞争对手来看待,纯如的睿智与大气他们是领教过的,心里也是极为佩服的,并且纯如上次也是在帮了他们完成与东印度公司的那笔合同,而且也将那二千两银子的利润都如数给了他们。但他们认为,但生意归生意,事情也是一码归一码,如若日后碰到彼此的竞争,该怎么做还是要怎么做的。

    十三行被裁撤,东印度公司的代表亨利也成了香饽饽,成为了大家竞相拉拢的对象,这因为东印度公司与大清国的贸易几乎涵盖了所有的行业,并且在每一个行业里的交易量都是最大的,有了与东印度公司的生意作保证,那滚滚财源自然也就来了。

    还有一点,在进口贸易中,外来的紫檀木、象牙、珐琅、鼻烟、钟表、玻璃器、金银器、毛织品几乎都是通过东印度公司而来,这其中大部分供给了紫禁城里面,少部分进入到了那些达官显宦的手里。行商们想要得到这些外来的洋货,大多数只有从东印度公司才能得到,在这样的情况下,首尾两端,东印度公司都扮演了在贸易中的重要的角色,而亨利成为众行商眼中的香饽饽也就不足为奇了。

    为什么亨利在十三行解散之前还要到各处行商那里拜码头,甚至有时候低声下气、低眉顺眼要和高尚、潘启、梁东家等人说小话?那是因为他有了诸如生丝、丝绸、茶叶等等的贸易需求后,很多事情都要拿到十三行的台面上去讲,其中有哪一个行商想从中作梗,他的贸易都会进展的不顺利。而现在则不同了,哪里还需要出去求谁,在他东印度公司代表处的大门外面,行商们排着长队等着给他亨利报出低价求得生意呢!

    梁、易二人现在肠子都是悔青了!悔不该当初在那不赚钱的2000担生丝合同中,一直拖着不给东印度公司供货,而给亨利留下了不讲诚信的坏印象,并在亨利的讨要催促中,多次让其吃闭门羹、坐冷板凳、受白眼,那日在“清威行”里言语也是对亨利多有不敬挖苦之词,从而将亨利彻底地得罪了!他们也是听说了,亨利已经是放出话来,只要他在大清国做东印度公司的贸易代表一天,“天宝行”和“孚泰行”就甭想着和他做生意。

    梁、易在对待东印度公司这个问题上因为丢了西瓜拣芝麻而后悔,高尚这里同样也是懊恼不已,要知道,刚刚几日前,他刚从亨利这里敲诈来十万两银子,要说银子揣进了他高尚的腰包也算不亏,偏偏亨利给他的是烟土,而烟土又让潘福卖了之后卷款跑路了,最后闹得人财两空,里外都不是人。

    并且他高尚现在是无职无权,两手握空拳,别说对亨利喝五邀六了,就是再对亨利赔上笑脸说好话,亨利搭不搭理他都是回事,有可能只会是闹个自讨没趣的下场。

    高尚也是和亨利有着私贩烟土上的往来,但现在他已是不能和亨利直接说得上话了,亨利派出了比利来与高尚接洽相关事务。比利之前就曾经和高尚做过烟土生意,但那是以私人的名义做的,后来高尚嫌他的实力弱,撇开了他,转而和亨利搭上了线,期间,两人又经历了几番吵闹,最后彼此都成了陌路人。

    而这次比利是代表东印度公司的,自然态度上又是有了很大的不同,对高尚是招之则来,挥之则去,公报私仇,很是不待见他。高尚下不来台面,几次派人去与之接洽,比利都是不予理会。没办法,高尚只能是冒着风险亲自出马处理烟土上的事情,因为,他现在除了烟土这个勾当,没什么可干的!

    高尚现在感觉自己就如失去了权势的老猴王一般,孤零零的,心里也空落落的,虽然也是有一股不服输的脾气在里面,但终归眼前是无可奈何花落去之情形,有心无力的那种感觉,真的是让人痛不欲生。

    行商之中高尚连一个朋友有没有,就是想说说心里话,往外边倒倒苦水,都是无处诉说发泄。他也是腆着脸皮去了各处衙门走动,查看一下大人们的虚实,一番下来之后,高尚也是心里骂着,真是一群狡猾的老狐狸精。

    原来,高尚提着礼物接连走了粤海关、广东巡抚衙门、两广总督府,这三位大人的口径出奇地一致,就好像刚刚在一起商量过了一样,他们都是用热情的言语表示了对高尚的宽慰和勉励,并表示以后有困难尽可以来,能帮着解决的一定是义不容辞。大人们三言两语说完这些,不等高尚再说什么,他们也是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同一个动作,端茶送客!

    高尚也真是有了人走茶凉的感觉。他也是想明白了一个道理,大人们扶植他做总商,图的是能从他身上得到好处和利益,而他现在成了一个稀松平常的三等普通行商,已经没有了什么可利用的价值,至于现在这些大人们对他还是很客气,或者只是看了他堂哥两江总督高晋的面子,或者也是想等高尚见了自己的岳丈大学士刘统勋之后,不要说出他们的什么坏话来也就行了。

    确实,朝廷允许行商们自行其事,这些大人们当中除了满春豪之外,像李侍尧和钟音以后在行商这里都不便插上什么手脚了,他们有此自知之明,以后不能在生意上帮助高尚什么,自然在高尚这里也就不会再有什么油水可得,没有了油水,那还有什么必要和你高尚浪费口舌?

    有了这一番经历以后,高尚虽然还是心中时刻想着图谋东山再起,但难免有时候看着眼前的情形灰心丧气、意志消沉,在这个时候,他往往也就一头窝在床上抽烟土,他也只能在这喷云吐雾里暂时忘却了烦恼。

    往往也在这个时候,高尚就会回想起二年前,确切地说是朝廷那次评议之前的时光,那时的他是多么的逍遥自在,作为“德胜行”的东家,位列江浙丝商“四象”之一,生意做的风生水起不说,就是走到四处也得到尊重和赞扬。

    而现在呢?

    江浙已无他的立锥之地,生丝的主业也已经让他弄丢了,而他又走上了私贩烟土的一条不归路。要地位没了地位,要权势没了权势,要名声没了名声,要朋友没朋友,退不可守,进又无未来!

    这些他从来都没有想过会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此时,只要睁开眼睛,却都是不争的事实!

    高尚现在只有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未过门来的刘屏身上,这是让他有盼头的最后一步棋,俗话说,一个女婿半个儿,高尚相信刘统勋绝对会尽心尽力帮他的,而不会如李侍尧等这样的外人见你有用就拉拢一把,见你无用一脚就将你踹进臭水沟里。

    高尚也是听说潘家要娶上一个丫鬟,并且定的婚期正好是和他同一天,高尚明白这是潘启想故意与他抢风光,让他难堪,到时候自己这里区区之众寥寥可数、冷冷清清,而潘家那里宾客盈门高朋满座、风光体面,那也真是比潘启当面抽他两个嘴巴还要难受。

    高尚到现在也没有闹明白偷龙袍的那件事,明明小红已与那个丫鬟谈得妥妥的,可为什么临了那个丫鬟却给了小红一件戏服呢?是这个丫鬟把这件戏服当了真龙袍,还是到最后改变了主意,拿这件戏服搪塞一下?

    如果这个丫鬟当初不是见巨额银子动了心,她又何必要答应小红?不管是否真知道龙袍的底细,她又何必又拿出个戏服来给小红?她完全可以将此事汇报给潘启来处理,然后邀功请赏的,她何苦做的如此周折?

    最令高尚费解的是,潘家竟然还要娶了这个丫鬟做少奶奶?!

    好吧,看来他高尚还真要和这个潘家未来的少奶奶好好谈谈心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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