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丝商-第二百一十九章春娇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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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春娇来到了“飞鸿行”。

    楚秋见春娇前来很是惊诧,他也是早听说过纯如这个结拜姐姐因为丈夫萧武救绎如失去了一条胳膊,悲愤之余而对纯如心生不满,等救出绎如之后不久,他们夫妇二人就离开了广州,那么此时突然间登自家门又是意欲何为?

    惊诧归惊诧,楚秋也是连忙请春娇落座,并命人献上茶水来。

    春娇坐下之后,对楚秋一抱拳说道:“之前记得我们曾说过,从纯如妹妹那里论,你同样应该唤我一声‘姐姐’的,今日冒昧前来打扰,还望海涵!”

    对春娇的底细,楚秋是知道一二的,这是一个颇有侠客色彩的女子,在江湖上行走多年,说话不是矫揉造作,办事更不会拖泥带水,刚到这里坐下,就让自己成了她口中的一个“兄弟”,先是占得了居高临下说话的主动,这让楚秋不敢待之散漫。

    楚秋也很是惊讶,一年未见,春娇不但朱颜未改,反而身上更是多了几许女人的楚楚风韵,在那顾盼流离之间,宛转蛾眉、双瞳剪水,尽藏着玲珑与妩媚,夺人的心魄。

    楚秋收了收心神,也是抱拳回礼,说道:“想必娇姐前来一定是对兄弟有番赐教的,我是想请都请不来的,哪里有打扰之说?!”

    春娇笑靥如花,轻轻地说道:“好,既然兄弟如此爽快,我也就开门见山将话说的明白,今日我来是劝兄弟解除与那三国洋商的生丝合同的!”

    楚秋一愣,但也为了显示男子的气度,强压住内心的恼火说道:“娇姐说的这个兄弟听得不明白,也恕兄弟难以从命!我们商人开门做生意,为的就是能有个流水的银子可赚,为什么我要将一份签得好好的合同去解除呢?再说,合同既然已经签了,就没有再去解除的道理,与谁打交道都是要言而有信,这里边的‘诚信’二字千金不换,其分量也是重过千斤的。”

    春娇听了又是一笑,“兄弟说的有道理,我也很赞成,只是话说的漂亮,终究还是要有的放矢地落在实际的行动中。不瞒兄弟说,我临来广州之时,也是见到了李、赵几位东家,他们都是和我说在等着要看兄弟的笑话呢!”

    楚秋听了心里一惊,但也是故作镇定地说:“看我的笑话?我有何笑话可让他们来看?娇姐想必听到的有都是些无稽之谈吧!”

    春娇慢条斯理地说道:“生意就如同那流水,无论是做成了小河还是大川,终究要讲究个源头的,强调一个‘活’字。就拿这个‘七里丝’的生意来说吧,江浙丝绸商会的各位会员如果要是在前面筑起堤坝来,任凭一缕丝都是不会流入到广州来的,也就是说,虽然有了‘七里丝’的生意攥在手里,可没了那源头,那生意也是做不下去的,即使侥幸有了一次,说不定下次也就枯竭了。”

    楚秋很是不客气地说道:“娇姐来难道就是让兄弟听这些耸人听闻之谈的?兄弟再不济也是打小在湖州长大的,我不单对‘七里丝’熟捻于心,而且经我手出去的‘七里丝’也是数以万计,至于娇姐所言这水不水,源不源的,这些我心里早都有数,就不需娇姐替我操心了,楚秋心领了!”

    说完之后,楚秋也是举起杯子来,言外之意,端茶送客。

    春娇见楚秋要撵自己走,也是换了副正色的面孔说道:“要说你这事,还真不是该我操心的事,但你是纯如的哥哥,纯如又是我的妹妹,她不好说出口的话,就该我来替她说。我这里有赵、李两位东家写给纯如的一封信,想必兄弟看后会有另外一番感悟,有些东西强求不得,你还是自己做决定吧。”

    说完之后,春娇将那信递给了楚秋。

    楚秋展了开来,看后,不禁神色有些窘迫起来,为了掩饰,口中自言自语地支吾道:“这……”

    春娇乘势说道:“兄弟应该是看明白了信里的意思,赵、李两位东家不想卖生丝给你,如果真是这样,到时候兄弟又和洋商那里如何践行你所谓的诚信呢?弄不好赔偿上巨额的损失也是有可能的。纯如如果答应卖丝给你,她又如何和商会里的那些数以百计的会员去做解释?我想这里里外外的道理不用我多说,兄弟也是明白的吧。”

    楚秋此时心乱如麻,他知道自己的后路已经被堵死了!他也没有想到赵、李两位东家真能够做出这么绝的事情来?!

    怎么办?

    与洋商那里去解除合同,那叫他楚秋以后在行商里面怎么立足?又有何脸面在洋商那里行走?

    不解除合同,确实又无货可供。

    楚秋嚅动一下有些发干的嘴唇,有些恳求地说道:“娇姐,能不能和纯如说说,还是将那‘七里丝’的货物供给我,让我以‘飞鸿’的名义将那合同履行了,我可以将其中的全部利润都交到‘清威行’去。”

    春娇叹了一口气,用手捋了一下散落在前额的头发,说道:“这个路径刚才我也说过了,行不通!因为这让纯如无法和众人解释得清楚。再听说你签的那生丝合同价格很低,这也让纯如无法接手。”

    楚秋用拳头重重地锤击了一下桌面,茶杯里的水四溅出去,他非常恼火地说道:“娇姐,你说这纯如也太不尽人情了吧!想当初,她赔着五万两银子帮助过‘同文行’潘家,后来在十三行里见‘天宝行’、‘孚泰行’给东印度公司供不上货,到最后也是她将那合同接了手,可偏偏为什么到了我这里,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处处刁难与我,与我作对呢?”

    春娇知道,楚秋这话里也带着对她言语上的深深不满。她说道:“世上的事情都是讲究个此一时,彼一时,我想这个道理你应该是懂的,哪里有一条道儿能从天明走到天黑的?那时纯如做的是为了维护公行和十三行的形象,说白了是为‘公’,而此时公行和十三行相继被解散,纯如再行事就是为‘私’,公私分明,纯如做的并没有错!而兄弟你呢?不单用那些烟花柳巷的女子色诱那些洋商,而且用低价撬行,将纯如原本已经签好了的合同生生地被你抢了来,这到底是谁在和谁作对?”

    楚秋傻眼了,春娇不单把道理摆的头头是道,她怎么还将自己在洞庭会馆与洋商做的丑事弄得一清二楚?

    看着楚秋面红耳赤,无言以对,春娇换了一副柔和的口气继续说道:“兄弟也不要疑神疑鬼,要知道我家的萧武是漕帮的帮主,虽然他离开广州已有一年的光景,这次再来到广州也只有短短的一天时间,但他只要想知道近来在广州大街小巷之中每一天发生的大事小情,也只需要分分秒秒就可以了。他虽然手下有成千上万的徒子徒孙,但他对他的东家纯如忠心耿耿,任凭谁也是不能欺负纯如分毫的!”

    楚秋听完春娇的话,整个人已经萎靡了下来,“娇姐,事已至此,那我该怎么办?”

    “我知道与洋商那里不履行合同,怕是你会拉不下那个脸面来,也对你日后的生意会有较大的影响,我想这样吧,我们想办法让那些洋商主动找你来将那合同废了,这些问题自然也就不复存在了。”

    “他们怎么会主动找我来?”

    楚秋有些蒙。

    “你以为洋商为了那几个女人就会与你签合同?还不是看着你给他们的价格低,有着大便宜可占吗?这些洋商总是想着利用你们行商之间的矛盾,造成你们之间的彼此压价、恶性竞争,从中牟利,这也是纯如不能再容忍的原因,纵容就等于是同谋!既然如此,我想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再将他们找来,与他们言说将那合同上的价格再降下来一成……”

    “啊?!”

    楚秋惊呆了!这是什么道理啊?

    春娇站起身来,很是自信地说道:“如果不出意外,他们思虑之后自然会主动将你那合同退回来的。”

    “娇姐,如果他们问起来缘由,我又当怎么说?”楚秋见春娇翩若惊鸿般准备要走,也连忙站起来追问。

    “你就和他们说,近期‘七里丝’的货源不是很充足,没有办法,你只能在里面掺杂一些其它产地的生丝在里面交货,但是你把丑话说在了前面,他们也就不会挑出你的什么毛病来,只会更加把你当作一个讲诚信的人来对待,因为你也是把这部分的差价给他们了。”

    楚秋这次终于听明白了,有些无可奈何,又有些唯诺地答道:“我就按照娇姐这般筹划行事吧。”

    “兄弟,我也是和你交个底,当然这也是纯如的想法,以后在‘七里丝’的生意上,只要大家不相互压价,以低价去诱引洋商,让他们尽得渔翁之利,而坐着看我们的笑话,谁都是可以敞开着去做的,当然,前提是大家都要按照一个统一的正常市场价格去做交易。”

    说完之后,不待楚秋再说什么,春娇翩然离去。

    楚秋也是恍惚之间将春娇送出了大门,直至不见了春娇的踪影,他还好似没有缓过神来。

    返回屋里,楚秋又颓然地坐在了椅子上,他仔细地又将事情的前前后后回想了一遍。

    他楚秋真的做错什么了吗?

    没有!直到现在,楚秋还是坚信这一点。

    抢生意做,在商场上,是再也正常不过的事情!

    只是“七里丝”这个货源被江浙丝绸商会,或者说是被纯如牢牢地垄断与把控着,以致于他楚秋今天被逼到这个非常狼狈的境地里边。

    楚秋现在好似明白了一点,纯如现在急切地要利用货源的垄断地位,规范统一“七里丝”的价格,而自己恰恰在此时抢了纯如的生意来做,正好撞在了纯如的刀尖儿上。而之所以这次纯如坚决不出手来帮他,也是有要在这件事情上大做文章,要杀鸡儆猴做给其他行商来看的目的!

    赵、李两位东家没有被利所惑,是自己将他们看的低了,还是低估了纯如在他们面前的影响力与威望?

    楚秋觉得应该是后者,纯如虽然身处千里之遥的广州,并且来到广州之后也是未见有所大的建树,但从目前来看,她的威望仍然足可以支撑整个江浙丝绸商会的稳定,也可以始终让众多的会员心有所向。

    在“七里丝”的生意上,谁家也是与纯如竞争不过的!

    可反过来楚秋想,我为什么非要卖“七里丝”呢?

    在纯如未来广州之前,“七里丝”也只有周家的“广客隆”分号在这里经营,但因为价格高,始终也是不温不火。而纯如到了广州之后,经她在洋商面前的大力推销才渐渐有了起色,特别是在潘家供给西洋宫廷的那次生丝贸易中,“七里丝”才真正开始名扬海外,并开始得到各国洋商的大力追捧。现在想来,纯如也可谓是用心良苦,那毕竟是她赔上五万两银子给“七里丝”做上的一个最好的宣传。

    楚秋最后打定主意,以后有了生丝上的贸易,一定要大力推销产自福建的生丝,这才是自己长久发展的根本,至于“七里丝”能不做则尽量不做,何苦要与他人作嫁衣裳呢!

    最好也是给生丝起个名字便于大加渲染其光彩,起个什么名字好呢?

    想来想去,楚秋感觉“飞鸿”这个名字就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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