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我跟马刚结婚不久,还在“鲁艺”上学。一个星期六的晚上,外边下着大雨,马对我说:“今天不会有人来了,我们可以踏踏实实地单独过周末了。”话音刚落,就有人敲门,《解放日报》社的一个同志敲响了我家的门。他在门口对我们的警卫员和王德牛说:“我爱人怀孕八个月,下大雨从山上滑下来,要早产,来不及上医院了,请马大夫无论如何都要跟我走一趟。”王德牛在外面阻拦道:“不行,马大夫睡了。”马和我听到了他们两人在外面的对话,马对我说:“亲爱的,真对不起,有病人了。”我对马说:“你去吧!”王德牛的声音继续从外面传来:“天下这么大的雨,你让他怎么去啊?”这时,马已经收拾好,拿起一把伞走向了门外。他走到门口对王德牛挤挤眼睛笑笑,就跟来人走了。
在马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在床上睡了一觉了。马很高兴地告诉我:“《解放日报》张林生生了一个男孩儿,一切都很顺利。”
张林生非常感谢马和我这对新婚夫妇给予他们一家人的关照,后来干脆就以我名字中“菲”字的同音字“斐”,给这个孩子起名“斐斐”,并让这个孩子认了我当干妈(我和斐斐这个孩子,在战争年代结下了深厚的友谊,直到今天,斐斐也已七十岁了,每个礼拜都要来家里看我,吃完晚饭,在客厅里看会儿电视,看着看着就睡着了,睡一小觉就走了)。
其实,睡到半夜有人请马出诊的事情,在当时经常发生。我知道这是马的工作需要,我和马俩人从来都没有为这些事发生过任何争执。倒是我们的 伙夫王德牛经常代我们打抱不平,马每次周末被人请出诊,刚一出门,王德牛常会嘟嘟囔囔地说:“星期六也不能好好过。”
马这么一个医学博士被拉去为人接生,这事多少也还有点沾边,比这更稀奇的有的是。在边区还经常有人找马这个博士来修理手表、眼镜、钢笔、手电筒、打火机等大大小小物件。这里面有很多东西根本就没有大毛病,只不过是手电筒的顶盘松了、小螺丝掉了、插板松了之类的毛病,甚至有的所谓东西坏了,只不过是电池没有电了。马这人性格好,跟谁都没有什么架子,手又巧,很多东西经他一鼓弄还真给修好了。于是找马修理东西的人越来越多,快赶上七十三行了。这些事当然跟马获得的那个医学博士一点边儿都不沾,但马还是在业余时间尽力多满足大家的需求。
马人好,边区的男女老少都把他看成自己人。其中许多年轻战士,特别喜爱他天生的幽默和开朗。他们见了马,不管有病没病,都总爱跟他一起聊聊天说说闲话。跟他关系不错的年轻战士中,有一个首长的警卫员,人很聪明,办事也非常干练,但就是讨厌学习文化。别的同志只要找他一起学文化,他不是说自己头痛,就是说自己腰痛。其实呢,只要来找他学习的同志一走,他就立刻活蹦乱跳一点儿毛病也没有了。
有一天,马背着药箱,步行出去看病回来,老远就看见这个警卫员龙精虎猛地迎面朝他走来。但当这个警卫员看见马之后,便顿时露出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腿下走路也不利索了,他走到马面前,特别无精打采地说:“哎呀,我太难受啦,马大夫,快给我看看病吧!”马知道他是装的,但不说破,故作惊讶地问他:“你觉得怎么不好呀?”这位警卫员答道:“我浑身到处哪哪都疼啊!”
马闻听此言,便把他拉到路边,解开了他的上衣,先拿出听诊器在他前胸后背上听了又听,然后用手敲了又敲,伸手从衣兜里拿出处方笺,在上边写了一行字交给他道:“你还是去供给部取药吧!”
当时供给部主要负责给大家发给养,所以当小战士一听马这次开的药,不是到医院去取,而是到供给部去领,就特别高兴。他想马是让他领什么好东西,或许是补药呢?
这位警卫员到了供给部,递上处方之后,供给部的同志看了看药方,又抬起眼皮瞧了这小战士一眼,便对他表示药房中并没有他所需要的药。警卫员忙问:“同志,这上边开的是什么药啊?治什么病的?”供给部的同志把马开的处方推到他面前说:“你自己看看嘛!”
警卫员一下子急了,他低声地说:“同志,对不起,我不识字,还是请你告诉我吧!”工作同志扑哧一声笑出了声:“好吧!你听着!‘请到供给部领个老婆。’”警卫员一听这话,不由得脸一下子就红了,伸手从那位同志手中抢过处方就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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