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侧着身子的小语母亲，温柔一笑。

    “是燕姐姐给说的，给我讲讲这个故事嘛。”

    小语母亲背对着镜头，而抱着棉被的苏己，睁着一双明亮无邪的眸子。

    “据说在很久很久以前……”

    有个诗人，被贬到这里做县丞。他住的地方，窗外有棵木芙蓉，开着很美的花，日子长了，诗人发现了很奇怪的事。写了一半的诗稿，一觉醒来却被填完了，秀丽的字迹还没干，诗人决定弄个明白。

    苏己坐直了身子。

    “我知道，是田螺姑娘的故事嘛。”

    小语母亲微微一笑。

    “并不完全是。”

    那个夜晚，在井台边上假装睡着的诗人得到了答案。

    “他在倒映着月光的水中，见到了芙蓉花精。”

    轻声细语的故事，却是格外的动听。

    “后来呢。”

    “后来，第二天，官差送来喜报，诗人可以回京上任了。可惜的是，诗人再也不愿意去任何地方。”

    “因为他爱上了那个举世无双的影像，即使终其一生，花精再没有出现过。”

    苏己侧躺在床铺之上，缩在一角，看上去极为的楚楚可怜。

    “这种呢，就叫做遗憾了。”

    女演员下意识的揉了揉她的长发，虽然知道这个时候是在演戏，但她依旧控制不住自己。

    嗯…好可爱的女生。

    “后来……诗人被妒忌贤才的刺史杀害，之后，废园子里种满的木芙蓉，开得异常的鲜艳。”

    怀中的苏己，渐渐进入了梦乡。

    绯红色的花瓣，那个时候，废园有个很美的名字，叫绯园。

    花蕊渐渐变成了雪白，满园盛开的芙蓉，举世无双。

    ……

    苏己慢慢从床铺上爬起。

    窗外是一阵细细的光点，借着光点的游动，窗户外边，惊鸿一瞥的，似乎是闪过了种种风景。

    “拍电影？”她低声轻喃，自言自语。

    起身，穿衣，蹑手蹑脚的走下楼梯。

    反正妈妈也在，没关系吧？

    她想着。

    光点游出了镜头，一直在不远处闪闪发光，镜头微转，捕捉过去，很快又消失不见。

    镜头从闪过，从背后拍摄过去。

    纤细瘦小的身躯，缓缓漫步在夜间的芙蓉楼畔。

    芙蓉楼的侧园旁，有一小片竹林，这里，苏己白天有走过，但现在是夜晚，衬着灯光，却是有种别样的美感。

    “和白天不一样呢。”

    漫步着，却是强光一闪，一名小花妖轻轻撞上了苏己，却是自己摔倒在了地上。

    “你没事挡在路中间干嘛？弄脏我衣服，你怎么赔？”

    苏己咬了咬下唇，好看的眸子微微一颤。

    好可爱……是演员么？

    这个时候，却是走过另外一名花妖。

    两个人吵闹了一会儿，却是提出了一个让小语有些意外的要求。

    “能不能帮我们换个住处呢？我们住在最西边的老榕树下，光线太糟糕了嘛，长久下去，我们的美貌就全毁了。”

    “可以拜托你么！”

    苏己娇憨的点了点头。

    此时这是深夜，天色晦暗，如果不是剧组刻意打过来的灯光，却是连路也没办法看清楚。

    小语到现在，依旧觉得，碰到这两个花妖，只是长得比较可爱些的女演员。

    “一会儿让妈妈帮我要漂亮姐姐的签名吧。”

    台词一如既往的孩子气，带点微微的花痴，有些娇憨。

    只是现在的苏己，已经逐渐有些习惯了。

    虽然在戏外如何觉得这个角色单纯得有些过分，但一但入戏。

    她便是小语。

    竹林之间的小道上，苏己渐行渐远。

    原本有些微暗的灯光，也在这个时候亮了起来。

    光线慢慢变亮，愈走向前，愈发明亮。

    强光之中，竹林深处。

    最中央的地方，一个身穿华服的女子，站在光芒之中。

    襦裙似雪，水袖善舞，盘着云鬓的一头秀发，飘然若仙。

    通常来说，拍摄类似这样的场景，多半会辅于极强的灯光。

    有点拍摄常识的人都知晓，光芒强盛的话，会将镜头之中的人拍得格外清美，洁白如雪。

    背景音乐的笛声悠扬而起。

    强光之中，由纪柔美的身段，随着乐律，缓缓舞动着。

    明明只是几个简单的动作，却是让她的舞蹈，充满了神韵。

    一颦一笑，一画一景，像是要融化在那光芒之中，令人魂牵梦绕。

    苏己直视着白光。

    然后双眼怔怔，流下了眼泪。

    在这瞬间，她的双眼被遮掩住了。

    不要看得这么贪婪，眼睛会被灼瞎的。

    她猛的回过头去，却不见了身后人的踪影。

    可是……要怎么样才能移开目光？

    “你就是芙蓉花精吧。”

    小语轻声问道。

    芙蓉花精白纱襦裙轻舞飞扬，明媚的双眸如繁星闪耀着。

    就好像飞蛾扑火一样。

    “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她轻轻低喃。

    “人类，精神和肉体，都脆弱到无法承受的，纯粹的美。”

    哪怕会被灼烧双眼，但这么固执，又是为了什么呢？

    一面之缘，已经是上天能给予的，最大的恩赐。

    白裙如纱，水袖在她身旁环绕成为云撩，渐渐低垂。

    若不能被他注视，我的美又有什么意义？

    这个镜头很长，记录着长时间的时空，故事里那位被贬谪的诗人，只是匆匆一眼就爱上了对方的花精。

    苏己开始哭，氤氲的水汽之中，似乎连镜头，都模糊了起来。

    “物情今已见，从此欲无言。”

    这是花妖由纪，在这场戏中，唯一的一句台词。

    灯光绚烂，却又柔化了这一片清美的竹林。

    随后，这个场景，落下了帷幕。

    小语站在空荡荡的竹林之中，怔然不语。

    要说的话，散落在漫长的岁月里，无迹可寻，没了声息。

    然后再一次醒来的时候。

    小语已经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原来只是个梦么？

    她想着，站起身来，推开窗户，望向窗外。

    《芙蓉花精》的最后一小段，讲的是小语帮花精搬家。

    结果意外的发现了唐朝诗人的古迹。

    古文物修复的那位助手男士很是惊讶。

    “小语，你怎么看出来的。”

    “是花精告诉我的。”

    “哈？女演员这么有文化？”

    “是花精啦！”

    “哦哦，漂亮么，有没有要签名！”

    “说了是……我生气了。”

    ……

    芙蓉楼后，古老碑石。

    上边所书一诗。

    幽人竹桑园，归卧寂无喧。

    物情今已见，从此欲无言。

    当地传说，芙蓉花精，美若谪仙，一代风华，不可方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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