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己指了指。
中年男子摇了摇头，只是笑笑。
“不用管她们……在说，我们也管不了。”
小萝莉附和的点了点头，一双大眼睛好奇的在她身上转悠，过了好一会儿，终是按捺不住，她拉了拉苏己的衣袖，小声问道。
“姐姐长得好漂亮，姐姐，你是演员吗？”
演员？
她笑了笑，点头应道。
“是。”
“那姐姐在电影里边，演的是什么？是演仙女吗？”
仙女吗？
听到这个词语，她却是微微怔住。
不愧是爷孙俩儿，连形容人的称呼，都这般一致。
“姐姐啊，演的是，像你一样的小女孩。”
她伸了伸手，犹豫一下，还是摸了上去。
小萝莉不闪也不躲，就这样任由她抚着。
房间里边的争吵声渐渐停息，直到安静下来时，才看到一个面容略微有些憔悴的女子走病房。
“老顽固。”她骂咧，旋即，目光，便放在了苏己身上。
“你就是绫濑苏己？”
苏己点头。
似是那老爷子女儿的憔悴女子迟疑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轻轻道了一句。
“谢谢……爸，刚刚跟我说了好多关于你的事。”
苏己微微一愕。
“说我什么？”
“说你好。”她语句很简单短，语气很洒脱。
“我哪儿好？”她呆呆的问。
涂老爷子的女儿轻微有些失落，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微微有些走神。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望向苏己。
“你啊，哪都好。”
苏己默然。
其实她觉得她不够好，至少对于现在来说，明明可以做得更好的。
然后，一时无言。
……
涂家老爷子在医院休息两天就嚷嚷着要出院。
夏导劝过，医生劝过，连他孙女也劝到。
但他全都给回了。
“剧组要拍戏的！哪里耽搁得了？”他信誓旦旦的嚷嚷：“你去问问绫丫头，你说她少了我，会演戏不？”
如果这个时候，苏己在这儿，她一定会回上一句。
不会。
老人嘛，越老越顽固，越老越固执。
既然执拗不过他，剧组自然就正常拍摄下去了。
片场里边，忙忙碌碌，热热闹闹。
芙蓉楼下，一老一少穿过雕梁画栋，像是缓缓穿越过了，另外一个世界。
老爷子把玩着手中那把小木剑，一脸的不屑。
很小，上边雕刻着一小段的飞鸟在林，据说是桃木剑，挂在房间里边可以驱邪。
这是《子不语》中，穆老爷子最后送给小语的礼物。
“刻得太随意了，我用脚都能比这雕得好。”
“您就吹吧。”苏己呸了一声。
老头子起了性子，嚷嚷骂咧：“你还别不信？你知道有个游戏叫《魔兽世界》吗？里面有把刀，叫什么什么雪之哀伤的，就那模样的，我都能用木头给你雕出一个一模一样的来。”
那是霜之哀伤。
苏己笑了笑，也没去纠正。
剧组继续拍摄，故事还在继续。
到底有多少故事永远被遗落在那时间的间隙里，再无人知晓。
不知道为什么，苏己忽然有种不想让这个故事继续拍摄下去的冲动。
《子不语》中，穆老头是个悲剧角色，她不想让涂老爷子，在继续去扮演他。
她希望老爷子好好的。
工作人员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苏己问那老爷子。
“老爷子，你能对我凶得起来吗？可别又忘了戏。”
戏里边，是这般演的。
他呵呵一笑，“当然，你们这些小毛孩子，可不要瞧不起老人家啊。”
没有人瞧不起他。
苏己笑道。
然后，镜头扬起。
“action！”
……
“穆老爷子，要不要喝茶！”
小女孩举着杯子，笑容讨好，又带了一些胆怯。
老人不苟言笑，坐在台子面前，理都不予理会，用毛刷子，将木板上边的木屑，给一一的清理出去。
看起来好凶，可是，手很温暖呢，它们，好像很喜欢他。
小语卷着膝盖，在一边屈膝坐下。
木盒子之中，一把木剑，静静的倘佯在那里边。
她轻轻碰了碰。
老头子立马转过头来，凶神恶煞，怒发冲冠！
“咄！放下！”
模样极为凶狠，显然，那是个很重要的东西。
他三步两步的走了过一，一把把木剑夺过，手指一指，大声骂道。
“去，出去！”
他扶了扶鼻梁前的那副老花眼镜，轻轻叹了一声。
却没想到，小女孩却是只是躲在了木门后边。
“…忽……忽然想起来，还有豌豆黄。”
豌豆黄，其实就是黄豆糕，成品色泽浅黄、细腻、纯净，入口即化，味道香甜，清凉爽口。
老爷子无奈的望了一眼，没在说话。
小女孩怯怯的走向跟前，然后举起木篮子之中的豌豆黄。
“穆……穆爷爷，要不要吃豌豆黄？”
两人对视许久，没有说话。
最终，老爷子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自嘲，还是想到了什么。
瞬间眼前闪过的一缕缕情绪，似是无奈，似乎是宽容，又有一种老人家对待小孩的，那浩瀚如海的宠溺。
他伸了伸手，在那篮子里边，拿起一片。
小女孩笑了笑，畏怯的双颊上边，悄然飞出一抹嫣红。
“穆爷爷，我帮你捶背好不好！”
“什么古怪东西。”
“捶背小鸡啊。”
“城里人就喜欢弄这些花里花俏的东西，拿走拿走。”
“试试嘛。”
在此之后。
小语每天，都会往芙蓉楼这边跑来，送一些点心茶水。
那一日，夏日午间，光线透过芙蓉楼那缕空的木雕，映射在房间里边。
屋子外，是那铺天盖地的木芙蓉，空气中，都是一股淡淡清爽的香气。
她拿了个木桌椅。端做在老爷爷的身边。
“你又在玩什么把戏。”
她挥了挥手中的暑假作业。
“我陪爷爷一起工作啊。”
“小孩子也有工作？”
“当然有，小孩子也是很辛苦的。”
“哼，不都是些过家家的玩意儿。”
“妈妈说，初中，就等于古时代的秀才了呢。”
木屑飞舞，圆珠笔在纸上书写，发出的沙沙声。
忽然间，一只透明轻舞的蝴蝶，停在了小孩子的笔尖之上。
穿着白色蕾丝连身裙的女孩，扶桌而睡。
老头子望了一眼。
一直刻板着脸的穆老头，在这时候，露出了一丝极为罕见的温柔。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将头发上边的木屑取下。
他唤了一声，声音不大，像是怕吵醒了，那在一旁熟睡着的女孩。
“阿历，把这臭丫头背回去。”
说是臭丫头，但眉眼之中，却都是笑意。
那天。
种子破土，有细微，有坚定。
老手艺人的手下，生长出了整个世界。
又美丽，又闪亮。
老手艺人淹没在那他所创造的世界里，渐渐的不见了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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