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岁的自己？

    坦白说。

    苏己已经没了那个时候的记忆。

    那一年。

    《狐之魔女》问世。

    那一年。

    神仙眷侣投资破产，远遁他乡，泛舟湖上。

    那一年。

    那个时候的苏己还未穿越成为现在的绫濑苏己。

    她不过是个在国内三流大学里边，混吃等死的大学生。

    ……

    荧幕上边投影出来的，是一个缩小版的苏己。

    眉目如画，明眸皓齿，巧笑嫣然。

    恍若是个只应出现在那油墨山水画中的，精致的小仙女儿。

    很是漂亮。

    苏己抿了抿下唇。

    老实说，这张幼稚的面孔，她瞧着很是陌生。

    明明和十九岁的自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但她看着，总觉得有种莫名的心悸感。

    《狐之魔女》时的自己，长的便是这般的模样。

    狐之美少女，参上，么？

    “绫濑苏己的五官，生得真是完美。”

    房间里，也不知道是谁，低低的发出这么一声赞叹。

    虽然经过特效，自己的五官被浓缩成了十二岁的样子，但眉眼之间的痕迹，终归能够看得出来，这就是绫濑苏己。

    哪怕她只有十二岁。

    荧幕上边正在播放的，是特效组加班加点所制作出来的人设效果，老实说，比想象中更好，也很真实，和预想中一样，这个拍摄计划，在技术上边，根本没有丝毫的难度。

    “独立拍摄的镜头基本上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但是如果是两人合拍的镜头话，处理起来就要麻烦一些。”

    特效组的工作人员抬了抬头，欲言又止。

    但一众人都清楚，他没说出口的担忧，到底指的是什么。

    关于苏己的镜头，或许可以做到一次通过，但是对于芦田璃那，或是另外几名小主角来说，这样的要求，未免有些苛刻了。

    新房昭执点头，没有说话，毕竟这个问题比较概念化，属于技术范畴处理不了的，多说无益，也只会加剧几个小演员们不安的情绪，平添没有必要的紧张。

    ……

    酒店，餐厅。

    芦田璃那端坐在餐桌上，乌黑发亮的眸子四处打量着。

    却没发现苏己的身影。

    她暗暗有些惋惜，忽然之间，一只白嫩的小手，拍在她肩膀上。

    “璃那子，你在看什么呢？”

    小姑娘吓了一跳，回过头去，佐藤花音正睁大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她。

    “你干嘛，吓死我了。”芦田璃那瞪了瞪眼，语气中，似有些嗔怪。

    《魔法少女小圆》剧组中，五色战队，五个小主角，除了在性别方面稍微特殊一些的松田晓音，其它几个女生，倒是很快就成了朋友，虽说平时也不太看得惯那木村微子的娇娇脾性，但在整个剧组里边，也只有她们几个，才算得上是真正意义上的同龄人。

    佐藤花音，佐仓杏子的扮演者，就角色设定来说，这个角色是有些傲气的，强势，好战，外加稍稍的乐天派。总是以“作为常人理所当然的价值观”为行动纲领，拥有“适合成为魔法少女”的隐性人格。

    算是一名比较有争议性的角色。

    佐藤花音的性子倒是与佐仓一角极为相似，热情开朗，笑起来时常常可以看到唇齿间那隐隐作现的小虎牙，属于元气满满的，活泼坚强的类型。

    只不过，这两天由于剧组的事情闹得，整个剧组人心惶惶，在乐天派的小姑娘，这两天过来，也有些心绪不佳。

    “听说，晓美焰的角色，是要由绫濑前辈去出演？”她歪了歪头，胡乱的摆弄着食盘里的食物。

    芦田璃那皱了皱眉头。

    以她从小接受的教育来看，玩弄食物终归是件不好的习惯，她挠了挠头，终于还是没有出言制止。

    “…嗯，已经定下来了。”

    “听说绫濑前辈是个蕾丝边？”佐藤花音一边说着，一边比了个小指头：“一开始我听别人说的时候，可是吓了好大一跳呢，绫濑姐姐这么漂亮，居然会喜欢女人？”

    芦田璃那无语，只好摇了摇头，辩解道。

    “绫濑姐姐是个好人。”

    “又没说她不是好人。”佐藤花音眨了眨眼，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哎，最近我看她和你挺亲近的，她该不会…看上你了吧？”

    佐藤花音说着，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哎…蕾丝边，恋童癖？真是个怪人……”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桌子上重重的啪了一声，抬头一看，芦田璃那却是将筷子压在了桌面上，眉头微微皱起，竟是有些动怒了的意思。

    “不要随随便便乱说绫濑前辈的事情。”

    芦田璃那性子比较淡，平时也总是一副好好小姐的模样，佐藤花音和伊藤叶私底下还给她取过外号，叫呆呆。

    听起来是不是像小狗的名字？

    只是老实人生起气来，却也颇有几分气势。

    佐藤花音微微一怔，很快腆起个笑脸，轻声道。

    “对不起，啊…不好意思。”

    芦田璃那无奈的叹了声气，那副故作老成的模样，看起来就像是个刻意在装大人的毛孩子。

    “以后不要在这样了。”

    两个半大不大的孩子，性子起得快，脾气也去得快。

    佐藤花音拎着勺子，将食盘中的食物一勺一勺的往嘴里塞，腮帮子鼓了一圈，不停的嚼着。

    “其实在入组之前，夏川小姐跟我提过，要我好好研究一下绫濑前辈的表演，说她的表演方式，我可以用得上。”

    夏川小姐是佐藤的助理，平时也常常出入在剧组中，带着佐藤像带孩子似的，特照顾她。

    芦田璃那嗯了一声，又道。

    “绫濑前辈前段时间，刚刚拿下华国上泸影展的最佳女主呢。”

    佐藤花音好不容易将嘴巴里的食物吞下，抬起头来，乌黑的眸子一眨一眨的。

    “你还真是了解哎。”

    芦田璃那闹了个脸红，却是没有理她。

    佐藤花音撅着嘴，接着说道。

    “既然是要研究前辈的导演，那我就挑了前段时间争议很强的《指尖奶茶》咯，可是没想到那部电影竟然是这样糟糕的情节……你不知道，里面有一个镜头，是绫濑前辈她，穿着女装，自X慰的…呸呸呸，我在说什么呀。”

    她一边说，一边想着。

    蕾丝边，恋童癖，还有一个莫名其妙的女装控？

    真是个十足的怪人呢。

    小丫头年纪不大，这个时候女孩子，羞耻心正是最旺盛的年纪，所以她注意的，全是《指尖奶茶》里，那些个乱七八糟蕴含着各种暗示的镜头，而隐藏在凌乱的外表下边，苏己那精致到指尖的完美演出，却是全然没有注意到。

    很快，本来就不多的食物被佐藤花音消灭干净，两人坐在椅子上，却是没有半分离开的念头。

    沉默了一会，佐藤花音忽道。

    “你说，如果，我们两个一起去找绫濑老师，让她教我们怎么样表演，你说，她会同意吗？”

    “啊？”

    这个提议有些意外。

    芦田璃那听完，略略顿了有几秒钟的样子。

    绫濑老师吗？听起来，似乎有些不错哎。

    ……

    距离片场约莫有三五个公车站的距离远，一家看上去颇为老旧的澡堂。

    就在这个澡堂中的某个角落里。

    苏己正拎着手机，给自家媳妇打电话。

    由纪在电话另外一头，叨叨絮絮的说着一些家长里短，虽然只是些稀松平常的小事，但苏己的心底，没来由的，就安静了下来。

    老实说，她的压力也很大。

    九千万日元的造价，就为了一个角色，到底值得不值？

    她自己也不太清楚。

    特效拍摄所采用的胶片与一般胶片不同，价格当然要更为昂贵一些。

    可以说，她站在镜头下边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用一张张的金钱，堆砌出来的。

    她不敢失误。

    她也害怕失误。

    哪怕是获得过再多荣耀的演员，也不敢保证，每一场镜头，每一条戏份，不犯任何错误。

    苏己不能，由纪也不能。

    其实电影拍摄，没有所谓对与错。

    有的只是概念上的分歧。而所谓的过失，失误，也不过是演员，没有将导演心目中的完美，给演艺出来罢了。

    想到这儿，苏己就控制不住的心慌，许久未见的胆怯心理，竟然在胸腔之中，隐隐作祟起来。

    似乎是察觉到苏己此刻的心情，电话那头的由纪忍不住放缓了声音。

    “你呀，别想这么多，不过就是一部戏而已，按照你在《指尖奶茶》里边那样拍不就好了么？你才十九，成人礼是明年吧？干嘛要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呢？”

    苏己嗯了一声，旋即有些愧疚。

    “你的钱……”

    九千万的预算，苏己一个人自然是支付不起的，里边有一部分的金额，是由纪转帐给她的。

    这么一算，她竟是隐隐还带有些许的败家属性，任性得紧啊。

    未婚妻大人听着，忍不住噗哧一笑。

    “这钱就不要了，算你卖给我好了。”

    她抿了抿嘴，忍不住笑意，嘴里呢，却是极不老实的嘀咕出声。

    “这才几千万？想买下我？太便宜了些。”

    演员这个职业，工作压力极大。而每个演员，都有自己的固定减压方式，一度以来，苏己觉得，自己的减压方式，就是泡澡。

    将自己浸泡在温吞的热水中，任由着雾气弥漫着，甚是舒缓。

    到了今天，她才发现原来她错了。

    真正意义的减压方式，并不是泡澡……而是，泡澡，另外加上，接到由纪的电话。

    听到她的声音，这段时间来被剧组搞得有些烦乱的心绪莫名就稳定下来，所有的负面情绪，似乎在一瞬间，全都消散了去。

    她的声音，真的有这么大的魔力吗？

    “老婆花老公的钱，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嘛？再说了，几千万罢了，能看到十二岁的绫子……哎，绫子，你能不能和你们导演说说，让他剪辑一些你十二岁的镜头，私底下发我啊？”未婚妻大人说着，忽地来了兴致。

    苏己啐了一声，笑骂道。

    “什么十二岁啊，恋童癖！”

    “不不，我恋的不是童，我恋的仅仅是你而已。”

    她辩解，一如既往的说着，肉麻至极的情话。

    苏己将身子慢慢泡入温吞滚烫的热水中，想象着此刻的由纪，应该是个什么样的神情。

    过了许久，她才轻叹出声。

    “挂了。”

    没等对方回音，电话就已经挂上。

    没一会儿，就看到放在一旁的手机轻轻震动了起来。

    接过一看。

    是由纪的短信。

    “十二岁的绫子，记得邮寄给我。”

    苏己笑笑，没有回信，将手机轻轻扣上。

    “笨蛋。”她小声嘀咕。

    说是这般说着，但语气之中，却是无限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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