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继续。”

    镜头很快一次通过，没有停顿，紧跟着就是下一条。

    ……

    “可恶，居然这样。”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魔化成为人鱼魔女的纱耶加被击败。

    不甘心的情绪蔓延着。

    摄影机下，伊藤叶走入镜头。

    镜头只给到了她脖颈以下的距离，看不清楚她面上的表情。

    苏己回头撇了她一眼，这个角度看不到她面上的表情，只觉得这灯光打得，有些渗人。

    然后就在这一秒钟的空档里，她忽然挥起手中道具枪械。

    还未来得及细想，她却已经高高举起，然后重重砸下。

    嘭的一声巨响。

    苏己的瞪大眼睛，她只觉得肩膀侧沉沉一偏，恍然间，一种疼痛感，开始从肩头蔓延开来。

    来真的啊？

    还没来得及细想，又是一次挥击，她侧过头看去，伊藤叶挥舞着枪尖，重重点到佐藤花音的胸口。

    伊藤叶忽地抬起头来，正对着镜头，一瞬间，狂乱阴鸷，脆弱，迷茫，绝望，等无数情绪，瞬间涌现在五官之上。

    精彩。

    极端且偏执。

    胸口处，那本应该是装饰用的魔法宝石被敲击至碎。

    佐藤花音抬头，茫然，瞬间，瞳孔涣散，就这样直生生的摔倒在地。

    噗的一声。

    反应很快！构图也很完美！

    “麻美学姐你！”苏己暗叹一声，转过头来，眸中的色彩，转瞬即逝。

    伊藤叶的情绪瞬间崩坏掉了。

    她带着哭腔，摇着下唇，声音涩涩发抖，面部的肌肉，已然已经扭曲。

    她觉得很不解，她相信着丘比，却被那种妖兽无情的背叛，更痛苦的是，一直以来与之战斗的魔女，最终，却是由魔法少女转化而成。

    她只能歇底斯里的尖叫。

    “…灵魂之石，如果…会孕育成魔女的话，大家不是只能去死了吗？”

    苏己背对着墙壁，黑白间隔的大理石地板显得异常的狰狞，她的个子明明就比伊藤叶要高，但此时此刻，被她的阴影笼罩，竟然显得有些娇小柔弱。

    苏己整个人都在抖，那种不规则的，因为恐惧而引发出来的颤抖，眼中瞳孔微缩，睫毛颤抖，那张面孔，就像是亲眼看到了地狱里的惊惶。

    “你也是，我也是……大家，最终，只能死去。”

    伊藤叶将枪械架起，食指扣上扳机。

    那张被泪痕划过的面庞，满是水迹。

    镜头很好的捕捉到她面上的表情。

    新房站在监视器后边看着，荧光灯一下子打到她背后的黑影之上，而那光线，似乎只能照到伊藤叶的背影。

    新房却是着迷在了这小女孩的双眼之中，明明是噙着泪水，但却又透着一股，丧失理智后，如同困兽一般的疯狂。

    这一刻，新房总算是意识过来了。

    在苏己的刺激的之下，这几名演员，终于开始绽放出属于她们应该有得才华。

    “嘭！”

    现在围观的工作人员，似乎都听到一些清晰的枪响。

    就好像一直以来坚持被生生崩断掉似的。

    她屈膝，弯腰，就这样跪倒在了地上。

    此为魔法少女中，唯一一幕的自相残杀。

    摄影师扛着机器，镜头逐渐拉远拉长：

    布置得如同天台高层的场景中，苏己和芦田璃那，一左一右的站着，像是将整个荧幕，分割成了两块。

    而背景之中，则是两名倒下了的少女。

    芦田璃那放下手中的弓弦，瘫软在地。

    “不要……不要，已经受够了。这种事……”

    此时。

    三台摄影机紧紧盯着场景中央，荧光灯惨白得有些刺眼，在那数十米的区域之中。

    种种情绪，开始发酵，蔓延。

    看不懂了啊。

    浓郁的绝望色彩，尖锐的场景冲突，惹得在场的所有人，心脏却都随着故事，剧烈颤抖着。

    摄影师低头，看了一眼机器上的记录时间。

    四分三十一秒。

    新房的戏份，很少会有这样连续且流畅的进度。

    无数处的NG，在将碎片镜头拼凑起来，这才是他的风格。

    可此时新房却一言不发，站在监视器后边，强行克制着自己，嘴唇却紧紧咬着，显然情绪，波动得有些厉害。

    摄影机依旧在开着，现场气氛有些安静。

    苏己站起身，随后，走向芦田璃那。

    咯噔，咯噔。

    鞋跟轻轻敲打着地面，镜头由远至近。

    芦田璃那蜷缩着身子，双手捂脸，弓身跪坐在地板上边。

    苏己同样跪下，伸了伸手，想抱住她，伸出去一半，却又顿住。

    仅仅就是这么一个半途而断的小动作，却是惹得整个镜头，开始动了起来。

    “没事吧，我们两个加油吧，一起打倒魔女之夜吧。”

    芦田璃那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眼泪早已挂满了面容。

    她抿了抿嘴，努力让自己不哭出声响。

    “…嗯。”

    与绝望并行的希望。

    事实上迎接她们的，却是无尽的深渊。

    ……

    魔女之夜，在故事开端就已经出现于小圆的梦中，在之后追溯过的时间轴里，也曾经回顾过相同的场景。

    它的力量和其他的魔女不可同日而语，是强大的代名词。

    历史上世代相传的，单独的魔法少女无法对付的超弩级的大型魔女。其姿态犹如身着夜礼服的人偶倒挂在一个浮于空中的巨大齿轮之上，正体设定，很是抽象。

    焰与圆自然是无法战胜它的。

    两人并排躺在这出戏最后一个场景中，摄影机从上至下拍摄，侧着头互相对视着的两人，便是整个镜头的主体。

    此时此刻，两人的表情极为相似，无奈，绝望，纠结，迷惘。

    交叉着的手中，两颗已经彻底染黑了的灵魂宝石端平在那，漆黑通透，已经没了半分的光泽，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碎裂开，从而从那里边，孕育出什么可怕的怪物。

    大概这就是魔女。

    这是这出戏份里边，最关键的一个镜头。

    恍若废墟的城市，阴绵不绝的雨滴。

    两人就这样微微斜着头，四目相对，近在咫尺，但命运的无奈却像是一条横在两人中间的深渊。

    她们终归无法开启，另外一世界的新纪元。

    ……

    摄影师掌控着监视器，手指却已经开始不住的颤抖。

    新房从先前开始，就一直没再说过话。

    他似乎找回到了从前拍摄《化物语》时，那种强烈且真实的心情，纯粹干净。

    镜头还在继续拍摄着。

    “我们，也完了呢。”

    “悲叹之种，将会……”

    幽暗重叠的空间里，两名并排躺着的少女，逐渐要弥漫过全身的雨水，肮脏且污秽。

    芦田璃那微微顿了顿，随后抬头望天，语气怅然。

    “呐，我们两个，会就这样，一起变成怪物吧？”

    “把这世界的一切，搞得一团糟。”

    “直到那些讨厌的事，和悲伤的事。全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破坏掉，破坏掉，不断的破坏。”

    “你不觉得那样，也很好吗？”

    芦田璃那伸手，将自己的灵魂宝石，轻轻压在苏己的宝石上边。

    两块漆黑的石头，重叠在了一起，一瞬间，竟是有些触目惊心的味道。

    而芦田璃那手中那颗石头，在轻轻触碰到苏己的那颗时，竟是发出一丝细微的光亮。

    她抿了抿嘴，很努力的鼓起一个笑容。

    “刚刚才那是骗你的。”

    “我还留着一个呢。”

    这种故作坚强的女孩，不管是在什么时候，却都是这般的惹人怜爱。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挠是苏己，此时也依旧泛起了一丝丝涟漪。

    波云诡谲，貌似浩瀚的故事，却装着个这么小的不着边际。

    整个画面被一分为分，左边是苏己，由边是芦田璃那，背景处的水花似乎还泛着些许折光。

    这个时候。

    苏己皱着眉头哭泣，而芦田璃那，却在笑。

    “因为我想拜你，做一件事，那件事情，我做不到，但是小焰你，一定能做得到的事。”

    丑陋的灵魂，被背叛后的扭曲悲痛，同伴的相杀。

    这个名为鹿目圆的少女，实在承担了太多太多的悲叹。

    两只纤细白皙的手掌，在这一刻重叠了起来。

    灵魂宝石的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撞击声。

    “小焰，你能回到过去，对吧？”

    “你说过，为了不让这种结局发生，能够改变历史，对吧？”

    从绝望中衍生出来的希望所幻化出的色彩或许才是是最温暖的颜色。

    芦田璃那说着，语气微顿。

    虽说早已泪流满面，但却依旧在笑。

    “你可以去救救被丘比欺骗前愚蠢的我吗？”

    这是一个倒叙的结局。

    你可以去救救被丘比欺骗前愚蠢的我吗。

    正因为鹿目圆的这一句祈求，细小的片段与线索连成一片。

    就是因为这么一句话。

    所以，才有了《魔法少女小圆》的，所有的故事。

    而晓美焰，也正是因为这么一句话，从此，踏上了无限重复的救赎之路。

    那是救赎，也同样也是被救赎。

    在场的所有人，似乎都听到一声清脆的响动，那种感觉，就像是心底，被轻轻的撩动一下。

    苏己挣扎着坐起身，却是早就已经泣不成声。

    她紧紧握住芦田璃那的手

    “我答应你，我一定会救你的。”

    当被命运逼迫得无法喘息的时候，原罪的恶，开始不断蚕食着内心。

    魔法少女最终会孕育出魔法，魔法少女最终将被自己给毁灭。

    无处不在悲伤与绝望，悄悄地啃食着，少女们那强大的灵魂。

    “能在拜托你一件事吗？”

    芦田璃那声音断断续续，似是哭腔，颤人心魄。

    “我……不想变成魔女。”

    坚强的少女，坚强了一个周目的倔强，也在此时，土崩瓦解。

    那是藏在内心深处的软弱。

    “…就算有讨厌的事，悲伤的事，但是我想守护的东西，在这世界上还有很多……”

    “小圆……”

    “小焰，终于用名字叫我了呢。”

    “好高兴……”

    她抬起手，灵魂宝石彻底黑化。

    苏己抿抿嘴，双瞳孔骤然涣散，她挣扎着，举起自己的双手，明明不是什么重物。

    双手，却颤抖得厉害。

    随后，枪口指向芦田璃那光洁秀美的额头。

    扣下扳机，却无枪声。

    ……

    至此。

    镜头结束。

    几名子役的发挥，极尽完美。

    可是。

    新房没有喊停，剧组工作人员，也没人动作，似乎一但动了，这部戏，就真的要结束了。

    这个长达足足有六分多钟的镜头，却是一条通过。

    精彩无比的群像戏。

    剑拔弩张的互相残杀，冲突激烈的剧情逆转。

    真正意义上的一出好戏。

    松田晓音的纱耶加，四十七秒，三句台词。佐藤花音的佐仓杏子，一分钟十一秒，完美的肢体动作表演。伊藤叶，情绪爆满，状若疯癫。芦田璃那，在对白的几分钟里，独自触碰着冰冷的空气，等待着命运重逢的那一刹那。

    漆黑之花绽放，分不清的时空，世界的心跳声。

    组成了这一幕世界。

    可是新房依旧不能满足。

    对了。

    苏己呢？

    被他寄予厚望的苏己呢？

    在刚刚的几个镜头中，苏己的发挥，实在太平淡了一些，虽然很多情绪中规中矩，镜头感也很不错。

    但对于苏己来说，平凡不就恰恰相当于她的失败么？

    她从来就没有平凡过。

    就在这时，摄影师轻轻拍了拍他。

    新房莫名。

    他指了指监视器里边。

    “导演，你看。”

    新房抬了抬头，却在监视器里边，看到一个，很长很长的镜头。

    苏己在镜头中走着，一言不发走着。

    背景，是那片场里边布置出的乱糟糟的空间，吵吵嚷嚷的画外音，没有一句话台词与对白。

    只有一名孤独的时间旅者，行走在众人的视线中。

    她所站在的那个地方，似有魔力般，忽而清晰，又有时模糊。

    镜头晃动得厉害。

    新房紧紧抓过监视器，心底深处的悸动，也在无法控制得住。

    她开始解下自己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开始梳理开自己那一头土气且繁琐的麻花辫子。

    披散而开的乌黑长发，摔碎了的黑框，怯懦的双眼，在这一步一步的行走上边，逐渐变得坚毅起来。

    谁都，不会相信的未来。

    谁都，无法接受的未来。

    凌乱与哀艳。

    苏己的容颜，映衬在这狭长的镜头中，灵动与自然，清美无双。

    新房在也控制不住，那潜藏在内心深处，那喷涌而出的悸动感。

    镜头中的苏己骤停。

    放弃了的话，一切就到此为止了。

    但是，是你的话，就可以改变命运。

    无法回避的毁灭与叹息。

    你把它们全部颠覆就好了。

    ……

    所以，跟我签下契约。

    成为魔法少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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