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
“为什么不知道？”
“因为……就是不知道啊。”
许是寒潮的缘故，咖啡店里没什么客人，浓郁的咖啡香气弥漫，环境优雅，布置得当的小栅栏和盆景，将座位隔成了一个一个的小间，但却又形同虚设。
苏己搅拌着杯中的方糖。
真纪姐歪着头，遥遥看着窗外那已经下了起来的鹅毛大雪。
日本好多年没有下这么大的雪了，很漂亮，银装素裹，覆盖了这跨越了千年的京都古城中，安静的如同一幅淡雅的工笔画。
看了良久，又忽地侧过头。
“喜欢YUKI吗？”
苏己微微一怔，自然而然的点了点头。
“喜欢啊。”
顿了大约有两秒钟的样子，真纪姐才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你是笨蛋吗？”
她说着，手指一指。
“我说的是外面的那个雪，而不是你家的那个雪。”
苏己眨眼，面色微窘。
雪越下越大。
城市的灯，洁白的雪，交相辉映，似要将这一切万物，都吞噬殆尽。
“还记得我领奖的那一年么？”
“唔，记得。”
“那一年啊，明明是我获得了最佳女主，你是最佳女配，结果在那一年，你家的小雪，在颁奖的时候，吻了你。”
她说着，兴许是觉得有趣，竟是忍不住笑笑。
“然后，在那之后，漫山遍野都是你们两个的消息……我感觉我拿了一个假的最佳女主。”
许是听出对方不是真的生气，苏己也同样笑笑。
“真纪姐。”
“嗯？”
“能不能不要隐退。”苏己眨了眨眼睛，语气中，有种像是与自家姐姐的撒娇，与俏皮：“在不然，学学人家宫崎老师，隐退了多少，不一样再次复出么？”
她其实很难过，退役这样的事情，终究不是一件能令人开心得起来事情。
她想起她在很多很多年以前玩的一款FC上的经典PRG游戏，游戏的名字叫做《重装机兵》，大约是个开坦克，打BOSS的游戏风格，这个游戏的结尾，哪怕你将所有BOSS，都一一击倒，但游戏也不算通关。
唯一的一个结局，是在最后，主角再一次回到出生时的小镇，与父亲闲谈，最后在那个弹出来的菜单选项中，选择隐退这一个选项。
就是一切。
隐退等于结束。
她其实真的很讨厌隐退这两个字。
真纪皱了皱眉间，随后又展颜一笑，伸了伸手指，轻轻点了点苏己的额头。
“哪有你这样说人家宫崎老师的？”
真纪说着，又歪了歪脑袋。
“我啊，从影快十几年，什么事都遇见过，有过低谷，有过不解。在我的职业生涯的最后几年中，甚至还会碰到不少的质疑，被后辈超越，不管出演什么样的角色，都没有名气，没有关注度，那个时候，我不觉得有什么，只觉得这是时间发展的必然规律，很正常，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侧着的头，目光直直的看着苏己，却似乎又像是，注视着另外的什么东西。
“我很庆幸，哪怕拿的是一个假的最佳女主，但至少，在我的职业生涯中，并没有缺了这一份的空白。”
“但是呢？有多少人，穷极一生，甚至能站上那个讲台上的机会，都遇不上。”
她说着，微微一顿，又是咧嘴一笑。
“不要误会，我没这么伟大，只是单纯的觉得累了，想休息……”
苏己只觉得嗓子堵得慌，她几次张嘴，最终说出口的话语，却是有些低沉。
“真不回来了么？”
“大概吧。”真纪姐点了点头，笑容怅然。
直到咖啡店打烊，雪才稍稍小了一些些，真纪姐细心的将自己的外套穿上，笑着说道。
“回去吧，太晚了的话，你家那个雪，估计是要担心的。”
“……嗯。”
夜幕降临，穿行在京都的大街小巷中，这个时候还未有积雪，但飘落下来的雪花，不时往衣领处钻。
真纪姐站定了脚步。
“冷吗？”
“还…好。”苏己揉搓着手，不时哈着热气。
真纪姐笑笑，从自己的身上，解下了一条深蓝色的围巾。
“认识这么久，还没送你些什么……”
她动作轻柔，将围巾轻轻围上苏己的脖颈。
苏己怔怔看着她。
“就这样而已，你家雪不会吃醋吧。”真纪姐拍了拍苏己的肩膀，话里有些揶揄。
短短的一段路，很快，就已经回到了酒店门前。
两人站着，又说了一会儿闲话。真纪姐这才挥了挥手。
“走了啊。”
苏己点了点头，没在说话。
……
酒店房间还亮着灯。
在她没有回来之前，她家的雪，自然是不可能先睡的。
电视已经关掉了，唯有电脑屏幕上边，还在播放着，没有烦恼的《多啦A梦》。
“前辈回去了？”由纪靠在床边，捂着棉被，昏黄的床头灯打在她白皙的面容上边，格外的清美。
“嗯。”苏己笑笑。
“快上来。”由纪拍了拍床边，“我刚把床捂暖。”
真纪姐离开了。
虽然或多或少，她早就已经有了这样的预感，只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真纪姐会以这样决然的姿态，离开了这一个她曾经留恋过的地方。
她原以为，在未来的某一天，会有一部戏，同时找上她们两个，她演她的老师，又或者是姐姐，前辈，这样的角色。然后在戏中，真纪姐会忽然笑着对她说，年纪演不动了，比不上你们年轻人了。而后就这样微笑着，安静的，陪她将那样一部的电影，拍摄完毕。
这就是再见。
被窝里，闷得暖暖的，似乎还带有一丝丝由纪身上的味道，粘腻且馨甜。
两人并肩躺着，一时无言。
直到电脑上边，一话《多啦A梦》播放完毕，由纪才轻声开口。
“在想什么呢。”
“想你。”
明明是情话，这个时候却有些言不由衷的味道。
由纪知道她心情不好，所以小心奕奕的避开了，关于真纪退役的种种话题。
“刚刚组委会那边来了电话，说让你准备准备，闭幕式那天，会安排让你上台演讲。”
苏己蜷缩在棉被之中，过了许久，才轻轻嗯了一声。
在这浩瀚如海的时代浪潮中，创下了市场奇迹的梦幻双翼，绫濑与新恒，此时，俨然已经成为了，京都影展组委会，最后的救命稻草。
再一次创造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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