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爱因斯坦-苏黎世四年分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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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苏黎世。

    1909年10月,爱因斯坦带着全家离开呆了7年的伯尔尼瑞士国家专利局,回到苏黎世,出任苏黎世大学理论物理学副教授,此年他整整30周岁。

    不管是对于爱因斯坦还是对于米列娃来说,他们人生的第二个阶段就是从这里开端,他们一起在这里开始并完成大学学业,他们在这里认识、恋爱、结合。在1903年去伯尔尼之前,他们从1896年来到苏黎世,在这里也呆了同样的整整7年。可谁知道,当他们再次回来后,却变成了“非暴力不合作”的困窘的4年分居生涯!

    苏黎世大学并不是他俩的母校苏黎世联邦工业大学,这是瑞士规模最大的、建校最久的综合性大学,它的历史更悠久(成立于1833年),知名度更高,在当时其学术与科研实力、睿智眼光与豁达气度更不是前者所能望其项背的。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里,苏黎世大学与联邦工业大学其实共着一个校园。第一届诺贝尔物理学奖(1901年)得主、X射线的发现者伦琴,正是该校高材生。1905年,爱因斯坦的博士学位就是在这里取得的。其商业管理类专业,与维也纳经济管理大学共称欧洲之首。中国著名学者陈寅恪1910年考取清朝官费留学,曾就读于苏黎世大学,回国后任教于清华大学等著名高校。

    其实,爱因斯坦辞去专利局职务,出任苏黎世大学副教授,工资收入并不比原来多,只会更少。第二年,爱因斯坦与米列娃的第二个儿子爱德华降生了,他们的生活变得更加拮据,不得不收留学生寄宿,挣几个小钱贴补家用。爱因斯坦仍然对家庭事务不管不问,这使他与米列娃的裂痕进一步增大。

    关于爱因斯坦婚后的家庭生活,有位学生作了如下描述:

    “他(指爱因斯坦)坐在书房里,面前是一堆写满了数学公式的稿纸。他的左手抱着他的小儿子,右手却在那里奋笔疾书。他的长子在玩积木,不时向父亲提出一些怪问题。‘等一会,我马上就好了,’爱因斯坦总是这样回答。最后,他干脆把两个孩子交给我照管一会儿,脱身后他便伏在桌上不停地写。”

    时间估计是在1910年至1911年,地点是在苏黎世。

    另一位来访者则在回忆中写道:

    “我走进爱因斯坦的房间,他正在那里作哲学的沉思默想,一只手还在不停地摇着摇篮,孩子就躺在摇篮里。他嘴边叼着一根质量很低劣的香烟,在另一只手中有本打开着的书,炉子里正在猛烈地冒烟。生活在这样一个世界,他受得了吗?”

    受得了的。因为在他的内心深处,恒有一个无比清静的世界。那是他自己用思维和概念,用想象力和逻辑推理建筑而成的物理世界。他是这样一个多侧面的人:既入世,又出世;既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又超脱了这个世界。

    有时候,他在街上一边缓缓悠悠地推着婴儿车,一边还沉浸在他的物理学思考中。那么,婴儿车同高深的比热理论、量子问题能放在一块,能相容吗?

    别人也许难以做到,爱因斯坦却做到了。也正是在这几年,他在理论物理学上继续做出重大贡献。1910年10月,他完成关于临界乳光的论文;1912年,他提出“光化当量”定律……

    却也正因为如此,他与米列娃的夫妻感情与婚姻生活频频亮起了红灯。性格的冲突、经济的困顿、生活的烦琐、感情的出轨、工作的繁重……破坏了他们事业上的默契。

    就在1909年爱因斯坦来到苏黎世大学任教前后,他与其他女人的桃色新闻四处传播,米列娃对此伤心欲绝。所谓“桃色新闻”,因为当时表姐爱尔莎还未出现,则除了前文提到的安娜·施密德女士之外,大概就是指爱因斯坦屡屡光顾苏黎世的那些风流场所了。她自然要同丈夫闹,爱博士难免不厌其烦。

    到1911年时,米列娃又开始出现若干精神分裂症的早期症状,这使爱因斯坦不再对他们之间的婚姻抱有任何希望,两人渐渐走向尴尬、冷清的分居生活。

    就在爱因斯坦夫妇分居前后,他的妹妹玛雅却与保罗·温特勒(爱因斯坦初恋情人玛丽的兄弟)喜结连理,开始幸福的婚姻生活。

    回过来说,对爱因斯坦这样感情丰富的人而言,长年的夫妻生活有名无实、独寝难安,他哪里受得了?难怪他要去找女人,并成为妓院的常客。

    爱因斯坦在家庭生活上的平庸,足以与他在教授职业上的平庸相提并论。

    21世纪有人在网上刻薄地说,世界上有三种人:男人、女人和女博士(也应该包括硕士、学士)。米列娃虽然并非博士,但没几年就被爱因斯坦称为“我的十字架”。1913年12月,爱因斯坦对当时还只是表姐、情人的爱尔莎说:“我对妻子就像对一个不能解雇的雇员。我有自己的卧室,尽量避免和她单独待在一起。对于这个方式的‘同居’,我颇能忍受。”

    住在一套房子里,而又“尽量避免单独与她在一起”,这是何等痛苦与让人烦恼的事情啊!

    爱尔莎还经常收到爱因斯坦这样的信:“如果允许我在您身旁散步,即使有几次,我也会感到幸福。或者只要我能靠近您,我就会感到欢乐。我很痛苦,因为不允许我真正地爱。爱一个女人,而我对她只能看看。我甚至比您更痛苦,因为您的痛苦只在于无法拥有。”那时,爱莎尔还只是他的情人,她当时根本没有想到,自己将来也会成为这个“不能解雇的雇员”。

    德国作家尼菲在新近出版的《爱因斯坦传》中说,爱因斯坦对女人“最大的奖赏”,就是“收用”她们为情人。但是,女人一旦被他收用,便立刻贬值万丈,成为他发号施令的对象、不屑一顾的累赘。

    尽管在男女感情上过于泛滥,但是爱因斯坦仍保持着质朴的本色,仍然生活节俭,衣着随意--而且从生到死。这也正是他之所以伟大的地方之一。

    1909年7月,爱因斯坦应邀到日内瓦,参加日内瓦大学隆重的350周年校庆和纪念建校人加尔文的庆祝活动,并接受日内瓦大学颁发给他的荣誉博士学位。在庆祝活动的游行中,学校里的显要人物和政府中的大人物,都身穿燕尾服、头戴高礼帽,或者身穿中世纪式的绣金长袍、头戴平顶丝帽;而爱因斯坦却穿着一套平时上街穿的衣服,戴着一顶草帽。

    对这次庆祝活动所举办的盛大宴会,爱因斯坦很不以为然。他对坐在旁边的人说:“如果加尔文还活着,他会堆起一大堆柴火,因为搞这样铺张浪费的盛宴而把我们全都烧死。”

    大师就是大师。

    感情的变故、家庭的破裂、行业的世故、条件的艰苦,却无法阻止爱因斯坦在科学研究的道路上继续做出辉煌的成绩。

    1909年,30岁的爱因斯坦成为苏黎世大学副教授;1911年,32岁的他被聘为布拉格德意志大学教授,主持其理论物理研究所;1912年,他又成了母校苏黎世联邦工业大学教授。

    1909年10月,内外交困之下,三十而立的爱因斯坦却突露峥嵘:他决然辞去好不容易熬来的二等技术专家职位,道别唾手可得的丰厚退休金,出离按部就班的生活,前往苏黎世大学就任非教席副教授--只拿课时费、在学校事务中无任何发言权的副教授,等于临时工,其地位连现在的讲师都不如。因此,他的辞职令专利局领导(当然包括海勒局长了)大发雷霆:“吃什么豆腐!”--人家根本认为他是在拿领导开玩笑。

    看历史时,这几行字很容易从眼皮底下溜过去。只有当我们自己在生活中面临同样抉择时,才知道“爱物青”当时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决断。

    当教授是爱因斯坦一生的梦想。他不仅为此辞职,还于1911年远赴布拉格,终于在这个跨伏尔塔瓦河两岸、欧洲大陆重要水陆交通枢纽城市之一的美丽城市的第一学府--德意志大学里混上了有职有权的教席教授。

    不过,非常幽默的是,当教授是爱因斯坦一生最大的失败。而且终其一生,几乎没有什么失败让爱教授如此耿耿于怀。倒不是学生们听不懂相对论(当然他们也经常听不懂),而是因为爱因斯坦这个物理奇才的风格非常不适合教学。

    爱因斯坦教书时是个“蹩脚教授”。据当时留下的资料记载,他的板书之烂,估计放在2005年中国的非重点大学,都会直接被教务处严重警告。他思想的跳跃性像所有天才一样奇大,往往从东山琉璃直接说到西山猴子,有时在黑板上写下一个公式,即沉默半个小时,一语不发;有时又抓住某个问题大发感慨,旁枝逸出,离题万里,同时“空棺材出殡--木(目)中无人”,完全把神圣的教育战线当成他天才思想的跑马场,不仅严重影响课程进度,导致学生无法顺利拿到学分,而且跟不上他思想的学生也觉得课程味同嚼蜡。是以,上课的学生总是越来越少,不久就门可罗雀。

    --这是中国对外经济贸易大学的德语教授晓虎在他的文章《我与爱因斯坦》中所发的感叹。

    爱因斯坦的授课风格直到他退休时也没改进,教学效果从未改善。几十年之后,杨振宁教授有幸在美国普林斯顿听过他的课。他老人家后来在北京老老实实承认,自己根本没怎么听懂,算是保持了科学家对事实的基本尊重。

    不过,爱因斯坦后来勇夺的“名誉教授”称号数目,却获得世界冠军。虽然所有的世界名校都知道爱因斯坦的课上得巨烂,可他们却都“如大旱之望云霓”一般,巴巴儿地上赶着授予他“名誉教授”。

    因此,当教授,课不一定上得好。许多一流的文化与科学大师,课上得并不怎么样;许多口才好的,舌如莲花、天花乱坠,却并不是什么真正的大师,教书匠罢了。此为普世真理。

    当今社会,似乎更多的是教书匠,而鲜见大师,实在可悲。

    至于爱因斯坦,生活中的寻常与平庸并不影响他成为一个大师。如宋健飞教授评价:“你不会因为大师的走下神坛而否认他的价值,反倒会因为他的真实而更加热爱他。”

    1912年,奥匈帝国皇帝约瑟夫一世亲批爱因斯坦辞去德意志大学的教职。因为,爱博士的母校--曾经认定他不够博士标准的苏黎世联邦工业大学(ETH),却似乎突然“发现”了他的科学才能,以优厚条件延聘他为理论物理学讲席教授。此年7月25日,爱因斯坦又返抵苏黎世,他终于能够随时与格罗斯曼探讨广义相对论了。

    米列娃不能帮他。

    狭义相对论建立后,爱因斯坦并不感到满足,力图把相对性原理的适用范围推广到非惯性系。他从伽利略发现的“引力场中一切物体都具有同一加速度”这一古老实验事实找到了突破口,于1907年提出了等效原理。在这一年,他的大学老师、著名几何学家闵可夫斯基提出了狭义相对论的四维空间表示形式,为相对论进一步发展提供了有用的数学工具。可惜,爱因斯坦当时并没有认识到它的价值。

    等效原理的发现,爱因斯坦认为是他一生最愉快的思索,但以后的工作却十分艰苦,并且走了很大的弯路。1911年,他分析了刚性转动圆盘,意识到引力场中欧氏几何并不严格有效。同时他还发现,洛伦茨变化不是普适的,等效原理只对无限小区域有效。这时的爱因斯坦已经有了广义相对论的思想,但他还缺乏建立它所必需的数学基础。

    1912年,爱因斯坦回到苏黎世母校工作。在他的同班同学、在母校任数学教授的格罗斯曼帮助下,他在黎曼几何和张量分析中找到了建立广义相对论的数学工具。经过一年的奋力合作,他们于1913年发表了重要论文《广义相对论纲要和引力理论》,提出了引力的度规场理论。这是首次把引力和度规结合起来,使黎曼几何获得了实在的物理意义。

    不过,他们当时得到的引力场方程只对线性变换是协变的,还不具有广义相对论原理所要求的任意坐标变换下的协变性。这是由于爱因斯坦当时并不熟悉张量运算,所以错误地认为,只要坚持守恒定律,就必须限制坐标系的选择;为了维护因果性,就不得不放弃普遍协变的要求。

    哎,要是爱因斯坦与妻子米列娃的感情依然很好,要是米列娃能够继续协助他,要是米列娃没有因为生育孩子、忙于家庭琐事等而耽误她的学业,则他在探索和研究广义相对论的道路上就可以不需要去找别人,而且其成功的日子更要提前几年……

    毕竟,米列娃就是一位聪明的、优秀的、很有潜力的数学家与物理学家;

    毕竟,米列娃在他当初研究狭义相对论时,就对他起了很大的帮助作用。

    可惜,人类科学史上又少了一个类似居里夫妇这样志同道合、并驾齐驱的例子。

    近几年,米列娃在世人记忆中的浮出,致使爱因斯坦的一生形象受到社会舆论的重新审视。一些学者将米列娃和居里夫人加以比较。1913年,米列娃曾有幸见过玛丽·居里,她们都是敢于向世俗挑战的勇敢才女。玛丽·居里遇到了一位尊重女性的丈夫皮埃尔·居里。她的自信、执著和天赋在婚姻中有增无减,从而使她有可能两次荣获诺贝尔奖。

    然而,爱因斯坦却没有皮埃尔·居里那样的慷慨和大度,也缺少对知识女性的包容情怀。到后期,他闭守自己的科研领地,已不让妻子插手分毫,甚至数据计算也另找他人。在冷漠无情的婚姻中,米列娃的才华和锐气消失殆尽。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也不能完全责怪爱因斯坦一方,米列娃本人也有一定的责任。

    性格、才情、命运,人生、婚姻、事业……

    对对错错、是是非非、爱爱怨怨、喜喜忧忧……

    这一切的一切,谁又说得清清楚楚呢?

    准备回德国。

    其实,ETH突然给爱因斯坦发聘书,并非偶然。直到“奇迹年”之后7年,“爱物青”的才华终于在江湖上出人头地。不过,ETH招聘爱因斯坦,还是个囤积居奇的意思,所以他们只给了他一个区区教席教授。与若干年后的普林斯顿相比,ETH显然小了格局。

    然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德国科学领袖普朗克和瓦尔特·能斯特1913年亲赴苏黎世,专邀爱因斯坦去柏林,开出的条件是:普鲁士科学院院士、柏林大学终身教席教授,并出任筹建中的威廉皇帝物理研究所所长,年薪1200马克。

    普朗克这趟出行显然算过八字。

    爱尔莎住在柏林。

    我们从中外历代许多伟人的传记中知道,红颜知己常常是天才远走天涯的理由。一生对红颜无情寡信的爱因斯坦,却独向爱尔莎低头。爱因斯坦返回德国,其实很大原因是与她有关。

    人们也许会预期,已经成为教授和受到瑞士特殊关照的爱因斯坦,恐怕不会轻易离开瑞士了。但是,1914年爱教授不但离开了瑞士,而且还回到了德国,到柏林任职。这不仅引起了他的好友们的惊讶,而且这一件事几乎成了爱因斯坦人生中的一个谜。

    促使爱因斯坦作出有悖初衷的决定,除了与表姐爱尔莎有关外,还有个原因是:他这时正想集中精力研究引力理论。引力理论的最大困难使爱因斯坦觉得,苏黎世联邦工业大学的讲课任务已经严重影响了他的思考。

    1913年7月22日,爱因斯坦写信给朋友劳布说,又是教书,又是引力研究,使他感到十分吃力。信中他写道:“在过去的一年里,教书花去了我大量时间,我到底该作出怎样的选择呢?”爱因斯坦有些犹豫,但教书的确影响了他的研究。

    8月,爱因斯坦又写信给洛伦兹说,返回德国,担任普鲁士科学院院士,“可以使我从所有必尽的职责中解脱出来,使我可以自由思考,这太有吸引力了。”

    这年冬季,爱因斯坦还担任了柏林大学教授,这是一个可以不讲课的职位。他在回复埃伦菲斯特的贺信时说:“我之所以接受这个古怪的、拿钱不做事的差事,是因为它可以免除上课带来的心烦意乱,在柏林我可以不上课了。”

    1913年11月12日,德国皇帝威廉二世亲自批准爱因斯坦为普鲁士科学院院士。12月7日,爱因斯坦正式宣布接受普朗克邀请,于1914年4月初前往柏林,并且一住就是19年(1914~1933年)。柏林因他而一跃成为世界物理学的研究重镇。

    连美国人都说:“全世界12个懂相对论的人中,有8个住在柏林。”

    就这样,爱因斯坦回到母校工作也就1年多的时间。

    不过,从家庭生活来看,爱因斯坦的柏林19年不仅平庸,简直称得上是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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