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希米亚起义
马尔蒂尼茨和斯拉瓦塔的命运从此彻底改变了。愤怒的人们在1618年5月23日冲进王宫,把正在大厅里聚会的马尔蒂尼茨、斯拉瓦塔、罗伯柯维茨和施特恩贝格总督抓了个正着。人们将他们几个围在那里,严厉地拷问他们是否参与了撰写皇帝的回信,是否反对新教徒的行为。施特恩贝格和罗伯柯维茨说话的态度较好,得到了人们的宽恕,随后被架出了大厅。态度蛮横的马尔蒂尼茨和斯拉瓦塔却没有这样的好命运,人们将他们从八十英尺高的窗户中扔了出去,重重地落在王宫的壕沟里。愤怒未平的人们觉得还不解恨,紧接着又把他俩的秘书法布里丘斯扔了出去。对于这样的处理方式,大家在稍感意外之余,更觉得比较公平。被扔出的几个人幸运地掉在粪堆上,狼狈不堪地捡回了一条性命。
事情才刚刚开始,屠尔恩伯爵希望能把事情闹得更大,最好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这样人们就没有任何回旋和后悔的余地了。对于这种暴行,等级会议最开始是认同的,现在却被逼到了毫无退路的地步。暴力一旦毫无约束地开始,那么只能通过更大的暴力行为来调解。他们认为,有必要采取一系列的行动,以便维护皇家的政权和法律。在这种思想的指导下,他们先是任命了三十个人负责领导这场起义,并要求波希米亚人们团结起来,共同为这次起义负责。政府机构和征收的税款也被他们抢占而去。随后,他们指责耶稣会会士是所有事件的罪魁祸首,并将他们强制驱逐出去。
波希米亚起义的消息传到了皇宫,并没有引起多么大的轰动。该如何对待这次起义事件,马蒂亚斯皇帝犹豫不决。的确,在他起义夺权时他是很果敢的,可现在随着角色的变换,改变了他思考问题的方式,他原有的勇气也荡然无存了。面对首先武装起来的波希米亚的反叛者,按理说他应该立即出兵平叛。可如果他真的这样做了,只会更加激怒新教徒们。出于共同利益的考虑,新教徒们必将团结起来一致反抗他的统治。他自然不愿意输掉战争,可即便是他赢了,结果也无非是自己的领土上硝烟弥漫,一片荒凉,白白耗费大量的资源。因此,无论最后战争的结果如何,他都将是最大的受害者。
不是谁都能站在皇帝的角度思考问题,所以皇帝和他的顾问打算采取和平方式解决问题的想法不可能得到普遍的赞同。大公爵斐迪南·冯·格拉茨的想法就很有代表性,他认为新教徒无视法律,是暴乱的发动者,希望皇帝能够对新教徒采取武力行动。以前,正是由于历任皇帝对等级会议的纵容,助长了新教徒的目无法治,他们的反抗也将步步升级,直到将皇权彻底颠覆。当下只有武力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否则大家都将陷入危险的境地。天主教信仰的安全需要建立在对新教徒武力打压的基础之上。通过战争,可以给新教徒、邦等级会议以深刻的教训,使他们学会遵纪守法。因此,放弃战争的想法是错误的。
由于皇帝未做任何令新教徒担忧的事,波希米亚新教徒针对的并不是皇帝本人,而是皇帝的继承人。在皇帝面前,他们起码还愿意保持一种表面上的顺从。他们拿起武器,只是为了阻止皇帝的继承人登上波希米亚的王位。
最终,波希米亚人还是拿起了武器,他们的军备是由西班牙出资援助的,另外,西班牙还从意大利和尼德兰派兵予以协助。军队的总司令是尼德兰人布阔伊伯爵,负责指挥的则是达皮埃尔伯爵。皇帝赶紧写了一封信,希望能缓解当前的局势,在信中他表明,自己尊重大诏书,也尊重他们的宗教和特权,绝不愿看到兵戎相见的场面。在波希米亚民族放下武器的前提下,他愿意进行和谈。可惜这封信并没有被大家看到。叛乱者的首领们将它隐匿下来,并四处散布新教徒将要遭到屠杀的谣言。形势一下子紧张起来,很多城市都加入到暴动的行列中。克鲁莫、布德韦斯和比尔森这三个城市,由于天主教徒占多数,成为少有的没有参与暴动的城市,皇帝的兵力可以随时借道于此进入波希米亚。屠尔恩伯爵对此十分担心,不愿让这么重要的三个城市落入敌人之手。他先是突然出现在克鲁莫城前,用惊吓的手段征服了这个城市。当他用同样的手段对付布德韦斯城市时,却遭到了顽强的反击。
现在皇帝也开始认真地思考对策了,他派出两支部队,分别由布阔伊和达皮埃尔率领,开进波希米亚地区。军队在前往布拉格的道路上,到处都是反抗者制造的困难和障碍,这远远超过了他们的预料。军队中匈牙利人和瓦龙人的放纵行为,也严重影响了军心的稳定。好不容易部队抵达波希米亚,这时皇帝还没有放弃和谈的念头,他再次表态愿意与叛乱者握手言和。此时,摩拉维亚的等级会议也赶来支持,曼斯费尔德伯爵也从德意志率兵前来支援,这给了叛乱者很大的信心,他们自然更不愿意和谈了。
对于发生在波希米亚的一系列事件,福音新教联盟是十分关注的,他们也需要反对旧有宗教,争取自己的宗教自由权。透过波希米亚事件,他们也看到了自己的未来,他们盼望能够给叛乱者提供一些帮助,以支持这一德意志的联盟最神圣的事业。很快,这个机会就来了。
功勋卓着的奥地利臣仆恩斯特·冯·曼斯费尔德之子,彼得-恩斯特·冯·曼斯费尔德伯爵也是战功赫赫,他曾经率领西班牙军队在尼德兰连连告捷,也曾为了反对新教宗在于利希和阿尔萨斯激战。这样一个常胜将军,却在向申请补偿他战争时期的花费时碰了一鼻子灰,这使他心灰意冷,不久后便投靠了福音新教联盟。恰好此时新教联盟的同盟者萨伏依公爵需要武力支援,便把新占领的地区让给了曼斯费尔德伯爵。萨伏依公爵负责提供军费,帮助曼斯费尔德在德意志兰建立了一支四千人的军队。当战火在波希米亚熊熊燃烧时,萨伏依公爵将这支军队交由福音新教联盟使用。这支军队在曼斯费尔德伯爵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地开进波希米亚王国,并按照波希米亚的编号职制,这样人们就看不出这支军队的真正来源。
曼斯费尔德先是占领了比尔森,在波希米亚有了立足之地。同样赶来支援的还有一支西里西亚的等级会议派来的军队。有了新生力量的加盟,叛乱者的士气更加高涨,对于未来的信心更加充足。有人向皇帝建议赶紧再次提出和解,实在不行的话让萨克森出面调解也行,但皇帝还没来得及采纳人们的建议便离开了皇位,谈判的计划再次夭折。
马蒂亚斯的让位
当时马蒂亚斯推翻了他的前任登上了皇位,人们对他抱有很大的期望。通过不光彩的手段,他夺取了鲁道夫二世的皇位,在任的几年也谈不上称职,几乎没有获得什么荣誉,可以说他是碌碌无为的一个人。更要命的是,皇帝的自由权利在他的手中一点点削弱。等级会议扩大了权力后,皇帝多少还拥有一点主动权,可他又被男系宗亲紧紧束缚着,到最后连这点权利也没有了。他体弱多病,而且膝下无子,留下一堆烂摊子不知道该怎么收拾。对有政治抱负的人而言,此时恰好是一个绝佳的建功立业的机会。
奥地利的德意志王室的执政世系在马蒂亚斯执政时期已近灭绝。阿尔布雷希特大公爵是马克西米利安所有儿子中唯一生活在尼德兰的,可是他体弱多病,下无子嗣,不得不把继承权转让给格拉茨世系。与此同时,在一份秘密的保证书中,西班牙王室家族也放弃了对奥地利领地的所有权利。这对施泰尔马克的大公爵斐迪南而言,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在德意志新增一个旁系的哈布斯堡族系将有可能恢复往日的辉煌。
斐迪南二世的母亲是巴伐利亚公主,他的父亲是皇帝马克西米利安二世的弟弟卡尔大公爵。他幼时丧父,12岁时便没了父亲。他的母亲只好将他交给他舅舅——威廉公爵照看。为了让他接受到良好的教育,威廉公爵将他送到英戈尔斯塔特学院。在那里,他接受了耶稣会会士的教育和授业,成了一个虔诚的稣会会士,自然对新教有着非比寻常的仇视,他的教育背景决定了他是绝对不愿意看到对新教教宗采取容忍态度的。现在,他就好比是一个坚强的斗士,准备随时拿起神圣的武器扞卫旧有宗教的权威。在巴伐利亚待了五年之后,他前往管理世袭领地——克赖因、克恩滕和施泰尔马克。在这里,他坚决地拒绝了等级会议要求获得宗教自由权的请求。他告诉他们,宣誓效忠不应该有什么附加条件,必须是无条件的,特别是与宗教自由毫不相干。等级会议只得无条件地宣誓效忠。
斐迪南二世想把新教从占优势的地区驱逐出去,这符合他的信仰。他还想将邦国内贵族骑士等级的特权合法化,这是他父亲曾经的承诺。这样做的影响将会十分巨大,而且一旦这么做了,就不可能再走回头路。身为一名虔诚的耶稣会弟子,斐迪南二世不怕任何困难。更何况,施泰尔马克等级会议曾经滥用宗教自由,引起了人们的不满,帝国等级会议在他们的邦国执行宗教改革权也没有受到抗议,这均从侧面证明了暴力行动的合法性。理性和公正法则已经被人们所抛弃,在采取这种不公正行动时,斐迪南的坚强和勇气实在是令人惊讶、令人称道。在一个又一个的城市里,他不遗余力地使用残酷的手段镇压新教,只用了几年时间便完成了这项非常危险的工作,整个德意志都对此感到十分惊讶。
斐迪南的行为得到了天主教徒的热烈拥护,他也被视为整个教会的英雄和骑士,受到人们的崇拜。但在新教徒眼中,早已把他当作最危险的敌人。新教徒们抓紧武装自己,以免遭到不测。可即便如此,在波希米亚和奥地利的一些选举邦国,人们最开始并没有怎么反对马蒂亚斯传位给斐迪南的请求,人们打算接受他成为新的国王。但是人们没有想到的是,斐迪南的政治主张并不利于他们的利益。特别是斐迪南与西班牙签订的一个秘密家族条约,使人们恐惧和害怕的情绪彻底成了愤怒。该条约规定,斐迪南同意在男性继承人死后由西班牙管理波希米亚王国,这个约定不但没有尊重波希米亚王位的自由选举权,更没有听取民族的意见。事已至此,人们发现斐迪南将对皇帝的政府产生非常糟糕的影响,纷纷开始忧虑起来。本来就有很多新教徒对斐迪南在施泰尔马克的宗教改革心怀不满,现在他们在波希米亚掀起了新的反抗浪潮。一些斯泰尔马克人在流亡到波希米亚之后,更是四处制造混乱。在波希米亚民族如此敌对情绪的历史背景下,斐迪南从马蒂亚斯皇帝手中接过皇权,开始了他的统治。
陷入困境的斐迪南
在如此糟糕的政治环境下,王位候选人与这个地区的关系实在难以好转。由于有外部的支援和内部的团结一致,波希米亚民族手握武器,热情高涨,信心十足。等级会议更是宣称要进行自由的选举,对已经转让给斐迪南的权力有些反悔,事情的发展已经远远超出了和平解决的范畴。斐迪南通往波希米亚王位的道路,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收买波希米亚人,满足他们的欲望;二是拿起武器,用暴力夺得政权。现在看来,只能走第二条道路了。
要想征服波希米亚人,只靠自己的力量还有些不够,他需要借助外部的帮助。但放眼四周,似乎也没什么好的援手。早已卷入波希米亚起义之中的西里西亚无暇提供帮助,摩拉维亚的情况也是这样,民心涣散的上奥地利和下奥地利,连一个愿意效忠的邦等级会议也没有,更是指望不上了。贝特伦·加博尔侯爵在西本彪根正筹划对匈牙利的攻击,土耳其人也忙于壮大军备攻击东部的省份。在斐迪南父亲的世袭邦国中,新教徒不但在人数上占有优势,而且还有独立的收入,可现在斐迪南不得不与他们开战了。国内的种种势力都心怀鬼胎地观望着这场战争。叛乱者们甚至得到了半个德意志的支持,而斐迪南的支持者——西班牙援军还处在遥远的邦国,远水救不了近火。这场战争,既可能成就斐迪南的一切,也可能毁了他的一切。
形势已然如此,即使这会儿斐迪南向波希米亚叛乱者提出和平的建议,估计也不会得到他们的同意。当摩拉维亚省对投靠哪一方还在犹豫不决时,屠尔恩伯爵已经率领着一支军队赶到这里,逼迫这个省尽快做出决定。摩拉维亚的新教徒在看到外援的出现后,再也难掩内心的躁动,他们开始发动叛乱。在各个地方,暴乱如燎原之势不可阻挡。对从其他地方乘胜赶来的叛乱者,上奥地利的新教徒热烈欢迎,他们认为所有的基督教会应享有平等的权利,宗教不应该有区别。有人传言外来族民也参与到镇压波希米亚人的行动中,结果这些外来者遭到人们的疯狂搜寻。叛乱者们在维也纳四周安营扎寨,将他们的君主紧紧包围。
格拉茨的安全现在很难保障,斐迪南·冯·格拉茨自己静静地等待着暴乱的到来,并安排他的孩子前往蒂罗尔避难。他的手下并没有多少有战斗力的士兵,更何况现在这些士兵由于缺乏食物和金钱,根本不愿意为他卖命。实际上,对于可能出现的长时间围困,维也纳并没有做好准备。维也纳城中,新教徒们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他们摩拳擦掌,随时准备加盟到波希米亚人的运动中去。大家发现,修道院里封锁着大公爵,他的邦国也是四分五裂,明处暗处的敌人都站了出来,向他发起猛烈的进攻,皇帝的城堡终于遭到了枪炮的袭击。斐迪南在自己的房间遭到了16名奥地利男爵的责难,他们要求他同意与波希米亚人组成邦联,并且立刻签字。
斐迪南的本来愿望是打算成为神圣的罗马帝国皇帝。没想到还没有实现愿望,却先要在这里遭受考验。在这种可怕的境地下,他除了选择屈服或者逃跑,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天主教士们给出的建议是屈服,而他的伙伴们则劝他逃跑,以图东山再起。他不愿意将维也纳拱手交给自己的敌人,因为一旦失去维也纳,就相当于失去了奥地利,失去了皇位。因此,斐迪南想继续待在他的都城。皇宫里男爵们和斐迪南还在继续纠缠,城堡广场上的军号声突然传来。人们纷纷传言,大家都在逃往屠尔恩营地。达皮埃尔骑兵团的到来,在这个危机的时刻改变了维也纳城中的局势。他们是来保卫大公爵的,紧随他们之后的是一支步兵部队。局势的变化给了天主教市民强大的鼓舞,就连学生们也受到了感染,他们重新拿起了武器,拾起了勇气。在布德韦斯,在彻底击垮曼斯费尔德伯爵后,尼德兰将军布阔伊乘胜向布拉格挺进。波希米亚人赶紧撤军,赶回去支援首都。就这样,他们对维也纳的包围被意外事件解除了,斐迪南得到拯救。
通往法兰克福的道路在战争刚开始时被叛乱者封锁了,现在又重新开放了,这对斐迪南而言十分重要。因为如果他想参加皇帝选举登上德意志王位的话,必须经过这一地区。实际上,如果能够被任命为皇帝,那么就相当于认可了他之前的所作所为,是对他个人和事业的一种肯定,他也有可能得到更多的外部援助。斐迪南是西班牙和耶稣会会士的忠实守护者,不应该再让他登上王位。为了阻止他,人们从马蒂亚斯统治时就建议将德意志王冠授予巴伐利亚公爵。巴伐利亚拒绝后,人们又建议授予萨伏依公爵。不过在随后的细谈中,由于未能达成一致,这件事就暂时搁置下来。现在,为了阻止斐迪南的计划,新教联盟成员详细地向萨克森选侯邦讲明利害关系,希望他们明白斐迪南和西班牙非比一般的关系,以及可能给新教教宗、帝国宪法带来的极大威胁。他们发出警告,德意志将在斐迪南出任皇帝后陷入个人利益的纷争之中,波希米亚人将会和德意志人展开殊死较量。尽管新教徒们费尽了心机,却没有收到任何效果,斐迪南还是在如期举行的选举中成为波希米亚的合法国王。波希米亚等级会议一再抗议,但由于三个教会和萨克森选侯的赞成票,加上勃兰登堡选侯未投反对票,斐迪南获得的选票还是合法的,很快在1619年他被加冕为皇帝。斐迪南认为人们将他加冕为皇帝的原因,就是想让他失去在波希米亚的一切,所以可以说他得到了皇位,但同时也失去了王位和很多财产。
重选波希米亚国王
在此期间,斐迪南可以说是众叛亲离,几乎所有的德意志世袭领地都和波希米亚联合起来了。帝国大会于1619年8月17日举行,会上人们控诉皇帝的暴行,包括滥用武力、纵容外国侵略、出让国土给西班牙,指责他是波希米亚宗教和自由的敌人,完全不应该继续赖在王位上,现在有必要抓紧进行新的选举。可选举谁也是比较麻烦的问题,新教徒们的提议自然不能让天主教得到被选举权,而新教内部也是钩心斗角,并不团结,所以一时间想选举出新教国王是不现实的。最终,凭借精密细致和积极的活动,喀尔文派教徒战胜了路德宗教徒,尽管后者在人数上占据优势。
在所有的候选人中,显然没有一个人能够平衡所有的关系和利益,博得各方的一致认可,唯一一个具有相对优势的,就是普法尔茨的弗里德里希五世选侯了。他为人忠厚慷慨,富有自由精神,是新教联盟的领军人物。同时,他也是大不列颠国王的女婿,肯定会得到对方的支持。在与巴伐利亚的关系上,他也有先天的优势,由于与巴伐利亚公爵的近亲关系,他肯定能够确保波希米亚的安全。因此,波希米亚人最有理由信赖他。喀尔文教派充分利用了弗里德里希所具备的这些优势,赢得了这场选举。在一片祈祷和欢呼声中,弗里德里希五世在布拉格的王国议会上被正式选举为波希米亚国王。
面对突如其来的王冠,弗里德里希有些意外,又有些惊喜。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既要面临巨大的幸福,也将要承担起重大的责任。他自己并不是十分自信,需要借助外部对他的评价来审视自己。萨克森和巴伐利亚分别向他提出建议,告诉他说他的计划已经超过了他的可控范围,应该趁早收手,不然只能越陷越深。他的岳父英格兰国王雅各布宁说得更加直白,告诉他在被剥夺王位和国王的神圣尊严受到损害之间,他宁愿选择前者。尽管周边都是劝谏的声音,但在巨大利益的诱惑下,他哪里还能保持清醒。人们将他选为首领,自然是希望他带领这个强大的民族去收获自由和荣誉,去开创属于这个时代的丰功伟绩。在这种情况下,难道他还能说自己不敢承担这样的责任吗?他又哪里敢背叛宗教和自由?再者,他的信心还来自敌人的软弱。一切的一切,都令他信心倍增。
在他看来,他将会以微小的代价,收获巨大的成功。他的身边也全是希望他勇往直前的声音。事实上,他应该冷静深刻地思考,可惜他身边没有这样的直谏之士。在所有普法尔茨臣民看来,君主就应该扩张自己的势力,这样臣民们既有面子,也能得到实际利益。在顾问们花言巧语的鼓动下,一个本性软弱的人不知道自己的实力如何,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大的谋略和力量,更不知道敌人的势力究竟有多大。从宫廷宣教士,到他的情人,都在向他灌输这样不切实际的思想。
弗里德里希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戴上了波希米亚王冠,并在布拉格举行了豪华盛大的加冕仪式。宗教改革在这个地区取得了初步的成功,人们兴奋不已。整个波希米亚成为了欢乐的海洋,人们尽情地庆贺弗里德里希的登基,也庆贺新教的胜利。弗里德里希的国王地位,也得到了荷兰、丹麦、威尼斯、瑞典以及众多的德意志邦国的一致认可。弗里德里希更是兴奋不已,他打算在这个王位上坚守下去,有所作为。
贝特伦·加博尔侯爵来自西本彪根,是奥地利和天主教教会可怕的敌人。对于自己的侯爵封地,他并不满足,总希望能够抓住机会进行扩张,同时在扩张中沉重打击那些拒绝承认他为西本彪根主人的奥地利亲王们。因为这些原因,弗里德里希对贝特伦·加博尔侯爵寄予很大的希望。现在加博尔和波希米亚叛乱者在首都面前会合,准备向匈牙利和奥地利发动联合进攻。贝特伦·加博尔善于伪装,别人还并不知道他的真正意图。到了上匈牙利,他突然一反常态,扮演起了敌人的角色。很快,匈牙利王冠被他在普雷斯堡收入囊中。紧接着他又命令布阔伊将军火速增援,将皇帝的军队赶出了维也纳。维也纳第二次被波希米亚军队围困,这支军队现在实力强大,拥有兵力一万两千人,主要来自于西本彪根和贝特伦·加博尔的部队。眼看维也纳已经快要成为一片废墟,没想到天公作美,突然降临的严寒给波希米亚军队的后勤带来了巨大压力,士兵们缺衣少食,根本抵抗不了寒冷的天气,不得不撤出维也纳,而贝特伦·加博尔也需要去匈牙利支援,所以也得撤军。就这样,斐迪南侥幸地又逃过一劫。
两个大人物的争夺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形势发生了很大变化。凭借着其治国手腕,斐迪南将一切纳入了正轨。生性懈怠且政策失当的弗里德里希,正面临着更加严峻的局面。由于特权获得了承认,下奥地利的等级会议宣誓了效忠,未出席宣誓效忠的人被指控犯有侮辱陛下和谋叛罪。对内,斐迪南稳扎稳打,将一个个世袭领地有序地管理起来。对外,他努力做好周边关系,创造良好的外部环境。波希米亚战争的结局,由于福音新教联盟和天主教同盟的参与而改变,同时受到影响的还有弗里德里希和皇帝的命运。波希米亚王国得到了德意志新教的支持,皇帝则得到了天主教的帮助,双方的领袖分别是弗里德里希和斐迪南。两大势力都希望自己能够取胜,在波希米亚展开激烈的博弈。新教如果失掉了战争,那么他们会被皇帝统治起来。如果他们取胜了,那么将得到天主教的领地。巴伐利亚公爵之所以死心塌地地支持皇帝斐迪南,是因为他是皇帝的妹夫,两个人又从小一起长大,有着共同的宗教信仰。当新教联盟蠢蠢欲动、天主教宗面临的局势越来越紧张的时候,他和天主教同盟的所有诸侯一样,义不容辞地把皇帝的事业当作自己的事业,尽最大努力帮助斐迪南。
斐迪南和巴伐利亚公爵签订了一个条约。按照条约的规定,巴伐利亚公爵获得了天主教同盟军的指挥权,帮助镇压波希米亚的叛乱者。对于战争中他的开支和损失,皇帝都将予以补偿。天主教和皇帝的结合,对于新教徒而言绝对是弊大于利的,按说他们应该想方设法予以阻止,而实际情况却是他们全力加速了这一进程。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刺激更多的新教徒效仿天主教团结起来。现在他们利用波希米亚的动乱,用恐吓性的语气向天主教徒的首领——巴伐利亚公爵提出了保障宗教信仰、解除一切压迫的要求。如果马克西米利安没有答应,那么新教徒就找到了发动战争的理由。如果他答应了,则正中新教徒的下怀。马克西米利安根据自己的利益,认为与新教徒的战争将不可避免,他非但没有答应他们的要求,反而加快了军备。同时,巴伐利亚和天主教同盟还就补助费的问题同西班牙宫廷展开谈判,不但获得了一百万古尔登预付金,还得到了西班牙从西属尼德兰派兵攻击下普法尔茨的承诺。
天主教强权在结成同盟的同时,继续保持与新教同盟针锋相对的抵制。新教联盟试图动摇萨克森选侯和多数福音新教各等级的信心,四处散布他们将受到迫害的谣言。天主教同盟及时向萨克森选侯写了一封安抚信,稳定了局面。由于以前在国王选举时,波希米亚人曾超过自己,所以萨克森选侯情感的天平已经偏向奥地利一方。
斐迪南在努力改变自己面临的困境,而弗里德里希的所作所为却把自己推向了更加艰难的境地。人们本来就不太愿意他和西本彪根侯爵结盟,这时又有传言说他以公谋私,激起了强烈的不满情绪。他实行的沉重赋税更是失去了民心,期望受挫令大部分波希米亚人的热情不断下降,外部援助的失约也极大地打击了他们的信心。此时的弗里德里希并没有意识到当务之急是勤政安民以保住自己的皇冠,他把大部分的时间都耗费在四处搜刮财富和个人的纵情娱乐上,全然忽视了国内已经持续发酵的不满情绪。
弗里德里希还在对外国援助抱有很大的期待,却不知道由于形势的变化,原来加入联盟的成员已经变了心思。出于对皇帝势力的害怕,有的联盟成员开始宣誓效忠皇帝了。萨克森选侯邦和黑森-达姆斯塔特现在已经加入了皇帝的阵营,同时这样做的还有下奥地利。本来波希米亚人是打算从这里对皇帝发动一次猛烈进攻的,现在一切都成了泡影。在与皇帝签署停战协定后,贝特伦·加博尔退出了。丹麦在维也纳宫廷的游说下保持了中立,瑞典和荷兰正分别忙于对付波兰、西班牙,根本抽不出兵力来帮忙。威尼斯、萨伏依以及英国,都没有伸出援手。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弗里德里希只看到朋友们陆续离开,他的希望就这样成了泡影。
皇帝和天主教同盟的兵力在马克西米利安的率领下,集结在多瑙沃尔特。在安斯巴赫马克伯爵的率领下,新教联盟方的军队聚集在乌尔姆。双方虎视眈眈,眼看一场具有决定性的战役即将打响,这场战役将结束长期的纷争局面,给纷乱的宗教关系画上一个句号。可是谁也没有想到,法国在这时意外地提出了调停的建议,终结了这场即将爆发的大战,双方分别撤军离开。
法国此时的国内局势也发生了较大的变化,亨利不再领导内阁,他的治国方式也越来越不符合国内的实际。喀尔文教派势力的扩张是法国特别担心的,所以法国不愿意看到坐上波希米亚王位的是普法尔茨王室家族。在国内,法国正忙于处理同喀尔文教徒的纷争,万一处理不当,胡格诺派秘密团体将成为下一个大麻烦,只有尽快将波希米亚的新教秘密团体镇压下去,才能保证国内政治局势的稳定。对于新旧两教即将爆发的大战,法国愿意出面调停,以便使皇帝能够腾出手来对付波希米亚人。实际上,两个教派也乐于接受和平的结局。法国的及时出面化解了一场灾难,给新旧两派一个缓和的机会。和约中有一款规定:“新教联盟可以参与波希米亚的争执,但要适当限制向弗里德里希五世提供的援助,特别是不能扩展到他的普法尔茨诸领地。”这对新教联盟而言是耻辱和不公的,马克西米利安极力劝说新教联盟接受和解。
法国的调停,令波希米亚人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现在整个巴伐利亚和天主教同盟的势力都是反对他们的。明天将会在哪里,波希米亚人一点也不清楚。上奥地利等级会议对马克西米利安的突然出兵备感惊愕,这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有预料到的。惊诧之余,为了自身的利益着想,他们只好迅速无条件地宣誓效忠,并将布阔伊伯爵的尼德兰部队交与马克西米利安。在兵力增加到五万人之后,皇帝和巴伐利亚联军采用快速作战的方式,拿下一个又一个城市,驱散了波希米亚骑兵中队,快速向波希米亚地区挺进。有一些沿途的城市为了免受可能遭遇的惩罚,未加任何抵抗便将城市献了出来,联军所向披靡,无可阻挡。波希米亚军队在克里斯蒂安·冯·安哈尔特侯爵的指挥下,只能一退再退,最终在布拉格的近处安营扎寨。很快,马克西米利安的部队就赶了过来,双方在布拉格的城墙外展开了对峙。
弗里德里希仓皇而逃
弗里德里希的军队装备很差,在与马克西米利安公爵的作战中,根本就抵挡不住对方的快速进攻,所以一败再败。这时,他不足三万人的兵力根本无法抵挡,即便加上贝特伦·加博尔一万人的匈牙利队伍和冯·安哈尔特侯爵八千人的援兵,总兵力也处于劣势。他本来还打算从劳西茨和西里西亚那里得到增援,但萨克森选侯对劳西茨的进攻使他的希望落了空。奥地利和贝特伦·加博尔都按兵不动,弗里德里希想从这里得到援助的可能已经为零。现在,他已经被新教联盟所出卖,唯一的资本只剩下波希米亚了。可波希米亚人又不是能依靠的,他们缺乏意志和勇气,内部也不团结,由于缺衣少食,士兵们缺乏斗志、纪律涣散,引起了百姓的痛恨,贵族们也没有了热情。在军营里,弗里德里希想方设法地去鼓舞士兵的斗志,但也没有取得什么效果。
白山距离布拉格不远,是这次战争的主战场。战争伊始,安哈尔特亲王率领的波西米亚骑兵部队还取得了一些胜利,但由于实力过于悬殊,他们很快就将主动权还给了对方。在巴伐利亚人和瓦龙人的强大攻势面前,首先逃跑的是匈牙利的骑兵部队,紧随其后的是波希米亚步兵。皇帝和天主教同盟以不过数百人的兵力,在短短一个小时内就战胜了四千波希米亚人,并缴获了弗里德里希整个炮兵部队所拥有的十门大炮,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
城外士兵们正在浴血奋战,城内弗里德里希却在设宴款待客人。听到战败的消息后,他急忙向马克西米利安公爵要求停战二十四小时,得到马克西米利安公爵同意给八小时的回复后,弗里德里希利用这段时间,带领自己的家人和亲信匆匆出逃,甚至连皇冠都忘了带。他还不忘自我解嘲,说只有这样的经历才能更好地认识自己。本来波希米亚人还是有胜利的可能的,疾病、饥饿和寒冷的气候都会对敌人带来不小的麻烦,贝特伦·加博尔也表示将尽快提供援助。但弗里德里希的仓皇出逃,让一切的可能彻底消失,布拉格不可避免地沦为敌人的领地。
弗里德里希之所以逃跑,也是害怕万一战败,反复无常的波希米亚人会给他严厉的处罚,所以与其待在宫殿内等候审判,还不如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他在布勒斯劳稍作停留后,便逃向了勃兰登堡选侯的宫廷,最终在荷兰找到避难处。
布拉格战败投降后,其他城市也纷纷效仿,整个波希米亚都俯首称臣了。战胜者将叛乱者的首领押上了断头台,许多民众遭到逮捕并被杀害,他们的财富也被没收。更严重的是,斐迪南将所有新教的传教士驱逐出境,大诏书被他亲手撕毁了,新教在波希米亚王国再无生存空间了。战争的胜利远远超过了斐迪南的预期,他不但拥有了更广阔的领地,而且摆脱了大诏书对他君权的限制,拥有了更大的权力。现在,他掌握着整个德意志的命运,他的一举一动都关系着成千上万人的幸福和苦难,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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