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九卿.1-天降奇缘梦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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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凤相争

    荣祯元年十一月二十五日,漫天的大雪将整个京城披上了一层银白色的外衣,刺骨的寒风在空气中怒吼着,恣意妄为地昭显着它的无情与冷漠。

    散发着潮湿气味的天牢里,一个身形瘦削高挑、披散着凌乱长发的女子,被狱卒从牢房中拖出。

    当狱卒粗糙的手指不经意地透过薄薄的衣料,碰到女子娇软的肌肤时,一记清脆的耳光也毫不客气地落到狱卒的脸上。

    那狱卒怔了怔,捂着麻痛的脸颊,不敢相信地看向那长发女子。

    仅是那一眼,便让他通体生寒,浑身发冷。

    利刃一样锐利的目光直直射向自己,即使眼前这名女子浑身都透着狼狈,却依旧不减她与生俱来的倨傲。

    狱卒被她阴狠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

    虽然这个令整个黑阙王朝闻风丧胆的大奸臣被证明是个女人,但她曾经所创下的种种奇迹,在人们心中留下了抹不去的阴影。

    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挨她一记耳光,那狱卒心里到底有些不痛快。

    他“哼”了一声,忍不住骂道:“你狂什么?就算曾经再风光,也别忘了,你现在不过就是一个连狗都不如的阶下囚!”

    女人闻言,冷笑一声,无视对方色厉内荏的眼神,径自向地牢的另一端走去。

    龙御宫的软榻上,慵懒地斜倚着一名年轻男子,那人披了件镶着貂毛的宽大袍子,五官如雕刻一般棱角分明,俊美绝伦。

    室内燃着拥有安神作用的凤髓香,左右两旁恭立着十多名身穿宫装的小宫娥。

    榻上的男子手中正捧着一本书闲闲地翻看着。

    这时,宫门外隐约传来极轻的脚步声,紧接着传来小太监的声音:“陛下,人已经带过来了,是否要她现在见驾?”

    倚在榻上的年轻帝王闻言,将手中的书本轻轻合拢,漆黑而深邃的眸底瞬间闪过一抹得意的光芒。

    “将人给朕带进来吧!”

    门外小太监轻应了一声,片刻工夫,就见那个被狱卒从地牢中拖出来的女子,以极其狼狈的姿态出现在年轻帝王的面前。

    轩辕容锦从不否认,自己此生最大的劲敌,就是眼前这个曾叱咤风云、险些夺他性命且差点儿让他死无葬身之地的狠戾女子。

    她叫秦月白!

    不,更确切地说,她真正的名字叫凤九卿!

    十二岁时,其父遭奸人所害,整个凤家被满门抄斩。

    侥幸逃生的凤九卿拜师学艺,为求上位,为报家仇,改名秦月白,女扮男装,暗中投靠太子一系,不足十六岁便踏上朝堂,开始了她血雨腥风的复仇之路。

    在将近五年的时间里,这个女人在布满阴谋的政治斗争中,充分而彻底地将她的权谋、睿智、犀利且残忍的手段一展无遗。

    可以说黑阙王朝出身高贵且最有资格上位的太子轩辕君昊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他身边的这位权谋之臣凤九卿。

    如果没有凤九卿,轩辕容锦的夺位之路不会如此艰难。

    她果然是这世间不可多得的狠角色,女扮男装多年,居然没有人怀疑过她的身份。

    只可惜她再厉害,在这个充满血腥的战场上,到底是棋差一招,最终以丧家犬的姿态败倒在他的手下。

    慢吞吞地步下软榻,身材高挑且浑身充满帝王气的轩辕容锦,缓步踱到凤九卿面前。

    抬手,轻轻勾起她的下巴。

    那一刻,他清楚地从她的眼底看到了一抹倨傲且不肯服输的光芒。

    他淡淡笑开,带着几分欣赏之意道:“我黑阙王朝自古以来便能人辈出,但唯一令朕打心底佩服的,却只有你凤九卿一人。”

    对方眼底没有丝毫惧色,虽然此刻被屈辱地对待着,唇边依旧荡着戏谑的笑容。

    “可惜这天下之间佩服我的人已经有很多了,皇上还是把您这份欣赏和恩宠留给别人吧。”

    轩辕容锦不怒反笑。

    勾在她下巴上的手指不着痕迹地收紧,力道大得仿佛可以在瞬息之间捏碎她的颌骨。

    “虽然倔强也是一种个性的体现,但你可不要忘了自己此刻的立场。阶下囚就该有阶下囚的样子,在朕看来,你现在最该做的是向朕求饶,而不是极尽所能地激怒朕。”

    那股庞大的力道虽然令凤九卿吃痛,她却依然面不改色,笑道:“原来皇上竟是一个如此容易被激怒的男人吗?”

    “看来你对挑衅朕的底线似乎十分热衷。”

    说话的同时,轩辕容锦猛然一用力,前一刻还倨傲地站在他面前的女人,下一刻便以极其屈辱的姿态,跪倒在他的面前。

    被压跪在地上的凤九卿突然笑了几声。

    她仰着足以魅惑人心的俏脸,桀骜不驯地抬起头,一字一句道:“自古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假如当初得胜的一方是太子,那么此刻像狗一样跪在地上任人凌辱的那个人,可就是皇上你了。”

    不理会对方越来越危险的面孔,凤九卿继续道:“在我看来,皇上实在没必要用这种方式来昭显自己的龙威,你胜了,这是全天下人都知道的事实。但皇上也不要忘了,在你的夺位之战中,最大的那颗绊脚石,她是个女人。一个差点儿败在女人手中的帝王,你不觉得自己胜之不武吗?”

    这话就如同一记耳光,狠狠抽在了轩辕容锦的脸上。

    如果凤九卿是个铁骨铮铮的男儿,那么这场战争他的确胜之无愧。

    可偏偏凤九卿是个女人!

    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里,凤九卿一个刚满双十年华的姑娘,居然差点儿让胸怀大志的轩辕容锦败北。

    一旦这件事被史官载入史册,那么历经多年夺位之苦的轩辕容锦,绝对是黑阙王朝皇族史上最窝囊的一任帝王。

    他不知道自己此时该恨还是该怒。

    这个明明已经成为阶下囚的女人,不但丝毫没有畏惧,反而像个得逞的胜利者,用最嘲弄的姿态向他耀武扬威。

    气怒交加之际,轩辕容锦突然淡淡笑开。

    他戏谑地捏住她俏丽的下巴,沉着嗓音,轻声在她耳边道:“原本朕是很想把你杀了的,可是现在,朕突然改变主意了。”

    他轻柔地笑着,只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朕决定断了你的筋脉,废了你的功夫,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当他清楚地从她眼底看到一闪即逝的惧意后,他知道,这场对决他已然略胜一筹。

    征服女人并不困难。

    困难的是,如何征服一个聪明而又诡计多端的女人。

    凤九卿能在官场混得如鱼得水并取得今日的成就,心机绝对在他预料之外。

    要将这么一个长满利爪的小兽彻底驯服,最重要的前提就是磨光她的爪子,拔光她的牙齿。

    就在轩辕容锦算计着该用何种方法来达成自己的目的时,跪在地上的凤九卿突然伸出一只手臂,勾住他的脖子,并向自己面孔的方向压低几分。

    “皇上,其实有个秘密一直都埋藏在我的心底,本来我真的很想将这件事藏在心中一辈子的,不过现在……”

    她将声音又压低了几分,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什么。

    当话音落定的时候,只见轩辕容锦原本得意的脸色骤然大变。

    他霍地起身,几乎在同一时间出手,紧紧揪住她胸前的衣襟。

    “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跪在地上的凤九卿强忍着窒息的痛楚,唇边却挂着淡淡的微笑。

    她哑着嗓子,勉强用极低的声音道:“一旦我将这件事公布天下,皇上可以猜想一下,你这个位置,还会不会如现在这般继续稳固地坐下去?”

    揪在衣服上的手劲无形之中又大了几分,他甚至听到了指骨错位的咯咯声。

    冷酷地眯起双眼,他咬牙切齿道:“用这种方式求死,你还真想得出来。”

    “还请皇上……成全!”

    轩辕容锦似乎能感受到她此刻濒临死亡的绝望感。

    她之所以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这个秘密,所求的不过是一个解脱。

    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对这个女人产生了几分怜惜之情。

    其实,她只不过是他和太子之间权位争斗中的一个牺牲品而已。

    可惜从一开始她就站错了位,如果时光可以重来……

    轩辕容锦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冷光绽现,手指微微一松,在她期盼的目光中冷笑道:“好,既然你一心求死,朕便如你所愿。”

    当门外侍候着的小太监在皇上的吩咐下,将一杯鸩酒递到凤九卿面前的时候,她几乎想也不想地抓过酒杯,一饮而尽!

    片刻工夫,那个曾导致黑阙王朝风云变幻的一代谋臣凤九卿,便带着胜利者的笑容,慢慢地闭上了双眼,与世辞别!

    梦醒之后

    毒酒入喉的那一瞬,凤九卿真切地体验到了死亡的滋味。无尽的痛楚、窒息、压抑,几乎将她逼到黑暗的绝境。

    她猛地睁开眼,剧烈的心跳犹在耳边盘旋不去。额上冷汗直流,滑腻的汗液几乎将她薄薄的衣衫浸透。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前的影像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陌生而又熟悉的房间布置,就像梦境一样不真实。凤九卿四下打量一眼,冷静而淡漠地分析着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这是吏部尚书府二小姐的闺房,也是她十二岁之前一直居住的地方。

    午后的阳光透过敞开的窗户斜射进来,将被打扫得干净整洁的地面洒上一层金色的光芒。

    紧闭的房门突然被人轻轻推开,一个十六七岁的妙龄丫头走了进来,当她看到凤九卿坐在床上发呆的时候,不由得露出了一个极度震惊的表情。

    她失声叫道:“二小姐,你……你终于醒啦?”

    头仍旧有些痛的凤九卿仔细一瞧,原来发出惊叫的,正是凤家被抄斩之前,她房里的使唤丫头彩霞。

    现在是什么情况?莫非她在做梦?

    她很清楚地记得自己死在轩辕容锦赐给她的那杯鸩酒之下,根本不可能有任何生还的可能。

    当初为了帮太子上位,和轩辕容锦对峙,她做了太多违背良心的坏事。

    像她这种人,就算初衷是为了给凤家报仇,但犯下的罪孽足够她下地狱被审判一万次了。所以就算她死了,也不会有半句怨言,但眼前的情况却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彩霞见她睁着一双迷茫的眼睛看着自己,惊喜交加道:“二小姐,你昏睡了整整三个月,如今终于醒了过来,这简直是天大的喜事!你等等,我这就去把这个消息告诉老爷……”

    说罢,彩霞转身就要走,却被凤九卿一把拉了回来。

    “你刚刚说什么?我睡了三个月?”

    被她拉住手臂的彩霞用力地点了点头:“是啊,三个月前,小姐被毒蛇咬了一口,那条毒蛇的毒性太大,小姐当时就陷入了昏迷。老爷急得连头发都白了,花重金请来了名医,可小姐的蛇毒虽然治好了,人却一直昏睡不醒,就连名医都束手无策。迫于无奈,老爷只能用各种名贵的药材给小姐续命,并且吩咐奴婢等人守在小姐身边,盼望着小姐能有醒来的一天。皇天不负苦心人,小姐睡了三个月,终于醒来了!”听到这里,凤九卿的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

    睡了三个月?她居然睡了整整三个月?这究竟意味着什么?莫非,之前她所经历的那一切,不过是她在昏迷的这三个月中所做的一场梦?可是……如果那真的是一场梦的话,未免太过真实了。因为直到现在,她都能真切地回忆起那种感觉——当鸩酒入喉的那一刻,她几乎与死亡正式接轨。

    “我爹呢?”再次听到这稚嫩的嗓音从自己的口中传出来,她心情真是无比激动。因为梦境里,凤家落难之后,她为了生存下去,不得不女扮男装,改名换姓。

    为了扮男人,她专门和师父学了一种武功,可以改变女性柔软的嗓音,避免她的身份暴露。

    可是现在,她却听到自己发出少女一样软腻甜美的声音,这怎么能让好不雀跃。

    彩霞急忙回道:“老爷大清早就去上朝了,临走前还耳提面命,让奴婢每隔一个时辰就来看看小姐有没有苏醒的迹象。老天爷果然长眼,竟真的让昏睡了整整三个月的小姐醒了过来……”

    听到这里,凤九卿再一次确定,她所经历的那可怕的一幕又一幕,果然是一场梦。

    她突然跳下床,脚步踉跄地走到梳妆台前。铜镜里的面孔稚嫩而娇美,那是十二岁的凤九卿才有的容貌。

    精致、绝美,肌肤白晳胜雪,最耀眼的就是左耳耳垂上的那枚耳钉,听她爹说,这枚耳钉是她刚出生不久后,玄乐道长送给她的满月礼物,只有左耳上的这一枚而已。

    据说,这耳钉上镶着的石头,全天下只得这么一颗,别看貌不惊人,却是代代流传的宝贝。

    凤九卿觉得这颗石头的外观并不华美,却因为她爹的嘱咐,从未把这枚耳钉摘下来过。久而久之,她也就把它的存在给忘了。

    凤九卿皱了皱眉头,当下也没太在意它,她沉浸在那个真实的梦境里。

    梦中,她爹在她十二岁这一年得罪了朝中权贵,整个凤家突逢巨变,被人诬陷与敌国私通,最终落得个满门抄斩的罪名。

    可她爹现在还活着,这是否说明,梦里发生的一切并不真实?

    回头看了满脸不解的彩霞一眼,她哑着声问:“今儿是何年何月?”

    彩霞被自家小姐的问题似乎问得有些傻,却还是急忙回道:“今儿是明康十五年七月十二,再过三天就是鬼节了,老爷昨儿还和小姐说,要多准备些烧纸和点心,去十里坡祭拜大夫人和二夫人呢。”

    明康十五年七月十二,距鬼节还有三天。

    这个日子凤九卿记得十分真切,因为梦里,她凤家就是在七月十三这天,被人发现与敌国私通的罪证,两日之后,也就是七月十五鬼节,凤家迎来了灭门惨案。

    如果梦里的一切都是真的,也就意味着,明天就会有人来凤家搜刮所谓的犯罪证据。

    想到这里,她心头猛然一颤。

    会吗?梦里的一切,最终会变成现实吗?

    见她蹙眉沉思,露出一脸凝重的表情,彩霞忍不住想,为什么这个明明只有十二岁的姑娘,眼底却透着成年人才有的世故和沉着?

    凤九卿并没有理会彩霞对自己的猜疑,事实上连她自己也有些糊涂,为什么在她昏迷之后的梦境里,竟然经历了从十二岁到二十岁之间的八年时光。

    如果她一直都是被娇养在深闺中的千金小姐,肯定会因为这样的事情而发出尖叫。

    但她不是!

    梦境之中,家庭的巨变迫使她变得早熟而冷静。

    她既然能为了免受轩辕容锦加在她身上的屈辱而一心求死,自然也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强迫自己接受目前的情况。

    更何况现在并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如果她没记错,梦境之中的七月十二,她爹因公一夜未归。

    隔天上午,朝廷就派兵前来搜府,紧接着就有人在她爹的书房查到了与敌国私通的信件。

    想到这里,她急奔门外而去,彩霞在她身后叫道:“二小姐现在要用晚膳吗?”

    凤九卿回头,一本正经道:“我肚子还不饿。另外,我有事要出府一趟,可能会晚些回来,你不必给我留门。”

    也不理会彩霞到底有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凤九卿吩咐完直接推门走人。

    梦境之中凤氏一门被抓,她之所以会避过一难,是因为她贪玩,外出遇到幼时的玩伴,借故去对方家里玩耍,一夜未归。

    当凤家被诬陷落狱的时候,恰逢她爹的故友,也是她梦境之中的师父玄乐道长从太华山赶来,直接将她这条漏网之鱼偷偷带走。

    为了避免梦境重演,她不敢再多作耽搁,如果她没记错,那个导致凤家被灭门的罪证,就是在她爹的书房中查获的。

    趁人不备,她偷偷摸进书房。临近傍晚,房中的光线有些阴暗。

    早在很久以前,她就知道这书房里有一个机关,是古董架上的一只玉花瓶,只要轻轻拧动,两排书架就会自动敞开。那是一间密室,珍藏的都是她爹多年来搜集的字画古董。

    而当年那所谓的“罪证”,就是被人从密室中翻找出来的。

    知道书房有机关的人少之又少,由此可判断,陷害她爹的必然是凤家的内鬼。

    梦境之中,凤九卿也是花了好一番工夫才将陷害她爹的人揪出。那人是兵部侍郎吴道远,她爹官场上的同僚。

    因为半年前吴道远的一个内侄考科举,结果被身为吏部之首的凤莫千,也就是她爹发现对方作弊,罪证确凿,引得皇帝大怒,下令责打八十板子。

    吴道远那内侄也是个短命的,才挨了不到五十板子,就被活活打死了。

    吴道远因为这件事恨得牙痒痒,不敢向皇上讨公道,便暗地里将这个仇记在她爹的头上。

    历经半年的精心筹划,吴道远伪造罪证,终于将她凤家逼至万劫不复之地。

    想到这里,凤九卿心中顿时升起各种恨意,如果不是这个吴道远,她凤家也不会被灭门;如果凤家没有被灭门,她最后也不会走上那样一条复仇之路……

    当下不敢再多作细想,她走到那玉花瓶前,左右看了看之后,轻轻拧开机关,踏入密室。

    这间密室有一个暗格,空间十分狭小,也幸亏她此时的身量极其瘦小,躲在暗格里刚刚好。

    她倒想看看,究竟是哪个内鬼,暗中将那份足以致凤家灭门的东西,偷偷放到这间密室里的。

    之所以会骗彩霞她晚上出门,也是因为此时此刻她不敢轻信任何人。

    这座宅子里,每个仆人都有可能是吴道远身边的内奸。

    梦境之中她虽然亲手制裁了吴道远,但直到对方死的那一刻,也没将安排在她爹身边的奸细供出来。

    既然老天用梦境的方式来提醒她将要发生的悲剧,她自然不会轻易错过这个大好良机。

    让凤九卿感到意外的是,在她昏迷做梦的那三个月里,她曾和师父玄乐道长学过几年功夫。而醒来之后,梦里所学的本事,居然可以被她驾轻就熟地使用。

    她明显能感觉到体内有真气在流动,对于一个十二岁的女孩来说,这已经足够她自保性命了。

    想到这里,她越发觉得那长达三个月的梦太过诡异,不但演绎了她未来八年的人生,就连梦中学到的本事,也一并被她带到了梦外。

    时间在一点点地流逝,她屏着呼吸静静等待着事态的变化。

    也不知到底过了多久,就在她昏昏欲睡的时候,密室外隐约传来脚步声。

    她顿时提高警惕,密室的大门被打开,一个人影闪了进来。黑暗之中,他打了个响指,一根蜡烛顿时燃了起来。

    凤九卿不敢喘息,悄悄躲在暗格里向外张望,只见那人脸上蒙着黑布,身形十分高大。

    只见他四下张望了一圈,幸亏密室空间并不大,那人确定安然无恙后,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小心翼翼地塞到了她爹用来珍藏字画的抽屉里。

    一切准备就绪,那人挥手之间,蜡烛熄灭。没过多久,他便轻手轻脚地离开密室扬长而去。

    凤九卿不由得“哼”了一声,从暗格里走出,扬手之际,那根刚刚灭掉的蜡烛再次亮了起来。

    她取出信封,将信展开一看,里面所写的内容还真足以让她凤家被满门抄斩。

    吴道远算计旁人的确有几分本事,可惜他棋差一招,不管是梦境之中还是现实中,都注定毁在她凤九卿的手中。

    慢慢将信放到烛火上,亲眼看着它燃成灰烬。烛影之中,凤九卿露出阴冷算计的浅浅微笑……

    抄家未成

    事态的发展顺序和梦境之中几乎一模一样。

    隔天上午,凤莫千刚刚回府没多久,就有官兵闯进府门,手中提着圣旨,说皇上怀疑吏部尚书凤莫千与敌国互有往来,私卖本国情报,要入府搜查罪证。

    整个凤府为之轰动。

    而昨天一夜未归的凤莫千,因为面临大考之际,整日在衙门忙于公事,突然闯来一批人说他与敌国私通,实在是被吓了个措手不及。

    眼瞅着大批官兵横行霸道地在凤府里四处搜查,凤莫千真是有口难言。

    早就料到这一切的凤九卿不知何时走到她爹身边,隔着衣袖,轻轻拉了她爹的手一下。

    凤莫千回神,看了自家闺女一眼。他才刚刚接受闺女从昏睡中醒来的事实,就要经历一场不可预测的家变。

    凤九卿笑道:“爹,正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他们想折腾就让他们折腾去,我倒是看看,如此大动干戈,若搜不出什么来,他们如何来收这个场!”

    闻言,凤莫千不由得多瞧了闺女一眼。

    他一向知道自己的小女儿不但生得貌若天仙,而且自幼聪明伶俐,多才多艺。

    之前她陷入昏迷,生死未卜之时,他这个当爹的不知道有多担忧,深怕这个宝贝女儿有什么三长两短,留下他一个人在世上,就真是太没意思了。

    没想到女儿昏迷长达三个月之久,竟安然无恙地醒了过来,这怎么能让他不老怀安慰?

    不过,女儿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为何她眼中流露出来的光茫竟是那样的深不可测?

    凤九卿似乎感受到她爹异样的眼光,心底暗骂自己,现在的她,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小丫头,和八年后的自己有着天壤之别。

    看来梦醒之后,她要试着改变自己的一些习惯,至少在人前,她首先得学会装傻装嫩。

    她急忙奉上一朵笑容,讨好地抱住凤莫千的手臂,努力展现几分女儿的娇态。

    “爹,您可是我黑阙王朝数一数二的好官,女儿相信您绝对不会做出对不起我黑阙王朝的坏事的。”

    凤莫千不由得苦笑一声。虽然有些事他并没做过,但不代表有心之人暗中谋害。

    他的确是个清官好官,可就是因为这样才在无形之中得罪了不少人。

    今日皇上突然下令来凤府搜查,肯定是有备而来。

    凤九卿看出她爹脸上的忧虑,不禁安慰道:“爹,我可以向您保证,没事的!”

    这时,四处搜查的官兵逐渐将搜查的范围缩小到主宅和书房。

    直接闯进书房的,正是兵部侍郎吴道远的一个儿子,这人名叫吴三水,十几岁就入宫做了内侍,目前在朝中是四品带刀侍卫统领。

    他不客气地闯进书房,似乎是有目的地直奔那玉花瓶的方向走去,用力拧开玉花瓶,密室大门也适时敞开。

    吴三水冷笑一声,带人迅速进去搜查。

    此时的凤莫千脸色已经变得非常难看。

    如果到了这个时候他还看不出来有人想暗中害他,那他真是白在官场上混了二十几年了。

    凤九卿倒没说什么,只是她的双眼,则有意无意地向凤府围观的仆人堆里瞟了一眼。

    凤府的仆人并不多,除了负责打理大小事物的陈管家之外,侍卫和丫头总共也就三十来个。

    她已经十分确定昨天晚上入密室栽赃陷害的是凤莫千身边的亲信,只是这个人到底是谁,她想,应该很快就能揭晓。

    不多时,吴三水一脸难看地走了出来。

    凤九卿看到他那个样子,心底不禁觉得万分好笑。

    说起来,梦境之中吴三水也是死在自己手里的,谁让他是吴道远的儿子呢?有其父必有其子,吴道远不是好东西,他儿子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

    只见吴三水气呼呼地从密室出来,目光不由自主地向陈管家的方向瞪了一眼。

    陈管家的表情有些错愕,似乎在用眼神问对方为什么。

    虽然两个人的眼神交会仅在转瞬之间,却并没有逃过凤九卿的法眼。

    唇角不由得溢出一抹冷笑,看来昨晚夜入密室的人,已经水落石出了。

    凤莫千见一行人并没搜出什么罪证,便上前冷声道:“你们如此兴师动众地来我凤府搜查罪证,可搜到结果了?”

    吴三水“哼”了一声,脸色不太好,虽然心有不甘,到底是抱拳回道:“属下是奉皇命行事,并非有意针对凤大人。”

    凤莫千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关于此事,本官会亲自到皇上面前问个是非究竟,至于吴统领为何会认为本官与敌国私通,本官也会查个水落石出。”

    吴三水闻言,色厉内荏地解释:“这的确是皇上亲自下的旨,派属下等人前来查探的。至于罪证,属下等人暂无所获,看来是误会一场,惊扰了凤大人,还望恕罪。”

    当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凤府之后,凤莫千终于褪去脸上的伪装,露出几分疲惫之态,挥了挥手,让府里一众丫头侍卫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他实在累了。

    昨天晚上一夜没睡,大清早刚刚回府,就遇上这么一件糟心的事。

    凤九卿知道她爹此刻心情一定不好,不过她也暗自庆幸,如此一来,八年前的凤家惨案,算有惊无险地安全度过了。

    她扶着凤莫千进房,临走前还似笑非笑地看了陈管家一眼。

    陈管家此时的表情十分难看。

    凤九卿猜,陈管家肯定很纳罕,为何暗中安排好的一切,居然会发生如此大的逆转。

    不过她可没那个好心向对方解释什么,既然胆敢背叛凤家,就该承受背叛的下场。

    父女俩进门之后,凤九卿笑着道:“爹爹是不是在朝中得罪了什么人?”凤莫千看了她一眼,这个小女儿一向都是他的心头宝,从很小的时候就表现出聪明机警的一面。

    只是今日,这丫头比往常更多了几分睿智和犀利。

    凤莫千不禁在心中叹息,如果凤九卿是个男孩,将来必会有一番惊人的作为,可惜啊!

    “爹,有句话女儿说出来您可能不爱听,但如今那些人都已经欺压到咱们头上了,如果爹爹再心存仁慈,将来逢难的,搞不好就是我们凤家了。”

    这话并非危言耸听,如果不是她及时将罪证销毁,那么此时的凤家,可能已经沦为阶下囚,成为奸臣手中的一缕冤魂了。

    凤九卿知道她爹并非愚钝之人,官场之道绝对学了十成十。

    只是为人过于良善,心中明知道算计自己的是什么人,但对方做得不过分,以他的性格绝对不会主动出击。

    可眼下的情况却并不容凤莫千再良善下去。

    因为他的良善,很有可能会将整个凤家都赔进去。

    凤莫千并未多言,这些道理他心中又何尝不知呢?

    凤九卿见他不言语,忍不住小声劝道:“既然爹爹累了,就先躺下睡一会儿吧,至于其他的,待醒来之后再想也不迟。”

    凤莫千点了点头,在女儿的搀扶下躺到床上,缓缓闭上眼。看来有些事情,的确是该好好地、仔细地想一想了。

    果然不出凤九卿所料,她爹凤莫千虽然为人和善,却并非是个任人揉扁搓圆的软柿子。

    经过上次吴三水带兵入府搜查一事之后,凤莫千很快进行了反击。

    没过多久,就传来了吴道远一家犯事的消息,原因倒很简单,吴道远身为兵部侍郎,为官期间没少行贿受贿买卖官职。

    凤莫千查出罪证,直接送到皇帝面前。皇帝当场大怒,不但削了吴道远的官位,还将吴氏一家流放塞外,令其终生不得踏回京城一步。

    至于陈管家,在搜查凤府没多久,这人就离奇失踪了,不知去向。

    按凤莫千的说法就是,陈管家因老家有事突然离京,暂时辞去凤府管家一职。

    得知这些消息之后,凤九卿心底十分畅快。

    她爹虽然喜欢墨守成规,到底不是个顽固不化之人。陈管家虽背叛了他们,到底伺候了凤家三十余年,且当他是老糊涂,让他告老还乡去吧。

    当所有的事情都解决完毕之后,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月。

    这日,父女俩同桌用膳之时,凤莫千突然道:“再过两个月就是你姐姐和宋家公子成亲的日子,待你姐姐从庙上回来后,你从旁帮忙好生张罗张罗。”说着,深深地叹了口气,“你娘和你二娘去得都早,我凤府除了我这个老头子之外,也没个能主事的女人,你姐姐虽然比你年长几岁,可你也知道……”

    他膝下一共生养了两个闺女,长女凤美瑶,次女凤九卿。

    两个闺女并非一个娘所出,他的结发妻子生了九卿,后娶的小妾生了美瑶。

    事实上在凤莫千的心里,从来都只有一个女人,那就是九卿的亲娘,自己的结发妻。

    可惜九卿的亲娘嫁进凤府多年,却始终未能怀上一儿半女。

    九卿娘担心凤家后继无人,便劝他纳妾,为凤家传香火。

    因为这事,夫妻俩闹了好些年。

    最后他到底纳了一房妾室,只可惜那女人也是个短命的,刚生下闺女凤美瑶就撒手人寰了。

    凤美瑶虽然是长女,平日却并不得凤莫千的疼爱。

    在凤莫千的眼里,心疼在乎的,只有结发妻一人,所以结发妻在很多年之后突然怀孕,生下的幼女,也被他当成宝贝般呵护疼爱。

    再加上凤美瑶为人木讷胆小,各方面都比不上九卿优秀,久而久之,凤莫千便在无形之中将那个闺女忘到脑后。

    不过忘归忘,长女到底是个快十八岁的姑娘了。

    本来在两个月前就该嫁人,结果不久前突生一场重病,请来的大夫说这病得找个安静的地方静养调息才能慢慢缓过来。

    所以婚事便向后推了四个月,而这段时间,凤美瑶便在丫头婆子的陪同下去庙上吃斋念佛,顺便将养身体去了。

    不久前,那边传来消息,说美瑶的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而且与宋家公子的婚期就快到了,凤莫千这才想起来,该为长女张罗嫁妆了。

    凤九卿听她爹这么一说,心底不由得惊讶了几分。

    对于那个姐姐,她一直没什么印象,只记得对方老实木讷,就算两个人同住一个屋檐下,她也极少能看到姐姐出来走动。

    梦境之中,她隐约记得在凤家被满门抄斩之前,姐姐就已经嫁人了,不过嫁得并不好,嫁过去没几年就不明不白地死了。

    当时她是自身难保,这个消息也是很多年后,她手中掌权的时候才知道的。

    没想到现实中,姐姐居然会因病延误了嫁人的日子。

    难道说她不小心将梦境改变之后,姐姐的命运也出现了改变吗?

    “九卿,你到底有没有在听爹爹讲话?”

    “呃……”

    凤九卿急忙回神,奉上笑容:“放心吧,爹,姐姐的婚事,我会帮着张罗的。”

    凤莫千这才满意地点头,半晌后突然又道:“再过两日你与为父一起进宫见驾,上次你画的那幅画皇上看了之后十分欣赏,所以想召你入宫亲自赏赐一番。”

    刚被凤九卿喝到嘴里的汤,差点儿因为这话直接喷出来。

    啥?

    皇上要她进宫?

    想到皇宫,她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轩辕容锦那张邪佞俊美的面孔。

    她梦境之中最大的死对头,也是亲手结束她性命的刽子手。

    凤九卿自认从来没怕过什么,但轩辕容锦的存在,却让她深切地体会到了恐惧和末日。

    身体里没来由地打了个冷战。

    那种惧,来自心底,无法磨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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