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图霸业-春日已尽雨未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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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里风兮醒来的时候,头痛得要死,就像是要炸开一样。炸开……对了!当时自己快要脱力,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周围却突然爆炸开来,那些黑衣人似乎死伤惨重,而自己也被炸得不省人事。自己现在头痛得要死……应该还没死……

    “不错啊,这么快就醒了。”萧然抱着一堆树枝进来。百里风兮这才察觉到自己在一个山洞里,而外面,天已经黑了。

    “萧然……发生什么事了?”火堆把萧然的面具映得金灿灿的,那上面的血迹已经被洗过了,但那些绯色的印记是无论如何也去不掉的。百里风兮按着额头艰难地撑起身来,“这是哪儿?”

    “稷山。”萧然把怀里的树枝扔在地上又拨了拨火。

    “稷山?我们还在稷山?”

    “嗯。”萧然似乎不想多说,从进来到现在他都没有看过百里风兮一眼。

    “不行……我要回去,叶沉他们很危险。”百里风兮摇晃着站了起来。此刻,她看上去就像虔诚的教徒,身体的极度虚弱已经被抛在物外,支撑自己的是对玄息阁众人的责任。

    “两国的护军还在搜山,我们暂时在这里躲一下。”

    “护军……”百里风兮摇了摇脑袋,似乎忘了什么重要的事。她觉得这时候脖子上的那颗脑袋很重,像是灌满了糨糊。前一刻还挂在嘴边的事情,这一刻居然就想不起来了。

    “你最好再躺会儿。被春雷炸了,可不是那么好玩的。”

    “对,爆炸……”百里风兮挣扎着挪到萧然身前,“那个爆炸是怎么回事?我现在好像……”百里风兮皱了皱眉,不知该如何表达此刻的感受。

    萧然递给她一节用新鲜竹节装的水,“喝点儿水,然后再去睡一会儿。这对你有好处,别强撑着。”

    百里风兮接过水,没喝,直接浇在了自己头上。深夜里这凉水浇头,终于让她清醒了些。

    萧然看着她,没说什么,又低头去弄火。

    “我想起来了,当时为什么会爆炸?你说春雷?我记得……当时我闻到了,闻到了花香……”百里风兮有些不确定地看向自己手里的竹节,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神一亮。

    “是朱佩,是蓟州朱家的朱佩,是不是?”

    蓟州朱家善奇巧、火药,长暗器、机关。江湖中无人不知,更无人敢惹。近年来,朱家四少爷朱佩更是名动江湖。只因他所制火器极为精巧,威力甚大,为人又好风流,是少年一辈里数得着的人物。他所制之物不多,但都有一个特点,携有花香。

    “嗯。”

    百里风兮退了几步,看着坐在火堆旁的萧然。萧然的衣衫依旧破烂,手掌依旧污浊,但是他的发丝却一丝不乱,那指甲也还是保持着极为平整的样子。

    “你究竟是谁?解无忧肯轻易给出‘碧螺’的解药,朱佩的东西你也能随手拿出。萧然,你究竟是谁?”

    “我早说过了,是来帮你的人。”

    “帮我?”百里风兮缓缓摇头,“我们不过是萍水相逢……”

    “不信也就算了。”萧然的语气淡淡。百里风兮有些不确定,这真的是那个与自己一同搏杀的萧然?这真的是那个仰天大笑不顾生死的萧然?那面具后,究竟是一张怎样的面孔?

    “你为什么不肯取下你的面具?”

    “每个人都有很多面……我们只是对不同的人展示不同的一面。”

    “所以……对我就是一张面具?”

    “对你是一片坦然,无须猜测,无须掩饰。因为一切都已被遮挡,所以,更为坦然。你要知道,人们往往用真名说假话,而用假名说真话。”

    山洞里陷入了一阵不算尴尬的沉默,夜风让树叶不得安生地嘶叫着,月亮躲在乌云里,外面一片漆黑。百里风兮无神地看着那一片要把人吞噬的黑暗,无力再去追究萧然的底细。

    “我昏过去以后发生了什么?”

    “那些人都死了……但是爆炸声引来了护军。”

    “你方才说我们还在稷山?”

    “嗯。”

    “……我该回定安城了。”百里风兮站直了身子,略闭了闭眼,好让眼前的一切不那么模糊。

    “等些日子吧……你伤得太重了。”

    “我没事。”

    “是内伤。要是不好好调理,会落下病根的。”

    百里风兮没有理会,只是一直向前走着。她走得很慢,每走一步,胸口就像是撕裂一般的疼。

    “一,二……三,四,五……十二。十二,比我想的多走了一步。”萧然看着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百里风兮,喃喃说道,“管那些死人做什么,不知道珍惜一下自己。”萧然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面具,轻轻敲击,发出闷响。

    “萧然啊,这个女人真的很奇怪是不是?这样的人拿凰图有什么用呢,不如送……”后面还有什么话,被夜风一卷就听不见了。

    百里风兮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正午时分。她张开眼,过了好一会儿才看清眼前的萧然。

    “萧然……”百里风兮艰难地抓住了他的手。

    萧然正闭目休息忽听得百里风兮的声音,张开眼来,不觉心中一凛——原来一个人的眼中充满了恨意,是这样可怕。

    “你醒了。”

    “救我……我不能死……”百里风兮张合着毫无血色的双唇,冷静下来的她怎会不知。百里扶苏既然动意要杀她,那叶沉他们只怕早已……

    “百里扶苏还没有死,我,我会死不瞑目的!”

    萧然沉默地看着百里风兮,他不知道那样一个虚弱至极的人,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抓住他的手腕。像是钢铁一般的钳制,萧然觉得,若是他不答应,或许手腕会捏碎。

    萧然缓缓地点了一下头,百里风兮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又陷入了昏迷。萧然掰开她的手指,自己的腕上已经有了几个淤青的痕迹。

    “这么恨他吗?”萧然看着百里风兮,“余毒未清,体质受损,在稷山之上又那么拼命……百里风兮,你要怎么活下去?”

    烨州烟雨楼,春尽雨未收。

    扣指轻吟,自顾而笑,一身轻袍缓带的朱佩悠然坐在烟雨楼的雅座里。每年这个时候,他都会来这里坐一坐,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所以,这个时候要找他并不是什么难事。当烨州捕头周盛扬冒雨来到烟雨楼问过这里的掌柜后,大大松了一口气。

    “大人,他在三楼。”大堂里的客人看见周盛扬低头对一个身材矮小的中年人说话,不免有些奇怪。要知道在烨州,周大捕头的名声还是很响亮的,要他低头的人还真不多。

    那中年人只是点了点头,直接上了楼。周盛扬略顿了顿,还是跟了上去。到了三楼,那中年人很客气地敲了门,得到许可后才推门进去。他没有关门,但是周盛扬很识趣地没有跟进去,别人自然也都没有进去。

    朱佩看到进来的人,很友好地笑了笑,“要一起喝杯酒吗?”

    “好。”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朱佩笑得更开心了,重新拿杯子倒了一杯酒,似乎根本没看到门外还站着一班捕快。

    “听闻烨州神剑莫万通最近投靠了朝廷,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朱佩递过酒,含笑问道,那样子像极了殷勤的主人,让这酒楼也添了几分暖意。

    “是。”

    “哦……”

    “你很失望?”

    “有一点。”

    “为什么?”

    “莫万通这个人和他的名字一样,一生就只会一样,其他一概不通。其实,我挺羡慕这样的人,只有专心,才能做好。但是他既然投靠了朝廷,只能说他的心已经不专了。”

    “人成名后总要做些事。”

    朱佩笑了笑,喝了一口酒,“所以我觉得有一点儿失望。”

    “我也听说蓟州朱家的四公子朱佩近来制了一件新奇的东西,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是。”

    “这件东西最近在稷山上弄出了很大的动静,不知道公子知不知道?”

    “知道。”

    中年人看着朱佩,道:“那就请公子跟在下去一趟烨州府衙吧。”

    “你知不知道朱家四公子除了会弄些新奇的东西外,还喜欢做什么?”

    “不知。”

    朱佩笑着看了看自己的手,说道:“朱佩善精巧制物,性好风流……”说到这里,朱佩忍不住笑了起来,“所以,衙门那种地方,我怎么会去呢?莫万通,我也劝你还是好好回去练剑吧。”

    莫万通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和朱佩保养得极好的手相比,他的手显得很粗糙,上面布满了老趼。

    “那就得罪了。”不到万不得已,没人会想要得罪朱家。可是莫万通现在不得不得罪,这时候听到朱佩的话,他的心里是什么滋味?

    周盛扬站在外面留心着两人的对话。这时候,他已经握紧了刀,可是还没等他拔刀出鞘,朱佩就不见了。准确地说是在一阵烟雾后不见的。当烟雾散去,他的刀还没有出鞘,而莫万通也只来得及站到窗边,看朱佩准确地落到早已准备好的骏马上扬鞭远去。

    算起来稷山属于烨州的管辖范围,难怪莫万通一行人会来找朱佩。

    “啧啧……看来交你这么个朋友并不划算啊……”朱佩策马向稷山而去,嘴角还挂着一丝连自己都不明白的笑意。

    朱佩来到稷山,顺着记号很容易就找到了萧然落脚的山洞。两国的护军此时已经撤离了,只是在边境上都各自增派了军队。稷山上的事并没有外传,只是那么大的动静终究难以瞒住世人,但能清楚知道事情真相的人并不多,大多数人也只是看着热闹罢了。

    “你来了,好像有些晚。”萧然没有抬头,只是给高烧昏迷的百里风兮敷上了一块浸了水的破布。

    “烟雨楼……你知道每年我总会去坐一坐的。”

    “我都快死了,你居然还有心情去烟雨楼?”

    “我相信你不会那么容易死的。”朱佩说着看向百里风兮,“倒是她……怎么样了?”

    对于前话,萧然笑了笑,虽然别人看不到,“她应该是服用了散功丸一类的东西,身体损伤得厉害,加之稷山一战……现在正发着高烧,其他还不好说。”

    朱佩凑近了些,俯身看了看百里风兮,一边摸着下巴一边说道:“真是个美人。”

    萧然站了起来,“解无忧应该在陈国,我们回陈国去。”他看了百里风兮一眼,“看看能不能让她好起来。”

    朱佩看着萧然逆光的背影,良久一叹,“我才说了对莫万通投靠朝廷有些失望,可现在我却对自己有些失望。”

    “现在的朝廷确实没什么好向往的。”

    “希望到最后你不要让我失望。”

    萧然回头道:“一定。”

    朱佩走到萧然身旁问道,“那好吧,我们走吧。”

    “嗯。从晋国走。”

    “什么!”

    “从晋国走,去一趟定安城。”

    “你要去送死吗?”

    “不。我只说要去确定一些事情。”

    朱佩皱眉看向百里风兮,“她知道了吗?”

    “她已经想到了。”

    “那又何必——”

    “亲眼看到,总是会让人印象深刻。”

    百里风兮醒来,已经是三日后的事情了。那时还在下雨,马车颠簸,但速度并不慢。狭小的车厢里,萧然和朱佩几乎是促膝而坐,腾出来的空间足够百里风兮休息。百里风兮第一眼看到的是朱佩,她并没有太过吃惊,在以前的一次任务中她见过朱佩。然后她才看到了萧然,依旧戴着面具,不让人窥探半分神色。他二人都闭着眼在养神,看来这一路走得并不容易。

    “这是去哪儿?”百里风兮的声音有些沙哑,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已经不那么烫了,脑子也清醒了许多。

    “到了你就知道了。”萧然依旧闭着眼,显得有些冷漠。

    倒是朱佩听见百里风兮开口张开眼来看了看,他笑着道:“你的烧已经退了,等回陈国后找到解无忧他应该能帮你。”

    “陈国……”百里风兮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然而她什么也没再问。车里又陷入了沉默,只听见外面的雨时大时小,仿佛不会停歇。

    马车一路颠簸,终于到了定安城。那天,下了许久的雨也停了。

    “百里风兮。”萧然很郑重地叫她的名字,死板而苍白的面具依然没有任何改变。

    百里风兮突然有些紧张,握紧了双手,渐渐有些汗意。

    这是一辆再平凡不过的马车,一路小心翼翼从稷山驶向定安城。车上的人很少露面,连车夫都不曾看清车上那名女子的容貌。当百里风兮吃力地走出去时,车夫好奇地回望了一下,却惊艳地忘记了收回目光。而百里风兮的目光已经定格在城门前。没有任何言语,没有任何表情,百里风兮就像是突然被人抽去了骨头一样栽倒在地。

    阳光已经有些炙热了,前些天下的雨被蒸腾成了热气,将人笼罩其中,空气变得浓稠,连呼气都觉得困难。百里风兮倒在地上,目光依然没有离开城门。在城门前,不知何时架起了一个绞刑架,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正孤零零地挂在上面。

    “绿娆……”百里风兮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这一刻,她的声音与眼泪似乎都被蒸腾一空,只留下一个躯壳。

    这一辆马车虽然普通,但停在绞刑架前已经让人起疑,再加上百里风兮的举动,很快就有卫兵赶了过来。朱佩靠坐在车上,看着那些卫兵,头也没回地说道:“非要闹到如此地步吗?”

    萧然没说话,只是看着百里风兮,眼神似痛苦,又似满意。直到后来,所有情绪都落进了那黑色的瞳人里,再不让人看出分毫。

    “你说她还能杀人吗?”

    “你……真的……”似乎想找一个合适的词却发现根本找不到,最后,朱佩还是选择了直接跳下车,站在了百里风兮身前,挡住那些聚拢来的卫兵。

    看见朱佩,正围过来的卫兵都停了下来。他们也许并不认识朱佩,但那一把十二骨棕竹濯羽扇他们却是知道的。当初怀袖堂费了三年工夫,朱家四公子一掷千金之物,世人多多少少都是知道的。

    百里风兮没有理会这些,她眼里只剩下绿娆。她努力撑起身子却又倒下,溅起的尘土呛到了自己。似乎终于知道自己是站不起来了,但百里风兮却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她伸手,一寸一寸地爬向了绿娆,耳旁又回响起那熟悉的欢快的声音。

    “风兮姐,你看,这里的枫叶把天都映红了。”

    “风兮姐,你有没有觉得叶沉今天不对劲啊。哈哈,是啊,我在他的茶里放了泻药,谁叫他总给我脸色看。”

    “风兮姐,我看见一个公子……”

    “风兮姐……”

    箭矢险险地落在百里风兮身旁,她连看也未看一眼。

    那是一个卫兵因为紧张而滑了手。朱佩皱了皱眉,似乎想要出手,却见萧然纵步旋身掷出一把飞刀,割断了绿娆脖子上的绳索。

    百里风兮张开双手,接住绿娆。她紧紧地抱着绿娆,一开始只是小声哽咽,可心中抑制不住的悲伤还是冲破喉咙,尖厉地向上天呐喊。

    “啊——”似乎已经分辨不出是人类的声音了,那一声喊叫混杂着太多的东西,仿佛是野兽中箭临死之前对敌人最大的控诉。连站在一旁的萧然也忍不住退了一步。

    卫兵们惊呆了,连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也忘记了。直到看见萧然一掌打在百里风兮的后颈将她击昏,他们这才又举起手中的弓箭。可还没等他们出手,一阵奇异的花香突然在他们中飘散开来,紧接着的一声声爆炸声终于彻底惊醒了他们。

    连着几天的雨,让人的心情也变得有些阴沉。好在今天终于出太阳了。

    朱雀宫在王宫的东南角,是晋国王宫里第三大宫殿,是百里逸在位期间修建的。算起来这里是整个晋王宫最华美的一座宫殿,却没有一人入主。没人知道百里逸修这样一座宫殿是为了什么。直到多年后,百里扶苏知道风华的存在。只可惜现在朱雀宫四周卫兵环绕,一派紧张早已掩去了往日的慵懒精致。

    “珠帘翠幕,落羽飞觞,犹记得昔年惊鸿舞罢,倾尽紫阙。”百里扶苏缓缓念来时,风华正执盏听雨,白衣素颜,却是贵气天成。她笑了笑,看也未看百里扶苏一眼。

    “阁主为何发笑?难道扶苏说得不对?”百里扶苏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风华睨了他一眼,自顾饮酒。

    “昔年公主风姿天下倾心,看来是扶苏唐突了。”

    闻言,风华终是忍不住一挑眉,道:“你知道我是公主?”

    百里扶苏对风华真诚地笑了笑,“那还要多谢您身边的人。”

    “叛徒,什么时候都会有。当年你们背叛了魏国,如今她背叛了我。呵,没什么大惊小怪的。”风华喃喃地说道,也不知是说给百里扶苏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无论如何还是要谢谢您,若父王知道您会进宫来见他最后一面,他一定会很欣慰的。”百里扶苏脸上的笑意延展开来,渐渐得意,却依旧不那么放肆,就像是笼了那么一层雾气,叫人看不真切。

    大殓那一天,那个已经没有任何线索可寻的玄息阁阁主,自己入了宫。这让百里扶苏怎能不高兴?怎能不笑?

    那天也是下着雨……

    风华端着酒盏如是想。

    自从将凰图的秘密告诉了风兮后,她就已经打算不问世事了。也许在自己的世界里可以想着风兮带着凰图恢复了大魏朝,完成自己没有完成的梦……可是,比这先传来的消息却是百里逸的死讯。听到消息的那一刻,心里是什么滋味呢?那个和自己纠缠了半生的男人……

    风华记得自己并没有哭,但是觉得自己的心坍塌了一块,那几天过得有些魂不守舍,以至于根本没有理会为什么叶沉没有告诉自己这个消息……是了,这个消息是羽溟山上的人查探得知的,现在想起来,那时候玄息阁已经被控制了吧……可是,一直以为对他无情的自己却在那时完全失去了判断。大殓那一天,自己还是忍不住想来见他最后一面。

    那天下着雨,入宫门的时候虽然觉得有些异常,但自己并未多想。到元仪殿的时候,新君已经主持完仪式了,只剩下袅袅的烟火气和成片的哭喊声。那一刻,风华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局外人在冷静地看着一出戏,似乎那个人还没有死,这一切只是一出戏。直到手指真切地触碰到棺椁,直到那经历了岁月的面容不再对自己微笑,直到自己眼中落下泪水。

    不在乎其他人惊讶的目光,不在乎你我注定今生无缘的身份。这一刻,终于站在了你的身边,可惜……

    风华静静地看着百里逸,不知道大殿里的那些人何时退了出去,也不知道匆匆赶来的百里扶苏喘息了多久。这一刻,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对百里逸微笑,絮絮地说着那些过往。她从来没发现原来自己有那么多话想对他说,等发现时已经晚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彻底黑了。近在咫尺也看不见他的模样了,风华这才惊醒,大殿里竟然没有其他人了……而大殿外却密密麻麻地点亮了火把。

    当大门用力打开,那一袭白衣映照在无数火把下,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百里扶苏也过了许久,才叹息似的说道:“和风兮真像……”然后,他就下令让人擒住了风华,并将她囚禁在朱雀宫。他本来是想马上告诉百里风兮这个消息的,但一个人让他放慢了脚步。那是风华身边的一个侍女。具体是叫什么名字,百里扶苏现在也没有记清楚。她告诉百里扶苏,风华是大魏朝的金枝公主,她曾在风华酒醉的时候听到了关于凰图的事情。

    “说起来,母后对您的了解还真是有限,我也以为您不过是父王的棋子,想不到您的身份这么尊贵。”百里扶苏缓缓地说道,仿佛故人叙旧,“我没有告诉风兮关于您的消息,想必她还存着希望。”

    “那倒应该感谢你?”风华嘲讽地一笑,“风兮和我不同……百里逸说得对,我终究一事无成,而她不会。”风华眼中带着一丝回忆。

    “或许是吧……她真的和您很不一样。不过我想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的。”百里扶苏优雅地抬起手来,他的手干净、洁白,“都会死在我的手上。”

    “我想再问一遍……凰图究竟是什么?”百里扶苏突然收紧了手,连脸上的表情也在一瞬间变得冷酷。这是他追寻了很久的事,然后似乎已经与他擦肩而过——自己是否对百里风兮下手太早了……

    “我不知道。”

    “这四句话不正是您说出去的吗?”

    风华看着百里扶苏,笑了起来,就像以往她笑这天下人一样。是的,都不过是为了她说的这四句话劳心劳力的俗人。她则永远在高处俯视着他们。

    “如果您还是不打算说,那我只好请您换个地方住了。”

    “杀了我吧……”风华饮了一口酒,满足地叹息道,“我不会告诉你任何事。”

    这一刻,百里扶苏忽然想起了百里风兮似乎也说过相似的话,忍不住皱了皱眉。

    风华风姿摇曳地站了起来,在大殿里转了个身,仿佛华丽的谢幕。当酒盏从手中滑落碎在地上的时候,她也一头撞向了那粗壮的柱子。只可惜力道差了那么一点儿,她的手被人拽住回拉了一点儿。

    “我说过,你们要死在我手上。”百里扶苏制住风华,“我是晋王。”

    “区区晋王……”

    “总有一天,我也会是这天下之主。”

    “哈哈……是吗?”血从风华的额头滴落,将她的半边脸染得无比狰狞,“百里扶苏,你不配!”

    “史书从来就是胜利者书写的。我篡位怎么了?我杀人怎么了?只要我立下千秋功业,史书上不一样歌功颂德?”

    风华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一路笑着,笑着被投身到牢狱,那个蟑螂、臭虫、老鼠、污水浑浊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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