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心-乌金疯狂(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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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近一小时的攀登,扑面而来的是清新的气息。

    “有水。”海小全判断说,他还说不准是怎样的水源,瀑布、河流、山泉……他说,“附近有水。”

    翻过一道小小的山梁,出现在面前的是一座山顶水库。大跃进年代修建的水库,至今仍然发挥着作用——供应盘山百万居民用水。

    “众,我俩走到水库边上了,出了矿区。”海小全说,“往山下走才是矿区。”

    “我们下山。”她说。

    垂直走下去,他们想也没想到就走到卐井,准确说是一片废墟前,炸毁后的卐井景象破败。

    “走吧,众。”他说。

    “我去看看。”丛众走向井口,鬼使神差她去看,这一看不要紧,有了重大的发现。

    “快来看,小全。”她叫他。

    那时海小全懒散在树下,嚼着落地的野果。

    “小全。”她再次叫他,听出声音很激动。

    海小全走过去。

    “有青蛙。”丛众手里多根蒿子秆儿,用它拨弄青草寻找。炸井一个多月,井口的乱石间长出野草。

    “青蛙?”

    “还不止一只。”丛众描述见到的青蛙,说,“大花鞋(青蛙一种)。”

    海小全对她发现青蛙,未置可否。自然没去想在煤井口发现青蛙意味着什么。

    “井口有青蛙……”丛众寻思。

    “怎么啦?”

    “小全,有青蛙的地方应该有水,可是你想啊煤井口怎么能积水呢?”丛众说,“井口不该有水。”

    “下雨积水呗。”

    “多大的雨水能积满矿井呢?”丛众眺望山顶水库,忽然大叫一声,“答案有了。”

    “什么答案?”

    “水库漏水,淹没了矿井!”

    丛众这个结论把自己吓了一跳,天呐!该井可能发生透水!

    “透水?”

    “肯定是透水。”丛众煤院的书比海小全读得好,采矿业的知识扎实,她问:“这是哪家的矿井?”

    “鬼脸砬子煤矿的,叫卐井……”海小全到过该井,知其名字。

    密匝的树丛后面有一双眼睛盯着他们,从山上走下来就盯上了。丛众说的透水,四黑子听见,他急忙给刘宝库发信息报告此处情况,等待对方回复。

    “是透水后炸的井,还是炸井后透的水。”

    “有什么不一样?”海小全说。

    “显然不一样,两样结果两种性质。”丛众说,“我妈说继父在鬼脸砬子煤矿干过活,突然失踪……”

    “你想得太多了。”海小全和丛众想的不一样。

    “卐井有问题。”她说。

    短信回复,指令四黑子逮住那两个人,带到白狼洞。

    对突降的厄运,丛众和海小全全然不觉。

    海小安身带两支枪沿着蛾眉河走,与丛众他们不同的是,一个白天,一个黑夜。

    山风在夜晚变了脸,发出瘆人的鬼哭狼嚎的声音。

    手在裤口里,海小安握紧枪。独自一人去和神秘人见面,需要的不仅仅是胆量,还需要智慧。

    今天,是专案组最丰收的一天。并过来的张扬案子,第一天就有了突破,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举报者(女人),给专案组打来匿名电话,说张扬指使四黑子杀死郭德学;小王拿着郭德学照片辨认,有了收获,一矿工十分肯定地说,郭德学在卐井挖煤,和他最要好的年纪稍长一点儿的矿工姓庄,会唱单鼓戏。

    如果今晚顺利,鬼脸砬子煤矿的神秘面纱有望近日揭开。

    蛾眉河钻进树林,海小安行走越发艰难。他得侧着身子,从一棵树移到另一棵树,像只猴子。月亮在这时躲起来,四周黑乎乎。假若神秘人忽然从树后蹿出来,从后面抱住他,那就危险了。

    海小安觉得浑身发紧,血液流速加快。

    “嘎哇!”一只大鸟被惊飞。

    一个人影突然从树后走出来,他远远地说:“海队,是我,兰光辉。”

    “兰光辉?”

    “是我约的你。”兰光辉走近。

    “怎么是你?”海小安松开枪柄,抽出手来。

    “海队,我不敢明目张胆地见你呀。”兰光辉说,“我现在护矿队,有人盯着我,所以才请你到这里来。”

    “兰光辉,你就别客气了。”海小安说,“我需要什么你心里清楚,捞干的说吧。”

    “先告诉你,护矿队在监视你们,你们一进驻招待所就开始监视。”兰光辉说,“招待所内安装了多个隐蔽摄像头,你们的一言一行都在他们的监控之中。”

    “他们是谁?”

    “你们要找的人啊。”兰光辉说,“刘宝库、张扬、四黑子,矿上的四梁八柱啊!”

    “他们安排你们监视的?”

    “对呀,是三矿主刘宝库安排的。”兰光辉说。

    三矿主刘宝库,那二矿主大矿主呢?海小安问。

    “二矿主是张扬。”

    “大矿主呢?”

    “那我不知道,反正张扬听大矿主的,刘宝库听二矿主张扬的。”兰光辉所了解的内幕只是这些,他的说法和警方掌握的情况大体相同。

    “说说卐井。”

    “卐井出了事故。”兰光辉说,“透水……”

    一听透水两个字,海小安心被蜂子蜇了一下。一切正顺着他的推测前行,他希望只是自己的臆想而不是事实。看来严重的问题不能回避了,依稀看到大矿主的背影,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这个背影。

    “郭德学从卐井逃出来,他是唯一的幸存者。”兰光辉说,“可他还是给四黑子杀掉了。”

    “当时井下有多少名矿工?”

    兰光辉讲在卐井挖煤的人单吃单住,由护矿队送饭到那个工棚子。他说:“我送过几次饭,一共十四名农民矿工。”

    “你确定他们都下了井?”

    “这个井就一班工人,他们白天睡觉,傍晚下井,第二天早晨上来。”兰光辉说,“一年多来,始终是这么干的。”

    海小安心情越发沉重。

    “炸井目的是把他们封死在里边,谁能想到郭德学没被淹死,奇迹般地爬出来。”兰光辉说。

    他把所知道的全部讲给海小安,包括四黑子如何在运煤货车上做手脚,制造车毁人亡的假象。

    “他们为什么要杀掉李作明?”

    “我想是怀疑他卧底。”

    这一点兰光辉讲的也和警方掌握的情况一致。

    “四黑子在哪儿?”海小安问。

    “四黑子把护矿队交给我带着,他说他去办一件重大的事,过几天再回来。”

    “你估计他去哪儿?”

    “不清楚。”兰光辉愧疚地说,“我本想帮助你们,就是飞毛腿打蚊子,有劲使不上。”

    “其实这样做帮了我们大忙了……”海小安感谢他,卐井的谜底兰光辉给亮出来,这是警方万万没有想到的。

    “海队,我出来工夫不短了,得马上回去。”兰光辉向海小安告辞,匆匆忙忙走了。

    “注意安全!”海小安叮嘱他。

    树林里飘过来一句:“海队,我妈给你晾了葫芦条。”

    兰光辉的家住在郊区,海小安逮过兰光辉,他结伙偷矿上的煤,数量很大,被判了刑。

    海小安一次办案路过兰光辉的家门前,他对李军说:“这是谁的家,窗户连块玻璃都没有,进去看看。”

    走向摇摇欲坠的平房,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走出来,见到穿警服的海小安他们就喊:

    “打倒兰光辉!兰光辉是个大坏蛋。”

    李军愣怔,什么年月还呼喊这种口号啊!

    “我们走吧!”海小安撇身走开。

    身后传来老夫人的喊叫声:“打倒兰光辉!兰光辉是个大坏蛋。”

    回到警队,海小安要大家集资,带有行政命令的味道。他说:“扶贫济困,每人一百元。”

    “又是啥名堂啊?”

    “我不是说了吗,扶贫济困。”海小安说。

    “哪里是自愿,分明是绑架。”有人说。

    谁怎么说海小安不管,刑警支队捐上二千八百元。他亲自送到主管兰光辉家的那个街道办事处,督促他们给兰光辉的母亲修缮房子,再以后每逢年节,海小安带上物品去看兰光辉母亲。

    装疯卖傻的老人,见到穿警服的也不喊打倒兰光辉,兰光辉是个大坏蛋啦。

    兰光辉出狱后,母亲把海小安照顾她的事对儿子说了……于是才有了兰光辉主动向海小安讲出鬼脸砬子煤矿的黑幕。

    至于葫芦条是这样,兰光辉母亲听说海小安爱吃葫芦条炖肉,就满院种葫芦,秋天后晾葫芦条,差儿子给海小安送去。今年的葫芦条还没晾干,所以兰光辉临走说了句:“海队,我妈给你晾了葫芦条。”

    盘山市政府大楼前停着一辆四轮子,这种农用拖拉机是不准进城的,何况还拉来了男女老少二十几人,显然是起了大早,在交通警察上岗之前进的城。至于红灯电子眼的什么他们不管。

    上访的人拿四轮子当舞台,正上演一场戏。他们为醒目打着长长的条幅,上写着:青天大老爷,帮我们找找亲人!

    门卫将他们拦在大门外,即使不拦他们也不想进院,这个规矩他们还是懂的。

    “你们谁是带队的?”信访办主任出面,问。

    “我,我是屯长。”查屯长上前,说,“领导,我们屯子十三个人,由葛大眼带到罂粟沟挖煤,可是虎拉巴的(突然),都和家里断了联系,来人找了都说没有。”

    “你们是哪儿的人?”信访办主任问。

    “将军岭。”

    “将军岭在哪儿?”信访办主任问。

    “远挠子去啦。”查屯长说。

    “找人到罂粟沟矿区,怎么带人到这儿来啦。”信访办主任说。

    查屯长反问:“罂粟沟是不是归市政府管?”

    “是。”信访办主任说。

    “这不结了,找正道了。”查屯长说。

    那时,陈副市长正等着海建设和煤炭局长的到来,大门前的吵嚷惊扰了市长,他问秘书:“怎么回事?”

    “一伙外县的农民来找人。”秘书说。

    “找什么人?”陈副市长问。

    “说是他们屯子的十三个人,由原屯长带队来挖煤,突然都与家人失了联系,派人找遍罂粟沟矿区,没找到人,他们怀疑出了矿难。”

    “矿难?”陈副市长一愣。

    “是,他们说电视上有出矿难不报的,于是他们坐着小四轮子,从一百多公里外赶来……”秘书详细向陈副市长汇报。

    陈副市长听到矿难为之一愣事出有因,检察院反贪局派人到鬼脸砬子煤矿办案,事先和他打了招呼,说那里可能存在重大案情,公安局的专案组进驻前,梅国栋专门到陈副市长办公室,向他讲了进驻的理由。

    鬼脸砬子煤矿与一个人相连,这个人又是老同学,公检两家都到矿上办案,看样子要出问题。公一半私一半,陈副市长昨晚叫海建设到自己的办公室来,关起门密谈。

    “建设,我俩说话就不绕了。”陈副市长开门见山,问,“你和鬼脸砬子煤矿有没有关系?”

    关系,海建设咀嚼关系的含意。

    “不好说,还是不愿意说?”陈副市长问。

    “都不是。”海建设说。

    “我们是老同学,可以说最亲最近,能帮助你的我责无旁贷。”陈副市长语重心长地说。

    海建设听出他话里的弦外之音,使用老同学的称呼,让他感到格外亲切,同学、战友、兄弟有时意义相同,在此时此刻,陈副市长以老同学的口吻和自己说话,海建设不能不考虑他的问话了。

    “是不是听到有些反应?”海建设问。

    “如果是反应就好了。”陈副市长说,“鬼脸砬子煤矿的卐井有重大隐情,公安、检察两部门已立案,市政府决定派你们安监局和煤炭局到矿上去,配合公、检工作。”

    “事态有那么严重?”

    “建设,炸卐井是你力主的,你没发现该井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海建设一概装不知。

    “张扬是你手下的科长,不知你管得怎么样,他做的事是不是你批准或默许的呀。”陈副市长瞥眼海建设一只垂吊的空袖筒,表情里有了惋惜,说,“你是安监战线上的英雄啊!”

    陈副市长没有说出下半部分的话,海建设也听出来了,意思是,你这个英雄别让手下的人玷污和毁誉。

    “既然你心有底,我就不说了,明天上午你和煤炭局长过来,我们研究一下进驻鬼脸砬子煤矿的事。”陈副市长说。

    “陈市长,信访办的人劝说不了……”秘书说。

    “我下去见见他们。”陈副市长和秘书一起下楼。

    有人喊了声:“陈市长来了!”

    查屯长导演一样指挥上访者,喊着号子:“嘿!一、二!”

    上访者齐声地:“青天大老爷——”

    “哎哎,你们乱喊什么,这是咱们的陈市长,有事说事吗。”信访主任加以制止。

    “陈市长,我们屯的葛大眼……”查屯长开始向陈副市长陈述。

    海建设的车给围观的人群拦在大门前,他从车上看见人群中的陈副市长,略微思忖,对司机说:“我们先离开,过会儿再过来。”

    司机是局长肚里的蛔虫,单位里办公室主任和司机,是两位揣测领导心理的大师,局长的一个眼神他都能够理解到骨髓。海建设的司机同样具备这一功能,他把车驶入开运街,开运街是盘山最宽最长的街,它像一根绳子,一头系着市区,一头系着罂粟沟矿区。

    此刻,海建设觉出这条街对他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自己的辉煌是从这条街延伸出去的,那么毁灭也是要从这条街走回来。想到这儿,海建设脸色寡淡起来,像是缺乏营养和患着大病。

    司机敏感到局长神情变化,既然是消磨时间,他将车并入慢车道,那样可靠近街旁花草,晚开的鸡冠花、串红、高粱菊什么的,给局长带来好心情。

    鲜花慢慢向后退去,海建设的心情神奇地好起来。他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很快接通:“喂,小安,我是爸爸……哦,有点事儿,你今晚回家一趟。把船船带回来!”

    司机见到局长的笑脸,他理解喜色来自天伦之乐,急忙说:“那我们去鱼市转转。”

    “你呀,算是把我吃透了。”海建设说。

    “船船爱吃煎鲇鱼。”司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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