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地平线-无聊才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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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读过很多的书。记得一次去西北大学讲课时,我拍着自己的大肚皮说:我的肚子里就是一个图书馆。这话有些夸张。我的骨子里有一种夸而张之的情绪,自己也知道这不好,起码是不符合中国国情,但是有时候一不留意,就表现出来了。我看书看得很杂,什么样的书都拿来看。只要能看进去,就潜入其中去看。我看书从来不是为了什么需要,而是把看的本身当作一种享受。鲁迅在他文学活动初期,给书房里贴过一幅楹联,叫“有病不求医;无聊才读书”,我的读书,亦是如此。给我最重要的影响的一本书,也许是罗曼罗兰的《约翰克利斯朵夫》。那是1979年,省作协办读书会,这是一本必读书。带班的说:别的书可以不读,你要搞文学,这本书必须读。她还说,这是一本“制造”了中国1957年那一代右派的书。《约翰克利斯朵夫》带给我的影响是可以想见的。我被深深地震撼了。我明白了在此之前我接触的都不是文学,而只是宣传品。我还明白了人除了是一个吃喝拉撒睡的臭皮囊之外,他还有精神的一面。而在那精神的高处,是怎么地铺张和辉煌的景象呀!因为你是人,所以你有责任令自己高尚起来。我看过很多的书因此叫我一一枚举,真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你列举了这本书,那么对你没有列举的那本书是不公平的,不是么!我喜欢过俄罗斯文学。前不久和西班牙作家代表团座谈时,谈到俄罗斯文学,我说,我对自普希金开始,一直到前苏眹的一流、二流,甚至三流作家的作品,都能达到如数家珍的地步。我喜欢普希金这个浪子,他的一句短短的诗就能激起我半天的惆怅。果戈里的中篇《肖像》、屠格涅夫的中篇《春潮》,都达到一种艺术的极致。托尔斯泰的最好的作品,也许是一个叫《一个人需要多少土地》的短篇。一个人需要多少土地呢?托翁告诉我们,一个贪婪的俄罗斯外省的地主,在经过一生的掠夺土地的斗争之后,老了,就要死了。

    死之前,他让人把他抬到挖好的墓穴去看。看着墓穴,这个濒死的人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一个人,其实只需要三沙绳的土地,即可以收容下他尸体的那么一小块土地,就足够了!我也喜欢英国大诗人拜伦的《唐璜》。《唐璜》的那种大机智、大幽默、大气度,简直可以包容一切、吞没一切。在文学创作中,我贪婪地从《唐琪》中汲取着营养,数十年不缀。普希金是伟大俄罗斯文学的开端,而俄罗斯文学一夜间从小草变成大树,个中奥秘就是普希金对拜伦的模仿和承袭。普希金说:我因为拜伦而发了狂。《叶甫盖尼奥涅金》简直就是《唐横》的俄国版。我还喜欢《梵高传》。人类那一幕凄凉的图景叫我落泪。一个人在选择了艺术的同时他就选择了不幸。这是艺术家共同的宿命。他将把自己像祭品一样为缪斯献上。在我最近读的书中,有两本书给我以影响。一一本是李银河博士写的《性与婚姻》。李博士让我们知道了许多的东西,她的东西方比较虽然不够全面、沉稳,但是带给我们许多新鲜的信息。李博士是已故作家王小波的妻子。话到这里了,那么我想说我十分喜欢王小波的小说。王小波比获得诺贝尔奖的高行健,更懂得中国,而王小波的小说风格,似乎也正在有意无意地完成着中国小说和世界小说的接轨,可惜他死了,愿他安息。我正在看的另一本书是阿诺德汤因比的《历史研究》。一部人类史,汤因比用一本书将它概括了,而且言之有据,论之有理,这真叫人折服。我所以喜欢这本书,是因为我过去曾经关注过匈奴民族,目下又在关注罗布泊和楼兰,而在这本书中,汤因比关于欧亚大草原的阐述,让我看到了一个英国人的视角是怎样的。我写过十多本书。我从来不读自己的书,连书架上也不去放。这原因是,我的文字都是在感情炽烈的情况下写成的,我没有勇气在看的途中再承受第二次激荡。这情形,就如同达吉雅娜在写给奥涅金的信中说的那样:我的信到这里就写完了,重读一遍都脸红!

    2001年11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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