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道之光-无章节名: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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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二

    那一年的冬天很冷,凛冽的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她拉了拉衣领,把半张脸裹在玫红色的高领毛衣下。

    雪积了很深,足足有五寸高,小小的身子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好几次都险些就要跌进厚厚的积雪里。

    头还有些烫,脸上潮红一片,眼睛迷糊着睁不开。在这样的天气下,往前挪动一步都很难。

    她想起走出家门前,妈妈不忍心看她的眼神,还有一向沉默寡言的爸爸脸上的震怒。

    妈妈哭倒在地上,抽噎让她说话有些断断续续:“你是不是想让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啊?你才二十一岁呀,身上就落下这么多的病根,你让我们怎么活啊?这大雪天的,你身体还没好,你去干吗呀你去干吗呀!”

    门被关上的瞬间,一滴泪从她的眼角缓缓滑落下来。

    她二十一岁了,跟冰刀在一起十一年了,她一半的生命都花在了冰刀上,她怎么能甘心放弃,她的梦想还没有完成,她不能放弃。

    车子开不走,路上行人很少。前面有个人推着一辆二八自行车,车座上的雪已经落满,那人一边走走停停一边掸雪,没一会儿她就跟上了他,离着不远的距离。

    雪花落下来,鹅毛般大小,落在脸上的时候冰凉,终于能将她脸上的燥热逼散一点点,让她清醒一些。

    她的步子越来越慢,那人越来越走不动,两个人像是有着说不口的默契,在那条路上走了很久。

    “啪嗒”一声,那个人摔在了地上,黑色的大衣上瞬间染白了一片,雷锋帽掉在了地上,眼镜斜挂在一边耳朵上,样子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她伸手拉他,他有些不好意思,把手裹在衣袖里才递过去。

    她想,君子之礼。

    拍了拍身上的落雪,接过她捡起的雷锋帽,点头道谢了好几次,他似乎想到什么,脸一红,挠着头说:“我叫席之礼,前面生产队二队的。”

    然后又问:“你呢?”

    没有了考斯腾,没有了冰刀鞋,没有了冰码,她就是个平常的女孩子,喜欢街上的新鲜玩意儿,爱吃街边的小摊子,甚至喜欢跟着隔壁院子的丫头偷偷去生产队看高大帅气的男人。

    她张了张口,声音很小:“吴珊妮。”

    席之礼载着她去了体馆,站在玻璃门前,他绅士礼貌地送她进去,然后摆手再见。

    门外的雪被铲平了,他走得很快,但时不时回过头来看她,应该是看她吧,这里又没有其他人。

    那天晚上回去,她跟还在哭的妈妈撒娇,保证今晚一定吃药然后早些睡。就腌菜吃着馒头的爸爸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第二天早上,她的床头放着包好的两个雪白的馒头,还是热乎的,她站在爸妈的窗前,两个人睡得正熟,她穿上鞋就跑出了门。

    应该,能碰见吧。

    拐过巷口,前一天的积雪已经在太阳下消融,没有了寒风凛凛,她的头疼发热也像阴霾一样散去。她跳跃着,手里温热,心里动荡。

    席之礼果然在那里,他像是刻意一般,走得很慢。她到他身旁时,调笑他:“你是三寸金莲的小女人吗?”

    席之礼笑着,牙很白,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很亮,她看着,陷进那片光亮里。

    她掏出一个馒头:“吃饭了吗?”

    自由恋爱,在那个年代来得简直轰轰烈烈,没有父母之命,没有媒妁之言。

    席之礼载着她穿过大街小巷,妈妈坐在院子里,见他们经过,在身后喊着:“慢一些慢一些。”

    在妈妈的心里,更宁愿她跟席之礼在一起别再去体馆了,席之礼家世清白、工作稳定,家里还有两间房产,为人和善懂礼,一切都让她满意。

    那天体馆的训练一直到晚上,世锦赛就要来了,教练对她的身体做了各项评估,情况不太好。

    这些年她常常不顾大病小病拖着身体来体馆训练,年轻人,身体再怎么糟蹋,也会有负荷不了的那一天。

    教练找她聊了很久,她低头不说话,直到教练踌躇着问她:“要不,放弃吧?”

    她拒绝了,苦苦哀求教练再给她一次机会,如果这次不成功,她就退下来好好养身体。

    教练答应了她,约法三章,不论结果如何,谁也不能反悔。

    席之礼等在体馆外,穿着她送他的白色衬衫,洗得干干净净的。

    两个人往家的方向走着,有蝉鸣声不断,席之礼有些紧张,手一直搓着,拉了她好几次手,终于忍不住了。

    “珊妮,你嫁给我吧!”

    没有鲜花没有戒指甚至没有单膝下跪,没有那些俗套的流程情节,她愣愣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心里徘徊。

    妈妈给两人一人煮了好大一碗面条,她注意到妈妈好几次想开口把爸爸拉走,她放下筷子:“有什么事就说吧。”

    席之礼跟着放下筷子,抢在爸爸前面开口:“是这样,今天下午我跟叔叔阿姨提了我们结婚的事,他们不反对,所以我想,什么时候咱们就把日子定下来吧。”

    她没有开口,她没有理由反对,她喜欢这个男人,不对,她爱这个男人。

    她妥协地说:“等世锦赛过后再说吧。”

    没人能逼得了她,没有人再开口说话。

    她一直抱有幻想,如果她成功了,那么总有一天她就能实现她心里珍藏了好多年的梦想。

    可是,她失败了。

    她跪倒在冰场里,号啕大哭。这是从她参赛以来,十一年里,唯一的一次失败,真让人心疼啊!

    手一下一下地捶在胸口,有人在台上为她加油,她摇摇头,没机会了。

    席之礼差点就要冲进冰场,他被拦在场外,一声一声地大喊:“珊妮,没关系,你还有我,你还有我!”

    婚礼的那天,妈妈笑得很开心,从木头柜子的最下面取出一个方盒子,打开之后,是一件红色的旗袍,摸上去,很舒服。

    “这个啊,是你爸爸当年用第一笔工资买的衣料子,他本来想给我做件衣裳,可我不让,说以后要给我闺女做嫁衣。你看看喜不喜欢?”

    她换上,走出房间。

    爸爸终于笑了,门外的席之礼看着她,说不出什么好听的情话,傻愣愣地夸她:“你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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