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身-S只可能是方重山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
    最合作的女人是刘亦艺。

    我与她坐在露天咖啡厅里,两人隔桌对望。她在从我身上找她恨过的女人留下的痕迹,我在从她身上找被父亲爱过痕迹。

    我们什么都没有找到。

    她是很容易拘谨又很容易松驰的女人。五十岁左右。看不出美也看不出丑,一旦融入做晨炼的老人,她立马可以不见踪迹。而我。我在她瞳孔里看到自己的模样。胖。迟缓。看不出女性魅力当然也不会被混淆成男性。

    她没有在我身上找到打扮成藏族少女咬着小刀的安朵的影子,所以,放心地长舒了一口气。

    她说:“我很讨厌你母亲。”

    我笑。我知道她不会讨厌我父亲。

    女人总是喜欢为难同性。异性眼光若有游移,她不会怪责异性不够坚定,也不会检讨自己可有闪失,只知道将恶狠狠地目光箭一般向同性嗖嗖放去。女人对一个男人的爱可以长,可以短,但是对另一个女人的恨,常常无休无尽。

    “S只可能是方重山。”她提到父亲的名字时,脸上还有一点点伤感的羞。

    “为什么呢?”

    “你看这些信!”她将我发到她邮箱的信打印成一叠,随便抽出一张来寄给我——

    S:

    你睡了吧。能安然入梦吗?

    和你说了五个小时的话,依然感觉不够。那个让我震惊的消息像一枚炸弹,有些让我手忙脚乱了。

    我们只是要去喝一杯咖啡,谁知道在路上会有这样多的意外出现?先是我排斥Q,因为一杯咖啡的温暖,我开始厌倦开水了。然后是你。四个人的戏忽然出现两个人退场,你是否和我一样无措?开始我们都以为我们与他们的距离不过是一杯咖啡的时间拉开的,只消快走几步,便能将这杯咖啡的时间淹没。我们想好了我们的方式,却没有考虑到对方,正如我常说的那句“最难控制的是人的情绪”,他们变卦了,他们不陪我们玩了。

    我在放下电话前几秒还在向你求证,你是否会因为其它演员的退场而产生退意,你说你不会,这颗定心丸我吃下,算是给今天的睡眠一些心安。

    先这样吧,我睡觉,在离你千里之外的床上陪你一起入眠。明天的事情明天再想,虽然现在已是明天了。

    一月二十八日凌晨

    我匆匆扫了一眼,这些信,我几乎可以倒背如流。

    她激动地说:“我与重山在过年时正在闹分手。你看所有信的日期吧,还有,有一封信是说到了这些信写于过农历年时……”她想低头找信来做证明,我摇摇头:“我知道那信,你向下讲好了。”

    “重山与我分手后飞快地与安朵结了婚。你不也是说过,安朵在和重山结婚前还在与另一个男人纠缠不清吗?所以,他与她的开端,当然是一场偷情。”

    “我很感谢你让我看了这些信。几十年过去了,我才知道,重山与安朵在一起时,起初不过是想喝一杯咖啡。如果,我早知道他只是贪这杯咖啡,我就会任他去喝。喝完咖啡总是要回家的,我多傻啊,居然不知道他是将我当成家。”

    “我与他的恋爱从一开始就不顺利。”

    “你知道,我现在的婚姻是第二次婚姻吗?认识重山的时候,我刚从第一桩婚姻里出来。我归结我这一生,只能用两个字:不顺!”

    “我第一任丈夫是个东北人。不顾家,大男子主义……这些我都能忍,但是,我忍不了的是他打我。开始只是偶尔地打,像打情骂俏。后来,就升级了。动不动拳打脚踢,还将所为过错都推到我身上,说我这种女人就是该打,说打我是因为爱我……这些歪道理。”

    “离婚之后我什么都没了。我与前夫没有孩子。他以为我一个女人一定不敢放弃房子存款,只身跑到社会上。那时我也想了很久,比起被他打死,我宁可选择在社会上饿死。”

    “你别急,我快说到重山了。”

    “认识重山是很偶然的事情。我在药店工作,他来买药。那天,他一跛一跛地走进来,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我就知道我们会有故事。”

    “他的脚崴了。我不但卖给他药,还让他坐在椅子上,我来给他按摩。”

    “我念书的时候学中医,推拿什么的还算在行。药的作用,加上推打,他感觉自己好了许多。当他将钱放在柜台上像普通顾客一样推开门走掉时。我的心忽然空了一下。我想,可能不会再遇到他了。”

    “傍晚下班时,我刚走出店门,便看见了他。他笑的样子很好看,牙齿整齐洁白,像广告上的笑容。”

    “他说,我的脚好多了,谢谢你。”

    “我知道他绝不是因为要感谢我才等在哪里的。那时,我挺好看。三十二岁的女人其实比二十三岁的女人更有魅力。那时我不知道他有多少岁,但是,我肯定他比我小。我对自己说,这是个小男生呢。但是,他问我可不可以一起吃晚饭时,我的脸一下子就红掉了。”

    “我们在一起分分合合处了四五年。”

    “是我帮他从一个二十岁什么都不懂的小男生培养成男人的。”

    “我看着他被我的心血滋养成一个迷人的男人。”

    “我又自豪,又自卑。”

    “十二岁。我与他相差十二岁。他越好,我越不安。不安他手机上每一个女人的电话,在乎他与我见面时有没有夸我好看。与他在一起,总感觉是在用手掬水,生怕他会滑落,生怕他会抓不住。怕到有时候索性想撒手泼掉算了。”

    “我常向他提分手。没有什么原因。也许只是他的女同事给他打了一个电话,他拿着电话笑的很灿烂。我就会忽然自卑起来,自卑到想马上退出他的生活。”

    “他当然总是哄回我。”

    “我认为,在他安抚我不要多思的时候,是他最在意的我的时候。所以,分手,倒像是一个法宝了。当我感觉不安时就拿出来祭拜。”

    “这个法宝几乎次次管用。因为它太好使,我倒忘记了广为人知的那个狼来了的故事。”

    “那年过年时,我总感觉有什么是不对劲的。”

    “你知道,过年总是与家人团聚,所以我与他见面少也是正常。但是,有很多次他的电话打不通。问他,他说父母在用电话。有一次,我又打他家里电话。接通了,我与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他心不在焉,说话时躲躲闪闪,好像怕被什么人听。我灵机一动,就用手机去拨他的手机。呵,果然,是占线声。”

    “我问他,你的手机怎么占着线。”

    “他说没有挂好。”

    “这个谎撒的太笨拙了,我又伤心又害怕。我说,我会查你的手机通话记录。他说,刘亦艺,你无不无聊?他这样对我说话还是第一次。于是,我又祭拜起我的法宝。我说,我受不了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了,我要分手。这次,他居然没怎么哄我,他说,亦艺,这些日子我也想过很多次了,其实我一对你从来没有过不好,是你太自卑,才会认为我不够有安全感,我无法帮你克服你的自卑,我也不想看你再这样痛苦下去,分手就分手吧。”

    刘亦艺将自己说出了眼泪。

    我同情地看着这个女人。我想告诉她,如果我是父亲,我也会离开她,不管再遇上的是安朵还是别的什么人。

    有什么比一个敏感多疑自卑的女人更可怕呢?

    她哭了一会儿终于平静下来。

    她说:“信里不是说,四个人的游戏忽然有两个人退场么?那时候,我正好在重山的生活里的退场。而安朵,应该是与她的男友也在闹分手吧。”

    我叹气:“可是,你忘记了最后一封信了吗?最后一封信里,我母亲说他们又见面了,但是S冷漠地拒绝了她。你认为父亲会是这个冷漠的男人吗?”

    “为什么不是呢?我与重山还不是今天冷漠明天热络?恋爱的事情,谁不是反反复复的?我想,S只能是重山。最后那封信写的是他们的不愉快。接下的愉快与共同生活,才使安朵不再写信啊。你想,她都嫁给重山了,还写什么啊!”

    她与苔姨一样言之凿凿。

    S是父亲。这也是我想要的结局,可是,为什么有了一个声音坚定的同盟时,我会更加不相信了呢?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