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笑脸-无章节名: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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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筱菲早上七点钟又赶到病房,为杜镇东端来豆浆油条茶鸡蛋,麻麻利利地把病房收拾得顺顺妥妥。望着她忙碌的身影以及瘦了一圈的人形还有苍白脸颊上的黑眼圈,杜镇东从心里感到怜惜,他说,筱菲,看你忙出忙进的,别把身体累坏了。苏筱菲不自然地笑了一下,说,伯父,没事的。说完,匆匆离去。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杜镇东不住地感叹,还是农村姑娘懂人情有礼貌,考虑问题周到,想事情细致,她不仅关心你的吃饭问题,还在你烦心发躁之时能够劝慰几句。看来,立德真该找苏筱菲这样的女孩,今后可以享福。而想到那个曹天歌,杜镇东的心里便满是怨怼。还是立德挺身相救过的,从昨天到今天就未见个人影,久不露面,是什么意思,难道怕用了医药费赖在她身上吗?真是的,一点礼貌都不懂,一副架子太大了。不就是北京人吗?难道北京人连基本的知恩图报都不懂吗?不说是来伴护,至少也该打个照面啦。

    曹天歌是中午来的,陪着一对中年男女一同而来。曹天歌向杜镇东介绍说那对中年男女是她的爸爸妈妈。曹天歌的爸爸长得很高大,微胖,脸上挂着笑,给人一种和善平易的感觉。他紧紧握住杜镇东的手,感激地说,老杜,真的感谢你培养出了这么勇敢这么无私这么忘我的好儿子。从他的身上,我看到了民族的一种希望!

    您别高抬他了,在那种危急时刻,谁都会那样做的。杜镇东谦逊地说。

    不是的,现在好多大学生都是明哲保身管好自己,哪里有立德这种舍己救人的英雄气节。说真的,这孩子的确很优秀很了不起!天歌的妈妈显得很年轻,浑身上下洋溢着职场女性的优雅和干练,从她赞不绝口的夸奖中,可以看出是发自肺腑的感言。

    老杜,立德的医药费你就不要操心了,这家医院属我们总公司管辖,我昨天已经给院长交代过了,让他们从北京几家眼科出名的医院请几名著名专家来会诊。对这么出色的孩子咱们要不惜代价抢救,争取不留半点残疾。曹天歌的爸爸说出了自己的安排。他声音洪亮,一听就知道是那种经常作报告搞演讲的嗓音。

    谢谢!谢谢!杜镇东握着天歌爸爸的手,一个劲地表述着感激之情。

    曹天歌的爸爸妈妈走了,曹天歌留了下来。她忽闪着那双略略凹陷的大眼睛,十分真诚地说,伯父,让您受累了,昨天我陪我爸到派出所报了案,把我手机拍的那张照片交给了派出所,今天上午,我把那张照片传到网上,我想通过“人肉搜索”来锁定歹徒。

    孩子,你忙你的,我专门陪护,没啥累的。昨晚是立德的两位男同学护理到早上六点才回校。

    一定是王斌峰和李成华吧。天歌问。

    好像是吧。

    他们俩是立德的铁杆。立德在他们的身上资助了一些钱。

    那就是了。他们昨晚都说得感激涕零呢。立德这家伙,资助别人也不做声,就是一个劲地向家里哑要钱,弄得他妈和我误解他了。

    立德这个人心肠好,不张扬,我特别喜欢他这点。昨天,他是为了保护我而受的伤。天歌忽闪着她那略略凹陷的大眼睛,低沉地说。

    你是他的女朋友,保护你是他的责任。

    不是的。曹天歌的眼里蓄满泪水,哽咽地说,其实,我们昨天都说到了分手。

    啊!怎么会这样?杜镇东大惊失色,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

    昨天下午四点钟,我和立德相约在凯丽广场那儿溜滑板。我们从四点滑到七点。之后,便走进附近一家叫“村里人家”的便民店去吃饭。在等菜的空隙,我问立德,我爸我妈想让我考雅思到英国留学,你能陪我去吗?立德摇摇头,说,我学的是文科,在国外留学没多大用。我问,你去年那么向往到英国去的,怎么一下子变卦了?他苦笑一阵,说,那得多少钱啦?我爸那破厂苟延残喘朝不保夕,现在又碰到金融危机,怎么能够支付得起这么昂贵的费用呢?所以春节回家,看到那个阵势,我口都没开,我不想给他们增加心理压力和经济负担。我说,你就不担心我孑然一人孤寂无助。他垂下头,嘟呶道,那边不是有你的白马王子吗?立德所谓的“白马王子”是我爸顶头上司的公子,叫白信诚,北大毕业,去年到英国留学。我爸我妈的确有意我和白信诚发展关系。一则白家和我们家门当户对,二则我爸还想在仕途上前进一把,难免很需要白父提携,三则白信诚自身素质很不错。但我对白信诚没多大好感,觉得他自视清高自以为是自我第一,不是我喜欢的那种。有时和立德在一起,为了逗他,我就故意把白信诚拿出来说事,是想让他急让他心生醋意让他更多爱我一些,没想到他反倒产生一些自卑。看到他不太自信的样子,我赶紧声明道,我和姓白的可没任何往来,你不要欲加之罪哟。他抬起头,真诚地盯着我,恳切地问,你能不能不出国?我说,出国是我爸我妈早就定好的,我也想出去增长一点见识丰富一点人生经历。立德有些泄气地说,你爸你妈肯定瞧不起我这个乡巴佬,巴望不得把你送到英国去。我说,我爸没见过你,我妈见过你一面,压根儿就没瞧不起你。其实我妈见了立德一面后,对我说,这个男孩很健康很阳光很干净,让人看了很舒服。她并没有反对我和立德交往。我怎么解释,立德就是听不进去,他闷在那儿自顾自喝茶。

    不可否认,立德非常爱我,但是他还牵挂着苏筱菲。他时常流露出离开筱菲有点对不住筱菲,好像欠她什么一样。春节后伯母住院,立德也认为伯母是因为操他和筱菲的心而急病的,因而他的心里没有片刻安宁过。尤其是前不久,他从同学那儿得知,苏筱菲又到一家“梦巴黎”夜总会在坐台时,他气得半死,找到我,让我拿主意挽救苏筱菲。他说苏筱菲和他同窗十几年不能就这样让她眼睁睁地堕落,还说她爸她妈唯她这个女儿骄傲,把全部希望寄托在她身上,两老要是得知女儿变成这样,希望落空,不怄死才怪。我说,坐台是她的选择,也是她赚取学费维护花销保持她浓厚虚荣的唯一门道,你怎么去挽救她?你不会把她拴在裤腰带上吧。我承认,我当时的话说得不很中听,让立德很失望。后来,立德避着我找过筱菲几次,有无效果我不知道。爱是自私的,我把我的全部感情都交给立德,可他却还要去找别的女孩子,我心情郁闷很有想法,于是耍了一点小伎俩,故意疏远他,以期激起他对我的重视和爱恋。

    看他只顾喝茶不理会我,我刺激了他一句,问,是不是又想你的初恋了?他剜了我一眼,依旧默不作声像个闷葫芦地坐着。

    我们闷闷不乐地吃完饭。立德终于开口了,他冷冷地说,天歌,如果你执意出国,我拦不住你,只能祝你顺利祝你幸福!那种口气好像是要和我诀别一样,我愣住了,拉住他问,你是不是想分手?他未置可否,最终从口里迸出一句话,我们冷静冷静吧。

    我十分委曲,拎起运动背包,愤然离店匆匆而去,立德慌忙追出来,急急地走在我身边,口里不停地解释缘由。

    正在这时,从路边突然窜出一名青年男子,手持匕首,对着我的脸部刺来,说时迟那时快,立德赶紧扑过去,脸部接住了刺向我的一刀。他好勇敢好无畏!歹徒仓皇而逃,我拿出手机拍下了歹徒逃跑的背影,接着拦了一辆的士。在车上,我替他捂着伤口,血汩汩直往外冒,我害怕得浑身战栗不止,他却安慰我说,别怕,你今天见识了什么叫男子汉吧。我就是男子汉!说完,还冲着我笑,一笑扯动了额角的伤口,他咧嘴一动,忍住了,但扯得我的心生痛生痛的。

    天歌的讲述语速缓慢,语调平和,面色肃然。杜镇东听了,对昨晚发生的事已经有了一个大致了解,其实他的心里还悬着很多疑惑,如苏筱菲为什么坐台?立德为何突然提出与你分手?还有立德真的是考虑他爸开的工厂处境艰难难以支付昂贵的学费而不出国吗?等等,他都没有问,他只是问了一句,歹徒持刀行凶是针对你来的吗?

    天歌肯定地点点头,说,歹徒好像不是真想行刺我,看那样子,只是想破我的相。

    你得仔细想想,曾经得罪过什么人没有?我是说你要有些预防,怕这种人再来报复。杜镇东好心好意地说。

    谢谢!伯父,我从小到大没有得罪过任何人,连嘴都没和人吵过。和立德谈恋爱前没有和别的男生处过朋友,我不可能得罪谁呀?天歌自个儿问着自己,小心地在记忆的长河里搜寻。

    天歌表白自己从未谈过别的男朋友,而筱菲却说天歌谈了很多男朋友,到底谁说了假话呢?杜镇东揣摸不透。

    下午三点的专家会诊得出一致意见:为立德右眼实施眼角膜移植手术。手术时间定在两天后,主刀大夫是一位留德博士,不到四十岁,是眼科专业的新锐代表人物。角膜活体由曹天歌的爸爸负责联系,由一位三十多岁的残疾人捐献,据说得花十五万元钱。

    手术很顺利很成功。手术过后,杜镇东连忙给林慧珍打了电话,告之她立德为救曹天歌受伤的事儿,告之她默默资助两位四川大学同学的事,告之她手术成功的事……最后,他泣不成声地说,我们的儿子很英勇——很无私——电话那头,林慧珍难掩悲痛,哽咽地说,前几天我到寒影寺,住持看了我的面相,说我有灾祸上身,可怎么就弄到儿子头上了呢?我明天赶紧再回寒影寺,求菩萨保佑我的立德……

    苏筱菲依旧每天到病房来三趟,送饭,收拣病房,洗衣服,两个大老爷们的短裤衩都被她拿去洗了。她总是轻悄悄地来,一言不发地做事,做完之后又默默地走。就好像那勤劳麻利寡言少语的家庭主妇忙完家务后还要去干公家的活一样,手没空闲脚不沾地。

    她真的在“梦巴黎”夜总会坐台吗?这么朴实纯善的女孩怎么能做那种事呢?她为什么要去坐台呢?难道是家庭困难所致吗?即便家庭困难也不能去做这种事呀?杜镇东冥思苦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本想问问立德,但他忍住了。

    天歌每天来一次,一般在晚饭后。她来后主要是向他们爷俩通报“人肉搜索”的新情况及派出所的办案进度。她有些得意地说,不出几天,歹徒就会现出原形。

    杜镇东十分庆幸苏筱菲和曹天歌从未正面碰过,两个人好像定时掐准早有预约一样,相互躲闪互不碰面。

    术后第六天晚上,苏筱菲提起饭盒准备出门,立德叫住了她,轻声问道,筱菲,那件事处理好了吗?苏筱菲站在墙边,眼睛望着地面,脚在地砖上划来划去,一副心事重重欲言难言的模样。

    你得当机立断迅速抽身!立德说。

    苏筱菲抬起一张泪眼模糊的脸,无望地看了立德一眼,匆匆离去。

    立德铁青着脸,恨恨地举起捏起拳头的手,狠狠地砸在病床上。

    筱菲到底出了啥事?杜镇东待儿子立德的情绪稍稍平复后,试探着问道。

    立德别过脸说,爸,您别管!

    我和你妈把筱菲当女儿看,她有事咱们能不管吗?你说出来,我们共同拿主意,兴许更能帮助筱菲。杜镇东着急地说。

    立德憋了半天才说,爸,筱菲遇上大麻烦了。从去年上半年开始,她在一位女友的邀约下,时常出去坐台赚钱。我得知这个信息后,找到她,劝她不要再去坐台。她口气轻松地说,坐坐台对自己没啥损伤,还能一次赚几百块钱。我们家里条件差,坐坐台,既可补贴日常花销,还能赚钱把自己打扮得时尚漂亮,有什么不好。很多女大学生都在干这种营生。她说得没错,很多女大学生从坐台起步,后发展到被人包养。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堕落下去,严厉地说,你要是缺钱,我资助你。但如果你再这样下去,我就把这件事告诉你爸你妈。看到我态度坚定,她才表态不再出去坐台。可她表面答应我,暗地里还是时常出去。最可怕的是,她不知怎的误入一家由黑恶势力控制的专门介绍“三陪小姐”的公司。这家公司掌控着那些女大学生的隐私,暗中操纵她们去做“三陪”。

    要是不去呢?杜镇东急促地问。

    他们就会公布你的隐私。

    报警啦,难道公安局也管不了他们?

    人家又没有对你犯法犯罪,你根本抓不住任何报警证据。

    这么说就没办法了?杜镇东不甘心地问。

    受伤那天,我提出和天歌分手,其实就是想去拯救筱菲。立德面色严峻地说。

    你是好样的,儿子。杜镇东拍着他的肩膀说。

    我担心她陷得太深难以自拔,恐怕自己是在做无用功。立德的语调突变,淡淡的,毫无信心的样子,接着,他好像在自言自语,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正在这时,曹天歌来到,父子俩赶紧闭口。

    曹天歌大方地坐在床边,和立德并排靠在床靠背上,用双手捧住立德的手,轻轻地摩挲着。杜镇东立刻起身走到门外,两个人的谈话他还是清晰地听到。

    你每天忙“人肉搜索”忙督派出所办案进度还要操心来看我,考雅思复习得怎么样了?没几天了吧。

    我不考也不出国了。

    怎么突然变了呢?

    我走了,谁来给你上眼药水。做过角膜移植手术的人为防排异反应至少要上半年的眼药水。

    你爸你妈不逼你出国了?

    我爸说尊重我的选择,我妈说,你要好好照顾那个有着一张阳光笑脸的勇敢男孩。

    你妈准允我们啦?

    我妈从来就没干涉过我们。她还说让你出院后搬到我们家去休养一段时间咧。

    沉默一会,好像是两人接吻的声音。

    喂,我告诉你,“人肉搜索”已经基本锁定凶手,你猜是谁呀,“梦巴黎”夜总会的保安队长。

    啊!“梦巴黎”夜总会的。立德好像在喃喃自语。

    是的,估计还有幕后元凶。

    天歌,咱们不追究了吧,只当我白挨一刀。

    来不及了,派出所今晚就要拘捕凶犯。

    真的吗?立德似乎瘫在了病床上。接着他说,天歌,不管涉及谁,咱们不起诉吧。

    我就知道你心软。

    晚上十点多钟,曹天歌刚刚走出病房,立德接到手机,苏筱菲跳楼自杀,正送往医院抢救。

    责任编辑:闵艳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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