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歌-无章节名: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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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十三,正午,桐树沟一块麦地的边上,铁铣翻出许多新鲜的泥土,那副锃亮的棺木缓缓放进墓坑,那些翻起来的泥土又被迅速合了进去。

    响手最先走了,并且不能回头,这是规矩。村里的人各自找到自家的桌凳锅碗,事情办完了,各回各家。

    秀水没有拿钱,她一向准时的经期已经推迟了十三天,她怀着一个秘密。赵保交代卫东将钱存到信用社,将来给老四的娃儿。老王走了,春英终于说了一句话,这条路死了噢……

    赵保回屋拿了筐,老二卫国喊,爹,你干啥?赵保说,老四坟园边上的麦子踩倒了好多,看着怪可惜,我去捡回来。他走了几步,喊老二老三,拿个板锄拿个铣,给老四再上些土。

    原载《文学界》2013年第2期(上旬)

    原刊责编远人

    本刊责编章颖

    作者简介:南在南方,是句废话,本名毛甲申,男,原籍陕西省镇安县,现居武汉。1990年高中毕业后,挖煤、伐木、做园艺。1997年至今,在武汉某杂志社做编者。写一些小说,也写一些随笔。

    创作谈:还是唱歌

    南在南方

    前年腊月在叔家喝酒,来了几个人买棺材,叔是木匠。来人觉着打扰了我们酒兴显得不安,不停道歉,并自罚三杯。我们放下酒盅,帮着将棺材抬到公路,那里停着拖拉机。十里外,一个客死煤窑的年轻人等待入殓。看着棺材远去,有人忽然唱了一句:人活在世上有个什么好呀……

    腔是老腔,陕南丧歌的调子。乡村总是有些古风,丧歌便是一种。唱词早已定型,从开唱到歌罢,也有定式。生死是一场交接,唱到最后总有一个光明的去处。中间杂着唱二十四孝,大约是对晚辈的赞美。歌师在乡村与接生婆相似,因为迎送,都是受到尊敬。

    唱歌在陕南,与陕北不同,它相当婉约,声音也温柔很多。除了丧歌,还有些小情歌,如贾平凹吟唱很久的几句:后院有棵苦楝树呀,未曾开花哥先尝哎。还有一种曲调相当慢板抒情,唱:春打六九头呀春雨贵如油,春草池塘卧春牛……我外爷唱得很好,他中风之后,嘴角歪斜,依然唱得悠然自得,他一直唱到死。我问他为什么要唱,他说,不唱歌,没别的事呀。

    我写这篇小说,显然是受到了刺激。我少时的玩伴在山西矿上死了,我是在电话里知道的,除了叹息还是叹息,那年过年时,我和他还在一起喝酒的。后来我回家,听说他的父亲——歌师,为他唱了丧歌!那刻,我心如刀割,好像耳边忽起歌声,歌声里,一位父亲,或者说一个歌师用自己的方式,跟儿子做了决别。

    这事就存在我心里了,想写篇小说。之前,我写了一些言情,城市的背景,城市的男女,爱或者不爱,纠缠在一起。而这次却想写另外一篇小说,这如同待客,自然是满心满意的,但也要些缘由,凑成一席才好。这样想,我并不着急,好像要等一个缘由。

    有一天,四大家族这四个字触动了我。我眼前忽然就出现了四个人,歌师兼劁匠、风水先生、郎中、村长,还有一位小官员的家长。在乡村,他们都是头面人物,让他们凑一桌最好不过。他们需要一个故事,而这个故事已经超出了我的亡伴本身。我试着表达我对乡村的心意,还是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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