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花落尽光年伤-时光的两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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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忧伤纷纷地,撒满一身。

    男生忽然叹了一口气,看着昔草。他说:

    “算了。你回去吧。”

    “真的?你放我走?”

    “嗯。”

    “不会秋后算账吧?”

    “不会,放心。”

    昔草终于放心地离开单车棚。刚走出不远,她便看见周晨染和周小乔从教学楼里走出来。

    那双依偎的身影,狠狠撞痛了她的眼。

    为什么她喜欢的人,早就喜欢了别人?

    那天和他相遇时,男生侧着脸。昔草也就一直没能发现他另一边脸上的疤痕。

    他就是那个少年犯。

    几乎把人杀了的。刚来不久就令学校的烂仔闻风丧胆。有人偏偏不信邪,课间找上门挑衅。结果,(1)班的学生都能听到(2)班闹得鸡飞狗跳。

    隔壁班大批面色恐惧的同学逃到走廊上。有人飞快地跑去告诉老师。

    昔草也好奇地跟着同学们跑出去看。人越挤越多,一大群黑压压的后脑勺,诚惶诚恐地望进(2)班的教室。人太多,各种体味在一个狭窄的范围内泛涌,冲进鼻孔里,莫名就想呕。

    其实是看不清里面的情况的,昔草被挡在围观的人群后面。她只听到隔壁班里有人打骂,呻吟,以及桌椅噼里啪啦地砸到墙上,发出巨响。她觉得耳朵像疯掉了,被声音充斥着发胀发痛。

    很快,闻讯赶来的老师及时制止了事态的发展。

    少年犯和几个闹事的学生被带出来,经过围观的人群。昔草站在人群后面,少年犯脸上的刀痕像一道掠过夜空的烟火,恍惚地消失在眼前。

    人群逐渐散去,昔草却心有余悸地站着不动。

    看到了的。少年犯就是单车棚里遇到的那个男生。她没有想到,那天竟从那样凶恶的男生手里逃了出来。准确地说,是他放过了她。

    再见到那个少年犯,在学校附近的街道上。

    花开似海,城市被埋在红木棉深处。

    鲜红的花瓣飘舞着,缓缓下坠。一大片地,一大片地,浸染了视线。时光缓慢得失去了真实感。昔草安静地站在街头,微冷的花瓣软软地压覆在她的肩膀上。

    她望向校门口。

    等到周晨染出来了,她还要实施什么样的小阴谋呢?为了接近周晨染,她已经使出许多小诡计。对方甚至有些察觉,开口就问:“又是你?这次又怎么了?”

    再多的阴谋诡计,却不能拉近她和他之间哪怕一寸的距离。

    她是这样的愚蠢,而且失败。她应该早就放弃了的,可连她也惊讶自己的执着。她有时想,在她失去的记忆里,也许曾经有个她执着喜欢着的人。可那个人,她把他弄丢在记忆里了。

    一辆单车突然停在眼前。

    一抬头,便看见那道明艳得似烟火的刀疤。心随即下沉了三厘米。

    少年犯伸出右脚撑着倾斜的单车,明亮的目光倾泻而出,她微微不安起来。

    “什……什么事呢?”

    少年犯不说话,嘴唇咬了咬,竟有一丝微笑碎碎地自嘴角流出。

    “你是叫昔草吧?”

    语气很奇怪。像一个陌生人很熟悉地搭腔。昔草僵硬地点了点头。

    少年犯忽然伸出一只手。

    “我们做朋友,好吗?”

    “啊?”

    简直无厘头!昔草眉头皱了皱,不好发脾气。毕竟对方是连烂仔也畏忌三分的杀人犯。

    对方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又是一笑。

    “你是不是怕我呀?”

    “没有……哪有……哪有!”

    口不对心。也是有原因的。昔草暗暗叫苦,这家伙为什么要缠着自己呢?她求救地望向四周。学校门口那边,周晨染和周小乔骑着单车过来了。她获救似的,拼命挥起手。

    “周晨染!周晨染!”

    少年犯也回过头。

    昔草赶紧跑向了周晨染。未等对方停下车,她便跳上单车尾座。

    “快走!快走!”她小声催促道。

    周晨染回头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少年犯,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识趣地踩快了车速。

    风于是大了起来,迅速地将街景卷向后方。少年犯和那些木棉树,全部终结在绿灯亮起的十字路口。一辆公车停在后面,机械式的声音冷冷地播报:“工大站到了。”

    远远的天上拉开大幅的湛蓝。

    定点爆发的鲜红,每隔一条街就泛滥。一颗颗忧伤的木棉树,在头上,一直飘零。

    被车轮,脚步碾轧而过的花的尸体,喷薄成延绵的色彩,漫长无尽。

    跟在后面的身影,远得像一朵云彩,怎么也甩不掉。

    拐过一个弯,那个身影消失一分钟。却很快,他又出现在视线内。

    叫不出名字的少年犯,竟然跟了好几条街。

    昔草紧紧抱住了周晨染的腰。这次不是演戏,亦没有什么阴谋。她是真的很害怕。

    “天啊!那个少年犯老跟着我干嘛呢?”

    “你认识他?”周晨染回过头,一脸的关心。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昔草狠狠地摇摇头。

    “可是,说不定呀?你不是失忆了?也许,你曾经认识他。”

    昔草叫起来,“不会吧?”

    周晨染笑了笑,转向周小乔;

    “他跟你一班呀,叫什么名字?”

    “叫经年。很好听的名字。听说过吧,一别经年这个成语。”周小乔说:“平时为人倒不怎么样。不喜欢说话,不过,打架起来就像变了另一个人。”

    周晨染重复念了一次经年这个名字,又回过头,问她:“记起来了吗?认不认识这么一个人?”

    记忆的潮水稍稍漫上沙滩,却不留任何痕迹,迅速地退了潮。

    还是记不起来,十年来那些丢失的人物和景物,通通被卷入了洪流中,再也寻不着。

    “不!我想,我不认识他!”

    是这样令人讨厌的一个男生。

    如果曾经认识,也希望永远不要记起来。

    红灯亮起来。经年停下单车,目送着穿过人行横道那两辆单车以及少女的身影,迅速地在瞳孔里离去,淡化成一个小黑点。

    仅仅相隔一分钟。他便追不上她。

    呼啸而过的车流横亘在跟前,每一段留出来的空隙,都极快地被后面的车辆补充完整。车尾管排除的难闻气体,扑到脸上,喉咙就收紧,胃底泛起一阵酸涩的呕吐感。

    经年抓住车头,往左一拉,掉转方向。

    没有顾及旁边的行人,差点把一只小狗压在单车下。小狗的主人,一个发福的女人立刻退后几步,刺耳地大声嚷嚷:“喂!喂!伤了我的狗你赔得起嘛你!”

    经年看着她,沉默。几乎脱口而出的对不起三字在嘴边徘徊几秒,又咽了回去。

    他恶狠狠地瞪着那个女人。

    “再吵!再吵我就把你的狗宰了吃狗肉煲!”

    他脸上那道刀疤,像一把锋利的匕首,晃来晃去。

    女人吓得脸色青白,那只贵妇狗也吓得躲在主人的脚后,不停地发抖。

    经年使劲一踩脚踏,就拉出一大段距离。女人和狗,远远被抛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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