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什么了,你!”赵权一把拉过赵嫂,扬起右手,刚想给妻子一巴掌,忽然看见她脸上挂着泪水,就把手收回了。
“楼上楼下的邻居,都在一家公司上的班,犯得着摔门伤和气?”赵权还是朝妻子喊了一句。
赵嫂坐在沙发上,喘着粗气。这是第几回了,她记不得了,反正这些天,她回家路过楼下钱过过的家,总发现钱家的门突然开启,又突然“碰”地摔上。这应该是钱嫂的故意行为,摔给我看呢,可我什么地方得罪她了,用得着这样朝我发火?赵嫂想。
钱过过跟咱家赵权同在一家公司上班,但没有听说他俩有什么过节啊?而自己跟钱嫂十几年的邻居了,也从未红过脸,拌过嘴,可这回是怎么了?赵嫂越想越纳闷。
她起身出门,敲开对门孙三的家,找孙嫂问个究竟。她孙嫂跟钱嫂更近乎,应该知道这是为了什么。
听赵嫂说明来意,孙嫂笑了笑,说:“嫂子,你自己做了什么事,得罪了她钱嫂,你自己不知道吗?”
“咦?”赵嫂更糊涂了,“我做了什么事,得罪了她钱嫂?这话怎么说的?”
孙嫂说:“楼下钱嫂搁在门前的新鞋,有一口痰渍,不是你把痰吐在她的鞋上的吗?”
“什么?我把痰吐在她的鞋上?怎么是我把痰吐在她的鞋上?”赵嫂把音量提高了八度,“你怎么能这样说?”
“哎呀,这就奇怪了,这楼上就咱两家了,不是你吐的,难道是我吐的?”孙嫂也把音量提高了八度。
“怎么就咱两家?这楼梯连房顶楼台,不是常有人上去晒被褥、衣服什么的吗?”说的这里,赵嫂突然听明白了,这楼下钱嫂摔门,是因为她搁门前的新鞋上有一口痰渍,而怀疑是我赵嫂吐的。而说这话的应该是跟前这个孙嫂了。“你……”她指着孙嫂,却气得说不出话来,转身回自己家。
“碰”一声,她又摔门了。
这之后,幸福小苑8号楼3单元,常常听得见这样的摔门声,不是这家,就是那家。
可有一天,不光摔门声,还听见叫骂声了。“谁手这么不干净咳,偷衣服的这种小偷小摸事也干咳!真缺德啊!”骂这话的是孙嫂,她晒在房顶楼台上的一件毛料上衣不见了。
“这单元居然有三只手啊!这里住着小偷啊!”孙嫂还在骂。
赵嫂刚想开门出去问问她骂谁,却让老公赵权拖住了。“还嫌闹得不够哇?”他说。
毕竟一个单元住着,这样吵闹下去,也太不文明了。赵权想。
第二天,他找到了钱过过和孙三,三家男人聚一起,想想有什么法子能把这样的矛盾化解了。可是清官难断家务事,能有什么好点子解决这三个女人的一场闹剧呢?
就在这时,楼顶那,又传来喊叫声:“啊!真奇怪啊!衣服不长脚,可它自己回来了咳!”
喊这话的正是孙嫂,刚才她上楼顶,意外发现自己丢失的毛料上衣又回到了晒衣绳上。只是上衣上已经沾上赃物,像是痰渍。
孙嫂刚想下楼找赵嫂问个明白,这上衣是不是她偷的,却让赶上来的赵权、钱过过和孙三拦住。孙三说:“老婆,没有弄明白,你凭什么能肯定是赵嫂拿的衣服呢?”
“凭什么?就凭这痰渍。她既然能把痰吐在钱嫂的鞋上,就有可能吐在我的上衣上。”
“钱嫂的鞋上的痰渍也不一定是赵嫂吐的。”孙三说。
“你,你胳膊肘朝外!”孙嫂气得指着老公的鼻子,一跺脚,回家了。
孙三坚信自己的判断,钱嫂的鞋上的痰渍一定不是赵嫂吐的。他想赵嫂不会是这样行为不检点的人。钱过过也相信赵嫂不会这样干,一定是自己老婆错怪了她。可是,他们只是这样想,就是拿不出证据来证明。
气不打一处来的,算是赵嫂了,好端端,却让楼下钱嫂和对门孙嫂都指责自己,凭什么?还不是因为一口痰!
一口痰?一口痰!哎呀!赵嫂突然想起一件往事。
两个月前,负责管理物资仓库的赵嫂在月底盘点时,发现库存物资与账面数字不相符,也不知道在哪个关节出了差错。真麻烦,自己保管的东西少了,赔偿怕只是小事,按规章制度处罚条例,还得下岗待聘。偏偏遇上公司搞精减裁员,弄不好正撞在枪口上了。
果然,公司王经理让人找她去。一见王经理笑着一张脸,赵嫂就感觉到一股冷气直透脊梁骨。果然,笑着的那张脸说:“晓玲啊,不是公司不给你留条后路,你也太那个不负责任了……既然违反了规章制度,就不怪公司不留你了……去财经部结算工资吧,明天起就不用来了。”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是,赵嫂还是难以接受这个现实,一口气直冲嗓门,却把一口痰咳了出来,那痰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不偏不倚飘进了王经理搁桌上的茶杯里。
这一切,让给王经理当秘书的孙嫂全看在了眼里。
一定是孙嫂,她看见我把痰吐进王经理的茶杯,就怀疑钱嫂鞋上的痰也是我吐的了,更怀疑她那毛料上衣的痰渍也是我弄上去的了。赵嫂想,一定得找个机会跟钱嫂说清楚,那痰真不是我吐的呀!
赵嫂正在想着呢,却听见了敲门声,开门看,正是钱嫂。
多天的冤家了,怎么会找上门来了?赵嫂正郁闷着,就听见钱嫂一进门就说:“他赵嫂啊,我琢磨着,我那鞋上的渍应该不是痰渍啊!”
“不是痰渍?那是什么?”
“你来看,你来看!”钱嫂拉着赵嫂的手,来到楼下。刚走到楼梯拐弯处,就见一只毛茸茸的小狗在钱嫂家门前撒尿——那狗尿只是滴了两滴,狗为了认回家的路,常常用撒尿留下气味。而且,赵嫂还清楚地看到,那小狗尿的位置,正巧是钱嫂的那只鞋子!
这一切仿佛让赵嫂、钱嫂明白了什么,鞋上的不是痰渍,而是尿渍啊。可是,这只小狗是谁家的,咱这单元没有人家养小狗呀?要弄懂这个疑问,就只有跟踪追击了。她们看见小狗上楼了,就跟着上去看看。
谁知道,这一看,疑团更大了,因为小狗才上一层楼,就在孙嫂门前停了下来,而且用前爪趴门上,“嗦嗦”地弄出响声,像敲门。
大概听见了动静,孙嫂来开门了。
“哎哟,”孙嫂说,“老板,你怎么来了?”
孙嫂才发现赵嫂、钱嫂也站在门外,忙招呼俩人进屋。孙嫂对她们说:“这只小狗是王经理家养的,名叫‘老板’。可它今天怎么自己跑来了?”
赵嫂口直心快,气鼓鼓说:“晓玲,知道你比我们年轻,而且当经理的秘书,捧着金饭碗。但是,你不能弄来一只狗,搞恶作剧,挑拨我们几家的关系呀!”
孙嫂顿时懵了,足有两三分钟才醒过来,连忙辩护:“怎么是搞恶作剧,挑拨关系呀?王经理的这只小狗,我才带来家一次,今天真不是我弄来的!真的!你们要相信我!”
“让我们相信你?”赵嫂说,“是你跟钱嫂说我把痰吐在鞋子上的吧?可是今天,我们都亲眼看见了,那不是痰渍,而是这只‘老板’的尿渍!”
“什么?尿渍?”孙嫂想起来了,那次,她把“老板”带来时,的确看见这只小狗一路撒尿的。但她想到失踪又回来的衣服,以及衣上的痰渍,争辩着:“那我的上衣挂晾衣绳上,也是尿渍吗?狗怎么朝那上面撒尿的?”
“这只小狗跟你亲近,自然闻到你的气味,就会把你的衣服叼走的。就在刚才,它还能辨认出你家,敲你家门呢!”赵嫂得理不让人。
她们继续争吵着,谁也不让谁。
但是,这时候她们突然透过敞开的窗户看见,对面那幢楼的一扇窗户闪过一道亮光。孙嫂记得那是绰号叫“疯诗人”的胡侃的家。
“哎呀!”明眼的钱嫂发现,那亮光像是照相机镜头的反光,她说:“有人在偷拍照!”
这还了得?孙嫂叫上赵嫂、钱嫂,直冲进胡侃的家。正在用微型摄相机偷拍她们吵架过程的“疯诗人”被抓个现行。孙嫂一把夺过小型摄相机,回放了“疯诗人”的拍摄内容。这一看,这几天所发生的一幕幕全看清清楚楚了——
一只毛茸茸的小狗徘徊在幸福小苑8号楼3单元楼梯口的防盗门前,像是想上楼但进不了门。就在这个时候,一位放学回家的小学生开了防盗门,小狗捷足先登上楼了,它在几处楼梯拐弯处都滴了一些尿,而在钱嫂家门前,小狗的尿恰恰滴在一只鞋上。小狗来到孙嫂家前,用前爪趴门上,用爪耙着门。应该家里没人,小狗无奈地小楼了。
几天后,这只小狗又来了,依旧徘徊楼梯口,等有人上楼,它捷足先登。这次小狗上楼顶了,在晒在绳子上的衣服间走来走去,认准了孙嫂的毛料上衣——应该是那衣服有它熟悉的气味,跳起来,用嘴叼着就跑。一个男人在等它,男人见小狗来了,夺下毛料上衣,拿了就走。
第二天,那只小狗又出现在摄相镜头里,这回叼着毛料上衣直接上到楼顶,待了一会儿,走了。
这其间还有许多赵嫂、钱嫂、孙嫂吵架的镜头……
“嘻嘻,这是我编辑的一部新的网络电视剧。怎么样,我的这些创意好吗?”“疯诗人”胡侃问。
孙嫂忿忿地说:“什么电视剧?什么创意?我来问你,那小狗‘老板’是怎么回事?”
“是我带到那里的。”胡侃说。
“那毛料上衣是怎么回事?”
“是我,是我,是我从小狗嘴里夺下衣服,这一切都是我自导自演的!”原来,让小狗去叼上衣,又吐痰送回去的,居然都是这个疯子所为。而他这样干的目的,仅仅是为了拍一部反映邻里吵架的电视剧,发到网络上,仅仅是为了“好玩”而已。
赵嫂、钱嫂、孙嫂义愤填膺,真想揍这个疯子一顿。
几天后,胡侃因偷拍他人隐私、侵犯人权,遭赵嫂、钱嫂、孙嫂,以及幸福小苑其他住户们的起诉。
后来,赵嫂、钱嫂、孙嫂尽释前嫌,和好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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