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话给九先生谷正芳的是他的二娃谷梦梦。
谷梦梦是九先生谷正芳派去隔壁请谷大房的,大昨日,九先生谷正芳专意请了村支书兼村长的谷大房,说他有瓶好酒,自己喝糟蹋了,要谷大房来,他们哥俩儿一块儿喝,才有滋味哩。九先生谷正芳没给谷大房说喝酒的用途,他知道说明了,就是拒绝人家入席哩,因此,就把目的压着没说,等着谷大房来喝酒,几杯热烫烫的烧酒下了肚子,再说出来是不迟的,解决起问题来也方便一些。谷大房很痛快地答应了,也没问九先生谷正芳请他喝酒的用途,突然地,却在九先生谷正芳设好了宴,去他家请他,他竟然不在,问他家里的人,也说不清他到哪儿去了。
说不清谷大房到哪儿去了的人,是他老伴白拴鹅。
白拴鹅对来请谷大房的谷梦梦带搭不理,并且捎话带信,说天下没有好吃的宴席,你家没事,能请我家喝酒吗?我家人的嘴贱,可是吃不起你家的酒哩。
一大堆的话,全都装在谷梦梦的肚子里,他不能给老爹九先生都说出来,就只说了句:我看,咱把酒菜都摆上了,没人来吃,咱自己享受算了。
九先生谷正芳两眼瞪着谷梦梦,说:小心酒菜烧了你娃的肠子。
老爹九先生的语气不好,二娃谷梦梦却还要说他,说:咱要请人,人家躲了么。
九先生谷正芳自知这事还不能怪他二娃谷梦梦,但他心里不好受,丧气着,又着急渭河南岸大娃养猪场里的停电问题,一时不能解忧,便闷着头,取下他的二胡,很是沉闷地拉扯着,拉得一点调调都没有,扯得一点样样都不见……正没心没绪地拉扯着,头门口进来了骚怪谷中秋,他踩着谷正芳的二胡曲调,像是一只躲着猫的老鼠,顺着墙根子往谷正芳的跟前溜。
九先生谷正芳还沉浸在痛苦中,没注意溜进门的骚怪谷中秋。但他溜到谷正芳跟前,揶揄起谷正芳了。说:兴致不错啊!
听到骚怪谷中秋的揶揄,谷正芳抬起头来,茫然地看着他。
骚怪谷中秋接着说:好酒好菜的,没人来吃吧?好了,我们来了,我们吃。
骚怪谷中秋怪声怪气说着时,还不忘回头往后看,招呼着门外的一个人,说:往进走哇。人家好心好意地设宴摆席,还不是因为你?
被骚怪谷中秋招呼的人进门来了。嗨,正是拉了养猪场电闸的电工谷大楼。谷梦梦看见了,一脸的鄙视与不屑。可是他老爹九先生,却像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撮蓑草,热情地招呼骚怪谷中秋和谷大楼了。
九先生谷正芳对这两个绝非善茬的东西挤出一脸的笑,招呼他俩好吃好喝,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操心大娃谷劳劳在渭河南岸养的百十来头良种猪。好些天的断电,他们全家人齐上阵,加上任喜过的娘家妈和隔壁的云小兰,怎么在养猪场里忙,也都不能满足那百十头张口货的胃口。他没与大娃谷劳劳商量,就让谷梦梦去绛帐火车站割肉买酒,就是看着养猪场的良种猪就要断顿的时候,自己决定来请村支书兼村长的谷大房,他想用好酒好菜,香了谷大房,求他给他弟谷大楼发话,给养猪场供上电,使养猪场的草料粉碎机转起来,张口货的良种猪就不愁没吃没喝了。
电……看不见,不敢摸的一个电,把无辜的九先生谷正芳实实在在地伤着了。
谷大楼能当上电工,还不是借他哥谷大房的势?说来还好,谷大房没有来,谷大房的弟弟谷大楼却未请自己来了,这让刚才还很憋气的九先生谷正芳既感到莫名其妙,又觉得喜出望外。
坐。坐坐。
让九先生谷正芳莫名其妙,又喜出望外的谜底,在他把骚怪谷中秋和谷大楼安顿在酒桌上,让着他俩喝了三杯酒后,由骚怪谷中秋自己说出来了。
骚怪谷中秋说:听说你亲家母豆菊芳的北豆腐做得可是一绝?
九先生谷正芳说:刚磨了。是小磨磨的呢,一会儿煎、炸、炒,有你们享的口福哩。
骚怪谷中秋说:可不是么,我就把大楼兄弟硬拽来了。
九先生谷正芳好酒好菜讨好着谷大楼和骚怪谷中秋的时候,却不知道,大娃谷劳劳养猪场因为停电造成的困难,已经得到了初步的解决。养猪场持续多日的停电,谷寡婆村的人差不多都知道了,惠杏爱也听说了。
为陈增强所在的建筑队拉运沙石,惠杏爱可是最上心了,她让大兄弟谷门墩在渭河滩筛选沙石,建筑工地要什么规格的,她就毫不马虎地让谷门墩筛选什么规格,然后她开着小四轮拖拉机,一趟趟地拉到建筑工地上去。
惠杏爱守信誉,重质量,从陈增强所在的建筑工程队做起,迅速地扩大到相邻的几个工地上,她和她的小四轮拖拉机仿佛一种令人信赖的品牌,大家口口相传,使她迅速成为沙石市场的一个标志性人物而受人尊重。
惠杏爱太忙了,忙得恨不能把一天分作三日过。可她听说了任喜过大哥养猪场的事,把她做得风生水起的沙石生意停了下来,开着小四轮拖拉机去了渭河南,以小四轮拖拉机上的柴油发动机为动力,驱动了养猪场的饲料粉碎机,为百十来头几乎断顿的良种猪粉碎着糠粉和食料。
偌大的一片养猪场,正有饿着肚子的猪儿们一阵紧一阵地哼哼乱叫呢!但是,带动粉碎机粉碎糠料的小四轮拖拉机的吼叫声,完全把猪儿们的哼哼声掩盖起来了。
在家里设宴摆酒讨好谷大楼和骚怪谷中秋的九先生谷正芳,并不知道为了养猪场停电的事,村支书兼村长的谷大房家里,几天了,竟像失急着慌的养猪场一样,一点都不太平。
挑起事端的,首先是寡居在家的大娃媳妇云小兰。
云小兰从渭河南边谷劳劳的养猪场回到家里,身上甚至还沾了些猪食和泥点儿。
婆婆白拴鹅问:一天不见你的影子,你到哪里去了?啊,得是到河南边的养猪场去咧!
云小兰是不避讳的,说:他们那里缺人手。
婆婆白拴鹅气愤起来了。说:他是谁?
云小兰没有示弱。说:你问咱家人么。把人家的电闸拉下来,你让人家养猪场还怎么弄?还喂不喂猪了?
婆婆白拴鹅依然气愤地说:你给谁说话呢?啊,我看你越来越不像话了,你那么顾人家,你咋不住到他那里去!
瞌睡遇到了枕头,云小兰笑了。说:婆婆哎,这可是你说的话哩,我还真就要住到河南边去咧。
婆婆白拴鹅自知失言,她气得脸色白了,不再和云小兰吵嘴,偷眼去看谷大房,却见他黑沉着一张脸,并不搭理她们婆媳的论争。他在想,谷寡婆村再不是过去的谷寡婆村了。没有改革开放以前,他就是村里的天,他的一抬手、一举步,可就是全村人的行动了。这一改革开放,谁还能听他的话?谁还能看他的眼色?他把村里人挨个儿往过数,好像只有他的亲兄弟谷大楼以及骚怪谷中秋,还像过去一样,甘愿是他手里的“棍子”。谷大房示意谷大楼向九先生谷正芳借钱,并不是谷大楼缺钱,他如果真的缺钱,他是大哥,他会给谷大楼钱使的。他让谷大楼向谷正芳借钱,就是想灭他的火,他不是有钱吗?咱就造成他个爱钱不要脸,再加上他个为富不仁的结果,让他还像戴着右派帽子时那么臭。他上当了,没给谷大楼借钱,他就继续指使谷大楼,让他到处传扬九先生谷正芳的恶名,并借机拉了他大娃谷劳劳养猪场的电闸,让他的养猪场难办下去。应该说,谷大房的谋划发生了很是不错的作用,他满意着自己的谋划,因此,就还进一步地谋划着。这进一步的谋划,是他多年前就确定的目标,他要骚怪谷中秋娶了守寡在家的大娃媳妇云小兰。可是这个策划,多么有创意呀,硬是让这个骚怪弄砸了,偷鸡不成,反蚀了一把米。骚怪谷中秋霸王硬上弓,没有把云小兰拿下来,还把一个孤苦的人吓成了“神经客”。几年的照料养息,犯了“神经”的云小兰在逐渐好转,他以为时机差不多成熟了,就又唆使骚怪谷中秋,要他向守寡在家的儿媳云小兰再次出手,采取什么办法他不管,只要他能顺顺当当地把云小兰改嫁到他骚怪谷中秋的炕上去。
多么精密细致的谋划呀!骚怪谷中秋却又一次把事办砸了。他踩着渭河南边谷劳劳养猪场停电的点,闻听云小兰每天都去那边养猪场给谷劳劳帮忙,心里想着,这可是个好机会哩。因此,他就把“生米做成熟饭”的地方,又一次选择在渭河南边的柳树林里。守株待兔的骚怪谷中秋,鬼鬼祟祟地藏在柳树林里,守了两天多,他发现云小兰清早走过柳树林,到渭河南边的养猪场去,傍黑又走过柳树林,回到村里去,来来去去,云小兰一直没有单身过,总是和九先生谷正芳他们家里人同来同去……骚怪谷中秋等得都快没有耐心了,却让他十分难得地撞到一个机会,那是云小兰吃过任喜过娘家妈豆菊芳做的豆腐菜后,两眼喷着火,独自个儿提前回村找她公公谷大房理论的那个下午,骚怪谷中秋很是得意地把云小兰截在柳树林里了。
曾经有过的失败,像是一团湿重的阴云,压迫着骚怪谷中秋,让他见到云小兰后,给云小兰可怜巴巴地说他在这里等候她多日了。
云小兰歪头看着他,还有心情捉住垂在她眼前的一枝柳枝,折下来,拧了拧,抽出柳枝的薄皮儿,做了一支柳哨,噙在嘴唇上,悠扬婉转地吹了起来。吹着还朝骚怪谷中秋一步一步地逼上来。云小兰表面的镇定,糊弄了骚怪谷中秋,他不知道,云小兰的心里其实是吃惊的,也是恐惧的。
然而奇怪的是,头一次被骚怪谷中秋拦截在柳树林里,把云小兰吓得神经有些错乱,成了被人数说的“神经客”。而这一次被骚怪拦截柳树林里,受了惊吓的云小兰,像万千神针扎在她的身上一样,把她错乱了的神经刺激得又都恢复了正常。
云小兰没有失慌得惊叫,也没有惊惧得乱跑。她眉目镇定地吹着她的柳哨,抑扬顿挫,有腔有调,那张美丽的脸庞,亦笑得像朵花儿一样,正是云小兰花儿一般灿烂的相貌,把骚怪谷中秋倒是吓得不轻,云小兰向前逼近一步,他就往后退却一步,退着退着,不知什么原因,他却像是受了天大的惊吓,竟然掉转身子,像小偷没偷着东西被发现了似的,一溜烟跑出柳树林,跑得没有了影儿。
云小兰笑了,望着一溜烟跑得没有了踪影的骚怪谷中秋,是多年来从没有过的大笑呢。她哈哈哈哈,嗬嗬嗬嗬,直把柳树林里的每一棵柳树,全都笑得哗啦哗啦、哗啦哗啦地疯摇起来。
云小兰精神饱满地回到家里,这就和婆婆有了那一场拉家常似的争吵。
争吵中公公谷大房不接云小兰的话茬,也不接老伴白拴鹅的话茬,他静静地想着心事,不免是要想,“神经客”云小兰,似乎不怎么“神经”了。这让谷大房既惊讶又难受,预感他是不能再怎么控制这个寡居在家的大娃媳妇了。
谷大房既然控制不了大娃的媳妇云小兰,自然就更控制不了二娃媳妇上官乐。
天下的事就是这么怪,你越是忌惮谁,偏在你忌惮的时候,他会冷不丁地出现在你的面前,让你大有措手不及的感觉。谷大房没有理拾老伴白拴鹅和大娃媳妇云小兰之间的婆媳争吵,独自安静地想着心事的他,没防顾上官乐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他的面前了。
唉,我该怎么弄呢?想着心事的谷大房,剥除了黑色四棱棒的外皮,送进嘴里咬着,擦了一根火柴把四棱棒点着,猛地吸一上口,徐徐吐着烟气时,他看见站在他面前的上官乐,正硬邦邦地对着他,似有话要说。
云小兰和婆婆白拴鹅戗了茬,拧转身要从公公婆婆的上房往出走,上官乐把她拉住了。
上官乐说:把话说开了好。嫂子,你先甭走,我还有话要和二老说哩。
驴槽里伸出个马嘴来了!谷大房吃着黑色的四棱棒,却牙痛似地咧了咧嘴,心里叽咕着说:狗嘴吐不出象牙的。
果如谷大房所料,上官乐开口就说:咱家咋能这么对待我嫂子呢?婚姻是个人的自由,她守寡多少年了?她该做自己的主,想嫁给谁就是谁!咱家应该高高兴兴送我嫂子改嫁的,咱们说是不是?
云小兰听上官乐把话说完,竟不由自主地伏在她的肩头上,嘤嘤地啜泣起来。
啜泣着的云小兰,仍不忘为谷劳劳的养猪场说话:咱不能停了养猪场的电!
上官乐也为云小兰帮着腔:村民信任了咱们,让咱家里当干部,咱就要一碗水端平,咱可不敢站在村民的对立面,成了改革开放的绊脚石。
反了!反了!
公公谷大房和婆婆白拴鹅心里咆哮着这两个字。但是面子上,公公谷大房倒还忍得住,婆婆白拴鹅就忍不住了,她心里咆哮着,嘴里当下喝令她的两个儿媳妇:出去,你们两个……你们两个都出去!
上官乐和云小兰没有出去,倒是公公谷大房趿着鞋,扑嗒、扑嗒走出上房门,走到谷寡婆村的街巷里去了。
这是谷大房和他家的乱象呢,九先生谷正芳一点都不知道,他大娃谷劳劳的养猪场没了电,把他们一家忙得晕了头,他一心想的,就是能请谷大房吃一顿酒,让他出面说说,赶快给养猪场通上电。什么技术上的故障,九先生谷正芳不信,他只相信这就是谷大房和他这两根“棍子”思想上的故障呢!
谷大楼和骚怪谷中秋,酒喝得可是尽兴哩,吱溜一口,喝着就把他俩的舌头喝大了。任喜过就在这时从渭河南边的养猪场里回来了。
在院子里,任喜过看见娘家妈豆菊芳端着她烧的豆浆蛋花从灶房里出来,她便迎上去,从她娘家妈的手里接过来,往公公谷正芳上房里送了。中午宴请谷大房,任喜过是知道的。村子里谁家有事,请支书村长一顿酒,任喜过没有什么不习惯。可她端着娘家妈豆菊芳烧的这最后一道汤菜,掀开门帘走进去,发现坐在公公谷正芳炕上享受宴请的不是支书兼村长谷大房,而是谷大房的两根“棍子”谷大楼和骚怪谷中秋,她的心咯噔了一下,就觉得不是味道了。
谷大楼和骚怪谷中秋满嘴是油,打着饱嗝,舌头大着,脑袋大着,正晕晕乎乎不知他俩是谁的时候,迷迷瞪瞪看见端汤进来的任喜过,就都冲着她龇嘴笑了起来。
任喜过厌恶着骚怪谷中秋的眼神,她端着满溢豆浆蛋花的碗盘,小心地放到炕桌上,手还没来得及从盘子沿上抽回来,骚怪谷中秋即已往前扑了去,一只手压在任喜过的手上,另一只手捏着一根烟,就往任喜过的嘴里送。满嘴酒气的骚怪谷中秋,真是太过分了,竟然说:来,来么……不要躲,给……给我把烟吃着。
“啪!”任喜过抬手打掉了骚怪谷中秋欲往她嘴里塞的那根烟。
无比的羞愤让任喜过的脸涨得通红,她是气极了,忍无可忍了,她不能想象,世上竟有如此无耻和丑恶的人!十多天停电给任喜过带来的委屈、痛苦、愤怒,这一刻和她遭遇的屈辱搅起来,一齐在她的胸腔里翻流。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你越是怕事,越是怕得罪人,你就越难活!阎王爷怕的是难缠的鬼,咱今儿个就豁出去了,扳倒葫芦洒了油,我倒要看看你们有多大的道行?
任喜过在心里鼓励着自己:我就不相信,这世道真就是恶人的了?
任喜过大喝着:走!不要脸的你跟我走!
嘴硬尻子松,骚怪谷中秋被任喜过这么一吼,他竟遭了棒打的死狗一样,扑嗒坐回到了炕面上,红烂的眼睛惊恐地瞪着任喜过,耷拉着脑袋不知所措了。
公公谷正芳也愣住了。同时愣住的还有谷大楼。他觉得骚怪谷中秋玩过火了。
任喜过却还不依不饶,拧身指着门外,朝着骚怪谷中秋吼喊:下来呀!本事大的,咱一块儿走,我不把你的东西割了喂狗我就不是我。
压在心里的怒火,遇着合适的机会冲出来了,这就像决堤的水,收是收不住了。任喜过天不顾,地不顾,她一伸胳膊,把公公谷正芳拨到一边,继续冲着骚怪谷中秋大叫大嚷:你没尿泡尿照一照,你是啥东西?你还有脸到我家吃喝,你只是别人的一根“棍子”你知道吗?往好里说你,你还是条狗,吃别人舍饭养的一条没人气的狗!你觉得别人都怕你,都不敢惹你,都得把你当爷敬着?你想错了,你知道吗?姑奶奶今日给你说呢,我的日子过不成就不过了,我到镇上去告;镇上告不了,我到县上去;县上告不了,我就上省、上北京!就只你个狗势子勒索群众、聚众赌博这两条,我就要让你吃不了兜着!
谷大楼扫兴地下炕来,他听得出来,捎话带信的,任喜过也是骂着他的。但他吃了人家,而且还又拿了人家,他就不好发作了。他灰溜溜地往出走着,走了没两步,却把怀里揣着的一个红包儿,无意地跌落地上,他看见了,想要弯腰捡的,不成想任喜过也看见了,她厌恶地“哼”了一声,谷大楼便讪讪地,甚是无趣地独自往出走了。
红包儿是九先生谷正芳在喝酒前塞给谷大楼的,不薄不厚,谷大楼当时还想,借你的钱你不给,这时候送给我了!为此,他可是在心里得意着哩。
骚怪谷中秋是和谷大楼一起来的,九先生谷正芳给谷大楼塞了,自然也少不得给他塞。骚怪谷中秋被任喜过一通怒斥,酒醒了大半,他见谷大楼灰溜溜地走了,从炕上下来,跟着他也往出溜着。
任喜过冷冷地说:把你不该拿的东西给我放下来。
骚怪谷中秋没敢迟疑,从他的口袋里掏出红包儿,掂了掂,很不情愿地塞回到跟在他身边的九先生谷正芳的怀里。
撵走了谷大楼和骚怪谷中秋,任喜过拧身抱住娘家妈豆菊芳,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娘家妈爱怜地拥着女儿任喜过,把她拥进了她的房子里,和她说着悄悄话……院子里,公公谷正芳不知什么时候又一次取出他的二胡,坐在上房门口,有一下没一下地拉扯着,拉扯得二胡上的两根丝弦,悠悠地颤抖着,发出如泣如诉像是哭一样的声音……然而不论怎么样,到了天黑的时节,谷劳劳在渭河南岸的良种猪繁育饲养场的电灯亮起来了。
站在谷寡婆村里,九先生谷正芳、任喜过娘家妈和任喜过,猛然看见养猪场那边的电灯光,把蒙在脸上的忧愁和苦闷顿时撕了下来,换上了欢颜和喜悦。
否极泰来……九先生谷正芳一时心情大变,他想他的酒菜可能没有打动谷大楼和骚怪谷中秋,可是儿媳妇任喜过的一通火气,把那两个惹是生非的家伙治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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