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稻传奇-恶棍马踏胭脂稻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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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斗转星移,时光飞流。

    一九一一年,中华大地上卷起了一场革命风暴。这场风暴把清朝皇帝从龙椅上卷落尘埃,紧接着就是一场烽火连天的军阀混战。在乱世之中,这块宝地,几经易手,后来落到了一个名叫王品贤的地主手里。到了这一代,会种胭脂稻的把式,也只剩下一位名叫王宝忠的老汉了。

    王宝忠祖籍沧州望树小镇。他的曾祖父本是沧州一带有名的稻把式,只因老人生性倔翠,属钢刀的宁折不弯,得罪了当地的土豪,被迫出走,流落到了王兰庄小镇,地主雇用他专门种植胭脂稻。

    老人历尽枪桑,饱经忧患,漫慢地悟出了一个道理:一个人活着.如果没有绝技在身,便会处处矮人三分。因此,在他伺弄胭脂稻的时候,颇下了番苦功夫,他刻苦钻研,终于摸索出了一套种棺胭脂稻的经验。只因这块御田换过几茬稻把式,收成总不令人满意,到了王宝忠曾祖这一茬,这块稻田上的胭脂稻不但连年丰收,而且打下来的稻米颗粒饱满,色泽鲜艳。

    就凭这身绝技,他在这块地盘儿上站稳了脚根,连地主都让他三分。这位老人为了不至于把饭碗被别人夺走,就规定了严格的家规:种植胭脂稻的技术绝不外传,就是自家人也是传子不传女,防止女子嫁出去,把技术传给外姓人。只岁为王宝忠是三家共守的一根独苗儿,所以,到了他这辈儿上,掌握了种植胭脂稻技术的人,只有他自己了。

    这一年,王宝忠已经五十六岁,虽年近花甲,但休格仍然十分健壮。他五短身材,鼻直口阔,面如赤枣,满脸的络腮胡子板刷似地朝外萝煞着。从外表一看,就知道是个性如烈火的人。

    时值秋分,天气依然闷热难当。树上的蝉儿,“知了——知了——”地叫个不停。这正是稻子劳穗儿的季节,远远望去,田野上黄绿交错,就好象心灵手巧的姑娘编织出来的五彩斑斓的绒毯。胭脂稻田上更是一片碧绿,喝足了水的稻穗儿,气儿催着似地猛长。

    宝忠老汉站在田埂上,手执大挠正在精心地梳理着稻禾。这“大挠”,形状好象一把楼柴禾用的耙子,顶上有八根铁齿。在梳理的时候,将大挠插进稻丛中,运稳了腕力再往上提。劲儿大了不行,劲儿小了也不行,功夫全在腕子上。

    宝忠老汉虽然性如烈火,可是在管理胭脂稻上却比绣花还要心细。他深知祖先为积累这一套种植管理技术花费了很大心血,自己绝不能因为管理上的疏忽,站污了祖先的荣誉。

    宝忠老汉正一丝不苟地梳理着稻丛,忽然听见有人轻轻地叫了声:“爹,天不早啦,你老该回家吃饭啦!”

    宝忠老汉抬头看了看天色,估摸已到了正午。他这才想起自己在炎炎烈日下己经干了半天的活计,就站起身来。

    招呼宝忠老汉回家的是他的女儿。

    宝忠老汉的妻子早已去世,给他留下一儿一女。儿子叫小龙;女儿取名秀贞。他为了不使儿女受委屈,自从丧妻之后,一直没有续娶。自己又做爹又当娘,硬是把一双儿女拉扯着长大成人。这一年秀贞正好十八岁,姑娘不但生得水灵俊美,而且品行端庄,平日里对爹爹最孝顺不过。今天她见天气闷热,爹爹干的又是重活儿,就在家里炒了几个鸡蛋,又温好了一壶酒,一切打点停当,才来到田里招呼爹爹。她见宝忠满脸汗水,就心疼地抢过爹爹的毛巾,轻轻地为老人家擦着汗。

    正这时,身后“砰”的一声枪响,父女回头一看,一只野鸭“扑啦啦”地落入稻田水中。随着这枪声,紧接着就是一阵杂乱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刹那间,一匹红鬃烈马旋风般地冲了过来。马上的人把绍绳往上一神,红鬃烈马“吹儿——”地长啸一声,扬起前蹄,眼看就要冲进水田。

    这胭脂稻田乃是宝忠老汉的命根子,颗颗稻穗上都凝结着他的心血和汗水。正在秀穗儿的季节,水田最忌践踏。他没多想,便大喊一声:“嘿!”抄起大挠,冲着那马的前胸“啪”地就是一下子。

    红鬃烈马受到这突然的袭击,猛地一闪,前蹄腾空,后蹄刨地,发疯似地往上一窜。只听“妈呀”一声,骑马的人从马背上一下子被甩出一丈多远,“扑通”一声,一头栽进稻田,活象一只癫皮狗,在泥水里乱蹬乱刨。

    宝忠老汉余怒未消,伸出大手,一把摄住马组绳。又一猫腰,用空着的那只手抓住落水人的后背,“用力往上一提,就跟老鹰抓小鸡似地把这人从泥水中揪了起来,顺手一扔。那人站脚不稳,一下子又摔倒在田埂上,急忙挣扎着爬了起来。”

    宝忠父女这才看清了这人的模样,不由心中一阵发笑。这人长得其丑无比:前鸡胸后罗锅儿,一双小罗圈腿细如麻杆儿,两只枯手就象鸡爪子一般。溜尖的小肩膀上扛着一颗小脑袋瓜儿,蛾鲜儿圈眉,眉毛下一双鼓蛤蟆眼儿,酒糟鼻子,三瓣儿嘴唇。更让人看着可笑的是,这人的右眼、鼻子和嘴巴就象被一根线儿神着似地一齐往额角上吊着。

    秀贞一见这人长相如此滑稽,“扑赫”,不由得笑出了声儿。宝忠老汉也觉得这人眼生。

    这人名叫郭金龙,是天津卫青帮的一个小头目。只因他生得面目可憎,吊鼻子、吊嘴巴、吊眼睛,所以有人给他起了个外号叫“郭三吊”。

    郭三吊祖居王兰庄镇,祖祖辈辈都是镇上的“混混儿”。到了他父亲这一辈儿,跑到天津码头去闯江湖,投靠了青帮头子,受到赏识,站住了脚跟,把家眷也接到天津。后来,青洪二帮火拼,郭三吊的父亲被人装进麻袋,扔在海河里活活淹死了。从此,郭三吊流落天津街头,姐姐郭茉莉在烟花柳巷里混迹。这郭茉莉虽说模样儿不算出众,可是却夭赋一套勾引缥客的本领,不久发迹混红,成了风月场上的花魁,号称“佛动心”。水涨船高,姐姐发了迹,弟弟也就跟着走了鸿运。一经郭茉莉的引荐,郭三吊拜了一个地痞头子为师,在地痞头子的庇护之下,贩卖烟土,发了横财。眼见得姐弟俩在黑社会中就成了风云人物。

    谁知好景不长。郭茉莉因为争风吃醋,得罪了一个海匪头子,这家伙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他对天发誓:“不亲手杀了郭茉莉,誓不为人。”

    郭茉莉连连接到恐吓信,吓得心惊胆战,不敢在天津久留,惶惶然逃回老家王兰庄镇。后来,经人说合,从良嫁给了本镇大地主王品贤做了小老婆。

    郭茉莉嫁到王家后,使出浑身解数,卖尽风流。没出半月,就把王品贤迷得神魂颠倒,对她言听计从。

    王品贤的老婆本是土生土长的黄脸婆,哪里是郭茉莉的对手?连气带恨,不久就呜呼哀哉,一命归西了。

    郭茉莉一跃成为王品贤的正.钻夫人,好不威风。

    正在这时候,郭三吊在天津因贩卖烟土分赃不均,杀伤同伙,犯了命案,怕遭人家暗算,就席卷细软,只身逃到王兰庄镇,投奔姐姐郭茉莉来避风儿。

    这郭三吊木是天津十里洋场混迹的流氓无赖,过惯了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浪荡生活。骤然来到这么一个偏僻的乡间小镇,狭天窄地,顿感胸闷气憋,百无聊赖,不到儿天的工夫,直把他闷得唉声叹气,抓耳搔腮,跟姐姐闹着要死活回天津去。

    郭茉莉见弟弟憋得额暴青筋,就让郭三吊骑马兜风,打野鸭子消遣。

    郭三吊骑上姐夫王品贤的红鬃烈马,手提双筒猎枪,横冲直撞地来到陡河岸边。见一群野鸭子从头顶掠过,策马追赶而来。追到胭脂稻田边,抬手一枪,枪响鸟落,心中一阵狂喜,正想跃马跳进水田里去拾那只被打落的野鸭子,没想到碰上了宝忠老汉,顷刻间变成了一只落汤鸡!这小子怒火攻心,悻悻地从地上爬起来,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他望着怒目相视的宝忠老汉,把小脸儿上的那三大件儿狠劲儿往上吊了吊,厉声呵斥道:

    “老家伙,你凭啥打我的马?”

    “哼,问你自己去!”

    “问我?这稻田是你家的?”

    宝忠老汉脖子一梗,道:“不管这稻田是谁家的,也不许你到里头来撒野!”

    “撒野?”郭三吊倒退两步,慢慢卷起袖口,冷笑一声:“撒野……嘿嘿……我还要撒个够呢!”

    “你……”

    说着,郭三吊窜过田埂儿,冲进稻田,发疯一般地乱踩乱拔起稻禾来了。

    这稻子是宝忠老汉辛辛苦苦培育出来的,哪容郭三吊随便糟踏呢?他大吼一声:“混帐!”就象一头暴怒的狮子,朝郭三吊扑了过去。

    秀贞见爹爹动怒,急忙跑过去抱住老爹的腰,一边阻拦,一边冲郭三吊嚷道:

    “你快住手吧,这是王品贤家的胭脂稻田,糟潜坏了,我们可不好交待呀!”

    郭三吊听见秀贞这话,抬头一看,吃了一惊。他刚才只顾对宝忠老汉撒野,没有注意到秀贞。秀贞姑娘这一声莺啼燕啡,传入他的耳鼓,使他顿时如醉如痴,再一看秀贞那楚楚动人的容貌和身姿,惊讶得瞪大了双眼。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乡间小镇上,竟然有如此美貌的姑娘,惊喜之下,那舌头从三瓣儿嘴唇中伸出来,缩不回去了。

    郭三吊站起身来,把吊钩眼睛又往上吊了吊,嘻皮笑脸地向秀贞凑了过来:

    “嘻嘻……姑娘,你可知道王品贤是谁吗?”

    秀贞没有理睬他,只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郭三吊哈巴着罗圈腿又往前挪了两步:

    “嘿,告诉你吧,王品贤哪,那是我姐夫,我是他舅子,哈哈……原来你们是给我家扛活的?这可真是委屈了你啦!象你这样漂亮姐儿……干……庄稼活儿,真让我心疼啊……”

    郭三吊一步步地逼近秀贞,涎着赖脸儿接着说:

    “姑娘,别火儿嘛!我还没娶媳妇哩……跟爷儿们,到天津卫享福去吧!嘻嘻嘻……”

    秀贞受到侮辱,本能地躲到爹爹背后,气得浑身乱颤,眼中喻满泪水。

    郭三吊狞笑着,伸出一双鸡爪枯手,就要拉秀贞的胳月以。

    宝忠老汉听见郭三吊满嘴喷粪,早就火冒三丈,又见他动手动脚,心中越发不可遏制,他猛地抓住郭三吊那芦柴秆儿般的胳膊,用力一扭,想给他点厉害瞧瞧。不料,郭三吊却“嘿嘿”一声冷笑,那只被捏住的胳膊纹丝不动。紧接着,.将笑声又提高了八度,把胳膊“噢”地往怀里一带,又轻轻地往外一送,“咕咚”一声,宝忠老汉被四仰八叉地摔倒在地。

    秀贞心尖儿一额,急忙俯身去扶老爹,却被郭三吊伸出的胳膊一架,咚哆咚……连着后退好几步,撞在一棵老槐树上,嘴角溢出儿滴殷红的血。

    郭三吊回转身来,抬起一只脚,踩在宝忠老汉的胸脯上,弯腰举拳就要打人。

    秀贞在惊恐之下,手足无措,只好扯开嗓个个大喊:

    “快来人哪,坏蛋打人哪!快来……”

    秀贞的话音儿没落,猛听有人大喝一声:“住手!”

    郭三吊抬头一看,陡河岸上出现一位少年。身穿白布汗衫儿,脚蹬青色布鞋,高缩着半截儿裤腿儿,正飞箭一般地潮这边跑来。

    一瞬间,那少年已冲到郭三吊跟前。他正是宝忠老汉的儿子王小龙。刚才他正在河坡上割草,听见姐姐的喊声,扭头看见郭三吊正要打老爹,就飞奔过来,照准郭三吊的鼻梁滑儿,猛地飞起一脚。

    郭三吊碎不及防,“哎哟”一声惨叫,顿觉眼前一黑,踉跄倒退了好几步。用手一風,粘乎乎的,鼻子冒出了鲜風。郭三吊吃了冷亏,气得哇呀怪叫,顾不得擦抹鼻血,恶浪一般地毗牙咧嘴,朝小龙扑了过去。

    宝忠老汉乘势从地上爬了起来,怒喝一声:“小龙,给我狠狠地揍!”

    王小龙死死地抱住郭三吊,两个人滚做一团。

    宝忠老汉从水田边抓起大挠,秀贞也顺手从田埂上捞起一把铁锹。

    这郭三吊本来是练过几招拳脚的,怎奈他只有吸功,没有实力。这时又见宝它老汉有秀贞,怒目回睁,各操武器,摆出了决死相拚的阵势,不由心中发毛,暗想:好汉不吃眼前亏。一边挣脱王小龙,一边倒退着,等退到了红娇烈马身边的时候,突然飞身上马,在马背上晃荡着小脑袋嚷道;“臭扛括的,等爷爷回头跟你们算帐!”说完这话,狠狠朝马屁股上捣了两拳,一榴烟儿似地逃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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