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炳发

    写小小说的乔迁，居住在黑龙江省西北部的一个小城讷河。

    那是距离省城很远很偏僻的小城。

    那是个能看到北极光的小城。

    而就是在这样一个小城，却走出了一位名字遍布大江南北的，写小小说的作家乔迁。

    最早是通过作品知道乔迁这个名字的。此前，我们素昧平生，除了在文字中见到彼此，甚至连擦肩而过的机会都没有。

    后来，在郑州、北京小小说会议上见过两次面，但都因会议日程安排的紧张而不能与他深度畅谈。

    2008年晚秋的季节，我去乔迁居住的那个城市公干，当时，街上的树叶已经黄黄的铺了一地，秋意寒噤，没有一丝生气。而乔迁的宴请以及我们谈论的小小说话题，却驱除了我心中那份因秋而来的怅然与孤独。

    这次，我们有了一次长谈的机会。

    乔迁以前是写中短篇小说的，而且也发表过很多篇，我曾在天津的《小说月报》原创版读过他的中篇小说。

    乔迁说，因为一次意外的车祸伤及腰部，而不能长时间坐在电脑前写长篇作品，所以选择了小小说的创作。

    几年下来，乔迁的小小说创作成绩很大，经常能在包括《小说选刊》在内的各种选刊上，读到他的小小说作品，而且转载频率极高。

    美国作家卡佛说：“写作，或是任何形式的艺术创作都不仅仅是自我表达。它是一种交流。”也许和卡佛的话不谋而合，乔迁的写作其实质就是和读者进行着倾听心音的交流。

    读乔迁的文字，领略生活感悟的同时，还可以让人即便在苦难的生活中，满怀期待。

    作家是靠作品说话的，乔迁的小小说我读了一些：

    做贼

    老板命令裁人，主任执行裁人，却又想不出裁谁，假称丢了一件货，把球踢给了组长老刘，于是出现了谁来做贼的问题。老刘想做贼，工人们不同意，他又不忍心让别人做贼，想出了抽签的办法，做贼的重任落在小李身上。工人们面色沉重地拥抱小李，颇有几分生离死别的意味，把情节推向高潮。出人意外的结局揭开了谜底，主任把五百元钱塞到老刘手中说，不减他们，老板就得减我们，说出了他的苦衷。老刘把钱硬塞进小李兜里，恨恨地说：“拿着，贼就这个价。”点破了全文的题旨。小李愣愣的眼神，说明他还没有参透这个迷局；老刘满眼的泪水，是知道谜底后的辛酸。

    小说通过这样一个典型事件，在戏剧化的情节中，揭示了社会底层人的彼此关爱。主任是白领的代表，他出这个主意是追于无奈；老刘是蓝领的代表，他流露出的是难言的愤懑。

    爱情水

    人生最宝贵的是生命，生死是最严峻的试金石，在它面前任何虚伪都将化为灰烬，只有真金才能熠熠闪光。让爱情经受生死的考验，是文学一个古老常新的题材，这篇小说通过地震前最后的晚餐，通过生死关头的一瓶水，演绎了一场震撼人心的爱情悲剧。

    小说从始至终充溢着爱，他要彻底离开她，是出于爱；她说出那些气恼的话，同样是出于爱。他伸出的手在半路停住，又缩回到自己胸前，是因为爱她；她的期待落空了，失声痛哭，是仍在企盼他的爱。就在此时，情节急转直下，爱被送到生死关头。“飞身”、“扑倒”、“抱住”、“钻进”这一连串动作，是他对爱情最真挚的表示；而当她抱住他的时候，就不再恐惧了，表明了她的信任和依赖，所以紧紧搂住他，不肯松手。写到这里已经足以令人震撼了，但作者没有就此止笔，又继续写了他如何不顾一切抓住那瓶救命水，想把生存的机会留给她，她怎样深受感动，泪水飞泻而下，直到死去一口水也没喝，把爱写到了极致。“有时候，爱比生命更重要。”这是作者给予我们的真理。

    角色

    让小小说担负起反战这样的重大题材，实在有些强人所难，但《角色》却胜任而愉快地完成了这个使命。

    情节的发端是只扮演过小角色的张林，竟然不肯接受男二号日本军官这个角色。导演万全经过查访，知道他爹好像是日本兵打伤的，因此落下这个结症。他知道张林有给家乡盖学校的夙愿，让他如愿以偿，张林不得不垂下了坚硬的头，这是情节的发展。张林扮演日本兵极为成功，有可能成为这方面的专业户，万全对他寄予厚望，但张林却面无表情，说永远不会再演日本兵了，情节发生转折。结局是拍最后一组镜头时，张林假戏真做剖腹自尽，给读者留下一个极大的悬念。直到尾声，通过张林留下的被鲜血染红的信，我们才知道他是一个日本兵的遗孤，而这个日本兵是被一个被日本兵奸污的姑娘救活的，他痛恨战争，痛恨战争中的日本人。

    整个情节起伏跌宕，悬念环生，扣人心弦，通过一个日本兵的遗孤，以剖腹自杀的方式控诉战争，胜于受害者的血泪声讨。这个“角色”不仅是电影中扮演的角色，也是生活中的实际角色，一语双关，发人深省。

    接站

    小说通过第一人称“我”和老蹬车人儿子的鲜明对比，批判了一种极为普遍的社会现象，蹬车人载客的艰难和脸上的辛酸，则是这一现象的强烈反衬。

    第一段写蹬车人不容易拉到客人，多数蹬车人只能盼望下一趟车；第二段写“我”看到了蹬车人脸上的辛酸，并且选择了一个六十多岁的老蹬车人；第三段写老蹬车人和“我”商量再拉一个客人，“我”很痛快地答应了；第四段写蹬车人和年轻人的争执和失望，“我”看到后的感受。写到这里，其实已经露出了谜底，但作者进行了更深一步的挖掘，让老蹬车人由苦笑到悲愤，眼睛蒙上了泪花，因为“我”坐三轮车不觉得掉价，决定白拉“我”一趟，最后才交待年轻人是他儿子。

    青梅

    他和青梅是在灯红酒绿的歌舞厅相识的，他曾怀拥着青梅放声歌唱，在醉人的舞曲中相拥而舞，他每次去歌舞厅都点青梅，喜欢青梅接过钱时说谢谢。因为有了风言，他不去歌舞厅了，三年后却在下乡镀金时和青梅偶遇。

    青梅和他偶遇时脸色由红变青，满是惶恐和疑问，后来两次给他送钱，第三次竟然解开衣襟，这一系列令人费解的表现，深刻揭示了青梅复杂的心理历程。透过这些，我们看到的绝不仅仅是青梅一个人的隐痛，心灵上难以愈合的伤痕，在那些“高雅”的娱乐场所，无数青梅这样的“小姐”，为了生存过着不情愿的生活，她们一旦逃离了那里，便希望永远忘却。也许，你还会想到，在灯红酒绿的背后，还有许多龌龊的交易……

    他提前回到了大都市，他说：“青梅都已经红了，日子有了收获，我还在那儿干什么呢！”通过这段含蓄的感悟，你又会想到些什么呢？

    都是光头惹的祸

    这是一篇反映底层人的小说，矛盾是由喝酒引起的。王由是光头，李武的爹是秃子，酒喝多失去了理智，李武耻笑王由光头，王由扯上了李武的爹，李武自然不让，酒瓶子砸到王由光头上。接下来是王由的女人不让他出院，想让厂子或者李武负责住院费，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住院费没得到，王由也叫厂子开除了。女人说理不成，拿出来女人的本事，逼得厂长乖乖地让王由上班了。女人笑了，两行热泪从脸上淌下来。

    说不清的是非，辩不明的道理，但这样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读过之后咂咂滋味，或许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感受。

    乔迁自从在《北方文学》发表第一篇小说，十几年来一直踏踏实实辛勤耕耘，取得了不菲的收获。而今，他的小小说创作正如日中天。

    写小小说的乔迁，目光是敏锐的，他总是对眼里的世界充满新鲜感，他崇尚美好，从不挑剔。他专注于平凡的生活中的不平凡，精心捕捉平常人身上的闪光点，沙里淘金，剥璞取玉，激励人们热爱生活，引导读者求真尚美，这是十分难能可贵的。在乔迁的小说里，我们可以看到一颗善良、温厚的心，看到这颗心里的美好愿望。他不回避生活中的丑恶和阴暗，他把这些放在作品中去批判，让读者去体味，去反思，这也是他的作品有韵味的一个重要因素。

    乔迁的小小说叙事自然流畅，不故弄玄虚，不做作，所以让人感到真实可信；他在表达上力求平实，不轻佻，不卖弄，有一种特殊的感染力；他的语言朴素无华，不夸耀，也不随意，和读者没有任何隔阂。读乔迁的小说就像听朋友、邻人们谈心，丝毫不会感到陌生，不仅亲切而且会有一种精神上的大愉悦。

    期待乔迁会写出更多更好的小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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