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想……
有话就直说吧。
我想,这么个女子,是不是有点怪可惜的。
有、有一点。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可以想办法嘛。
很难,她身后有两个老人。
我可以养起来。
他们不会同意的。
那如何办?老同学,你帮我出个主意。
主意有,那就是,你赶紧走。
你撵我?
不是。是你不该见到她。
那好,我这就走。
宋大昌真的走了,而且马上开车就走了,并说什么也不让我送。当然,作为老同学,我也说了些抱歉啊之类的话。如果不是节外生枝,我肯定要留他多待几日。
从茶楼回来,我感到浑身轻松,看看店里一切正常,我忽然就想去桥头跟王半仙他俩聊上一阵。既想聊聊我是如何把宋大昌送走,又想聊聊那个养鸡万元户,总而言之我的心情变得很不错。然而,就当我走出店门的一瞬间,一切又都变了:组长急匆匆跑来,说找不着小草,家里锁着门。一种不祥之感顿时把我砸蒙了,我大步流星奔上桥,我希望小草在王半仙他俩身边。但很可惜,此时没人算卦也没人钉鞋,两根光亮笔直的铁轨旁,只有他们二人的身影,瘸拐李在抽烟,王半仙在打板,板声清脆,在春风中传得很远很远。
我忽然就意识到我上了宋大昌的当,他不让我送他,他说回招待所去结账,肯定那时小草就在招待所等着她。于是,我们开始找,结果自然是找不见人影。到了晚上,我们三个人找得都快要疯了的时候:有邻居送来封信,说是小草再三叮嘱,让晚上才送过来。我忙撕开,是一张稿纸,但只有头一张纸上有一行字,“二位老人,实在对不起,我太想出去看看了”……信纸下角被水泅得有点发皱,看来小草是流着泪写的,写不下去了。
事到如此,我们反倒渐渐平静下来。王半仙听我把纸上的字念了,他说他早料到会有这一天,那小草不可能在俺们这贫民窟里呆下去。瘸拐李说别事后诸葛亮,你有能耐算算往后该咋办。王半仙苦笑道俺那一套蒙外人还行,给自己算就不灵了。瘸拐李说还是听听老何的吧。对啦,忘了自我介绍,本人姓何,因长得面老,打下乡就被称为老何。
我能说什么呢?我惭愧万分,这个恶果完全是我造成的。倘若我没有宋大昌这个同学,倘若他不来找我,倘若我不喊人倒茶,倘若我不让小草去陪着逛,倘若我多个心眼非送他,那么眼下所有的麻烦都不会出现。小草会照样在锅贴铺里干活,我照样在小办公室里发号施令,二位老人照样在铁道边钉鞋算卦。我想我必须为此负责,因为我还看到了潜在的危险,若是从此就失掉了小草,王半仙和瘸拐李还能不能健康的活下去,绝对是个问题。他们这些年的生活乐趣,与其说是自己在拼搏,不如说是小草给他们带来了快慰与希望。同时,我还意识到,一旦传扬出去,舆论对我必然不利,说不定还会有人说我与宋大昌里应外合……
我的老天,为了我,更为了二老,我发誓要发动一场战役,夺回小草。我分析了前后情况,断定这一切都是宋大昌精心策划的。宋大昌本来就是个有花花肠子的人,这些年肯定又有长进。他利用了小草好奇心强又有些虚荣的弱点,把小草给骗了。王半仙说那封信如何解释,也许是小草自愿的。我说那必是宋大昌让小草那么做的,以掩盖他行骗的本质。瘸拐李说既然他是骗子,咱们赶紧报警吧。王半仙说不能报,一旦报了,消息很快就会传开,那不光咱们脸上无光,如果小草回来了,也就不好嫁人了。我连忙说王大哥说得有道理,此事眼下要严格保密,对外咱们就说小草去亲戚家串门去了。瘸拐李问往下呢?王半仙说那还用说吗,老何肯定要带咱俩去找小草。我愕然。
我太佩服普希金了,他的那篇小说简直是我的寻宝图。简言之,失去了小草,我们三个人也无法在热河城里再多呆一天。很幸运,我手中有宋大昌的名片。名片上有他公司和家里电话,可我怕打电话会打草惊蛇,弄不好宋大昌会把老窝挪了,那就不好办了。当年老驿站长就是突然出现在骠骑兵家,才见到了他的女儿。数天之后,我请下假,说家中老母病重,暗下和二位老兄登上火车就奔了海南。这一路真是好生辛苦,饥餐渴饮,日夜兼程,加之他俩都有残疾,我在其中受的累可想而知。但我没有半点怨言,实在是我有愧于他们。还好,他俩再心急也没有埋怨过我,甚至有时还给我吃宽心丸。在从广州至海口的轮船上,王半仙说他夜里做了个梦,梦见喜鹊唱枝头群雁往北飞。他说这是个好兆头,说明一定马到成功,很快就能带着小草胜利北回。瘸拐李则在船上发现有个女孩长得极像小草,他甚至跑到人家身后看女孩的耳根子,小草的耳根下有个小痦子。把人家吓了一跳,要不是我赶紧把他拉回来,没准女孩就喊了。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