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年纪小,觉得为了爱,连命都可以不要的,现在才有些懂了,当初那点子情感的挫折,真的很不算什么。”
白悠听着她的话,情不自禁地抱紧了她。
“所以…这次回去,就算你爸给你相亲,你也去?”
“去吧。”程池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声:“躲了三年,够了。”
她也应该开始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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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程池带着白悠和杨靖去了村小学,孩子们趴在护栏边,满心满眼都是对山外来的客人的好奇,可是他们也很羞涩,红着脸不敢靠近。
杨靖从包里给孩子们拿来了本子和铅笔,程池还笑话他来着:“堂堂杨氏地产的大少爷,千里迢迢来我这儿做客,给我的这些孩子们就带几根铅笔,寒碜不?”
杨靖其实也挺不好意思,他来的时候,是真没料想到这边会这么落后,什么都缺。
他带几只笔,只是想尽了心意,却没想到不是锦上添花,而是杯水车薪,他索性又把自己的psp游戏机拿出来送给孩子们玩儿。
他说对校长说,等我回去后一定给你们资助,给学校添一套多媒体教学设备。
程池说那玩意儿可不便宜,你要想好了,别这时候答应好了,回去心尖尖就滴血舍不得。
杨靖说那有什么,能讨你程池的开心,都是小意思。
程池怔了怔,耳边溜过去一道风。
曾几何时,有个少年说,我怎样,才能讨你的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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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在校长家吃午饭,程池在厨房里给校长和校长的老婆帮忙,校长对他说:“你的朋友,出手可真是阔绰,上午说给我们建个篮球场,刚刚钱就到帐上了。”
“是么?”程池笑了笑:“他一贯是这样的,答应了的事,说到做到。”
吃饭的时候程池低声打趣杨靖:“我就知道你丫会心疼,之前不说是说添多媒体设备吗?这会儿又改修篮球场了。”
“啥篮球场?”杨靖挑了一个卤蛋插筷子上,说:“是多媒体设备啊,我回去就着手准备准备。”
程池挑挑眉,有些惊诧:“校长说你答应修篮球场,钱都汇过来了。”
杨靖一脸茫然:“校长喝高了吧!老子手机信号都收不到,汇什么钱。”
程池困惑,自顾自地喃喃说:“那兴许是他记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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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程池还有最后一堂课,上完之后,她的支教生涯就算彻底结束了。
这堂课,学生们听得尤为认真专注,就连最皮的几个孩子,这会儿也专心地听课,仿佛一分一秒都不肯浪费似的。
越往后,程池心里头越是舍不得,上完了课本里的内容,她一个人孤零零站在讲台上,扫了孩子们一眼,说:“这是程老师给你们上的最后一堂课了,明天会有新的老师过来,你们要好好听她的话。”
她本来不想煽情,也没想哭,但是是孩子们先哭,她没忍住才红了眼睛。
台下那一张张的小脸,含着眼泪,又努力地压抑着,咬着唇不让眼泪掉下里,一张张倔强的小脸儿,格外地惹人心酸。
她严厉地说:“都给我忍住了!什么小事儿,也值得哭一场,又不是没书念了,换个老师而已。”
程池和以前来的老师都不一样,她并不温柔,待他们还很凶,有时候又喜欢使坏,甚至比班上最调皮的男生还会捉弄人,可是他们就是喜欢她,特别听她的话,她的话就是金科玉律,有时候校长说什么都不管用,孩子们只服她。
“老师,我给你唱个歌吧!”有同学举手。
“老师,我给你念诗,昨天你叫我预习的诗,我都背下来了。”
“老师,那我给你跳个舞好不好?”
……
程池压抑着心里的酸涩,艰难地说:“现在…现在还在上课,那个…就李狗蛋,你起来背诗吧。”
李狗蛋穿的是一件改制的深蓝棉衣,神色颇为悲壮,站起身,走上了神圣的讲台,他深呼吸,然后大声念道:“《夜宿山寺》,李白。”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他似乎遇上了点小困难,卡在了那里:“不…”
就在程池正要提醒他的时候,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朗声道:“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
教室静置了五秒,接着全班同学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
“老师他背错啦!”
“快下来吧,你背错了!”
“老师我会背!”
孩子们抬头看向程池,程池却捂着嘴,眼泪再也忍不住,簌簌地往下掉。
同学们同时噤声,不敢再说话。
程池走上讲台,激动地握住李狗蛋的肩膀,声音颤抖:“你怎么知道…告诉老师,你怎么知道的?”
“老师我背错了吗?”李狗蛋表情很无辜:“上午,有个叔叔说就是这么背的呀!”
他回想起,清早一个人坐在国旗下面背书,一个很好看的叔叔听见了,笑着说:“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后面一句应该是,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李狗蛋翻了翻书,说:“才不是,后面一句分明是,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叔叔说:“你按我教你的背,程老师一准儿会高兴。”
李狗蛋看向程老师,她高兴吗?她分明哭得厉害,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根本停不住。
哼!叔叔那么好看,居然也会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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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课铃打响,程池一个人跑到了半山坡上,夕阳正悬在山脊处。
她望着苍茫翠绿的大山,突然大喊了一声。
“胆小鬼!”
许刃,你胆小鬼!
眼泪顺着脸颊滴滴答答地流淌。
周围的山色也变得暗淡下来,她听到耳边的风吹拂落叶,夕阳渐渐斜入山峦,暖意渐收,寒气逼人,天色蓦然低沉,山中的白昼与黑夜,只有一秒的时间,心里已经留不下温暖的阳光,徒增黑暗与感伤。
她皱起了眉头,心被刺痛了。
☆、第62章
萤火(2)
晚上村长家办大宴,
请程池和朋友们吃饭,届时医疗队也会过来,
这两天医疗队在村上给村民们进行义务的健康体检。
村民们对穿着白大褂,拿着听诊器或者血压仪给他们做检查的医生,
怀有一种颇为神圣的情结,跟他们说话的时候,都是轻声轻语,就连村里头最泼辣的女人和最粗痞的流氓,在面对穿白褂的医生护士的时候,
都会脸红,
都会捂着嘴低声说话。
当然,
他们对程池也是这样,
有喜欢,
更多的是敬重。
医生和老师这两种人,
前者可以治愈他们的身体,
而后者,治愈他们的灵魂。
吃饭之前,
杨靖把程池拉到房间里,
拿出了一个白色的小盒子,
递给程池:”喏,
之前说的,
给你带了件儿好看的裙子,你试试。”
“呀!”程池惊叹了一声,接过了那个白色礼盒,
礼盒上还系着黑色丝带。
她解开丝带,将礼盒打开,丝绒镶边的盒子里,安安静静地躺着一件墨绿色的连身裙,裙摆洒满了亮闪闪的金粉,看上去就像布满了满天星辰的夜空似的,但墨绿的底色又不似黑夜,更像是北极的极光,是一方色彩斑斓的夜幕,美极了。
程池将裙子挑起来,只是摸了摸这质地,从手感便可以得知,这件衣服绝对价值不菲。
程池将衣服捧在怀里,爱不释手,看向杨靖:“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样的!”
“嘿嘿。”杨靖笑了笑:“你这欣赏水平估摸着十几年也不会变,就喜欢这种blingbling的东西,俗气的很。”
程池别了别嘴:“说得你好像很了解我似的。”
“不是我,是有人懂你…”杨靖突然顿住了,话被他生生咽了下去。
“嗯,什么?”
“没什么,这衣服还有名字呢。”杨靖说:“叫星空。”
程池看了看吊牌,上面印着starry
sky。
星空。
“没听说过这个牌子啊!”程池说。
“新牌子,挺受年轻人喜欢。”
程池点点头,没作多想,将衣服摊开在床上,又好好欣赏了一番:“这件裙子就像星空。”
“这裙儿名字也叫星空。”杨靖说:“这个牌子的衣服特别,每一件儿都有自己的名字,可能是营销手段吧,但是现在年轻人好像很吃这一套,据说很多爆款在网上都卖断货了,可这裙儿,是独一件儿,绝版,专门为你订制的…”
杨靖注意到,程池的脸色好像有点不一样了,她看着那件儿衣服,低着头,沉默着不说话。
他立刻住嘴。
靠!
话好像说太多。
“那什么,你先换衣服,换好出来,我走了。”
杨靖脚底抹油,溜出了房间,打了自己一个小嘴巴子,话一说出来就收不住,蠢,蠢得很。
程池敛眸,目光柔和地看着那件星空的裙子,良久,才轻轻扬了扬嘴角。
-
许刃独自坐在车里,远远地看着她,穿着那件星空长裙,坐在饭桌上,长发丝丝缕缕地垂在锁骨边。
因了衣裳的缘故,她吃饭说话,都变得格外地温柔,时光于她的身畔流逝得越加缓慢。周围的画面是流动的,但是她却是静止的。
一个人,揽住酒杯,喝了一杯又一杯。
眼眸里笼罩着一层水色,醉态娇憨。
那是他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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