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去匆匆-无章节名: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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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他也没告诉我。我也装着忘了,没再提起。我始终不认为他是养小蜜的那类人,但是,我估计他是养了,而且还哄着人家。我真的很迷惘,有一点失落了,我的朋友变了,今后,我还能有肆无忌惮地说心里话的朋友了吗?我们中间隔着这么一个小蜜,以后我将采取什么样的方式跟他交流与合作呢?

    坦白地说,我每次到北京来,十次有九次是什么事也干不成的。但是,你又不能不来,因为“对方”给了你一个诱人的题目,当然跟钱有关,你就得过来。这样的事反反复复多少次以后,你就像一只训练有素的狗一样,有经验了,知道是十次九不成,心里反而坦然了。但是,又有了新的题目之后,你来不来?你毕竟还没有到“哀莫大于心死”的地步,即便是到了可疑的“哀莫大于心死”的地步,也还会死灰复燃,又燃烧起来,还会再来,然后再心死,再复燃,再“哀莫大于心死”。

    我再次燃烧,再次来这里,并不是对北京有什么感情上的依赖。其实,我对北京的印象不太好,不像小年轻的时代,那时候对北京很向往,四合院啊,小胡同啊,北京风味小吃啊,酸奶呀,现在这些东西差不多都光了,就剩下酸奶了。而且,一出北京站,一坐上北京的出租车,立马就有一种挨宰遭骗的不良感觉。要知道,经过一二十年的大扒大建,就是老北京人也不认得北京的街道了,北京的变化太大了,出租车司机怎么绕你,你也不知道。一句话,你就得挺着了,谁让你在燃烧呢?

    晚上,我请黄葵吃顿便饭。吃饭之前,我顺便在西客站那个小商亭装作聪明人的样子,与那个河北口音的老板讨价还价买了一个背兜,最后,以15块钱成交。

    黄葵鄙夷地、十分不耐烦地站在一边说,这种破烂货买它做什么?要买就买名牌,又好看又结实,背在身上像个有钱人的样子,这破玩意儿用两天就完了,白花钱!还“策划”呢,啧啧。

    我嘴硬地说,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就是这样一个行为,就是这么一个价值观,谁也改变不了我,只要便宜我就高兴。我策划咋的?策划咋也比编剧强。

    那个河北口音的老板赞同地说,那是。

    黄葵笑了。当然,那笑的样子比哭还难看,让人一看到这种样子就想马上离开。是啊,我们想要的生活不是这种表情,这种表情太令人沮丧,太容易激发人找茬儿发火了。

    此刻的黄葵已经心灰意冷了,他一心一意想找个编剧的活儿,但就是找不到!他的编剧水平不错的,很可以,而且是一个剧坛尚未发现的快手。的确是他不走运哪。你想,不走运的人心情能好吗?情绪能不反常吗?能不见什么挖苦什么吗?

    我缓和了口气说,家里的兜子太多了,泛滥了,买这个就是带点副食回去,海岛的东西咱东北人吃不惯。

    ……

    本来,我想请黄葵去一个好地方吃一顿,但最后,我还是就近选择了西客站对面商场的那个地下快餐厅。

    快餐厅里,无论是地面,还是餐桌,都是脏兮兮、黏糊糊的。在地下快餐厅吃饭的都是一些平头百姓,或者刚下火车的外地人。我们选择了一张比较干净的桌子。

    他皱着眉头说,你怎么选这种地方吃饭?多埋汰。

    我自我解嘲地说,我时常怀念这样的地方,过去,我们就是这里的一员哪。只是现在我们变了,不是这里的一员了。什么干净埋汰的?咱们早埋汰过了,现在想干净已经来不及了。而且在这种地方吃饭相当于忆苦思甜了,能激发我们的斗志,发奋改变我们的现状。我领你到这个地方来,用心良苦哇,兄弟。

    黄葵说,狗屁。

    我说,你知不知道,哈尔滨道外区有一个北三酒馆,那里是平头酒鬼经常光顾的地方,一点档次也没有。但是,经常有大款开着奔驰到那里喝酒,把车停到另外一条街上……

    黄葵说,狗屁,狗屁,狗屁。

    黄葵一看我要的是饺子,马上说,行了行了,不用你请了,我自己吃份儿饭。说完径直去了卖份饭的窗口。

    我知道,黄葵因这个剧没谱才充满了失落感。是啊,他还没有修炼到家呀,还嫩哪。人活着干什么?人活着就得面对各种各样的困难,各种各样的失落,各种各样的挫折。

    第二天,我们在小高古怪且固执的要求下,与老A签订了一个所谓的合同,其实就是一个保证书,意思是,我们不将他讲的那些错综复杂的“历史事件”,上网,传播,或者擅自改编利用。因为头几个与他们没合作成的人,把他讲的那些东西都弄到网上去了。

    我说,非叫“合同”吗?叫“保证书”不是更准确吗?

    他说,不行,必须叫合同。

    我问,既然叫“合同”,这份合同对你们有什么约束力呢?

    小高说,肯定有约束力。

    我说,那好吧。对了,你们那个老A都跟我们讲啥了?

    小高一听,笑了。

    翌日一早,我们便分头离开了北京。黄葵坐火车走了,怀着对我的憎恨,但又找不到恨我的理由那样一种情绪,像秋天的落叶一样离我远去了,样子相当沮丧。我站在那里等着他回一下头,彼此挥一下手再离开,毕竟我们都是东北老乡,但他就是没回头。我只好怀揣着那份匪夷所思的“保证书”的副本乘大巴去了机场。

    这次就没人送了,自己走吧。

    再见吧,北京。

    一到首都机场,神奇的大雾立刻涌了上来,把整个机场一下子笼罩起来,飞机不可能正点起飞了。我是一个一天三顿不能少的人,可今天早晨又没吃饭。于是,便在机场吃了一碗价格昂贵的面条。吃了饭就不怕等了,飞机爱啥时候起飞啥时候起飞,反正回海岛也没什么事。

    机场已经人满为患了,连坐的地方也没有了。作为“策划”的我,坐在候机厅的窗台上,倚着那个装着各种副食的背包,百无聊赖地“欣赏”着眼前来来往往的旅客。这些旅客什么样的都有,牛皮的,装阔佬的,戴着大宽边眼镜装有文化的,懊恼不已的,摆官架子的,麻木的,东张西望的,他们难道不是像黄葵一样,正为自己想要的生活,上天入地,南北奔波吗?

    的确,我不认识眼前的这些来去匆匆的人,这些来去匆匆的人也不认识我,因此,我们彼此都是渺小的。有人说,尘世、尘世,过去不理解,为什么叫尘世呢?其实,尘世就是把我们比喻成灰尘,那意思就是说,这个世界是由我们这些灰尘组成的。或者说,是由这些漂泊不定的、喜欢钱的“灰尘”组成的。

    飞机终于在下午起飞了。我要的是边座,靠前的。我诚恳地跟机场工作人员说,我的心脏不好,照顾一下。

    上了飞机,我是C座,靠过道,这样进出方便,非常好。A座和B座是两个俄罗斯女人,一看就是国际倒爷,个个肥硕无比,像两部重型坦克车,小小的座位,她们竟然也坐下去了,真是奇迹。看到她们笨拙的样子,我便主动帮助她们把行李放到行李架里,她们用中文说,谢谢。我对俄罗斯人是颇有好感的,因为我从小生活的那个城市到处是俄国人。

    在飞行的三个小时里,这两个俄罗斯女人一直在睡觉,像两只肥胖的大象一样。很显然,她们太累了。我看着她们,心里想,她们的男人对她们怎么办呢?从哪儿下手呢?愁死人了。

    到了广州白云机场,我又帮这两个胖女人取下行李。她们客气地让我先走。走在前边的我却非常狼狈,因为,我在西客站买的那个廉价的兜子开始断带、掉扣。看到这种情景,那两个俄罗斯女人始终非常礼貌地走在我的后边,分明是给我一个面子。我在她们眼里肯定是一个非常邋遢的中国人。

    回到海岛后不久,我又接到一个电话,这次是飞广西,也是商量策划一个电视剧的事。看来,我挺忙啊。那么,这一次要不要给黄葵打一个电话,请他做编剧呢?可是,从哈尔滨坐火车到广西,咣当、咣当、咣当,那要走很远的路呢,万一这次任务再失败了呢?他那颗脆弱的心能承受得了么?

    责任编辑 王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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