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林主任将他脸上的报纸掀开来，他伸出一只手，向孙小中这个方向按了按。这一回，孙小中坐了下来。林主任对着孙小中笑了一下，他并没有立即说话，而是端起他办公桌上的茶杯，很响地喝了一口。然后，他对孙小中说，小中，你是喜欢黄山毛峰，还是六安瓜片？
孙小中知道，这两种茶都是安徽的名茶，但是孙小中很少有机会喝上真正的黄山毛峰或者六安瓜片。孙小中日常喝的是那种叫做条茶的茶叶，这种茶叶里面有很多的杆子和老叶子，不仅口味重而且耐泡。所以，孙小中无法回答林主任提出来的问题，他对林主任摇了摇头。孙小中明白一个道理，在任何时候，一个诚实的态度都是极端重要的。像林主任这样的人，他什么不知道呢？而且，根据孙小中的判断，林主任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感兴趣，他一定不会是找孙小中专门来聊聊关于茶叶这一类问题的，他肯定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谈。应该说，他只是想找一个轻松的话题，以便为他们之间的谈话打开一个更顺畅而又随意的入口。
果然，林主任停顿了一下，喝了一口茶，然后，他将手中的晚报送到孙小中的面前，说，你应该看了吧？
孙小中当然看了，那上面有一篇文章，是孙小中单位一把手的署名。这篇文章是孙小中执笔的，更是林主任把关的。林主任盯着孙小中，很认真地说，不错，很不错。然后，林主任突然换了一个话题，笑着对孙小中说，孙小中，你还住在原来租的那个地方吧？
孙小中当然还住在租来的那间小平房里。这一点，单位里的很多人都知道，林主任当然也知道。所以，在孙小中看来，林主任的这个问题不是一个问题，这是林主任的一种明知故问，是林主任展开谈话的一种方式。于是，孙小中对林主任点点头，说，嗯。
然后，孙小中不再说什么。他知道，他不需要说什么。有时候，能够谦虚而又耐心地等待着领导说话，是唯一明智的选择。孙小中估计，林主任就要谈到正题上来了。
的确是这样，林主任又喝了一口茶，然后，他用平淡的语气，对孙小中讲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在机关大楼的后面，有一排两层楼的房子。下面一层是车库，上面一层住的是司机及其他人，其中相当一部分人孙小中都不认识。然而，随着时间的推进，那些原本作为车库的地方，逐渐地住进了人。司机们都习惯将小车停在大楼的正前方，这样接送领导会方便很多，还有谁会将车子停进车库里面呢？所以，在不知不觉中，那些车库一步一步地变成了住家的房子。
按照林主任的说法，下面的车库已经腾出来一间，原来在那里住的是一个退休老职工，这个退休了很多年的老职工在不久前去世了。于是，办公室将这间车库收了回来。此时，林主任笑着对孙小中说，孙小中，那是车库呢，不知道你孙科长可愿意进去住？
孙小中当然愿意。这样，孙小中上班方便了，孙小中的儿子孙一方上学也方便了，红光小学就在机关大楼后门不远的地方。更重要的是，这为孙小中节省了一笔租房的开支和交通费用。所以，孙小中突然有一种控制不住的高兴，他从座位上站起来，打算说什么。然而，孙小中还是没有说。林主任看着孙小中，他看到这个叫做孙小中的家伙有点失态。接着，林主任看到孙小中又坐到了座位上。
孙小中坐在那里，很认真地对林主任说，愿意。
林主任笑了起来，他向孙小中做了一个手势。这是一个陌生的手势，孙小中没有明白林主任这个手势想要表达的意思。林主任又挥动了一下他的手，说，你写个条子吧，你写个借条。
这一回，孙小中明白了林主任的意思。孙小中知道，所谓写一个借条，只是一种形式化的程序。只要住进房子里，就不会有人把自己赶出去。实际上，也许有一天，这张借条都不知道被丢到了什么地方。所以，孙小中就着林主任的办公桌，立即写了一张条子。然后，孙小中将这张条子很恭敬地捧到林主任的面前。林主任接过孙小中递过来的这张条子，他甚至都没有看它，径直将条子丢进抽屉里。然后，他看着孙小中，不说话。
孙小中知道，林主任的这个表情，意味着今天的事情到此结束了。所以，孙小中立即站起来，他对着林主任弯了弯腰，说，谢谢，谢谢林主任。林主任对着孙小中的这个方向摆了摆手，说，不用谢我，要谢你就谢领导。当孙小中退到林主任办公室门口的时候，他听到林主任说，领导主要考虑到你搞材料经常要加班，所以才将这间房子借给你，孙小中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任何事情都要有一个理由，这是林主任给自己的一个暗示，孙小中当然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所以，孙小中转过身，向着林主任所在的那个方位再一次弯了弯腰。这一回，孙小中弯腰的幅度更大，他的样子看起来像是对着林主任鞠了一躬。
事情进展很快，孙小中对这个车库进行了全面的清理，并做了简单的修缮，他还在房子的中间砌了一个隔断，使这个车库演变成了两间小房。并且，孙小中还在里面那一间的墙拐建了一个很小的卫生间。在这个过程中，孙小中一直没有向方镜子提这件事。一直到年底，孙小中打算搬家了，他才将这件事情告诉方镜子。听了孙小中的话，方镜子向孙小中靠过来，说，孙小中，这一回不会再出什么问题吧？
孙小中用一只手轻轻地揽着方镜子的腰，说，不会。
搬家的这一天，孙小中想到了张胜利。于是，孙小中给张胜利打了一个电话。孙小中对着话筒用很大的声音说，胜利搬家公司吗，你这里是胜利搬家公司吗？
张胜利在那一边说，是，我这里是合肥市胜利搬家公司。听到张胜利这么说，孙小中笑了起来，孙小中笑着说，你怎么不说是中国合肥胜利搬家公司呢？对方在那一边停顿了一下，然后，张胜利似乎听出了孙小中的声音。张胜利在那边嘿嘿一笑，说，孙小中，你是孙小中吧？
搬家的时间选择在晚上。按照张胜利的说法，白天搬家公司的大车子进不了市区一环内，只有到了晚上，搬家的大车子才可以偷偷摸摸地在长江路上跑。孙小中在结账的时候，给了比张胜利报价多了一些的钱。张胜利并没有丝毫推辞的意思，张胜利将这些钱抓在手里抖了一下，笑着对孙小中说，孙科长，你是当官的，你是当官的你活得比我们容易对吗？
孙小中没有说话。大家活得都不容易，这是孙小中想说的。但是孙小中没有吱声。张胜利将钱又抖了一下，很快地将它们塞进裤子口袋里，然后，他的一只脚迅速地跨向驾驶室的门。接着，张胜利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将那只脚从驾驶室的门口撤了下来，向孙小中这边走过来。他走到孙小中的面前，用很轻的声音说，小中，你还记得那个一直喜欢你的同学江彩娟吗？
孙小中沉默着，他不知道张胜利想说什么。
张胜利嘻嘻一笑，说，孙科长，你没有想到吧，她不在城隍庙卖衣服了，我看到她在桐城南路，这个你没有想到吧？
孙小中继续沉默了一段时间，然后，他忽然有些生气，他用很大的声音对张胜利说，张胜利，你看花了眼吧？你的眼睛里掉进了鸟屎你看花了眼吧？
几个月之后的一个上午，这已经是第二年的夏天了，孙小中正在看一份简报的送审稿，这是一份综述市政工程建设有关情况的简报，根据简报上的统计，桐城南路扩建工程已经完成大半年了，该工程北起一环屯溪路，南至二环东流路，全长3765米，规划路幅宽30米，是连接一环路与二环路的一条区间干道。孙小中放下报纸，他在那里怔忡了一段时间，忽然想到了江彩娟。
这时候，孙小中已经是办公室的副调研员了。然而，没有人称呼孙小中为孙副调研员，也很少有人称呼他为孙主任，一般都称之为孙处。这似乎是一个既相对尊重又比较准确的称呼。此时，孙处放下手中的简报，然后，他给林秘书长打了一个电话。
林秘书长就是林主任，他现在是秘书长了。孙小中向林秘书长请示，打算到桐城南路去核实一下简报上的数据。林秘书长说，哦。
孙小中要了一辆车，很快进入了桐城南路那一片原本狭窄的路段。然而，这里与过去完全不一样了，水泥路面显得很宽敞，两边原先那些低矮的房屋消失殆尽。孙小中的脖子不停地向两边扭动着，他甚至没有发现一家貌似发廊的门面。当车子经过江彩娟所在的那个曾经叫做红豆的发廊的时候，孙小中看到，这里已经被推平了，现在它成了一片绿地。孙小中将眼光向前面延伸过去，那里是一家叫做王拐岗的土菜馆。由于不停地向两边观看，孙小中的眼睛有些花。在车继续行进了一段路之后，前面是一片更加开阔的地方，孙小中觉得再找下去也不可能找到江彩娟了，她又飘到哪个地方去找事情做了呢？
然而，这个夏天快要结束的时候，江彩娟自己找上了门。江彩娟对孙小中笑了一下，说，小中，我是来找你有事的。
江彩娟的确有事，江彩娟是来向孙小中借钱的。江彩娟的女儿考上了大学，这需要一笔学费。对于现在的江彩娟来说，这是一笔庞大的数字。所以，江彩娟找到了孙小中，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孙小中看着江彩娟，说，江彩娟，我来想想办法，我来想想办法好吗？江彩娟低着头，说，嗯。
江彩娟离开了之后，孙小中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孙小中手头并没有钱，孙小中一家3口，只靠他一个人的工资吃饭，孙小中怎么可能有多余的钱呢？但是，孙小中答应了江彩娟，所以，他必须很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孙小中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他拨了一个数字，然后，他又立即将话筒放回到原来的地方。接着，孙小中决定用手机给马宏伟拨一个电话。这时候，孙处已经有了一部“三星”牌手机。孙小中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愿意用办公室的电话给对方拨过去。
马宏伟在电话里哈哈地笑起来，说，多少？
孙小中知道，马宏伟的意思是指多少钱。于是，孙小中说出了一个数字。听到这个数字，马宏伟再次用很大的声音笑了起来，说，小数嘛，这是小数嘛。
的确，对于马宏伟这样的移动公司的一个部门负责人来说，这的确是一个小数。与马宏伟比较起来，孙小中一年的工资，也只相当于马宏伟一个月的薪水。孙小中完全不理解，像马宏伟这样的一个白痴，他为什么就可以拿这么多的钱呢？
孙小中的心里忽然起了一股气，然而，他将这口气吞了下去，说，马宏伟，你像个暴发户呢，听你口气你像个很猪的暴发户呢。马宏伟在电话的那一头反击孙小中，说，孙处，你是官老爷呢，你知道你是个官老爷吗？孙小中听出了马宏伟的嘲讽意味，孙小中的喉咙又吞了一下，说，马宏伟，我在跟你说正事呢，我在跟你说正经事情呢。马宏伟再次笑了一下，说，孙处，我们都是同学嘛，她为什么不来找我呢？
孙小中沉默了一下，之后，孙小中忽然不想跟这个人继续说下去了。孙小中继续沉默着。显然，对方已经感觉到了孙小中的沉默。马宏伟对着话筒喂了几声，然后说，好吧，我抽空直接把钱送给她，这回你放心了吧？孙小中对着手机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马宏伟，你能找到她吗？听到孙小中这么问，马宏伟再一次笑了起来，他反问孙小中说，你说呢？你说我能不能找到她呢？
在这个夏天的傍晚，马宏伟又一次来到了桐城南路。最近大半年时间，由于桐城南路在扩建，马宏伟上下班的时候不从桐城南路走了，他开车从西边的合作化路走。从那里，到余卫东的七十里香沐浴休闲中心很方便。马宏伟的车子向西边拐过去，不久，就到了这个吃喝玩乐的地方。以前还属于纯粹的农村地带的七十里镇，随着城市建设的步伐加快，已经成了一个城郊结合部的地块，热闹而又杂乱，管理相对松懈，是一个很适合浑水摸鱼的地方。所以，马宏伟把余卫东的七十里香沐浴休闲中心渐渐地变成了一个根据地，空闲的时候，他就到这里混混。而且，这里还有一个忠于职守的保安队长刘光明。马宏伟在这里玩得很开心。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马宏伟都没有从桐城南路经过了。现在，马宏伟以很慢的速度，驱车在桐城南路上。马宏伟惊讶地发现，从前那些灯光暧昧的发廊门面，已经完全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然而，马宏伟是一个有经验的人。
马宏伟将车子停在路边，然后，他点燃一根烟，一边抽一边思索。按照马宏伟的推理，从前的那些发廊一般不可能从地面上彻底消失，它们有可能换了一个地方，再在那个地方重新生根发芽，逐步壮大和扩展。对于发廊这样的门面来说，它们有其迁徙的规律，它们有其丛生的地理条件，一般都逐步转移到相对偏僻阴暗的小街小巷。马宏伟向街道的北边展望，那里是一片高大的建筑物，是小门面无法立足的地方。东西两边，是封闭的街道。只有南边，是可以延伸的去处。马宏伟将叼在嘴巴里面的烟头吐掉，然后，他开着车向街道的南边慢慢地移动。
果然，车子行驶了大约20多分钟后，马宏伟发现了一些迹象。在桐城南路主干道的东边，出现了一条很逼仄的巷子。马宏伟认真地观察着巷子的两边，那里并没有路牌，看起来，这是一个叫不出名字的巷子。应该说，在这方面，马宏伟有着狗一样灵敏的嗅觉。马宏伟觉得这里一定是一个可疑的地方，所以，马宏伟将他的车子靠边停下来，然后，他向巷子里面走进去。
然后，马宏伟看到了这个巷子的名字，它叫丝瓜巷。
最初，这里还没有显示出马宏伟预想的那种迹象。巷子口，是一些卖菜的地摊，摊子的后面，是一些卖百货的小门面。再往巷子里面深入一步，两边排列着很多的小吃店，种种复杂的食品味道扑鼻而来。很显然，这里充满着日常生活的气息。然而，再前进一段距离之后，巷子的旁边又出现了一条支巷。马宏伟很快地走到这个更加狭窄的巷子口，然后，马宏伟向里面张望了一下。果然，这正是马宏伟熟悉的环境，黯淡的粉红色的灯光铺在街面上，一些复杂的气味慢慢地涌过来。马宏伟很谨慎地向里面走。
接着，马宏伟看到了江彩娟，江彩娟就坐在一家发廊的门口。
这是8月底的夜晚，温和的夜风中甚至可以闻到一丝桂花的香味。到9点多钟的时候，街面的形势开始发生了变化，从巷子口那个方向进入的人越来越多，而且，声音明显地嘈杂起来。一些人甚至用很大的声音交谈。看起来，这里很像一个热闹的农贸市场。接着，马宏伟看到一个很胖的穿着黑色背心的男人，迈着拖泥带水的步伐，向江彩娟走过去。随即，江彩娟跟随在那个男人的后面，消失在那扇透着粉红色光亮的花玻璃门里。
又过了一会儿，马宏伟才慢慢地走了过去——马宏伟并不急。
当马宏伟抽到第二根烟的时候，他听到包厢里面传出来一种声音，马宏伟判断了一下，那是裤带头发出的金属声。这说明，事情已经进入了扫尾阶段。马宏伟故意站在包厢门口，等着这扇门打开。应该说，马宏伟是一个很会打心理战的家伙，他希望在今晚达到他想要的那种目的。
果然，当江彩娟拉开门的时候，她立即看到了站在面前的马宏伟。马宏伟看到，江彩娟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但是，她立即镇定了。在她的后面，是那个很胖的穿着一件黑色背心的家伙。此时，他的背心已经明显地湿透了，紧密地沾在他的肉上。这个人盯着马宏伟看了一眼，他的眼睛里透出一些看到同伙那样的笑，然后，他很悠闲地离开了。
江彩娟走到马宏伟的面前，说，马宏伟，我在上班呢，你没有看到我在上班吗？
马宏伟将剩下的烟头从嘴巴里面抽出来，他看着江彩娟的脸，说，江彩娟，我们是同学呢，你对我总要比对一个陌生的客人好一点吧？江彩娟横了马宏伟一眼，说，马宏伟，我们是同学，你还记得我们是同学吗？马宏伟笑了起来，说，你跟别人都能做这种事，为什么跟你的老同学就不能做这种事情呢？
江彩娟的脸冷了一下，然后，她很认真地对马宏伟说，我要吃饭呢，我不像你们有钱人，我还要挣饭吃呢。之后，江彩娟开始用两只手将马宏伟的身体往外推。江彩娟用了很大的劲，然而，马宏伟是一个又高又胖的家伙，他不走，江彩娟是推不动他的。马宏伟转过身子，他很认真地对江彩娟说，江彩娟，我是来有事的，江彩娟你信不信我真是来有事的？
江彩娟不相信。于是，马宏伟很认真地对江彩娟说，江彩娟，是孙小中让我借钱给你的，你不相信我，你不会不相信孙小中吧？
这一回，江彩娟相信了。
江彩娟双手接过钱，说，马宏伟，谢谢你。
听到江彩娟这么说，马宏伟的面部表情又一次生动起来，他笑着对江彩娟说，江彩娟，你想怎么谢呢？你想想应该怎么谢我呢？
江彩娟还没有反应过来，马宏伟的一只手就已经伸了出去。马宏伟将一只胳膊搭在江彩娟的肩膀上，他是一个力量很大的家伙，他的胳膊轻轻地钩了一下，就将江彩娟的上半身钩了过来。于是，江彩娟的脸几乎贴到了马宏伟的脸上。马宏伟对着江彩娟的耳朵轻轻地说，江彩娟，你谢我一下，这些钱我都不要了，你就在这里谢我一下你说行吗？江彩娟将她的脸用力地向墙壁那个方向扭过去，她用她的后脑勺对着马宏伟。然而，马宏伟的动作很快，马宏伟将江彩娟的脸拧过来，他贴着江彩娟的脸，说，别人都能行，为什么我就不行呢？
马宏伟再一次使出了一些力，他将江彩娟很轻松地压到身体底下。面对着这样的形势，江彩娟突然放弃了抵抗，她松懈着身体，说，马宏伟，你和我是同学，你和刘光明也是同学，对吧？
马宏伟认真地看着江彩娟的脸，这个叫做江彩娟的人，她的眼睛里不断地涌出泪水。由于她躺在那里，她的头侧着，那些泪水从她的眼里涌出来之后，很快地流到她的耳朵边，然后，那些泪水从她的耳垂下端拐了一个弯，很快地躲进她浓密的头发里面去了。
马宏伟从江彩娟的身上爬起来，很快地离开了这里。路上，马宏伟给孙小中打了一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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