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城里过年,我很向往乡下那冒着热气的土地和那老牛拉长的哞叫。初一初二初三,给亲戚同事朋友拜过年,打过电话,吃过饭,唱过歌甚至还玩了一场麻将,就巴不得快躲回书房寻找那一份心里的安静。可初三的晚上,我的连襟接我们一家到水中天娱乐厅去卡拉OK,唱歌听歌跳舞都可以。不好推却,就去了。我们把十几张沙发围成一个包厢,服务小姐在圆桌上点亮了粗短的蜡烛。点歌簿也送过来了。歌厅里挂着的投影电视屏幕上放着图像,别的包厢有人正唱歌。卡拉OK是自娱自乐,有人唱得好,有人唱得刺耳。那些歌也是嘈杂的强劲的,即使是抒情的也被唱成直通通的呼喊。连襟请了同辈的好几家人,带来四个孩子。虽说市政府已下了禁止在公共场所抽烟的通知,但人们似乎并不介意。歌厅也有人抽烟,烟雾缭绕,歌声浑浊,我今晚是又无安静了。我叹口气,情绪不高,靠在沙发上养神,被动地分辨着冲进耳中的歌声笑声谈话声嗑瓜子声。
这时,一阵清丽稚气吐词清晰又咬字不十分准的童音响起,压过了歌厅里的嘈杂和浑浊,令人精神一振。投影屏幕上放着一首《千年等一回》的歌,小女孩唱着:“千年等一回,等一回啊,千年等一回,永不悔啊……”小女孩是我的侄女,今年才4岁,此时正拿着话筒,偎在她妈妈怀里唱着。可以肯定的是,她不认得屏幕上的字,她全凭着那音乐与她记住的并不懂得意思的词在唱。她唱得认真投入,声音稚嫩而脆亮,似一股清泉石上流,如一道轻风林中过。歌厅里变得很静,说话声笑谑声嗑瓜子声都停了,大家屏息静气在听,听一个4岁的小女孩唱出的一首大人们的歌。我的小侄女凭着童真在唱,唱出了一片纯真与洁净。这片纯真与洁净净化了歌厅的空气,净化了大人们的心灵。我被歌厅里的情景震住了,静静地听着我的小侄女在稚气地唱:“雨心碎风流泪,梦缠绵情幽远,我情愿和你化成一团火焰……”有眼泪在我的面颊上蠕动。
小侄女唱完歌,在她妈怀里撒娇。歌厅里这时响起一阵掌声,很是热烈。我的小侄女却没理会,自顾自地去从盘子里抓牛肉干嚼着。她并没理解这掌声是给她的。
又一阵歌唱起来了,歌厅里又恢复了嘈杂和各种声音的混合。有人把歌唱得走了调,听着实在有点难受。我又微闭着眼睛,去回味着我小侄女那稚气的歌声。
小侄女的歌声带给大人们的是另一种感觉。生活中的许多领域已经遭到严重污染,充满了太多的浑浊,需要一种孩童般的真切,需要童音一般的纯净来静静化解,渗入,澄清。儿童的声音,没被污染的童真,是我们生活中的亮点,是照亮人们心灵的瑰宝。生活,再多一些纯真!
春节的三天一过,我终于躲进了书斋。窗外阳光灿烂,阳光透进窗玻璃照在人身上有一种舒适与惬意。四周很安静,我一卷在手,让思想在文化之河里沉浮,乐趣无限。放下书,提笔写点文字,我就记起了小侄女那童稚的歌声。我们作文与作人,能达到那童稚中透出的纯净与真切么?净化生活需要的东西很多,但童稚不可缺少。
千年等一回等一回啊!
千年等一回永不悔啊!
歌词可以被我引用。我等什么?等的是一种回归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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