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林集-大碗藕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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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省人都说湖北人喜欢喝藕汤,湖北人煨的藕汤好吃,湖北人招待客人,没有藕汤上桌,就不完美。这些话基本是正确的。有点不正确的是,还有少量的湖北人不是这样,他们不会煨藕汤,也不一定喜欢喝藕汤,比如鄂西北地区。我曾到神农架边的房县当了一年工作队员,就一次藕汤也没喝过。十堰市作家杨运世到武汉工作好多年,他还不会煨藕汤,每次煨的汤,排骨烂了,那藕却不烂。他后来向我请教这事,我把窍门告诉他了,如今不知他的藕汤中的藕还煨得烂否?严格说,喜欢喝藕汤的湖北人,大致分布在武汉周边地区以及江汉平原一带。

    湖北的藕汤,用猪排骨、脊骨及蹄膀加大筒藕煨,用大砂罐煤炉火,煨出来的汤浓稠,味鲜,特别是那一筒筒的藕,略红发亮,拈出一筒,不小心掉在地上,能跌得粉碎,那烂的程度可谓极致。一盆热腾腾的藕汤端上桌,众多筷子伸过去,藕很快就完了,盆里的骨肉还未动。主人赶忙从罐子里再舀出大碗藕倒进去,往往一顿饭下来,那盆藕汤要加三四回藕进去。如果自己家里吃,一人一大碗,吃藕喝汤,大快朵颐,快乐逍遥,是极好的享受。

    湖北人在外地生活多年,一想起故乡的藕汤,还津津乐道。那砂罐藕汤,热气腾腾,母亲盛上一碗递过去,少年童年的回忆,藕汤立即引出一缕乡愁来。于是就买藕买排骨生煤炉煨藕汤,可就是煨不出故乡的那种味道来,更吃不出母亲端的那碗藕汤的香醇来,虽然母亲那碗藕汤中藕多骨头少,排骨更是珍贵。在北京《中国林业报》作副总编的万以诚,武汉人,曾给我寄来一篇写喝家乡藕汤的散文,那文字透出了浓浓思乡情味,此文后来发表在《长江文艺》上。诗人陈松叶,武汉人,在北京工作多年,那年到武汉大学上作家班,人到中年当学生,妻子孩子在北京。有个星期天我在武昌水果湖菜场碰到他,腋下夹只铝碗,手里提着几块烂骨头和几节细藕。我问他这是干什么。他说回宿舍去用煤油炉子煨藕汤。陈松叶那时停薪留职上大学,正是秦琼卖马时。即使再困难,他也要买几块骨头几节藕煨汤。藕汤,湖北人的情思和乡恋啊!

    煨藕汤,藕是非常重要的原料。湖北乃千湖之省,没湖不生藕的,藕的种类繁多,有的藕细而长,有的藕肥而壮,有的藕节短体圆,这种种不同的藕,都可以煨藕汤,有的藕煨得特别粉烂,有的藕不易煨烂。前面所说十堰来武汉的杨世运,煨的藕汤藕不烂,是碰上了这种藕。我告诉他将藕煨烂的诀窍也是别人告诉我的,那是将藕洗净切成筒子后,装进盆子里,撒一层细盐,簸一簸,稍放十几分钟,再放进排骨或骨头中煨,没有煨不烂的。“鄂城的鳊鱼团丰的酒,黄州的萝卜巴河的藕”,据说浠水巴河的藕筒节大,煨的藕汤特别好。

    湖北各地的名藕还有好多种说法,我碰到一次特别好的藕是在沔城。沔城是农民起义领袖陈友谅的家乡,是原沔阳县今仙桃市所辖的一个镇。前年,湖北邮电系统文协的叶万青大哥请我与刘醒龙、陈应松去仙桃市仙苑宾馆为邮电系统的作者讲课。讲完课后,叶大哥弄辆车陪我们去沔城看陈友谅的一些遗迹。叶大哥是沔城人,上车就打电话安排午饭,说是请我们去周大碗饭店吃饭。到了沔城,看了陈友谅留下的一些遗迹,倒也引起了我们对历史的一些回顾。当年农民起义,实是生活艰难不得不反。陈友谅后来做了小王,不知他忘没忘当年耕作之苦。中午我们到了周大碗饭店,说是饭店,其实就是乡镇的小饭馆。周老板与叶万青是熟人,热情得很,吃饭时端上来的碗,只只大得像小脸盆,粗瓷烧的,我们方知这周大碗饭店的来历。周大碗最拿手的吃食是排骨藕汤。哇,好大的碗,好大的骨头,好大的藕筒子,藕汤煨得汁液浓酽,香气四溢,引人口水欲滴。没说的,在赞叹中,我们每人干掉了一大碗,欲再吃,惜胃已装不下。叶万青说,沔城藕很有名,粗壮质粉,那藕的洞眼比别处要多两三个。我们也没数那洞眼到底有多少个,只顾说那藕汤好吃。刘醒龙说,他妻子正怀孕,他要买几十斤沔城藕带回武汉,煨藕汤给妻子补养身子。叶万青就让周老板用三只大纸箱,各装一堆沔城藕,送给我们三人,哪能说买的话。谢谢刘醒龙,因为他要沔城藕,也让我和陈应松白得了一纸箱藕。回到武汉用沔城藕煨汤,那味道自是不一般。

    如今,人们生活水准提高得很快,饮食文化得到大大张扬,各地名吃多不胜数。湖北菜中好吃的东西也多得很,而湖北藕汤,原材料价格低廉,制作也不复杂,属于大众化的吃食。过年过节,邀朋聚友,煨上一大罐子藕汤,所费不多。然后喝点小酒,大碗吃藕汤,其乐无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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