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远书记在办公室。茂田老汉敲门进去,发现路远趴在桌子上写字。屋子里暖气蒸腾的,这个官老爷就舒舒坦坦地呆在里边,没事人似的写字。茂田老汉的气儿又大了些,不待这个官老爷发话,就火溜溜地站到他脸前去,直通通地质问起来:路书记,俺是过来讨话的,昨儿你红嘴白牙,应承得俺好好的,今儿咋就变卦了呢,让刘金河把俺给顶了呢?
路远叹口长气,半晌无言。半晌后他站起来,把老汉扶坐进沙发里,跟他并排坐下,道,老人家,我对不起你,大山窝子的事。我已无权过问了。昨天下午县纪委来了人,宣布我停职检查。我已经不是副书记了。
茂田老汉没转过弯儿来,路书记,你不是胡说?
路远苦笑笑,老人家,这种事怎么能开玩笑。
茂田老汉感到好奇,路书记,你犯了啥错儿?
路远的脸色凝重了,低声吐出两个字,腐败。
茂田老汉肚子里欢呼起来,这职停得好。停得对,这样一来,他老汉就不用怵这个贪官了,刘金河那个大财主就更不怕了。想到这里茂田老汉打个磕顿,不对呀,路远犯了事,一条线上的刘金河也逃不脱呀。怎么反倒提拔上去了昵?刘金河的这次发迹。显见不是姓路的掇弄的。茂田老汉糊涂了,痴痴地盯着路远,想问没法问,姓路的成贪官了,跟他说话得注意了。
路远看茂田老汉为难的样子。感觉不是滋味,眼睛慢慢地湿了。他握住老汉的手,像找到多年不遇的知音似的,把自己的事儿跟老汉说了。多年以前,他刚刚进入机关时,性情也跟茂田老汉这样,对下不欺,对上不媚,不沾不贪。两袖清风,一心只想为民办点事。可过不多久。他发现这样干不行,工作都处处被动。眼看要被清理出机关队伍了。他一咬牙下了水,下边送东西,他闭闭眼收下,逢年过节,及时地去有关人物家里跑动,环境果然就宽松起来了,基本是想啥是啥了。是茂田老汉近乎天真的朴实作为,把他渐渐拉回了过去,拉回到了做人的轨道上。他想回过头去,重新来过,却反倒犯了罪,一纸命令拿下马了。把他拿下马的是一把手苏书记。他跟苏书记的关系一直微妙,因他在大是大非方面,还想坚持点原则,说两句不合时宜的话,平时相处时。逢迎得不是那么露骨,苏书记就一直远着他。这次有人拍下了他受贿的照片,苏书记就爆发了,一口把他狠狠咬住了。路远没有告诉茂田老汉,向苏书记提供照片的事,是刘金河雇人干的,照片上的行贿者是茂田老汉。苏书记一箭射掉了两个眼中钉。茂田老汉上任后没登过苏书记的门。苏书记早己气大了肚子,早就视做眼中钉了。
茂田老汉半信半疑。看看路远的面色,想想他说过的这些话,再想想刘金河没趴架反倒窜上了台,路远说的不会是假话。茂田老汉就是半信半疑。对路远这些镇干部,他老汉不敢轻易相信了。路远用力握住老汉的手,请老汉回去,说这里眼下不是他呆的地方,回去后安心做个老百姓,村里的事不要过问,刘金河的事更不要过问。有些事情,不是他老汉这样的人能弄清楚的。当然这件事远没有结束,路远在如实交代问题的同时,要把刘金河的事反映上去,把村庄里的所有问题反映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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