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一天我们都会老去-情话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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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风险,可还是得继续找黑工。目前约克论坛的工作版和小报的招聘启事是我的最爱,每天趴在地上挨个骚扰老板,希冀着其中一位恩准我讨食。真不赖,一周之内我有了三次面试机会。

    第一个是唐人街的一家面包店,老板是个矮个儿广东人,开口说我们这儿对语言要求高,除了普通话和英语外还得会广东话。我大着胆子扯谎说都会一点儿。老板又问:“那台山话呢?”我抻着脖子问什么话?本次会面就在我的疑问中结束,原来不是语言专家没办法当卖面包的。

    第二份是YOUNG街上办公楼里的办公助理,听到可以付现快快乐乐地去见工。好不容易找到某某号,不禁一阵失望,这楼别说在YOUNG上,就全多伦多都是数一数二的破旧。当然楼也不可貌相,我还是无比虔诚地走上去。

    楼里已站了三位等面试的,一位中年白人两位中国小姑娘,加我正好可以凑一局牌。我敲了敲门,无应答,只瞧见牌上写着珠宝买卖。那位白人姐姐道:“没用的,我们都等了半个小时了。”我拿出电话要问个清楚,那两位中国小姑娘抢着道:“别打了,没人接。”四个人木着脸坐着,谁都不肯放弃,足见对劳动的饥渴。那个下午就在静坐中度过,连老板是人是兽都不知道。

    第三份是FOOD

    COURT(快餐店)的服务员。老板是福建人,倒是很热情,三言两语后就让你试工。于是我开始扯着嗓子喊:“十二号,鸡肉炒饭!”“二十五号,牛肉面!”干了整整一天老板似乎颇为满意,总结道:“今天是培训所以没有工钱。星期三你可以来上班,一天八个小时,一小时六块钱……”我心里嗷的一声惨叫,六块钱?这只比奴隶好一点点,我僵笑着说考虑看看。每一份黑工的背后都有一位黑心的老板。

    站了一天腿痛脚酸嗓子抽筋,回到家倒在床上哭泣。不过是讨生活,怎么比西天取经还难?

    饭桌上我含着泪讲述了这些天的辛酸历程,贾小野冷笑道:“以做牛做马为荣。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等哪天你想通了我可以帮你问问Walter,他似乎在找一位漂亮女秘书。”

    我抽泣着没敢接茬,想还是可以再忍忍。冲张楠道:“你那儿招不招洗头的?我想洗头我还是可以的。”

    张楠伸出自己的双手给我看:“你看我的手都洗成什么样了?不只是水还有化学药品,我都坚持不下去了。”这双“五彩缤纷”的手像一张红牌告诉我此路不通。

    “我那儿倒是随时需要人,”露露瞟了我一眼道,“只是你不肯。”

    我停止了哭泣。一边大口吃饭一边决定星期三去上班。即便是六块钱一小时我还是可以坦然地面对杨轩。

    对了,杨轩已经一个星期没消息了。我不敢确定他是不是把我当成了一夜情的对象,只要这么一想心就开始绞痛起来。比一小时六块钱还让我心痛。

    杨轩终于记起了我,发信息道:“丫头,最近怎么不上线?你在搞什么?”

    先是无限欢喜接着居然有气,气他为何遗忘我这么多日:“我以为你已经把我忘了。”

    “你再这样说我真生气了!”

    “我也生气。人间别久不成悲,因为我想你。”坠入爱河的人说话全无章法,然而情话不是语文考试,不是语法通顺就可以拿满分。

    杨轩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你就爱乱想。我也想你。”

    快乐不嫌多,我接着调情:“这个想,是想女朋友的那个想吗?”

    “我没有女朋友。”

    望着这行字不由得疑心自己是个鬼,接着鬼哭狼嚎地尖叫:“那你把我当什么?你给我说清楚!”

    “你看你又来了,像个小孩子。”我知道他其实想说你怎么像个孩子一样无理取闹。

    “我就是个孩子,且引以为荣。谢谢你告诉我真相,我们到此结束。祝你幸福。”然后心里一阵痛,这种痛就像初次见面时的痛一样,有始有终。

    倒了一杯红酒一口灌下去,然后扑倒在床上借酒装疯。我若是狐狸精就好了,用法力掏出杨轩的心,看看它是黑是红;若是嫦娥也不赖,飞身回月球,对着一树桂花摇落,独自逍遥。正想得起劲儿,电话大响,是杨轩。

    我哽咽着道:“你还要干吗?”老姑娘还没死呢,验尸也不急于一时。

    “开门。我在楼下。”是命令,没有一丝温情。

    我登时酒醒,跳到窗前,果见杨轩在。对镜自照,红肿的桃花眼,凌乱的青丝,标准的“云鬓乱,晚妆残”。为何这男人偏选这个时候召见我?难道非用摧残我自尊的方式打击我吗?

    打开门,对视了几秒钟然后就像干涩的青丝般纠缠在一起。我知道这样轻易地投怀送抱很没骨气,可有些事与骨气无关,所有的孽缘都有一个共同的说辞——尘缘未了。

    最重要的是,只有同这个男人水乳交融的时刻我才感觉得到一丝万古而不遇的东西——爱。

    无穷斗志

    我是个求知欲极强的女人,所以一有空就锲而不舍地追着杨轩问到底把我当成什么。终于有一天夜半的电话里他经不住拷打昧着良心回:我的女人。

    我趁热打铁:“那你亲我一个呗。”

    “你哪那么多要求!睡觉。”说完刚正不阿地挂断电话,仿佛为刚才的失贞行为愤愤不平。

    我拿着电话怔怔地想不明白,不过是在为骗自己收罗材料,何至于如此廉政?只要一点点怜惜我就可以纺织出无比硕大的金刚罩,坚不可摧。

    贾小野神通广大,不日打入移民局内部,传达出线人的分析如下:一条路是等着被遣送回国;另一条是请律师打官司,支付八千保释金及若干律师费后继续黑在加拿大。

    这显然不是我要的结果,蹙着眉头问:“有没有办法不黑?”

    “有。申请难民,有两成希望可以拿到身份。看这哥们儿的造化了。”

    两成足够了,想我当初来加的概率不过一成。背水一战激起我无穷斗志,且雄心勃勃地要把这个斗志传递给Day。

    电话中我给Day紧锣密鼓地分析完形势后热泪盈眶地总结陈词:“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这一仗再硬我们也要打,我已经联系了个颇有能力的律师,先付两千费用加上保释金八千共一万。你手头到底有多少钱?”

    Day先是情绪高昂,接着又萎靡下去:“我只有六千存款。”

    心里“咯噔”一下,我恰好有四千血汗钱存在银行,难道Day算准了要我献爱心?不死心地追问:“你在多伦多就没有个亲戚朋友可以帮忙?”

    Day沉默了一会儿方道:“我有个女朋友,但是……”

    “别但是了,”孟姜女万里寻夫——古人的榜样活生生地摆在前头,“给我地址,我去找她。”

    艺术家的品位就是高,Day的女朋友Fion长得美极了,真跟画上的人似的。一见面,我一把握住她的手充分表达了要同她一起作战的决心:“目前还差四千。你能拿出多少?实在不行我这里也有一点。不管怎么样,我们一定要把Day救出来,好不好?”

    Fion抽出自己的手淡淡地道:“出来又能怎么样?永远不能有身份了。黑在这儿和回国有什么区别。”

    “话不是这么说的啊。我问律师了,还有两成成功的机会呢。相信我,事在人为,人定胜天。”为了唤起对方的斗志我不惜成为唯心主义者。

    她不言语,我猜这就是所谓的理智和情感在斗争吧。Fion背面的墙上挂着我理想中的巨大肖像画,画中的她白衣飘飘,像个仙女似的俯瞰芸芸众生。我指着它继续游说:“瞧瞧,这画多有品位,Day就是个天才,以后当真前途无量。你是他最亲密的人,是他的精神支柱和感情食粮……”

    “我有我的苦衷。”Fion叹息,一副大难来时各分飞的表情。

    我的火腾地蹿上来:“人怎么可以这样不负责任?你对得起他为你画的这幅画吗?他是你男朋友啊,你们曾经多么甜蜜地在一起,叫对方宝贝……”

    “对不起。代我向Day说一声。”美人眼中泪盈盈欲滴。

    “我说不出口,还是你自己说吧。”原来曾经的美好全是狗屁,伴着眼泪流出的应该全是忏悔。

    以前总觉得自己看男人不准,和Day一比反成了火眼金睛。握着电话却不知要如何开口。“Day,嗯,还差那么一点点,你能不能要家人帮帮忙?”

    “我家在农村,没有钱。算了。谢谢你Rebecca。我选择放弃。”Day的声音冰冷地传过来,看不见他的表情所以越发让人肝肠断。

    “Day,”我忍不住哭出来,“记得你答应给我画像吧?现在我付你四千定金,你不给我画得大气、上档次,我可不依你。”Day

    悲伤的眼神值四千加元,因为他是唯一一个为我的离去而悲哀的人。江湖中,义气最要紧。

    一个曾经拼命压制的念头像蛇一样悄悄爬上心头。我想为Day只是个借口,我累了,想走捷径。在没有爱的时候,有钱也不赖。

    如果杨轩不爱我。

    永不说不

    做爱不等于爱,但连爱都不做的时候肯定是不爱了,所以在每一个渴望爱的夜里我都强烈地渴望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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