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陪伴,能抵御岁月漫长-心里的那点小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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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敬安开车穿过几个胡同口,开进这片北京的老旧小区,已是接近中午。

    这应该是陆敬安第二次去拜访周思雨的家。这是一片二十几年前在福利分房时代,所建造的工厂职工宿舍。曾经厂里的职工如果可以分到这个宿舍区的一套房子,那该是件多么让人羡慕不已的事。当然,这也是周国栋最后用生命换来的给她娘仨留下的最为值钱的东西。

    而今,这里的风光已经不在,也许这片老旧小区再过不了几年,就可能会被政府重新规划,很快将被一栋栋崭新而昂贵的写字楼所取代。

    片刻,陆敬安把车缓缓地停靠在了周思雨家的单元楼下。

    “到了,下车吧。”周思雨看上去是一脸高兴的模样。

    陆敬安双手握着方向盘,看着周思雨平静而温和地说:“成,你先下,我把车停好,拿上后备箱的水果就上去。”

    当陆敬安锁了车转身时,才注意到刚刚行驶过来的这条小区里狭长的街道,路的两旁栽种的都是茂密的槐树,槐花落满了整整的一地。纯白色的槐花混合着尘土,零落成泥地覆盖在地面上。他闻到空气中到处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素雅的清香,沁人心脾。有几个小区里的孩子快乐地蹲在地上拣拾着槐花,其中一个蹒跚学步的小家伙还果断地塞进了嘴里。此刻,这些画面让陆敬安觉得好美。

    收回思绪,陆敬安追上周思雨的脚步,再次走进了位于三楼西户的这个家中。

    记得第一次来的时候内心难免有些紧张,也没仔细看看这里。这次来陆敬安似乎内心放松了许多,再次细看发现,房子的格局其实看上去已经明显过时,三个房间都很窄小,几乎都不怎么朝阳。如果遇到阴雨天,即使大白天也需要把灯打开。四周摆放的还是那些陈旧的家具,不过各种配备倒也还算齐整。

    周思雨带陆敬安走进门,迅速地把身上的包取下来往沙发上一扔,便冲着房间里开始嚷嚷起来:“妈,我回来了。妈,妈——”

    应答声从厨房里传了出来:“回来就回来了呗,瞎嚷嚷什么呀,洗洗手准备吃饭。”

    周思雨的声音里明显带着一种高兴的口气:“妈,你躲在厨房里干吗呀,客人来了,你快出来呀,妈——”这时候,周思雨示意陆敬安随便坐,自己先去了洗手间。

    李月梅被周思雨的声音催促着,从厨房里不耐烦地走了出来:“甭喊了,听见了,跟叫魂儿似的。谁来了?”

    当她手里拿着块抹布,无精打采地走过来时,看到陆敬安的一瞬间,李月梅的脸上本来显露的哀怨和烦闷,突然消失殆尽。她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强打起精神又迅速地堆积起了满脸的笑容:“哟,我说呢,原来是小陆来了。”

    陆敬安微笑着,然后礼貌地点头:“阿姨,您好。”

    “你好,你好。坐呀小陆,快过来坐。”李月梅急忙把陆敬安请到了客厅沙发上坐了下来,接着说,“小雨昨儿个只告诉我说今儿有重要客人来家里,非让我好好准备一下,我想能是谁让这丫头弄得这么紧张,没想到是小陆你啊。”

    陆敬安和李月梅的话音刚落,只见屋里一间卧室的房门吱哟一声被打开了,这个家里的另外一个成员周思雪,在第一时间花枝招展、兴高采烈地从里面走了出来:“敬安哥你终于来了,我可等你等得花儿都谢了。我就打赌说我姐嘴里说的重要的客人肯定就是你啦,我妈还不信我。”

    李月梅带着训斥的口气说:“就你能耐,你出来干吗?这儿有你什么事儿?你作业都写完了?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其他事儿别跟着瞎掺和。”

    周思雪义正词严地说:“当然写完了,再说,什么叫瞎掺和呀,我掺和什么了,就允许你们和敬安哥说话,就不允许我说话了吗?是吧?敬安哥。”在特别突出了“是吧”两个字之后,周思雪那得意的眼神里很明显地表现出一番“你懂的”的意思。

    陆敬安只能无可奈何地笑了笑,看似沉稳的他却实在不知道该往下接什么话才好。

    李月梅给了周思雪一个白眼,说:“你就跟这贫吧你,死丫头。去,给你敬安哥倒杯茶去,赶紧的。”

    陆敬安调整一下坐姿说:“不用了阿姨,甭麻烦了。”

    李月梅挥了挥右手指着周思雪说:“没事儿,不麻烦,让她去倒。整天在家里就知道好吃懒做,现在学得一点儿礼貌都没有,看就是让我打小给惯的,你瞧都惯成什么样了。不仅学习不上进,吩咐干点儿活吧也不想动弹。”

    陆敬安顺理成章地客套了一下:“阿姨,这很正常,哪儿有做父母的不心疼自家孩子的,我看她姊妹俩都挺好的。”

    李月梅并没有理解陆敬安的这份客套:“现在是好凑合,我是担心她们以后啊,当初小雨学习也是挺好的,谁料到碰巧周国栋又出了那档子事儿,结果弄得家庭条件不允许了,也就连个大学文凭也没混上。现在北京大学生遍地都是,哪怕你就一研究生也不一定能找到个好工作,更别说高中文凭了。这些年来这孩子也确实挺难的,这我也都知道,估计未来的工作和收入也就那样了。不过,幸好有了你这么个好孩子陪伴在她身边,阿姨我也就放心了。每次阿姨看到你,就像是看到了美好的未来和希望。知道吗孩子?”

    这时候,周思雪慢慢悠悠地从厨房里端着杯刚沏好的绿茶走了过来,放在陆敬安面前的茶几上,又从茶几上拿起了一个红苹果咬了一口,说:“妈妈,您就那么喜欢敬安哥呀?哎,您是不是早就认准了让敬安哥来做您的金龟婿了?我告您,我姐可还没正式点头呢。到时候,您可别自作多情了。”

    这时周思雨恰好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走上前,对着站在自己前面的周思雪的胳膊用力掐了一把,在听到妹妹“啊”的一声之后对她小声嘀咕一句:“你一小P孩儿瞎说什么呀?”

    周思雪嘴里含着一口苹果却又故意提高了嗓门说:“你干吗掐我呀,妈,您看她好暴力啊。”

    看着两个女儿的嬉闹,李月梅也跟着笑了:“掐你活该,谁让你在那儿胡说八道。”

    周思雪继续起哄:“姐,今儿你这头到底点还是不点啊?你要不点我可点了啊,敬安哥多好一人啊,我可告儿你,我可一直是敬安哥的脑残粉。”

    “去你的。”周思雨的表情羞涩而又紧张,她觉得可能真的是周思雪的话说到自己心坎里去了,不然她怎么觉得自己左边胸腔里那颗小小的心脏,一直都在超出常规频率地跳动不已,好似要跳出来一样。

    一瞬间,她还把自己的目光对准了坐在沙发上强颜欢笑的陆敬安,只看他低头儒雅地喝了一口茶,却并没有看到他那向来淡定自若的目光。所以周思雨开始有点担心母亲和妹妹并不了解陆敬安的性格。她开始担心陆敬安喜不喜欢在这样的场合和环境里,聊起这样的话题呢?她甚至觉得,他会找个理由选择离开这里也是有可能的。

    不过周思雨确实低估了陆敬安的耐性,他并没有半点要离开的意思,而是选择了尽快地岔开话题,他又心平气和地说:“阿姨最近身体怎么样?之前听思雨说不太舒服?”

    李月梅带着一副很欣慰的表情:“还成。之前去医院拿了几副中药调理了一下,现在好多了。”突然,她想起自己煲的汤也差不多该好了,又说,“哦,对了,那什么,你看我这点儿记性,小陆你先坐着,阿姨去厨房看看汤好了没?顺便把剩下的几个菜也给炒了,一会儿尝尝阿姨的手艺怎么样。”

    “阿姨,您身体也不舒服,就别太忙活了。差不多就行。”陆敬安对着李月梅起身离去的背影又说了几句客气话。

    周思雨跟着说:“妈,我也来给你搭把手吧。”

    在李月梅和周思雨一同走去厨房后,刚刚还坐在一旁的周思雪便立刻神神秘秘地坐了过来,挤眉弄眼懒声懒气地说:“敬安哥,最近小日子过得不错呀,心情特好吧?啊?”

    陆敬安一脸迷茫:“你一小孩儿还挺事儿,我挺好的啊,不是,你什么情况?几个意思啊?”

    周思雪以一种仿佛哥们儿一样的姿态,把左手搭在了陆敬安的肩膀上说:“告诉你敬安哥,你可不要小瞧我哦,我可是人小心不小。说吧,那天到底怎么回事儿?”

    陆敬安从她的手臂里挣脱出来说:“什么怎么回事儿?”

    周思雪坐在一旁压低声音悄悄地说:“你说怎么回事儿?还跟我这打马虎眼,是吧?趁我妈跟我姐都不在,还不赶紧坦白?”

    “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陆敬安的口气听上去有些敷衍。

    周思雪先是朝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确定没有情况的她十分肯定地说:“完了,坏了。你俩肯定有事儿,要不然你干吗不敢承认呢?好,不说是吧?嘻嘻,是你逼我出绝招的。”周思雪突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然后冲着厨房的方向提高了嗓音说,“可是那天我还看见那个女孩……”没等她的后半句说出来陆敬安就迅速上前捂住了她的嘴。

    这时厨房里的周思雨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她湿着双手站在厨房门口问:“怎么了小雪?你刚刚嚷嚷什么呢?你说什么女孩啊?”

    见陆敬安朝自己挤眉弄眼不断安抚,周思雪回了姐姐一句:“没什么,我跟敬安哥聊我们同学的事呢。”

    陆敬安探头看了看厨房里再无其他反应,然后他小声解释说:“哦,原来那天那条信息是你发的呀?我说你一小P孩儿懂什么?我跟她之间只是普通朋友而已,别瞎说。”

    周思雪顽皮地笑了,她也小声说:“怎么?害怕了?那天你是不是以为那条信息是我姐发的呀?哈哈……什么小P孩呀,我是不懂,我不懂你们有说有笑热情似火,我也不懂你还呵护有加地送人家回家。”

    陆敬安的声音里多了一丝紧张感:“我,我怕什么?我要怕也是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对了,小雪,你没跟你姐瞎说什么吧?”

    周思雪娇嗔地说:“哥哥,你觉得我要说了你还能这么潇洒地坐在这儿吗?不过,虽然目前还没有,但是以后会不会我可不敢保证。”她坏笑了一下接着又说,“你想让我不跟我姐说也行,但是你得答应我一条件。”

    陆敬安有些妥协:“什么条件,说吧,我答应你。”

    “也不问是什么条件你就答应?好吧,我的条件就是,就是,让我亲你一下。你能答应吗?”陆敬安当时一愣有点像是没听明白她的用意,周思雪看着陆敬安那错愕的表情接着解释,“跟你开玩笑呢,你不用怕啦,有我姐在呢我可不敢随便造次,这样吧,我吧,就是想要一款LV的钱包,这个可以吗?嘻嘻。”

    一瞬间,陆敬安觉得好像有点低估这个小女孩的心机了,但是话又说回来她似乎就是为了想要一款名牌钱包而已。所以,周思雪的这种小把戏也被陆敬安善良地看作是个孩子的天真所为,于是他也没有太过计较,而是笑了笑回答:“你小孩子家家的,好的不学,学会威胁人了啊你?好吧,LV的钱包没问题。但是你必须相信我,我跟那天那女孩儿真没什么,你可一定不能跟你姐瞎说什么,记住了吗?”

    周思雪见到自己的愿望达成有点欣喜若狂,但是又不忘放低声音说:“好啊好啊,敬安哥,我一定会记住的,这是咱俩之间的一个小秘密,放心好了,我肯定不会告诉她的。”

    当周思雨跟随母亲李月梅把做好的一道道菜肴端上来时,陆敬安依然看得出她们脸上不自觉地流露着一份快乐的神情。不过自己身边的周思雪此刻一脸得意扬扬的表情,才让他更加地记忆深刻。席间,他们边吃边聊地说了很多,当然也包括陆敬安与周思雨之间的感情。

    饭后,没多久,陆敬安看了看表,以林轩找他有事为由选择离开。

    周思雨一家人兴高采烈地执意要把陆敬安送到楼下,目送陆敬安离开后,李月梅好似心机重重地笑着对周思雨说:“小陆是个好孩子,小雨我告诉你,给我跟他好好处,这可是咱们家未来的财神爷啊。妈可就指着他给咱家咸鱼翻身了,你知道吗?妈该说的可都替你说了,妈的希望可都在你这儿了。别让妈失望。你可一定记住了。”说完她便转身,步履有些蹒跚地朝着楼上走去。

    周思雪也跟在母亲身后上楼,同时她也丢下了一句对姐姐蔑视的话语:“姐,你到底行不行呀?实在不行的话,你也别勉强,就直接跟我说一声,让给我得了。好不好啊?有了这金龟婿,那区区五十万又算得了什么?是不是呀?”紧接着,她那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一次又一次地刺痛了周思雨的耳膜。

    周思雨望着两个人的背影,她感觉到家人这个词对于自己来说竟然变得如此陌生。曾经那个至少还愤世嫉俗的年轻母亲,不知不觉间已经被现实和生活摧残打磨到了如今这般嫌贫爱富的境地。在她思考的片刻间,楼梯里再次传来了呼喊声:“小雨,还跟那儿傻站着干吗呢?赶紧给我上楼刷碗去。还有你小雪,你这死丫头,你别跟那儿瞎胡说了,赶紧地给我回屋学习去。快点儿。”

    5月下旬,随着北京的气温日渐升高,雨水也相继丰沛起来,这两天一直是阴雨绵绵。

    陆敬安并没说谎,他确实跟林轩有约,不过却不是那天,而是隔了两天之后的这个夜晚。连着飘洒了两天的毛毛细雨终于停了下来,昏黄低沉的路灯,在灯红酒绿的霓虹映衬下,看上去一无是处。这一刻陆敬安开着车来到了后海的酒吧街区。

    说起后海的这家酒吧,从几年前刚上大学那会儿,陆敬安和林轩就常在放假的时候跑来光顾,这里装潢简单却很讲究,室内外的每个细节上,中西风格都搭配得相得益彰。是陆敬安喜欢和追求的那种文艺自由范儿。

    陆敬安推门进去,环顾一周却没有看到林轩的身影,他又推门出来,在门外找了个靠近湖边的位置坐了下来。有服务生过来推荐酒水,陆敬安示意,等朋友来了再点。

    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给还没到的林轩发了一条微信:“我已经到了,你哪儿呢?赶紧的。”

    几秒钟后收到林轩的回复:“路上有点儿堵,稍等,马上到。”

    果然没几分钟,陆敬安就看到一个穿着格子衬衫和蓝色牛仔裤的身影,朝这边缓缓地走了过来。定睛一看就是林轩,他向林轩招手示意自己所在的位置。林轩加快了脚步在陆敬安对面坐了下来,看到陆敬安那郁闷的表情之后,自己像个孩子一样很不好意思地摸了一下后脑勺,咧开嘴一笑说:“小样,挺准时啊。不错,组织已经通过了对你的考验。”

    陆敬安强忍着没笑:“还成吧,只是比您准那么一点点吧。领导,给您提一意见成吗?没您这样的,着急约别人自个儿却迟到。”

    林轩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主要是隔壁宿舍那哥们儿,为了找工作的事儿最近特郁闷。今儿下午非要拉我出去吃饭,说是跟我交流点儿什么社会经验。我跟他说今儿不行,晚上还有事儿呢,咱俩改天再交流还不成?那哥们儿死活不肯,死乞白赖地非要让我先陪他去吃饭,还说什么我们现在还有什么事儿比找工作更重要的,我心想说得也是,又一想再怎么说大家也做了四年的邻居,平时也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虽谈不上风里来雨里去的,但是混到现在也都挺不容易的,而且这就快要各奔东西了,这点儿面子还是要给的,对不对?所以我也就没再推辞。”

    陆敬安打断了林轩的解释:“行了,甭找借口,贫不贫啊你?说吧,约我出来到底什么事儿?”

    林轩瞳孔开始放大,带着发光而神秘的眼神,紧张兮兮地对陆敬安说:“是这么回事儿,给你看看这个。”他东张西望,鬼鬼祟祟地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条,轻轻地放在了陆敬安的面前。

    陆敬安看也没看随口就问:“这是什么?银行催款单?还是什么法院传票?还是什么罪证之类的?说吧,你最近又做什么损人利己的事儿了?”

    林轩说话的声音恢复到了正常分贝:“滚,这事儿挺重要的,我这么虔诚地告诉你,你能给我认真点儿吗?”

    “成,我认真点儿,这到底是什么啊?虔诚地告诉我怎么还弄得跟做贼似的。”陆敬安迫不及待地从桌子上拿起,双手把字条摊开。

    “你仔细瞧瞧呗。”林轩用故作神秘的语气说。

    用了将近一分钟的时间,陆敬安反反复复地把这张字条从头到尾读了不下五遍,整个过程中他的面部表情丰富。最后陆敬安把头抬起,拿着纸条皱了一下眉头说:“不是,这,这什么情况?”突然反应了过来大声说了一句,“哦?我明白了,你小子弄了个一夜……”

    没等陆敬安把话说完,林轩更加紧张而神秘地迅速起身,上前捂住了陆敬安的嘴,然后他又迅速观察了一下来来往往的热闹人群,见无特殊反应,他压低声音结巴着说:“你丫小声点儿,成吗?什么跟什么,什么一夜情?就是一女孩儿,是怎么回事儿呢,就是,就是那晚我在三里屯碰到一女孩儿,大家都喝大了,然后我们俩可能一不小心就,就那什么了呗。所以,哥们儿我真是身不由己啊。”

    陆敬安轻轻地挪动了一下身子,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坐好,半开玩笑地说:“就你还身不由己?你丫就作吧,哟,还真没看出来啊,您还好上这口了?”

    林轩很郁闷地摇了一下头:“说真的,我现在心里特没底,现在就指望你帮忙分析分析,赶紧帮我拿一主意。”

    “你还好意思让我给你拿一主意,我都不稀得说你,你是不是对这样的经历还挺享受啊?”

    林轩尽量放低嗓音,凑到陆敬安的耳旁小声说:“我的意思是,这年月发生一夜情很正常的嘛。但我想不明白的是,你说她走就走吧,干吗临走之前还给我留一纸条啊?你说她这几个意思啊?”

    陆敬安的口气里那种无所谓的味道继续蔓延:“很简单,意思有俩,要么她就是开个玩笑,要么你死定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北京这么大一地儿,茫茫人海的,连个姓名和联系方式都不知道,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再见呢,放心吧,估计人家也就是出于礼貌,跟你开个玩笑说声再见罢了。”

    林轩摇摇头,脸色略显沉重地看着不远处波光粼粼的湖面发呆:“净扯淡,没丫这么说再见的,我觉得这事儿不可能就这么完了,有事儿,这里面肯定有事儿。”

    陆敬安也观察到坐在自己面前的林轩,那少有的郑重其事的眼神,以及那眉宇间表现出的略显忐忑的心情,然后他笑了:“瞧你那德行,你还真把这当回事儿了?我看你还挺有兴趣的,你那么有兴趣就再去好好谈场恋爱不成吗?”

    林轩刚要开口辩解,却被陆敬安再次打断:“你等会儿,咱是不是先要点儿酒水什么的,然后再聊?你没看见人家那服务员往咱这边儿瞧了老半天了吗?你没觉得不好意思啊?”

    林轩拍了一下自己脑门说:“你瞧,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今儿我请,必须的。”然后他举手示意服务员过来说,“先给我们来一打喜力。”

    很快,两个人畅快地碰了一下酒瓶,咕嘟咕嘟几声之后,一人两瓶啤酒已经所剩不多。

    林轩一喝酒就上脸,这会儿脸上已然有了如同害羞一般的绯红:“你那话哥们儿我就不太爱听,我怎么就不好好谈恋爱了?哥们儿我也想找一个像思雨那样,一天到晚黏着我对我好的女孩儿。我这不是一时半会儿没找到嘛。再说,你懂什么,这年头恋爱不都是这么谈的嘛,现在好多感情还都是从一夜情开始的呢。是你自个儿不适应时代的发展和进步好吗?再说,哥们儿我谈物质了吗?没有吧?我跟好多正在谈恋爱的人比,我纯着呢我。”

    陆敬安的笑容里也有了一些醉意:“你那么纯,那你还慌什么?”

    林轩似笑非笑,嘴角上扬的表情里透着一股无奈和委屈:“哥们儿我不是慌,我他妈就是在刘琳没了之后,对待感情上,我心里就从来没踏实过。”

    又连续喝了几瓶啤酒之后,林轩像是真的有点喝多了。坐在陆敬安对面的他,突然拿起半瓶酒站了起来,他晃晃悠悠地朝陆敬安这边走来,又在他的身旁坐了下来。他往陆敬安的身上轻轻一倒,整个后背都依靠在了陆敬安的左边肩膀上。他傻笑了一下,闭上眼睛一身酒气地说:“兄弟,哥们儿我万一将来要是找不到一合适的姑娘,到时候你就要了我吧。行不行?啊?兄弟?”

    “你丫喝多了吧?我要你干吗使啊?林公子颜值这么高,姑娘将来肯定会有的,相信我。”陆敬安哭笑不得地说。

    “我是说万一,你知不知道什么是万一?你就说你要不要吧?啊?你是不是嫌弃我?是不是?”林轩对着陆敬安开始撒娇卖萌耍酒疯。

    “好,好,好。我要成了吧?”对着这样醉酒之后的林轩,陆敬安也只能尽力安抚,一脸无奈地笑着说。

    “我就知道你有你们家思雨,肯定不会要我的。”林轩喝了一口酒,一副委屈得想要哭的节奏。

    “行了,我就是不要谁,也不能不要你,这样总行了吧?”陆敬安摸着林轩的脑袋再次哭笑不得。

    “就知道天底下你对我最好,你会一直陪着我。”林轩拿起新打开的一瓶啤酒,又要试图一饮而尽。

    “是啊。我真服了你,都喝成这样了,还喝?行了,别喝了。”陆敬安把酒瓶从林轩的手里强行夺了过来。

    此时此刻的他们,不约而同地抬头看着月明星稀的天空,整个后海的酒吧街琴声悠扬,湖面上微波荡漾,配上这柔美的月光,让后海的夜色更加迷人。从陆敬安所坐的位置一眼望去,后海湖边以及湖面上簇拥着的,那些星星点点的灯火和光辉也更让人陶醉。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后海的夜晚太过让人陶醉,陆敬安的双眸渐渐地变得柔软、空洞而又迷离的同时,也透出了他的一丝忧伤。一时间,他的表情也变得跟林轩一样的沉重,连他自己都难以理解为什么满脑子里,不断浮现出来的是关于周思雨和萧然的画面。

    一周之后,位于海淀的这所大学校园的露天篮球场上,午后那明晃晃的光线铺满了一地,球场中的某个篮球架下,身着NBA球队队服的陆敬安和林轩,正在兴致勃勃地开始一场酣畅淋漓的斗牛赛。场地边很快地就聚集起了学弟学妹,他们在一旁看得起劲,还不住地给他俩加油助威。陆敬安和林轩见势也高兴起来,胯下运球,上篮,三分,频频表演炫耀,场面精彩不断。

    半小时过去,比赛结束,林轩胜出,周围聚集起的欢呼雀跃的人群已渐渐散去。疲惫的两人同时坐到场边,一个拿起毛巾擦汗,一个仰头喝掉了早已准备好的一瓶运动饮料。

    就在这时,陆敬安听到背包里似乎有手机振动的声音,他从包里面翻出手机,确实是有来电,关键是来电显示还是萧然的名字。他看了一眼身旁的林轩,稍稍顾虑了一下之后,还是把电话接了起来:“喂,是你啊。有事吗?”陆敬安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得不能再平静。

    萧然在电话那头小心翼翼地说:“是我啊,那么,你愿意理我吗?”

    陆敬安带有一种玩笑的口气:“嗯,不愿意了。”

    萧然可爱地笑了:“你讨厌啦。”

    陆敬安也跟着笑了:“知道讨厌还这么问。说吧,什么事儿?”

    “是这样的,这周六798艺术中心有一场有关设计的艺术展,我们公司的同事好不容易弄到了两张票,本来想让我陪她去的,结果她却临时有事去不了了,就把票都给我了。我也不想把票给浪费了,但是在北京想来想去也不知道找谁一起去合适,想到最后就又想到你了。不知道你周六下午有时间吗?可不可以陪我一起去啊?”

    “行啊。应该没问题。到时候电话联系吧。”

    等到陆敬安把电话挂掉之后,林轩带着鬼鬼祟祟一副八婆的样子凑过来问:“哦,看样子这是有情况啊?”

    “有什么情况啊?”陆敬安很无奈地说。

    “老实交代,谁啊这是?”

    “交代什么啊我就交代,就是一普通朋友罢了。”

    “普通朋友,普通朋友我怎么不认识啊?再说,朋友普通干吗还娇滴滴地说,敬安,你还愿意理我吗?”

    “滚!人家什么时候像你这样娇滴滴的说话了?人家就是正常说话好吗?你不认识的人多了,不知道情况别跟着瞎掺和。”

    “好啊你,你也开始变得不乖了,是吗?你过去可不这样。我可告诉你,你要是胆敢背着思雨做坏事的话,我可第一个饶不了你。”

    “不是,我做什么了你就要不饶我了?你这还要上演英雄救美,是吗?”

    “我是说,你胆敢嘛。”刚说完,林轩的手机也在此时响了一下,是条无名短信,林轩点开一看短信只有四个字:“想我了吧?”

    林轩想都没想就把电话快速回拨过去,连打了几遍,那头都是已经不在服务区。林轩右手举着手机,仿佛瞬间石化在了原地。他耳朵里只听清陆敬安说的一句话:“你瞧,让你再嘚瑟,自己的麻烦事来了吧。”

    课间休息

    不能说的秘密 03

    高考前一天陆敬安

    其实这是一个再也普通不过的黄昏,只是因为明天高考而变得让人倍感珍惜。爸的司机打电话告诉我,他已经到了学校门口,正在等我放学接我回家。我来到学校门口,人海里跟骑单车的周思雨、林轩他们分别。我们相互叮嘱今晚回去后都要早点休息,明天的考试一起加油。

    送走他们,夕阳下我站在学校门外向里望去,偌大安静的校园,这个我学习生活了三年的地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载满回忆。这还是三年来我第一次这么不舍地离开这里。忘记自己伫立着沉思了多久,突然,我被不远处的一声呼喊打断了思绪。是传达室的张大爷跟我说:“小伙子,你是不是高三(1)班陆敬安啊?”

    “大爷我是陆敬安,您有事儿?”我略带疑惑地问。

    “这有个你的快递,今天上午刚到的。明天你们就高考了,我还怕找不到你了,正好看到你站这儿,赶紧地,给。”

    我略带感谢地接了过来,发现这是个国际快递,心想难不成是我之前偷偷去参加的面试有了结果,这时我突然心跳加速,我怀着激动的心情,小心翼翼地把它撕开,潜意识里觉得这可能是我梦寐以求的惊喜。我从里面拿出了一张大的折页卡片,果然,卡片上面印着一串漂亮的英文:Berklee College Of Music.

    翻开卡片,里面写着:

    Congratulations Lu!

    ……

    We look for ward to welcoming you to Berklee.

    Yours in music.

    ……

    这是一封来自美国伯克利音乐学院的录取通知书。

    天哪!幸福来得太突然了,这简直跟做梦一样,前几天只是一场根本没抱希望的面试,却万万没想到自己就这么意外地被梦想的殿堂给录取了。

    几分钟后,我冷静下来,想到爸爸一直以来对我的态度,以及对我未来的规划,面前的这个梦想又怎么可能实现,即使自己能够一意孤行地离开,可是伯克利那高昂的学费,没有家里的支持只凭自己,那也是无能为力的事情,想到这里,手上这张通知书也就是一张纸罢了。此刻真的希望伯克利没有录取自己。

    我拿着这张纸,无力地向着路边爸爸的奔驰车走去,爸爸见我走过来,后排的车窗很快降了下来,看到父亲一如既往那严厉的面容,心里更是像冰一样凉。

    “还磨蹭什么?快点上车,都等你多长时间了?我晚上还有个临时的会呢。”

    “马上。”我呆呆地回答。

    上车前我低头又看了一眼手里的通知书,内心痛苦地挣扎着,最后一刻,我绝望地把它撕碎,撕得粉碎,然后偷偷撒落一地。当我坐上车,车发动的一瞬间,回头望去,那一片片纸屑早已随风飘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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