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花开又花落，时光匆匆过。
有一个梦，有你也有我。
已是深秋时节。
秋风无情，催落红叶片片漫天舞；思绪万千，化做水晶颗颗腮边滚；相思无恨，恨已成路迢迢觅君处。李小里久久伫立萧瑟的暮色中。远处轻轻飘来女歌星陈瑞那有些忧伤的《秋天的玫瑰》：夜深了，人静了，为何你还没有睡？躲进无人的角落，你在偷偷地想念谁？风停了，雨住了，是否在你的心里还惦记着那朵玫瑰。你心中盛开的玫瑰，它让你陶醉让你流泪。吹不散的记忆把它从你的梦里找回，秋天里的那朵玫瑰已不再高贵不再完美，过了这个秋季，它就会老去就会枯萎……
黄昏时分，一阵风旋转着刮过来，路边的梧桐树簌簌落下一层树叶。叶子在空中飞舞的情形显得那样的心不甘，情不愿。经过了一整个夏天的青翠，茂盛，现在的它们无可避免地走向了枯萎，走向了没落，就像逝去的青春年华，当然也包括爱情。
黄昏是一盏摇曳的灯，最适合回忆，同时，歌声唤起了思念，也唤醒了李小里失去的青春记忆，促使他回想那甜蜜和苦涩的往日的一切，有一种美丽，有一种幸福，更有一种感动。
李小里沿着曲曲折折的林间小径缓缓而行，捡拾着曾经的浪漫以及岁月深处的记忆。他看见前面有一条石凳，便坐了上去，眯着眼，情不自禁回味那一段陈年的抑或尚有余温的故事。
那是他自己的故事，一个伤情的故事。
有时候想想，人生真的像古人所说的“白驹过隙”。
总是少年壮志，心存高远，有很多的想象和憧憬。那一年，李小里怀着对绿色军营的向往，在亲人的欢送声中和父母亲的泪眼中，从大别山深处固始县的一个小镇应征入伍来到驻扎在一个名叫“花园”的鄂北小城某坦克乘员训练团。
几度风雨几度秋，李小里的视野一下子开阔了许多。军校毕业后，他又回到了原来的部队，任过基层连队的排长，上个月，他被提升到团政治处担任副连级宣传干事。
那是个星期天，一个灰蒙蒙的下午。路上行人匆匆，天空黯淡无光，李小里从军营出来，身着便服正在城区闹市张望时，突然，后面传来刺耳的紧急刹车声，同时他感到一双手猛地抓住他拽向路边。没有任何化妆的年轻女子，皮肤洁白如同记忆里一道纯白阳光。没有想到勇于救他的竟是一位漂亮的姑娘，李小里呆住了。也就像《西厢记》里，张生初见崔莺莺的那一刻，两个字：惊艳。姑娘端庄秀美，面含微笑，瞳仁清澈乌亮，只见她两瓣鲜红的嘴唇正蠕动着：“以后小心点，别总发呆，马路不是你一个人的。”李小里的心，禁不住触电似的一震，一种奇异的感觉奔袭而来。他觉得这话对极了，马路不是我一个人的，美丽的姑娘当然也不是哪一个人的。李小里这样想着，便也给自己种下了奢望的种子。
后来，姑娘就在他胡乱的想像中走了。等他猛然醒悟回头找她的时候，已经不见了她的身影。
那是玫瑰花盛开的季节，充满了纯真与浪漫。一个陌生的城市，是否同一个陌生的女子一样。她的呼吸，气味，所有的生活方式，微笑时嘴角上扬的弧度，甚至是眼神，都需要重新用心去感知和体会。李小里有时会痴痴地想。
总会有意外，所以人生才不会乏味。这天，李小里从基层连队采访回来，正在团部值勤的坦克二连一排二级士官田林海告诉他驻地青少年文化宫今天下午举办一场古琴演奏会，问他想去不想去，他可以帮助他搞一张门票。
田林海的家在东北，是李小里在新兵连时的战友，他知道李小里对古琴很感兴趣，尤其对《梅花三弄》百听不厌。
下午，李小里着一身崭新的军装早早来到地处城区中心的青少年文化宫，里面已流出来古琴的声音。
舞台中央，一位清婉的女子优雅的坐在乳白色的钢琴前，弹奏的正是一曲《梅花三弄》。她那修长的手指错落地弹奏，像春风在树叶间吹拂，生命在树叶下茁壮成长。她身穿白色的无袖紧身连衣裙，裸露的胳膊上戴着黑色的网格手套，身影婀娜多姿，有些疏影横斜的感觉，令人联想翩翩。
琴曲是那样的缠绵，那样激荡，又那样牵伴，满座皆惊。
在如潮水般的掌声中，那位姑娘致谢后缓缓离去。
李小里觉得弹琴的女子似曾相识。
演奏会结束后，李小里来到老地方，以一种远离城市的目光睃巡着来来往往欢快的人群。在长久的回想和憧憬之中，他进入了一种浑浑沌沌的黑暗与光明交替的境界。
一个悦耳而又有些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嗨，又发什么呆呀？”
李小里回头：“怎么会是你呢！”
他心里涌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激动。
她说：“怎么不能是我呢？”
她打扮得非常整齐，她把手套缓缓除去，把手伸向他。
娇媚，羞涩，天真，瞬间涌上眉梢。她说着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纯真如孩童的笑容，眼神明亮而不羁。
李小里哈哈大笑。望着她那清亮的眸子，是多么纯净无暇的目光呀！他情不自禁地说：“你的琴曲弹得真好呀！”
她将披在耳际柔顺的长发向后拢了拢，妩媚而又调皮地说：“是真的吗？”说完，她嫣然一笑，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闪烁着喜悦的神情。
李小里挺认真地点点头。
心有灵犀一点通。李小里觉得她见到他同他见到她一样，既意外又开心。她说上次上车后才发现他没有上来，她想喊他的时候，车就开走了。
一种清凉而惬意的感觉顿时充满了李小里的心间。见到她的第一眼，李小里的脑海里一下子就蹦出一个词儿：一见钟情。她的那双眼睛会说话，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两个人很兴奋地走在一块，并肩在林荫下漫步。他们开始无话不谈地交谈起来。她说她早就看出他是个当兵的，她爸爸以前也当过兵。她说他的头发剪得那么短实在太可惜了。李小里说你爸没告诉你当兵理短发的好处吗？她说她爸当兵是从前的事，那时她爸还没有遇到她妈呢。
她笑了，阳光中的笑容是那么纯真而灿烂。她说她叫周乌，乌鸦的乌。以后就叫阿乌好了。李小里说这名字很奇特，不过叫周鸟可能更动听一些。她说一个女孩子虽不能像雄鹰那样在天空翱翔，要是能像乌鸦那样站在高高的树枝上眺望，也比屋檐下的鸟儿雀儿整天叽叽喳喳的强。
她说话也是落落大方的，这更显得她的温甜。她问他，你的家在哪里。
豫南，一个四季分明的小镇。
那你为何来这里当兵。她充满好奇地问完，又自顾自地笑了，歪着脑袋想了一会用十分自信的口气说，嗷，我知道，那你一定是为了爱情，为了一个姑娘。
李小里扶了一下头上的大檐帽，忙不迭声地说，错！错！我还没有谈过恋爱，怎么有女朋友呢。
从来没有？
是的。
周围似乎在这一刻凝固。李小里不知道这倾诉，对于一个仅仅是第二次见面的陌生姑娘，是否算得冒昧。他相信任何事情不会没有原因就结束，所以这次遇见她，李小里感到既意外又高兴。
路上，李小里和她两人心照不宣地把步行速度放得很慢很慢，边走边谈笑风生，俨然一对如胶似漆的“恋人”。那天，两人聊了很多，甚至忘却了时间。一路上，阿乌告诉他关于她的一切——生日、爱好等等。
天色渐黑。阿乌对着李小里说：“我要回家了。我们以后会见面的……”说完，她一阵风似的跑远了。
望着她一跳一跳的身影，李小里心里感到十分甜蜜。
二
二十多岁的心像烟像雾又像风，李小里在感受着少女阿乌的快乐和热情的同时，也渴望和她有一份美丽的情缘。这种渴望像野火一样在心底燃烧着，红尘中的情缘已让他痴迷。
在这个少有规范的时代，当不可理解变得可以理解，就让人们把目光锁定那些中规中矩的女子们吧。她们已经不是还藏在门楣之下、父母的眼睛里。她们已经长大，并生得面若桃花，比如阿乌。
在一个上午，李小里向团政治处主任请假外出去购买一些名人名著，以期提高自己的文学素养。爱好文学的主任一贯支持李小里进行创作，就爽快准了他一天假。
李小里搭乘团里一辆拉煤的军车来到驻地的一家书店。下了车，他径自走进书店。也许是周末的缘故，里面购书看书的人很多。转到文学作品书架前，他见到了一个熟悉而又美丽的身影。是阿乌。她正在专心地翻看着他刚出的一本散文集。她似乎觉察到什么，忽然转过身，对李小里惊喜地一笑：“原来是你呀！”阿乌妩媚的样子迷人极了。“很意外吗？”他调皮地问。“不……应该是高兴。”她说。“你也喜欢文学啊？”李小里问她。“文学一直是我的梦想。”说完阿乌羞涩地笑了。然后，她又说她早已是他的热心读者哟。
阿乌有着一米六以上的身高和玲珑静雅的体态，头发如瀑，明亮的眼睛，颦笑多情，无拘无束的打扮，让人想到山间的风，空中的云。
两人在一楼寻了临窗的座位坐下。同样爱好文学的阿乌向李小里讲述了人们平时无心顾及的许多快乐：比如，看生米做成熟饭是一种快乐，看小孩子在夕阳中奔跑是一种快乐，看飞碟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是一种快乐，大热天不必出门躺在凉席上看闲书是一种快乐……生活就是这样，成功是一种态度，快乐又是一种感觉，它蕴含在无数个温情的时刻中，无数个点滴小事里，只是我们的心有时在追名逐利的过程中，却往往忽视了去体会这种闲适的美丽，当然也包括爱情。
阿乌娓娓道来，不仅让李小里刮目相看。
两人边翻着书边闲聊着，突然，书店的老板慌忙从二楼冲了下来，尖着嗓子大声叫着：“不好了，楼上着火了，着火了，大家快跑呀！”
瞬间，书店里的人们乱着一团。
大火是从隔壁一家餐馆烧过来的，转眼间书店里已是浓烟滚滚。
人们纷纷起座逃离现场。阿乌跟着人群冲了出去。她回头一看，没有发现跟在她身后的李小里不见了。
一楼已经被大火吞没，不过人都跑了出来。二楼、三楼还有一些人没有出来，火势很猛，很快向周边蔓延，上面传来杂七杂八的哭声喊声叫声。
消防队的官兵还没有赶到。
阿乌看到三楼一个窗口有个年轻的解放军军官在帮助里面的人逃生。大火在他身后熊熊燃烧，他浑然不顾。他跨在窗户外边，用手拉着一位老大爷正在往下送，差不多快到了二楼的位置，他才松手，让老大爷跳下，楼下有人接着。转眼，他救了一个小孩，又救了一位中年妇女……他临危不乱，沉着冷静。借着火光，阿乌清楚地看见那名军人就是李小里。
消防官兵及时到达现场后，立即对火场进行了警戒，同时组织人员用高压水枪进行喷射，大火很快就被成功扑灭。
事后，据调查，那场大火未发生人员伤亡，成功避免了一场重特大火灾事故的发生。许多群众感慨，火灾现场多亏了这位青年军人临危不惧的救助。
大街上人来人往，小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阿乌不知不觉地流露出对他的好感。她甜甜地说：“我今天遇到了英雄。”
李小里知道她是在夸他，就佯装不知，默不吱声。
阿乌微笑着，接着又开始对英雄进行了诠释：“所谓英雄者，有凌云之壮志，气吞山河之势，腹纳九州之量，包藏四海之胸襟；肩扛正义，救黎明于水火，解百姓于倒悬。”李小里禁不住笑了，接过话头说：“英雄如果用金庸武侠小说来描述，那就是，为国为民，侠之大者。”
说罢，两人相视一笑。李小里提议让她到部队看看。阿乌说她对绿色的军营充满了神秘和向往就愉快地答应了。
那天，两人一道儿“打的”回去，结果碰上一个饶舌的司机。他说：“嗨，你俩真是天生的一对人儿啊。”阿乌的双颊顿生红颜，眼神里明显溢着幸福的感觉。原来这个美艳如花的女孩正是他藏在心中的一份暗恋！也许，李小里可以很顺利地接司机的话说下去，但是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感到很难开口，在她面前，仿佛任何语言都是亵渎。她就像个水晶一样的梦境，稍稍一动就会变形，也许没有人明白在这个浮躁的现实社会还有这种感情，但是真的，李小里追忆起当时的心情，只有惊诧激动和无法呼吸的惊喜。
李小里那无畏忘我的气慨令阿乌折服。
阿乌在李小里的陪同下像将军一样在部队营区转了几圈，她对这座火热的军营有了相当的好感。
送阿乌返回时，经过驻地一家花店，李小里走了进去。不一会儿，他出来了。他手中的那束红玫瑰花，热情绽放，鲜红的花朵好像是一颗鲜红的心。
阿乌笑笑，说：“你看这花开得多好啊。有些花是有色无香，可是世间几乎所有香花都只是白色，除却玫瑰，所以世人爱玫瑰，自有道理呀。”
阿乌说她最喜欢的花就是玫瑰花。
李小里说：“这花我今天是买对了。”他双手把那束玫瑰花递给她。
阿乌温柔的眼光注视着那带着露珠的花瓣。暖暖阳光此刻洒在她那如黛的长发上。她的嘴角透着温柔的笑。纤纤的手指滑过那束鲜红的玫瑰，不经意之间，她的指间有了一滴如玫瑰般红的血滴。她的脸上依旧笑盈盈，白皙的脸透着微红，淡淡的紫色衣裙衬托出她那楚楚的身材。
少女之心起了波澜。在那个轻风沉醉的夜晚，阿乌在柔和的灯光下，在一叠的信笺上，用各种字体写着那三个字：李小里、李小里、李小里……不一会儿，她就趴在桌子上进入了梦乡。在梦里，李小里的身影和英气逼人的笑容不时在她的眼前闪现晃动……
三
盛夏，烈日如火。冷饮店里清凉舒服。旁边还有山石荷莲小院，荷香阵阵，桐叶沙沙。店里坐着稀稀拉拉的几个人。
那天，阿乌着一袭衫裙，长发挽成如意髻，透露出无限的娇媚，教养极佳。她一边呷着饮料，一边大胆地盯着李小里还算英俊的脸。
前些日子，李小里这批十多名机关参谋干事随坦克分队参加了为期十天的坦克兵打靶训练，他的脸晒得有些黑。不过，他浓眉下一双大眼炯炯有神，显得成熟、稳重。
经过前一时期日甚一日的接触，阿乌觉得自己一点也没有看错李小里，他为人真诚，心地善良，性情坚韧，而且对人对事对部队，他都有一种很强的责任感。这正是她最钟情他的所在，也更让她如此迷恋他。
阿乌的俏脸红红的，抿了一下杯中的饮料，用深情的目光看着他，然后轻启朱唇：“我欣赏你。”
她大胆地倾吐了对李小里的爱慕之心。
夏日清凉，青春激扬。一身戎装的李小里带给她的是一种全新的感觉，那是她过去从来没有的感觉。
一股暖流充盈李小里的胸腔。如果一味的胆小而不敢迈出感情的旋涡，那他何时才能找到真正的爱情！人生又何尝不是一场赌局，有输有赢。可是只要去努力去付出，无论成败，他的世界都会有满足的笑容，没有踏出那一步，一辈子都会后悔。一种芳草有情，夕阳无语，绿酒红袖趁重阳的柔情在李小里心中油然而生。
好半天李小里才回过神来，他喝了一口茶，忽然想起一首流行歌曲里的一句词，他深情而又调皮地对阿乌表白：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阿乌抿着嘴含笑不语，显得无限娇羞。
李小里暗暗佩服阿乌，她不是那种传统得碰到这种事儿就不知所措，或者扭捏着想欲擒故纵的女子。
阿乌说她找男友有她自己的标准和原则，那就是对方必须真诚。
真诚即真实诚恳。真心实意，坦诚相待以从心底感动他人而最终获得他人的信任。
阿乌认为真诚能够使她和他结个善缘。
她送给李小里一帧绽露着多情纯真微笑的自己小照。
李小里也把他影集中那张自己认为最得意的穿着军装的照片送给了阿乌。
阿乌唇红齿白漂亮那是没说的，而且热情开朗，李小里一辈子想追求的就是这样的女孩子。有个活泼可爱无话不谈的爱侣该是件多么令人神往的快事。真要倒霉撞上个阴阴郁郁满肚子话又不愿倒出来，整个的林黛玉似的有多难受呀！
李小里相信自己的眼光，阿乌如诗如画的美丽与恬静，正是自己期冀和向往的生命的“另一半”啊！他为能结识阿乌而庆幸。
爱神，就这样悄然降临。
有时，两人相伴来到驻地旁边的一条小河边散步。
河水粼粼，杨柳依依，李小里和阿乌一起看落日。
李小里大胆而又轻轻地握住了阿乌的纤纤小手，她的掌心润润的，那感觉他说不出来。
阿乌的心不由自主一阵紧跳。李小里说他很感谢阿乌，是她给了他快乐的时光，也是她阿乌给他的军旅生涯带来了青春的气息。
和李小里在一起，阿乌觉得自己的视野也变得开阔起来。
两人尽管相识不久，但由于情投意合，他们的关系也一如夏日的气候不断攀升。
很快，两人的事被她爸爸，一位税务系统退下来的老局长知道了。女儿交男友，这可是是件大事，他要亲自为女儿把关。这天他对正在翻书的阿乌提出，抽空把李小里请到家里坐坐，他要见见这个小伙子。
阿乌高兴地蹦起来，还是老爸关心女儿呀。
正在忙着做饭的母亲听了佯装生气地说，死丫头，你可是娘的心尖肉啊，这些年娘是白疼你了。
阿乌跑过来给母亲又捶背又挠痒，让母亲乐呵呵。
在一个暖暖的周日午后，阿乌约李小里去她家。
那天，阿乌着粉红色吊带上衣，下穿白色牛仔短裙，微露出的肌肤搭配着串珠项链，不用追求刻意她已足够惊艳。
李小里拎着几大袋礼品跟在阿乌身后。
在小城南面，有一个独立的四合院。琉璃瓦、飞檐斗拱、画栋雕梁。那就是阿乌的家。
推开虚掩的门，院里有一条大黄狗，那条狗一见到阿乌，就摇着尾巴趴到她脚前，发出欢快的叫声。
这是李小里第一次去阿乌家。阿乌妈有事外出不在家。阿乌指着坐在沙发上的一个干瘪瘪的老头，笑着对李小里说那是她爸。
李小里当时差点说这样的老头怎能生出你这样的漂亮人儿。
不过，她爸笑起来还是显得很慈祥，同老人握手的时候，李小里也能感觉出掌心的温暖。
李小里当时着一身军装，显得朝气蓬勃。阿乌爸很满意，他感觉到小伙子浑身上下充满了一股从容的气质。阿乌看他们谈得很投机，显得很满意，她趁倒茶的机会凑在李小里耳根上鼓励了一句：没想到你这么乖巧。李小里很得意，乘她爸喝茶的当儿，向她做了个很不规范的飞吻。阿乌一脸的灿笑，像桃花般美丽。
阿乌爸曾经是抗美援朝的功臣，见李小里是军人，两人便谈起了战争。
坐在李小里身边的阿乌，不时瞪着她那又黑又亮的眼睛，样子挺专注地听他们谈话。李小里喝了口茶，说：“周伯伯，我们别谈了，别吓着孩子了。”说着他瞥了阿乌一眼。阿乌横了李小里一眼好像在说：“你等着瞧。”
很快李小里尝到了玩笑的甜头。离开时，在阿乌家的拐弯处，阿乌扯着李小里的耳朵，质问他刚才什么意思？李小里说：“怎么一开口就动手动脚的，女孩子应该注意举止。”她说：“谁是孩子啦？”李小里说：“刚才你爸叫我小兄弟，你忘啦？”
阿乌“嗤”一声笑了。她说她先前还以为他挺老实的，没想到会那么滑头。
夜色如水，阿乌像月光下一泓明净的春水。望着俏丽的阿乌，一股惬意的愉悦遍布李小里全身。阿乌随意地把头发往后面一甩，沐浴后的秀发蓬松，几滴晶莹的水珠飞溅在李小里的脸上。在扯过他的耳朵之后，她慷慨地嘟起了那桃花般的嘴唇。李小里欣喜若狂，放开胆子，深深地吻了阿乌，这个他在心底深处爱慕的女子。初吻是神圣的。那是一种电流般的触觉，眩晕、激荡，美妙如天堂。当时有一片不太浓密的树荫遮住了月色，李小里才敢放开胆子实施自己渴盼已久的企图。
阿乌笑着挣脱李小里，裙裾翻飞，转眼便跑没影了。那是他的初吻，留下了梦幻中无数次甜蜜的回忆。
月色妩媚，夜色温柔。
返回部队营区，李小里看见战友田林海一个人蹲在训练场旁边的小道上暗暗抹眼泪。
李小里走上前去，经过好一番相问，田林海才告诉他事情真相。
事情原来是这样的。今天田林海收到家里发来的电报，得知家中发生了意外。前几天的一天早上，天刚蒙蒙亮，他的父亲想趁早去集市上购买农副产品，走到半路，突然被一台从后面开来的拖拉机撞倒，父亲现在躺在医院里急需近万元钱救治。他此刻正在发愁呢。对于一个月只有几十元津贴的他来说，这笔钱可是个天文数字啊。他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正在上学，家里实在是拿不出这些钱呀。而他作为一名训练尖子，明天就要和五位战友一起代表团里去几百里外的训练基地参加军区在那里开展的坦克驾驶、射击、通信三大科目装甲兵大练兵大比武活动。他一时放心不下家里的事情啊，因而情绪十分低落，心急了就忍不住掉泪。
知道大致情况后，李小里心里明白了田林海的难处。他拍拍田林海的肩膀安慰说要轻装前行，家里的事有他们这些战友呢，只管放心参加比武就是了。
最后，李小里还鼓励田林海，在训练场上好好发挥，争取考出好成绩好水平，战友们等着喝庆功酒呢。
田林海破涕一笑，然后紧紧握着李小里的手说，谢谢你，好战友好兄弟。
大别山腹地，某合同战术训练基地。坦克轰鸣，彩旗飞扬。这里正在紧张地进行着一场军区装甲兵射击和驾驶科目比武竞赛。比赛要求每辆坦克在3分钟时间内前进500米距离，向1000米外的4个运动目标靶射击。对于田林海来说，这次比赛的难度很大，因为他们驾驶的是59式坦克。59式坦克是当时部队装备中使用年限最长的主战坦克，它与增加了很多先进仪器的新型坦克相比，它的射击更多的是靠人工操控，有36吨重，最大时速50公里，携带34枚炮弹，火炮射程1.2公里。由于59式坦克性能稳定，维修简便，至今仍在一些装甲部队延续使用。它里面可以搭乘4名乘员，即，一炮手、二炮手、驾驶员、车长。
田林海通过目测和经验判定距离和方位，然后他开动坦克沉着地向1000米距离的移动目标打出了4发炮弹，结果是4发4中！参加比武的战友们欢呼雀跃一片。在通常情况下，运动中行进的坦克能够击中两个目标就是优秀。
这次，田林海一举打破了坦克驾驶、射击科目的记录，获得军区坦克兵比武第一名。
战友战友，亲如兄弟。在军营经年累月的摸爬滚打中凝结成的兄弟情战友爱，是有过军旅经历的人们一辈子都难以忘怀的精神财富。就在田林海在几百里之外的训练场上为团里争金夺银取得荣誉的时候，这天上午，李小里向团政治处宣传股股长请了假。
一个小时后，李小里坐车来到阿乌哥哥周品围的公司。
周品围年龄不超过二十七八岁，圆头圆脸，很具亲和力，是跟什么人都能在见面的第一时间打成一片的那种人。
李小里向周品围说明了来意，话刚说完，周品围就非常爽快地答应，行！为子弟兵排忧解难是我们应该做的。
他立即打电话叫来财务总监老叶，然后问李小里需要多少。
李小里想了想说有八千元就够了。
周品围就安排老叶先加急给田林海家里汇去八千元钱，以解田家燃眉之急。
于是，老叶就忙着到邮局给田林海家汇款。
周品围不一会儿便麻利地处理完公司当天需要急办的事情。他见时间还早，就热情邀请李小里去他父母家，说顺便也可见见他妹妹阿乌，那丫头没人管束她心野着呢。
来到阿乌家。阿乌爸正躺在一把老藤椅上戴着花镜看一本新出版的《今古传奇》。
老爷子招呼家人给对李小里沏茶倒水，然后用手指了指旁边的小凳子，示意李小里在他身边坐下。他高兴地拍着杂志说，他这辈子最喜爱的杂志就是《今古传奇》，与它结下了不解之缘，多年来不离不弃，风雨相伴，并坚持年年订阅，它已经成为他生命中的一部分，里面的故事给他的晚年生活增添了无限乐趣。老爷子像作广告一样继续说道，《今古传奇》，奇传古今，古往今来，传不尽中华儿女奇人奇事奇情奇趣，传奇而不离奇，通俗而不庸俗，读来让人一咏三叹。
总之，老爷子说了《今古传奇》的一大通好处。李小里说，我们还是读友呢，他说他也非常喜欢这份杂志，它以“中国气派，民族风格，大众意识，时代精神”为办刊宗旨，植根民族土壤，弘扬传统文化，乃读者和社会公认的知名品牌。
老爷子点头赞同。
最后，李小里低着头脸红红地说，周伯伯，不怕您老见笑，前段时间，也就是上期，这本杂志还刊登过我写的一篇文章呢。
哦！今天真是遇到知音了。老爷子一拍大腿说。
他对李小里满意之情溢于言表。因为在老人家眼里，这小子眼睛大大的，精明能干，长得憨厚老实、棱角分明，同时觉得他还是军中不可多得的文化人。
老爷子夸赞道，你小子将来一定会有出息的。
李小里说，谢谢您老对晚辈的看重。
谈笑风生间，阿乌风风火火从外面跑回来了。她今天的装束有所变化，穿一件轻柔飘逸的雪纺裙，一双花朵楔跟鞋，桃红李白，吹弹可破，使整个人显得清清爽爽的，充满着蓬勃的朝气。
阿乌调皮地说，我刚才听到喜鹊叫，就知道家里有客人到了。
李小里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这是来麻烦品围哥的。
吃罢午饭，李小里要返回部队了。
阿乌爸说，小伙子，以后没事常来。
李小里说，到时您老别烦就是了。
忙着收拾碗筷的阿乌一脸灿烂，像盛开的菊花。
路上，阿乌在一个水果摊前停了下来，买了几大袋苹果橘子，递给李小里，让他带回去送给他的战友们品尝。
这一刻，无边的幸福就像花儿一样在李小里的心里悄悄地绽放。阿乌和李小里的爱，就像夜来香一样悄悄绽放又妩媚动人……
四
云卷云舒，花开花落。转眼间，已是深秋。
阿乌那当老板的哥哥周品围最近生意经营得非常红火。他兴致极高，在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开着新买的小轿车带着李小里和妹妹阿乌去附近大山里游玩。
周品围性格外向而开朗，他一边开着车，一边兴致勃勃与李小里谈天说地。
李小里心里偷着乐。虽然在此之前，山里有些景点他曾经和战友们去过，但这次可不一样，有心爱的女友和她哥哥陪伴，只有惊喜写满脸。
山路崎岖，满目青翠。
一家农家乐餐馆坐落在山坳里，一条小溪从屋前流过，鸟雀啁啾。
他们在这家餐馆停下。吃过饭后，周品围临时有事提前开车回去了。
李小里和阿乌攀上山岗，登高回望，风云际会，无限惬意。
草儿热情地陪衬着五颜六色的野花。头上是飘着白云的蓝天，身后是依然郁郁葱葱的大山，脚下是清澈见底的溪水，阿乌异常兴奋，露出了孩子般天真的笑容。李小里不失时机地摁下相机的快门。
阿乌的嘴巴小巧，唇线清晰，撅翘着似启似合，她望着远方，不停地眨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又浓又密，垂下去黑黝黝，抬起来亮晶晶，弯弯的眉毛轻轻跳跃着，犹如一条飘扬的柳叶。李小里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阿乌。
不知不觉，已近黄昏。阿乌身上那浓郁的少女气息，伴随着清新的花香，令李小里沉醉、迷惘。他呼吸加重，全身燥热，待发现阿乌略显惊讶地看他时，他慌忙地低下头。夕阳斜照，柔和的光影下，阿乌的脸上笼罩着一层橘红色的光晕，显得洁净而晶莹。
李小里和阿乌坐在草地上小憩。李小里的手无意轻轻触碰到阿乌那如绸缎般光滑的手，感觉到她的脉搏在和自己的心脏一起跳动。随后两人的手是怎样缠绵在一起，李小里已经记不清楚了，只记得阿乌的手很柔软。是那种脆弱地想要你呵护一生的感觉。
在和煦秋风中，李小里深情地凝视着阿乌。他说：“你真像一朵红玫瑰。”阿乌微微一笑，道：“红玫瑰有这么美吗？”阿乌此时媚态四溢，稍稍的害羞使她两颊浮起艳若桃花的红晕，充满了勾魂夺魄的万种风情。鼻尖嗅着她发上的香味，李小里身心俱醉。
山顶劲风吹来，衣袂飘飘，更添一股出世脱俗味道。
天边，满目晚霞，火红火红。阿乌采摘着一束玫瑰，和李小里踏上了归程。
一阵微风拂过，一辆军车缓缓驶入营区。田林海和战友们载誉归来。回到宿舍刚坐下，他就收到连部通讯员递过来的一封电报，是弟弟发来的：父亲已治愈出院，你先后两次寄来的钱有一万元，未用完，还剩余三千元，家里一切都好，勿挂念。
看完电报，田林海的眼睛湿润了。他知道这钱是李小里汇去的。
军歌嘹亮。军旗猎猎。
团里训练场上，坐满了全团官兵。
红色条幅上闪耀着“比武冠军田林海庆功表彰大会”的几个大字，如同招展的旗帜。
一个人拿了两项冠军，田林海本领真不小嘛。战友们纷纷议论着。
佩带两杠三星的上校团长站在布满鲜花的主席台上，高兴讲道，同志们：今天，我们团全体官兵在这里隆重集会，主要是表彰和奖励这次在军区装甲兵大比武中取得优异成绩并做出突出贡献的我们坦克二连的田林海同志。这次既是宣扬先进、弘扬典型的表彰大会，又是激励斗志、加油鼓劲，做好各项工作的誓师动员大会……
正巧下部队检查指导军事训练的军区一位副司令员来了。
副司令员很高兴，他即兴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并亲自给田林海颁发了立功证书和二等功奖章。
团政委主持表彰大会。他同样高兴地说，这可是我们训练团建团十几年来取得的最高荣誉，这不仅是田林海同志个人的荣誉，也是我们全团的荣誉……
训练场上，战友们掌声雷动。口号声此起彼复。“首战用我，用我必胜”……
田林海手捧鲜花站在高高的领奖台上发表获奖感言，他激情飞扬：“……今后，我要以更加昂扬的精神状态，更加饱满的工作热情，更加扎实的训练作风，投入到政治军事之中，不辜负首长和战友们的期望。”说到这里，他停住了，双腿一并，向战友们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礼毕，继续说道，“前段时间，当我得知父亲被拖拉机撞伤躺在医院里的时候，我很着急，心里非常矛盾，不想参加比赛了，当时有位战友知道我家里发生的情况后，不停地安慰我，给我打气鼓劲，他告诉我，是好兵就要敢于冲锋，迎难而上。正是他的鼓励和帮助，让我重新燃起勇于拼搏的勇气和信心。可以说，没有他的关心鼓舞和激励，也许今天我就不会站到这个领奖台上，更立不了这个二等功。”他声音稍微停顿了一下，用眼睛往台下扫视着，接着大声说：“那位鼓励我，帮助我的好战友，你们猜他是谁？他就是我们政治处宣传股的李小里干事。”
说到这里，田林海跳下领奖台冲进战友中激动地与李小里紧紧相拥在一起。
战友们的掌声和欢笑声响脆军营的每一个角落。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花前月下，伊人相伴，两心依依，李小里同阿乌的感情日新月异。当然，这不单单是他的甜言蜜语所能做到的。阿乌从容而淡定的微笑，给了李小里莫大的激励。那段时间，李小里开始感受到生活的丰韵，变得爱好写作，喜欢谈论军营外的许多事情。李小里觉得日子是那样的美丽，天总是那么蓝，太阳总是那么灿烂。战友们都说还是爱情的魔力大，从前懒怠的他现在像变一个人似的，整天充满了朝气。
这几日李小里在驻地一家日报社忙着改稿子。稿子上午已送审，是他写的长篇通讯《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内容是紧紧围绕“同呼吸共命运心连心”军民共建主题来写的。
下午，总编室静悄悄，戴着深度眼镜的总编辑认真地看完稿子，然后高兴地拍着他的肩膀说，下周一报上见。李小里的这次任务顺利完成。他要返回部队了。
走出报社，李小里抬头看了看天，紫色的晚霞已经笼罩下来。他想起了阿乌，已好久没有见到她那灿烂的笑容了，香香的。那个香，能穿过紫色的阳光，穿过薄薄的雨幕，飘到他的心里，让他的心情明朗起来。
不一会儿，阿乌跨着小坤包来了。
阿乌那天穿着西装套裙，头发也精心梳理，额前刻意流泻出来的几缕头发，即显得几分俏皮，又不失端庄。
两个人漫步在灯火闪烁的大街上，内心都燃烧着兴奋的火苗。
李小里从身上的黄挎包里拿出几本最新出的杂志递给阿乌，那上面刊登有他的几篇作品。
阿乌赞叹道：“成绩颇丰啊！”
李小里心里暗喜嘴里却说：“尽是一些豆腐块、萝卜条，不成气候。”
“做人要像水，做事要像山。”阿乌说出的话像哲理。
“这怎么理解？”李小里有点不解。
“就是说，做人尽量往低处走，让着别人，遇见利益和名声尽可能往下退，给自己留下做大的余地。做事一定要有自己的主见和目标，像山一样挺立在那儿，才能把事做好。比如你爱好写作。我有时总以为好的文字可以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这些你都做到了呀！”阿乌赞美地说。
“深深的道理浅浅的写，长长的道路慢慢地走。这就是文学的魅力。这种魅力可以舒缓压力，调整情绪，也可以调适心情。”李小里如数家珍般地讲起了文学的好处。
前面响起了汽车喇叭声。部队来接他的军车到了。阿乌目送着李小里的背影消失在大街的尽头，茫然若失。
蓝天白云，绿水青山，天地无比辽阔。在一个细雨绵绵的日子，因部队体制编制调整，李小里转隶到千里之外的驻豫南某县的一个坦克团。绵延数百里的大山和满山葱茏翠绿的树木，把他们的部队和另一个炮兵部队包围在里面，勾画成一个绿色的世界。
天涯咫尺，心灵相通，有缘相遇，随缘相恋。初恋女友阿乌和李小里天南地北各一方，只有借助古老而浪漫的“鸿雁”传情了。那时信息闭塞，但那情意绵绵的书信却来回穿梭于鄂北豫南，使他们俩都沉浸在爱的漩涡里。
爱情是手牵手的承诺，是心与心的慰藉。两个人的思念就像雨后的杂草旺盛地疯长。窗台上的玫瑰花被阿乌呵护的枝叶青翠欲滴。
阿乌静静的注视着窗台上的玫瑰花，用脸颊轻轻的滑过花瓣，嗅嗅那香艳的气息。她知道玫瑰花的魂里蕴藏着爱情的美丽甜蜜，她的心底隐隐感到这种蚀骨的甜蜜感。
阿乌在院子里远远地就看见了好女伴潘西芸。
潘西芸是个很文静，也很阳光的女孩，是阿乌从小学到高中的同学。她手里高高地扬着一封盖有部队三角戳的信，脸上绽开笑容，走到阿乌的面前，扮了个鬼脸调皮地对她说：“你猜，是谁的信？”
阿乌满脸灿烂：“鬼丫头，这还用猜。”她就急忙伸手过来抢信。
潘西芸说：“对呀。是你朝思暮想的兵哥哥寄来的信！你可要请客呀。”
阿乌高兴地说：“好啊，好啊。”
她顺手从潘西芸手里抢过了信。拆开信一看，乐了。
阿乌那银铃般的笑声把院外的一群叽叽喳喳的麻雀吓得呼的一声飞走了。
李小里在信中写道：梦，总不够漫长，可是我们需要梦想；情，总让人受伤，可是我们还念念不忘；雨，下的再漂亮，但我们还是喜欢阳光；你，虽不在我身旁，但从未将你遗忘。
阿乌读完信后，进屋，找出纸笔，立即激情飞扬地给李小里回信：恋你，是一种浪漫的情怀，是一种柔美的姿态，更是一种想去说而又不得不说的喜爱！有阳光我就祝福，有月亮我就祈祷，有星光我就许愿，祝愿远方的你，永远最开心、最潇洒、最幸福！
深深的情谊与祝福，绵绵的思念与问候，在分别的日子里，李小里和阿乌都把相思写在信上，留在心里。这样，两人心灵的花园就有了足够的养分，就会使爱情之花四季芬芳。绿色的军营生活不仅开阔了李小里的视野，丰富了知识，陶冶了情操，更重要的是每每收到阿乌的“飞鸿”，总给他春风拂面、耳目一新的感觉。
小里：爱你是一种幸福，想你是一种快乐，等你是一种考验，念你是一种习惯，疼你是一种珍惜，吻你是一种温柔，看你是一种享受，抱你是一种浪漫！最近你还好吗？挣扎和思念，都怕你听见，如何遮掩，对你痴痴地爱恋，一颗温柔的心跳在黑夜里独眠，想你，是我永远的语言！爱你，却不能与你长相厮守，这是一种痛苦；等你，却不知道结局，这是一种无奈；求此刻能拥有你，求此生能与你在一起！在时间的驿站，我要许一个心愿，叫永远；在爱情的港湾，我将寄一份希望，叫真挚。白天有你就有梦，夜晚有梦就有你！想你的阿乌。
阿乌的信写得情意绵绵，让李小里知道了什么是情，什么是爱。在信里，充满着她对他的深深思念。她让他知道了爱就是发自心底的一种牵挂。
李小里盼望和阿乌别后重逢的日子。
五
日子如小河的水一样平静，缓缓地流淌。隆冬时节，部队进行野营冬训。为检验部队官兵“走打吃住藏”野外生存能力，李小里所在的坦克团来到一个小山村驻训，大约需要一个月时间。
这里是个很偏僻的小山村，不过这里四周都是山，风景环境非常好，依山傍水，同时也看得出这里的民风也很淳朴，在大家进村后就有村民放起了鞭炮热情的欢迎官兵们。各连的驻训地早已提前安排好了。因为山里没建固定营房，官兵们只好分散住在村民的家里。李小里刚下车，团政治处主任带着一个中年人热情的迎了上来，原来这个中年人是这里的村支书，姓蔡。大伙儿亲切地喊他老蔡。已是团政治处连级宣传干事的李小里中尉被分配在他的家中。
老蔡没有老婆，当然也没有子女。家里虽然缺少女主人，但老蔡把屋子里收拾得很干净很别致。
寒冬腊月，朔风阵阵。
这天，老蔡从自家的水塘里，打起了几条鱼。
傍晚的时候，从老蔡的屋里飘逸着缕缕鱼和腊肉的香味，惹人一品为快。自从李小里住进来后，老蔡就把他当成了自家的兄弟，把他的生活照顾得非常周到，吃喝别有一番风味。
李小里站起身，伸了伸腰，上千字的训练日志写完了。
一有空，他便和老蔡闲聊起来。
老蔡是一个从不与女人说笑的男人。但他酒量很大，很少醉酒。
时间飞逝，转眼一个月的时间就过去了。
那天，就在部队即将浩浩荡荡地返回营区的傍晚，李小里去村旁的小代销店买来了两瓶杜康酒，然后找到负责部队后勤保障的老乡小钱，弄了一些鸡呀、鸭呀、土豆、萝卜等下酒菜来。
屋外，寒风习习。屋里，炭火正旺。饭菜很快就摆满了桌子：红烧鸡炖板栗、老鸭炖水饺、油焖大虾、凉调萝卜、油炸花生米……杯碗碟盘，摆放得满满当当。
“这样的菜，这样的酒，恐怕乡长也未见得能吃上。”老蔡发出感慨。
李小里帮老蔡斟满了酒，动情地说：“蔡大叔，这些天麻烦您，真有些过意不去。”
“干嘛这么客气？军民一家亲嘛。不过，小兄弟，你今天可是把我当作首长来款待了。”老蔡喝了一口酒高兴地说。
“鱼水之情不能忘。”李小里也一仰脖子喝了一大口。
老蔡连连点头：“那是，那是。”
两人尽兴地对饮起来。喝到酒酣耳热之处，李小里的话就多了，他站起来，看似轻描淡写地问：“蔡大叔，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你我又不是外人，尽管问，只要我知道的。”老蔡又喝了一口酒。
“您有没有想过女人？”
老蔡愣了一下，说：“没想过女人就不能算老爷们。”
看着李小里惊讶的目光，老蔡招呼他重新坐下，说：“小兄弟，想知道我的感情生活吗？”
李小里认真地点了点头。
两人接着继续边喝边聊。
“那是三十年前的事儿。”老蔡放下了酒杯，慢悠悠地点燃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语调缓慢却又充满深情。
李小里望着窗外，夜空深邃。
在那忽明忽暗的星光映照下，李小里认认真真地听着老蔡慢慢地叙述着那逝去的时光。
萧丽芳是老蔡遇到的第一个女人，也是他今生唯一的一个女人，她是他的堂二嫂。
长得丰满白皙的萧丽芳比老蔡年长六岁，是方圆十里八庄的美人胚子。堂二哥蔡柱子长得人如其名如铁塔般粗壮，竟娶了个美若天仙的媳妇。真叫人眼谗死了。
可自从两人成亲后，堂二哥蔡柱子总是萎靡不振，本来恋家的他，却经常外出打工，一年半载不见回来。
虽然生活在山村，常年在野外劳作，但萧丽芳除了脸部显得有些黑外，身上其他部位仍然很白皙诱人，从大腿到胸脯，都饱满圆润，处处洋溢着健康自然的美。二十多岁的年龄，犹如春天田野里的庄稼，尚处在枝繁叶茂的季节。每当堂二嫂萧丽芳见到小叔子老蔡（那时应该叫小蔡，年方十九岁）时，总是笑脸相迎，有时还会买些书啊笔啊和好吃的东西给他。老蔡那时长得浓眉大眼，在村里算是比较英俊的小伙子。堂二哥外出不在家，他有时挺乐意去堂二哥家，帮助堂二嫂萧丽芳干些粗活重活。时间一长，老蔡就隐隐感到堂二嫂只要一看到他来，她的眼睛里就会放出光彩。
六月天，孩子脸，说变天就变天，刚才晴空万里，不一会儿就阴云密布，说下雨就下雨。有一天上午暴雨过后，老蔡帮堂二嫂萧丽芳收拾好十几捆麦子，弄得浑身脏乎乎的，堂二嫂给他打来一桶水，让他在院子里洗洗。
“把衣服脱了，我给你洗干净。”堂二嫂热情地招呼着。
“我……”老蔡觉得不好意思，想说什么，但咽了回去。他眯起双眼茫然地看着堂二嫂，发现她长得既丰满又不失窈窕，隆起的胸脯，鼓胀的屁股，流畅的肩臂和像藕似的白生生的小腿肚，精巧地组合在一起，真叫人意乱情迷。
“你什么都别说了，赶快洗吧。”堂二嫂催促道。老蔡见她进屋后，就慌忙脱掉褂子，光着上身站在水桶旁边舀水往身上浇。
老蔡洗着洗着，突然感觉有人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身。老蔡笑了起来，以为是玩伴李石榴和他开玩笑。可是他又感觉不对劲儿，是个女人的手把他抱得紧紧的，她那饱满软绵而又富有弹性的双乳就那么在他后背摩擦着挤压着，同时听到她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娇喘声：“小弟，抱紧我……抱紧我……”她那双臂紧紧搂住了他的腰。是二嫂萧丽芳。老蔡意识瞬间仿佛凝滞了。他挣扎了几下没有挣脱开，就哀求道：“二嫂你不能这样呀，我是你的小叔子。”
萧丽芳嘴里温柔双手却像水蛇一样在他身上游走：“你是男人就不要拒绝。”
不等老蔡再次说话，萧丽芳转过身，飞快地用嘴堵住了他的嘴。
老蔡大吃一惊，张大了嘴巴，这当儿，萧丽芳的舌头一闪就进了他的嘴里。
人性的生理本能被激发了。老蔡明显感到自己身体的欲望。后来，他们两个人几乎忘乎所以，抱在一起，像抱着前世今生的约定，疯狂地把世界倾倒，把所有的干涸滋润……
树上的蝉在高声唱着。邻居张寡妇此刻过来寻找下蛋的花母鸡，撞着正着……不到一袋烟的工夫，叔嫂乱伦的消息像风一样把整个小山村都传遍了。
传闻有鼻子有眼，至于是真是假，村民们就不去探究了。
当天下午，萧丽芳就撒手西去了。
小村发生命案，村民们立即报案。不到傍晚，乡里县里都来了人，有几个警察在现场忙着拍照，勘察……
还有几个警察在走访乡亲，询问相关人员。
老蔡痛苦失声，这都怨我，怨我……
后来经过法医鉴定，最后结论是萧丽芳系自杀。原来她吞服了大量的老鼠药。
事后不多久，一位参与检查的女法医悄悄地告诉老蔡村里的一位亲戚一个秘密：萧丽芳死时还是处女之身。
处女之身？村民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堂二哥蔡柱子没有男人的功能。这也证明萧丽芳和小叔子老蔡之间根本没有发生所谓叔嫂乱伦的事情啊！
真是吐沫星子能淹死人啊。
可怜啊，年轻的萧丽芳！结婚六七年，竟没有体验到男女间的乐趣，更没有享受到做女人的滋味。可悲啊，一条活生生的人儿就这样没了。
从此，老蔡的感情之门如隆冬冰封的季节被永久尘封起来，几十年来从未向任何女人打开。
月明星稀。老蔡显然有些醉了，嘴里喃喃不停地重复四个字：她太美了，她太美了……
听完老蔡的叙述，李小里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一时竟然无语。
他对老蔡用情至深禁不住感慨唏嘘不已。
窗外飘起了雪花。
老蔡醉了。李小里把他放在床上。
望着沉睡不醒的老蔡，李小里蓦然对他充满了敬意。
军旗猎猎，战车轰鸣。
别了，那飘着雪花的村庄。
别了，那带着微微醉意的村支书老蔡。
六
穿越春的轻灵，夏的葳蕤，秋的深厚，冬的丰藏，接受了四季的洗礼，又迎来了新的一年。
新年的钟声敲响了。
看着满天都是盛开的烟火。阿乌感激上天的这一份赐予。她把对李小里的那一份爱深深地埋藏在心中，因为所爱的人是她心目中追求的依靠。
过完春节后，李小里年迈的母亲老病哮喘复发，卧床不起，生活不能自理，父亲年前就去了广州，给在那儿工作的大儿子李大里看守新房装修。
远在千里之外的阿乌知道李母病后，她急忙坐车连夜往李小里家赶去。
上些年岁的人都还依稀记得阿乌初来村里的模样。那是个面色红润、腰肢柔韧的女子。但她微笑之下的面容掩盖不住旅途的劳顿。
在一个偏僻的村庄的南头，有个独家小院，这就是李小里的家，他的母亲此时正一个人躺在床上喘气，看来病得不轻。
虽然经过一天一夜的颠簸，见此情景，阿乌来不及歇口气，放下随身的提包，背起未来的婆婆步行去五里外的镇医院……
当李小里匆匆赶到医院时，阿乌身子一颤，软绵绵地依偎在他怀里。
这时，李小里才发现，阿乌的身上，衣服上，早被汗水浸透了。
李母躺在空气调节的病房中。房中气温、湿度、光线全由人工控制，空气里还加上一股令人愉快的清新剂，闭上眼睛，仿佛置身在春日的草原上。
李小里无法用语言来表达此刻的心情。
阿乌的到来，让李小里的母亲喜欢得不得了，她认为儿子和阿乌在一起那简直就是他儿子的福气。阿乌也很喜欢这个慈祥的未来的婆婆，她总是轻声轻语地和老人说话，还不时去医院大门前的商店买些营养品来孝敬她老人家。
见阿乌既聪明又乖巧，李小里的母亲心里喜滋滋的，乐得逢人便夸阿乌，这丫头不仅人长得俊，而且心眼更好。
李小里的母亲年已半百，一头华发，容颜慈祥。
在医院住了一星期，李母感觉浑身轻松，便要求出院。
医生检查后就同意老人家回家卧床静心修养。
这才像是一个家啊，花草树木，应有尽有，让人感觉十分舒适。一狗一猫见到主人迎出来，屋里木架子上堆着花花绿绿的杂志报纸以及李小里儿时的积木玩具。
晚饭很丰盛，是阿乌亲自做的。除了四盘家常菜，还有一个鸡肉火锅，火锅边上是一碟碟配菜。闻着满桌的香味，李小里垂涎欲滴。他自顾自喝了几杯白酒。阿乌和李母则一边拉着家常一边吃着菜。
阿乌给李小里夹了一块鸡腿。
“现在就知道心疼男友了。”李母说着“吃吃”地笑了起来。
阿乌娇羞地说：“伯母。”
李小里嬉皮笑脸：“不对，叫‘妈’。”
阿乌向李小里挥起粉拳佯装要打他。
李小里忙求饶。
李母笑弯了腰。
吃完饭，阿乌便开始收拾碗筷，李小里赶忙从她手里夺过碗，心疼道：“还是让我来洗吧。你先休息一下，过会儿，我领你到乡亲们那里转转。”
阿乌冲他一笑，说：“好啊。不过，还是让我把厨房里的活干完，这本是我们女儿家应该做啊。”
李母说：“他是故意做个样子。他生来就和他父亲一样，全身都是懒筋。”
李母和阿乌开心的聊着，小屋里弥漫着浓浓的温情。
李小里感到很幸福，他能感受阿乌对他母亲的尊重和孝心。
闲来无事，李小里带着阿乌挨个去拜访村里的乡亲。那几天，阿乌像个倍受宠爱的公主，走到哪里，都是笑脸。
阿乌来这儿已有十多天了，可她还没有到县城去逛逛。
一天上午，李小里骑摩托车带阿乌去四十里外的县城公园。
公园里的一些景色像一幅描绘过于媚俗的画，里面人却很多。刚刚进去，李小里就后悔了。他提议去看看村野大自然的美景。阿乌高兴地点了点头。
李小里发动了摩托车，阿乌坐在车后座上。他开得很快，她双手情不自禁抱住了他的腰。豫南的夏天是非常美丽的，绿油油的庄稼、一片片没膝的青草，前些天的连日阴雨让路边的池塘里挤满了水，有人站在水塘里摸鱼。路边有一些粗壮的柳树，枝条已经垂到水面上，燕子来来去去，知了已经开始鸣叫了。李小里骑着摩托车沿着一条小路前行，在一个小经销店门口停了下来。
李小里想进去买几瓶饮料。
阿乌心里惦记着李母，就催促李小里赶快回去，说他探亲一次不容易，让他抽空多陪陪母亲。
午后的阳光安静了，影子斜照在墙壁上。
阿乌到村口小卖店买油盐去了。
李小里坐在床边陪着母亲唠些家常。
阿乌走路快而轻，无论高兴与否嘴角永远微微向上挑着。曾经当过村里学校代课老师的李母评价阿乌说这叫“乐观”，是做人的一种态度。
李小里陶醉了。
门外传来自行车的铃铛声。邮递员送来了一封电报。
邮递员刚走，阿乌拎着大包小包东西也回来了。她今天穿一件素色上衣，颈上一串珍珠，化妆淡雅，姿容十分高贵。
是部队发来的电报，催李小里中断休假归队有新任务。
李小里看着电报显得有些无奈。
阿乌把长发往后拢了拢，善解人意而又柔情地说，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呀。你快归队吧，这里有我呢。
想着儿子回来没有半月又要走了，李母心里很不是滋味。
望着母亲脸上显露出失望的表情，李小里本想还在家里待上一段时间，可他把到嘴唇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看着阿乌含情脉脉的样子，李小里真想把阿乌抱起来轻轻拥在怀中，任何人都是不会打扰他们的。
第二天天还没有大亮，李小里就悄悄起床了。他不想惊醒睡在隔壁的母亲和阿乌，于是轻手轻脚，整理好行李，推门出去时，阿乌站在门口。她的眼睛涌出清澈秋水一层，眼眸黑亮如点漆。
李小里高兴地出发了。
不知是医生的医术高明，还是阿乌的孝心感动了上苍，在她的悉心照料下，不到半月时间，李母那患多年的哮喘顽疾很快就痊愈了。呼吸顺畅了，李母感到神清气爽，仿佛年轻了许多。村子里的人无不感到惊讶。对于李母来说，是战胜病魔闯过生死大关之后的身体休憩。而阿乌呢，则是更多地表现为一种做人的品德，和她的美丽相比，她的孝心和善良更为动人。乡亲们都夸她。
乡下人的淳朴，邻里间的互助，在阿乌这位衣食无忧的城市姑娘的心中产生了极大的震撼。
军营里，熄灯号已响过，一切都恢复了平静。深深的夜，长长的等待，思念折磨着李小里。
紧张的训练、学习之余，李小里常常想起阿乌甜蜜的微笑，飘逸的裙裾。思念是美好的，而更多的时候，人们只能等待，就像爱情。
“给你的誓言，在每一个灿烂的晴天；给你的思念，在每一个想念的夜晚；给你的祝福，在每一个恋你的瞬间。”李小里看着阿乌的来信，心情舒畅，怡然自得。
李小里甚至盼望着有一天阿乌会突然飞到部队，给他一个惊喜，让他们的爱燃烧。
傍晚时分，团政治处宣传股股长家的电话响了。原来是阿乌打来的长途。是嫂子接的电话。她急忙喊正在值班的李小里接电话。
阿乌在电话里对李小里诉苦道，哥哥总是批评她缺乏上进心，忍受不了委屈。原因是今天她去一家银行去帮哥哥联系贷款事宜。她高兴地准时去了，好话说了一大堆，那位长着猪头脑袋又黑又矮姓朱的行长，就是不表态，他摇头晃脑，色眯眯笑嘻嘻的，总往她胸口和大腿上盯。他递给她一瓶早已打开的可乐让她喝。阿乌急忙摆手说自己不喜欢喝碳酸饮料。
他也不勉强，紧挨着她坐下来，并不怀好意地说，小妹妹，你肌白肤嫩，冰清玉洁呀，腰肢是那么纤细，匀称性感的大腿无不显示着你的万种风情。说着说着眼睛和手就不老实起来在阿乌的身上游走。
阿乌吓了一跳，有点迷茫有点心慌有点不知所措，生活到底是怎样？人与人怎么能这样？但想到哥哥安排的任务，她只好隐忍了，继续陪着笑脸。
没想到朱行长越来越放肆，一只手直接摸向她的胸部。
阿乌暗自叫苦，正不知道如何是好，有人推门进来。她借机就赶紧起身快速逃开了。
周品围公司五楼经理室的门“咣当”一声被人推开了。
阿乌披头散发窜了进来，速度之快，令人咋舌。她二话没说，径直坐在沙发上嘤嘤哭起来。已怀有身孕的嫂子走过来相劝。阿乌扑进嫂子的怀里，放声大哭。
嫂子说，好妹妹，让你受委屈了。
阿乌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止住哭声，抬起脸来，脸庞挂满委屈的泪珠。
哥哥周品围一向很宠爱妹妹，可这次不知是什么原因，他不但没有安慰阿乌，还教训她，告诫她今后不能说朱行长的一丁点不是，因为这位朱行长对他公司的发展起着很重要的作用。哥哥还十分严厉地批评了她这位当妹妹的真不懂事，最后还让她继续去找朱行长，一直把这件事办妥为止。
阿乌平时总是听哥哥的话，一想到朱行长那淫亵的目光她就来气。
她这次偏不听哥哥的话，并且她的态度也很坚决，两个字：不去！
哥哥非常生气，可是面对心爱的妹妹，他又显得无可奈何。
嫂子劝道，你干嘛非要让阿乌去啊，她可是你的亲妹妹呀。
哥哥提高嗓门，就因为是他的妹妹更应该去。
他气得把手里的杯子摔了。
看着哥哥气恼的样子，阿乌也很伤心。
……
末了，阿乌叹息了一声，对李小里说，她此刻苦闷极了。
李小里劝道，你有你的苦闷，你哥哥也有他的苦闷。人生的苦闷多于快乐，不然宗教信仰何以大行其道呀。
我想去看看你……那一刻，阿乌很动情。
李小里在电话里对阿乌安慰道，别耍小孩子脾气了，消消气，请听我念一段今天刚从报纸上看来的小诗给你听听。
阿乌破涕笑了，好哟。我愿洗耳恭听。
李小里对着电话大声说：阿乌啊，你可听仔细了。大海啊，全是水；辣椒啊，真辣嘴；青蛙啊，四条腿；阿乌啊，你最美。
阿乌在电话那端开心地笑个不停，说，小里，你把我比作什么呢。
她说她的心情此时此刻愉快了许多。
稍微停了一下，阿乌说也想了几句，然后调皮地问李小里想不想听？
李小里毫不犹豫，想听。
兵哥哥你可要把耳朵竖起来呀。
李小里说我认真听着你的大作呢。
电话里传来阿乌温润的声音：思悠悠，念悠悠，对你思念永不休；爱着你，无尽头，今生有你已足够。
两个人隔着一条电话线痴痴的笑着。
因为是军线，阿乌解人意地挂了电话。
阿乌哥哥周品围生意如日中天，他又创办了一家电子有限公司，规模很大，招聘了大量员工，业务拓展很宽，不仅辐射到珠三角，长三角，还在国外也占有市场。公司下设的分销部和接待中心，周品围让妹妹阿乌负责经营和管理。
阿乌很有市场经济头脑，专注于实践，她带着潘西芸和一班小姐妹精心经营，很快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分销部和接待中心的服务小姐着装都很随意，有点百花齐放的感觉。
女人的自信比千娇百媚更具魅力。这一点是哥哥周品围告诉她的。
那天下午，阿乌靠在经理室沙发上修指甲，她穿的是淡黄色的短裙，系有白色飘带的上衣，一条藕样的腿跷在另一条藕样的腿上，显得很悠闲的样子。
她在等人。
经理室的门虚掩着，穿着米色西服的潘西芸迎过来，微笑着对来人说了声：你好，很抱歉，我们经理在接电话，你们先在外间的接待室稍等一会儿。
潘西芸把来人领到了对面的接待室。
请坐吧。她又麻利地给他们每人泡了杯毛尖茶，搁在茶几上。
原来是那位猪头样的银行朱行长来了，身后跟着一个年龄大约四十岁左右穿着普通长相平平的女人。
朱行长捧着暖暖的茶杯，隔着杯中升腾起的水雾朝对面的门的缝隙中望去，正好看得见阿乌。
他焦急得坐立不安。
阿乌接电话的形态绰约多姿，微偏着脸蛋，笑靥隐隐。
他感到有些自惭行秽。
阿乌是显然看见他了，她放下电话，抬起柳叶眉，礼貌地让他们进来。
朱行长开门见山地说明来意。
他样子显得很诚恳。这次来是想让他的小姨子到她的接待中心上班。
阿乌摆出一幅兴致盎然的模样在倾听朱行长的讲述，然后让自己的嘴角浮现出礼节性的微笑。
朱行长说罢深深呼吸，力图镇静，但他的头上冒出了汗，样子显得有些滑稽。
阿乌抿嘴一笑，很爽快地说，可以，人在哪里。
她的热情令朱行长颇感意外。
他简直有受宠若惊的感觉。他赶忙用眼神示意与他刚才一块来的女人。
那位中年妇女慌忙站起身怯声说，经理小姐，是我。
从衣着和长相上看她不像是城里人，模样淳朴实在。
阿乌示意她坐下。简单问了她一些家庭生活相关的问题。
那位中年妇女抽泣着说了家庭的大致情况。原来她丈夫已去世多年，自己独自拉扯两个未成年的孩子生活，日子过得挺艰难的。
听着听着，阿乌的眼泪从黑亮的眸子里溢出来。
阿乌站起来扶着她说，你不用说了，如果方便，你现在就可以来上班了，待遇从优。
潘西芸在旁边一听叫嚷开了，这可不行！分销部和接待中心的员工要求个个唇红齿白，小蛮腰，年龄不超过二十五岁。蠢笨憨粗，想来接待中心？门都没有。
阿乌打断了潘西芸的话，下不为例。
那位中年妇女满面潮红，身子微微抖动，感激地连声说：“谢谢，谢谢。”
朱行长眉开颜笑，献媚地说：“阿乌小妹妹，晚上有没有时间，我请大家去吃海鲜，刚开业的那家海鲜城，味道美极啦。”
看他那滑稽的样子，阿乌忍俊不禁，笑着说：“不用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省点钱给小孩他姨吧。”
他红着脸说：“那是，那是。”
临走时，朱行长拍着他那鸡胸脯对阿乌表态，如果你哥哥资金运转困难，只管来个电话，我朱某人一定全力帮忙，决不推辞。
那一刻，阿乌心里涌上一丝说不清的东西。
天空暗了，城市的灯火闪亮起来。
“我用爱情的小箭射入你的心中，你就成为我的俘虏。我决定判你无期徒刑，永远关在我心里，不准保释。”想起阿乌来信里那调皮的字句，李小里在睡梦里都能笑出声来。
但李小里万万也没有想到，她的这封来信竟真成了永诀！
这一世，注定是红尘中人，为情痴，为爱困，在人生旅途中，李小里庆幸认识了阿乌。独坐灯下，他把对她的浓浓思念深深地埋在心灵的土壤上，浓缩成一首首精美的小诗，一篇篇隽永的散文，并化作自己奋发向上的动力。他以稚嫩、朴素的文笔，描绘火热的军营生活，先后在军内外报刊发表了多篇新闻稿件和文学作品，有的被改编为电视散文，有的被改编为宣传短片。因新闻报道和文学创作成绩突出，李小里荣立了三等功，并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可以说，军功章有他的一半，也有阿乌的一半。
花落花开，冬去春来。转眼已到花事烂漫的初夏。玫瑰花开的季节。李小里和阿乌的爱情已到瓜熟蒂落的季节。这天，李小里在全团新闻骨干培训班上讲解什么是新闻“五要素”时，突然，通信员小游急匆匆地跑过来递给他一封电报。
电报是阿乌的哥哥周品围发来的：“阿乌身亡速来”。
犹如晴空霹雳，李小里顿觉眼前一黑，腿一软，差点晕了过去。参加培训的战友田林海忙抢上一步扶住他。
“阿乌……”李小里轻唤了一声。
天空包围了一层暗紫的郁蓝。当李小里驱车千里赶到阿乌的墓地时，只见许多少年儿童在她的墓前敬献鲜花……当地新闻媒介报道：连日来连降暴雨，河水猛涨，通往樟柏小学的石桥被水淹没，有3名儿童被卷入大水中。危难之时，有个叫周乌的姑娘奋不顾身跳入水中，救出了落水儿童，自己却献出了年轻的生命……
人间情多，真爱难说，来来往往，你你我我，谁又知道最后的结果。有缘无缘，已经错过。阿乌就这样无牵无挂地走了，走得很远很远，走到另一个世界里去了。凝望阿乌的遗像，悲从中来，李小里嘴唇抖动着，想喊却没有喊出声，头一低，两滴眼泪掉下来，砸在地上……刹时，已是地老天荒。
只不过李小里的地老天荒，只是一个人的地老天荒。
一季的花，在那一瞬间凋谢了。李小里原想和阿乌结合后会过得很好，没想到竟是这般结局。
道别时，潘西芸一直在哭。她绵长而忧伤地说，小里哥，你以后还会回来吗？
李小里的心此刻被悲伤填满。他因此愈发想着阿乌的好处和美丽，就更是伤感起来。
很长时间，李小里难以释怀。
细雨暮色中，李小里静静地立在马路边。刹那间，他竟然产生了错觉，觉得时光一下子回到了从前，那是他和阿乌相遇的地方。李小里总在想，今后还有哪位姑娘会说得出“马路不是你一个人的”这样的话语呢？
马路对面有一户人家。男主人正在院内修剪花草，他的妻子打着雨伞站立一旁，两人轻轻地说着话。砖墙上映出雨痕，树阴，花影，斑驳摇曳，有些似水流年的味道。
只是往事如风情如烟。李小里依依不舍地脱下了心爱的军装，离开了伴他青春年华的绿色军营。他心里充满了无限的留恋、空寂和惆怅，回到了家乡。
七
岁月不居，天道酬勤。参加税务工作的李小里经过一番努力，顺风顺水地当上了税务所长。这天下午，李小里和同事们来到纳税明星企业——蓼都房地产开发集团公司，开展纳税信誉等级评定工作。返回所里天已很晚了。整理好纳税人资料后，李小里便坐在窗前，看着相框里阿乌的照片发呆，同事们都没有去打扰。照片里的阿乌带着几分调皮，笑得像一朵花似的。浓浓的睡意像潮水一样涌过来，把他淹没了。
逝者如斯，百转千回也不曾相忘。阿乌是李小里刻骨铭心的初恋和一生的痛。有情人不能成为眷属，恐怕才是人生最大的悲哀。一个人的生死哪有那么容易，就像爱情的到来和离去，总得有过程吧。李小里经常从睡梦中醒来，怀疑是不是梦见阿乌了。
不久，李小里在湖北的一本情感杂志上发表了自己的真实爱情故事《初恋是我一生的痛》。内容令人摧心剖肝，潸然泪下。读者好评如潮。李小里在接受电视台记者采访时说，他想用自己的故事告诉更多的年轻人：如果彼此相爱，就要珍惜。爱情就像生命一样宝贵，一旦失去，便再难得到。一切，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多么美好的爱情都不会长久地停留。所谓的花好月圆，全是刹那的耽误。
夜，无限地在李小里眼前延伸着，没有尽头。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李小里能感觉到时间在不断流逝。
闲暇时间，李小里钟情写作。他无意于表达苦难，注重书写工作的欢欣，特别是税收任务完成之后的喜悦。凡是涉及个人的荣辱得失，他总是表现出一种豁达。
李小里像往日一样夹着公文包，心情很愉快，情不自禁哼着小曲，今天他和所里两位同事要到辖区一家物流企业进行税务约谈。出门时，桌上电话铃响了，是副局长武凭的妻子张大姐打来的。她一直关注着李小里的个人问题。
她在电话里对李小里说，你已老大不小的了，现在又事业有成，应该考虑个人婚姻大事了，一个人不能总是停留在从前，这样怎么能行啊？
原来热心肠的张大姐张罗着给李小里在县城介绍了一位在政府部门工作的姑娘，身材相貌、家庭条件都不错。今天催促他必须到县城去跟姑娘见面。
在此之前，李小里曾谢绝了身边好多同事和热心人的对他的提亲。
碍于武副局长的情面，李小里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
张大姐叮嘱道，别忘了穿税服。姑娘喜欢你穿税服的样子，帅呆了。
华灯初上。
“清韵茶楼”在灯光中一片幽暗。透过灯光，李小里隐约感觉到一双异性的目光正从斜前方射过来。他看见前面靠近窗户那儿坐着一位姑娘：年龄大约二十二三岁的模样，染成栗色的头发，与玫瑰色的皮肤搭配得恰到好处，从脖颈到耳根，都给人晶亮感。
是她。
李小里向那位姑娘走过去，她立即站起来，伸出手很大方，但也带几分羞涩地说：“你好！我叫黄珂珂，很高兴认识你。”
李小里理了理思绪，有些木呐地说：“一样，一样，认识你，我也很高兴。”
坐下后，他简要地向她作了个自我介绍，我叫李小里，在税务系统工作。
黄珂珂微笑着说，这些我都知道。
看上去她不像别的女孩子那么张扬。
李小里的迷人之处在于他有一种淡淡的忧郁，因为这种忧郁，更显得他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
茶楼年轻的老板过来了，他一见到李小里，脸上顿时有些惊讶，连忙过来招呼：“原来是小表弟呀，到我这里来喝茶也不事先打个招呼，好让表哥提前给你准备个贵宾室。”
茶楼老板原来是李小里的表哥崔武。
“不用了，我坐会就走。”李小里谢绝了表哥的好意。
服务小姐端来两杯冒着热气的绿茶和一些果品。
表哥崔武知趣地离开。走时，他对服务小姐悄悄地安排，这两位是我的客人，需要什么尽管提供，所有消费全免了。
服务小姐点了点头，她明白老板的意思。
看着袅袅的雾气，李小里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
墙上的钟嗒嗒嗒地走着，时间好像凝固了。
黄珂珂文雅而理性，她第一次见面就谈到年薪、房价和车子。
最后，她又甜甜地笑着问：“你以前有过女朋友吗？”
李小里说：“有过。并且爱的很深。”说完，他低头不语，很久才抬起头来，随后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她扑哧一笑：“没关系。我就喜欢实话实说的人。现实生活中，总有一些人散发着光芒，总有一种力量让我们坚定，我们需要积极去寻找身边的最美。”
“品质最好，懂得最美，比如爱情。”李小里悠悠地说。
黄珂珂笑了，晶亮的眸子露出掩饰不住的渴望，性感的嘴唇殷红饱满。
仔细一看，其实黄珂珂长得挺漂亮的，俊俏的脸蛋，高挑的身材，修长的大腿，标准的美人胚子。
回去的路上，黄珂珂走得特别慢，路灯下，她投在地面的影子拖得长长的。
不觉间，李小里发现黄珂珂主动牵起了他的手，他感觉她的手很柔软。
经过一个水果摊，她停了下来，买了一些苹果橘子让李小里带上。
李小里忙推说我不要。
黄珂珂笑了，你不要，那请带给伯父伯母吧。
一刹那，李小里感动了。
回到家，父亲在外面锻炼身体还没回来。母亲坐在电视前正在耐心地等着儿子，涣散的目光在看到儿子推门进来的那一刻一下子明亮了。
怎么样？母亲急切地问。
李小里把水果放在桌子上，坐下，接过母亲递上来的一杯水，轻轻摇了摇头。
看见母亲那有些失望的目光，他又低声说了句她还可以。
他这样说，母亲就高兴了，那还不抓紧约人家姑娘到俺家坐坐，认认门。
父亲从不参与他娘俩的事，他已从税收岗位上光荣地退休，现在他每天的事情就是去公园或者小区锻炼身体，早出晚归，好像也忙得不亦乐乎。
母命难违。之后，李小里硬着头皮开始和黄珂珂正常交往了。
李小里有一篇小说在全国征文大赛中获得二等奖，奖金是三千元，他到邮局取了钱后，打电话给黄珂珂报告喜讯。
黄珂珂说，那你可要请客呀。
那天正好是星期五。晚上六点，黄珂珂精心打扮一番之后，带着与自己平日相处比较好的五位小姐妹花枝招展的来到明月大酒店三楼一个包厢。见到了等候已久的李小里。黄珂珂她们坐下后，服务员一会儿就摆好了饭菜。
在舒缓柔曼的萨克斯音乐中，大家高兴地海吃了一顿，然后又去设在六楼的歌舞厅疯狂到天亮。
临结帐时，服务员送来了一张长长的消费清单。
那晚大约消费了近四千元。
李小里掏出一大沓百元现金埋单。女伴们齐向黄珂珂投来了羡慕的眼光。
黄珂珂的虚弱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回到家，她望着李小里给她买的礼品，不禁感慨道，有钱真好，无忧无虑，想做什么事情尽管去做，想吃什么东西尽管去吃，想玩什么游戏尽管去玩。
生活是多姿多彩的。黄珂珂是个聪明又有心机的女子。没事时，她就主动打电话给李小里，说说笑话，让彼此开心一下，偶而她也会热情地约李小里到餐馆吃吃饭，到茶楼喝喝茶。不过每次都是李小里埋单。
其实李小里是个把金钱看得很淡的一个人，只要自己能承受得起，大伙儿高兴，他都乐意埋单。
李小里和黄珂珂有一搭没一搭地约会着，有时候看文艺演出，有时候外出看风景。他总是纵容着她的撒娇和任性，眼睛里渐渐就有了失望。但他还是要作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这天上午，李小里送走来税务所办理涉税事宜的个体纳税大户王老板，坐在办公室里，手头也没什么工作，正在翻看刚送来的《中国税务报》时，桌上的电话响了。是黄珂珂打来的电话，她热情相邀，她的父母今天回乡下老家了，中午他能不能抽空去她独自居住的小区新房看看。
盛情难却。李小里下班后直接去了。
日出芳苑小区，是个高档住宅小区。3号楼3单元3楼333室是黄珂珂在半年前购买的。那天，黄珂珂穿的牛仔上衣很短，牛仔裤也很短，饱满的肚皮和肚脐眼就不经意间飘到李小里的眼前。
房间里飘着菜香。满满的一桌菜。
黄珂珂说我们喝点酒吧。
她特意从超市买了几瓶红酒。
李小里谦虚地说我的酒量不是很大。
黄珂珂说没关系，我们喝的是红酒。
说着，她打开了一瓶包装精美的长城干红，把两只高脚酒杯倒满了酒。
房间里飘荡着舒缓的轻音乐。
两人杯来杯往不一会儿就喝干了两瓶长城干红。
黄珂珂微红着脸看着李小里，脸上渐有痴迷。
人的感觉不能随便来，一旦来了就丢不开。李小里感觉黄珂珂今天表现有点怪怪的。他的心突突跳着。
黄珂珂的欲望像潮水一样，大胆地说，我谈过两次恋爱，但还没有性经历。至今我可还是个处女呀。
李小里说，你喝醉了。
黄珂珂慢慢靠近他，说，本姑娘没醉。她起先靠着他的肩膀，然后靠着他的胸膛，最终便靠到了他的怀里。
看着像猫一样伏在怀里的黄珂珂，李小里感到她身体的渴望是那么强烈。她把头深深的埋在他胸前，散乱的长发盖住了她的脸。
李小里低垂着眼睛，不敢看她，正不知如何是好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拿起手机一看来电显示，是单位同事小吴打来的。他把她轻轻斜倚在沙发上，尔后站起身来去接电话。
她大声说不要接。她显然已经是喝多了，声音里全是任性和骄横。
上级机关来人马上要到单位了。小吴说。
李小里接完电话，转身安慰了她几句就匆匆下楼。
下楼时，李小里听到了他身后传来黄珂珂醉意朦胧的叫喊声，你不要走，我们的酒还没喝完……
走出小区，李小里深深地吸了口气，又徐徐地呼出，平静了一下，离开了。
下午暖和的阳光照在阳台上，流水般地洒进税务所二楼会议室里。今天是单位学习日。上级机关派来两个科长是来督导学习的。
李小里和同事们正在学习国家税务总局制定并刚刚颁布的《纳税服务工作规范》。大家翻开书，李小里说，随着征管改革的深入，纳税服务工作日益突显出它的重要性，新时期对我们税务人员的要求也越来越高。我们在提供文明、优质、高效的同时，一定要熟悉新的税收政策，掌握新的业务技能，才能不断提高税收服务的质量和水平。下面，我们首先学习纳税服务的概念和原则。关于纳税服务有哪些内容下次才学。
同事们纷纷拿出书和笔记本认真学习和记录起来。
机关的两个科长很满意，他们又到另外一个税务所去了。
生活是个大漩涡，卷着人走，看不到明天。
下班后，经过一个洗浴中心楼前，李小里看见洗浴中心的几十位服务小姐正在列队操练，她们喊着：老板好，欢迎光临！老板请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一场细雨后，天气变得润朗起来。
对于黄珂珂，李小里一直如雾里看花，看不透彻。
阳光照射在房子里，光线中飘浮着细细的微尘，一切似乎都变得很美好。宽敞的大房子里，黄珂珂斜躺在沙发上烦躁地翻阅几本花花绿绿的时尚杂志。
她是一个很现实的姑娘。
李小里坐在桌子旁边，低头翻看着手机短信。
黄珂珂放下手里的杂志，抬起头来，话语有些轻佻，她问他，她和阿乌相比谁更漂亮？她甚至追问一些细节，比如阿乌的胸是否比她的丰满，或者问他和阿乌接吻时阿乌是微闭着眼睛还是睁着眼睛。
无可奉告。李小里感到黄珂珂很无聊，他的语气显得很生硬。
黄珂珂像娇小姐似的，鼻子酸溜溜的，就像受了天大委屈一样，她甚至还拿手背擦拭了两下眼皮，可惜她并没有流泪，一滴没有。
李小里倒是希望她赶紧大声哭泣，最好把眼珠子也给哭出来才好。
他不容她玷污阿乌的圣洁。
黄珂珂暧昧地笑着。
李小里此刻显然生气了，站起身看了她一眼，毅然拂袖而去。
道不同不相为媒。
夜幕悄然降临。
小城里一点一点地飘忽的灯光亮起来。
李小里兴冲冲来到日出芳苑小区。他是为白天的事情想向她解释，请她谅解他当时的心情。
小区绿化带在夜晚呈现出一种别样的色彩和况味。李小里在小区大门前默默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进入小区里。
楼上，黄珂珂的房间没有灯光，她还没有回家。
李小里决定在这里等她。他来到不远处的花坛边耐心地等着。
午夜时分，黄珂珂终于回来了，她的身体被浓重的夜色包裹着，看不清她的脸颊，她的表情。和她相拥着一起进入房间的还有一个中年男人。
借着楼道昏黄的灯光，李小里清楚地看到那个中年男人是他最熟悉不过的人—副局长武凭。他揉了揉眼睛，心想这不是真的。或许，武副局长和黄珂珂只是巧遇，是她喝醉了酒，他热心地送她回家。
李小里猜想武副局长一会儿会下楼走的。
不一会儿，黄珂珂楼上的灯熄灭了。
却不见武副局长从楼上下来。
李小里等了很久，他的脸上慢慢堆满了失望和遗憾。
空旷的天空泛着清冷的光。
李小里一直在楼房周围漫无目的地走来荡去，过了好长时间，他想了想，然后拨打武副局长家里的座机电话，铃声响过，是张大姐接的电话。
李小里问武局在家吗？
张大姐说她家老武今晚没有回家，说是在局里值班。
她对丈夫没有丝毫怀疑。
张大姐问他有什么事吗。
李小里说打扰了，没有什么事，只是随便问问。
夜色已浓，清凉月光下，李小里拿着手机踯躅花坛边。
李小里本想把真相告诉她，话到嘴边想了想打住了，他不想伤害一个家庭，尤其像张大姐这样把家庭看着生命的善良女人。
是阿乌让他学会了宽容。
张大姐在电话那边接着又关切问李小里，最近和黄珂珂感情进展怎样呢？什么时候喝上他俩的喜酒啊？
李小里苦笑了一下，说谢谢大姐的关心。
他便轻轻挂掉了电话。他无法回答张大姐。他知道自己和黄珂珂的缘分已到了尽头。
夜晚特别迷人，有微风和皎洁的月光，但李小里却无心欣赏夜景，他心里涌上无法言喻的忧伤。回到家，他躺在床上，看了眼床头堆放的文学杂志和几本散文集，心里空落落的。然而在百无聊赖的时候，他却真正地想一个人。那就是他那青春早逝的初恋女友阿乌。
春去又春回，梦飘飘，日出又日落，路遥遥，也要用生命去守候。李小里想起了与阿乌初见时的情景。那个情景就像一个美好的梦一样，一直在他心底萦绕。阿乌那双成熟和满含温情的眼睛，那天真无邪的微笑，使他无数个夜晚不能入眠，长思不尽。
清风徐徐，却无以慰藉寂寞情怀。阿乌是他今生的牵挂。
同时，李小里也想起了家住湖北的村支书老蔡和已经提干的东北籍战友田林海。他们现在生活过得怎样吗？他们可是好久都没有联系了。
八
太阳一点点偏西，小城开始通透起来。李小里早已逃离了那个无聊的会场，和几位朋友一起坐到了公园边的一家茶楼里。喝茶其实也是另一种无聊。那一刻，他把目光投向了游人如织的公园门口，就在那一刻，他远远看见了一个人。
是黄珂珂。
她在公园门口的一个电话亭打电话。
她打完电话，站在电话亭旁边没有走，像是在等人。
此时风有些大，黄珂珂穿着紫色风衣，头发被吹得绺绺扬起微微眯起眼睛。她显然有些瘦了，但这让她显得更加妩媚。
自从上次发生不愉快后，两人已有两个月没有联系了。李小里本想走出去，向她解释什么的，但还是被自己的思维控制住了。
几分钟后，驶过来一辆黑色奥迪A6。驾车的是武凭——武副局长。
黄珂珂娴熟地打开奥迪车门钻了进去，坐在副驾驶位上，然后轻吻了武凭一下。
看她的表情，一抹风雨飘摇的笑容。
有那么一瞬，她的眼神正巧与茶楼里的李小里相碰了。
李小里只好站起来朝她挥了挥手。
黄珂珂轻轻一愣。只几秒钟，车就开走了。
朋友看到了李小里满脸的失落。的确，刚才的一幕，让李小里感到一丝悲凉。他不由想起阿乌。
那晚，李小里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家的。
初夏的落日照在身上，似乎还有一层莫名的寒意。
李小里心神不定地翻阅一本上面刊登有他作品的杂志，忽觉眼困，轻轻倚在椅子上，不知不觉堕入梦乡。忽见一人影冉冉入梦来，风姿绰约，朝他招手。他定睛一看，来人是阿乌。她笑吟吟说：“小里哥，难为你一直对我好，这么长时间，你也不来看我。”
李小里刚想争辩说：“不是这样的。”
正在此时，“嘭”一声响，李小里自梦中惊醒，睁开双眼，只见案头大水晶花瓶摔倒在地。原来他刚才做了一个梦。
在一个阳光明媚，轻风送爽的午后，李小里散步到郊外，他仰头望着蓝天白云，做了一下深呼吸，闻到了远处传来的阵阵花香，沁人心脾，心旷神怡。四周充盈着暮春的气息和情调。
岁月可以把许多事情冲刷走，而有的却经过磨砺更加清晰了。李小里对阿乌的思念之情日渐浓烈。于是，他把手头的一些事安排妥当，向局领导请了几天假。他决定去看望远方的二老——阿乌的父母亲。
阿乌的哥哥周品围接到李小里的电话，他夫妇二人早早就带着公司几位部门经理来到车站。
李小里远远就看见几辆车停在那儿。
是三辆黑色宝马。
车开动了。
车刚启动不久就停下了，因为车站离阿乌父母家不远，只有三四里路。
阿乌的父母亲已站在院门前等着他们呢。
李小里放下从家乡带来的茶叶和“笨”鸡蛋等几盒土特产。
数年不见，阿乌父母亲的身体依然很健康。阿乌母亲笑容可掬，伸手招李小里进屋。
阿乌的房间飘出淡淡的玫瑰花香。墙壁上挂着阿乌的彩色画像，仿佛在对着他微笑。
画像中的阿乌清润秀雅，栩栩如生，微笑如初，冥冥中告诉所有的人她还活着，只是生活在不同的空间。琴台上的古琴如新，仿佛听到行云流水般的琴声，只是少了弹琴人。案头上摆放着几本《中国作家》《人民文学》《小说选刊》，那是阿乌生前看过的杂志。那些杂志显得很新，似乎还发出墨香，上面也没有积尘，就像主人昨晚入睡时还翻看过。简直不可思议。睹物思人，一番情景，两番心境。伫立窗前，李小里深深地嗅吸着从外面深远的天地飘来的草木清新气息。
周品围现在是“天风”集团的董事长，他专营房地产开发，随着近年来房价的飙升，目前拥有数亿资产，在他们这儿数一数二。他现在过得很滋润，满面红光，生意兴隆，尤其妻子贤德、大度，知书达理，是个标准的贤妻良母，两人育有一男一女双胞胎娇娃，一家人生活幸福和睦，笑声不断。
傍晚，周品围夫妇在一家豪华五星级大酒店设宴为李小里接风洗尘。宴罢，李小里谢绝大家安排他去歌舞厅消遣的美意，说酒喝得有些过量了，只想休息休息。
回到宾馆房间。李小里一个人想清静一会儿。
这个晚上，望着窗外温馨的万家灯火，李小里不禁感慨万千，又有多少红尘情缘在发生。此时此刻令人情思清宕，他不觉想起明末清初画家恽南田的一段话：清夜独倚曲木床，著短袖衫子，看月色在梧桐篁莜闲，薄云掩过之，微风到竹，衣上影动。
夜幕降临，一辆黑色奥迪A6疾驶。
黄珂珂戴着宽大的墨镜，坐在武凭亲自开的车里，两人去一个地方。
幽暗的房间里，席梦思大床，巨大的落地窗，天鹅绒窗帘漫在地上。黄珂珂和武凭穿着宽大而华贵的浴袍，从那个有着多种功能的圆形大浴缸洗完“鸳鸯浴”出来，房间里飘扬着柔曼的轻音乐。
黄珂珂拿着一瓶红酒嗲声嗲气地说，武哥，想喝酒吗？
武凭没有答话，上前抱起她，把她狠狠地仍到宽大的双人床上，扑了上去，然后随手关掉了床头的灯。不一会儿，房间里就传出了异样的响声，里面夹杂着男人的喘息和女人的呻吟声……
看着由杜淳、薛佳凝主演的热播电视连续剧《租个女友回家过年》，李小里依然心朝澎湃、思绪万千。许多往事萦绕在他的脑海，撞击着他的心灵。
夜，已经很深了。
黄珂珂回到日出芳苑小区的住室，发现防盗门被撬开了。她慌忙进入房间，打开灯一看，室内物品翻得满地都是。显然是进小偷了。她心底激起了恐惧。她急忙拿出手机拨打武凭的手机。可是她失望了。
武凭的手机已关机。
黄珂珂踢了一下有点移位的沙发，她有些恨自己怎么突然愚蠢起来，她想起了女伴们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婚外情里的男人无论如何是不可靠的。
这句话用在武凭身上确实是对极了。最后，她拨通的是李小里的手机。
李小里告诉她说，不巧，他现在在外地。
他还安慰她说，不要怕，虽然他一时赶不回去，可以让他那位在公安局当刑警的表妹赶到她身边陪她度过这个夜晚。
黄珂珂在电话里显得很激动。她呜咽着说，左思右想，只有你对我最好，她说在这安静的夜晚，只是想听听熟悉的声音，听的是那心底的一根弦！
其实，她这会儿丁点的恐惧也没有了。她的父母这时已赶过来陪女儿了。
她对李小里说，与你的交往是我的荣幸。她停了一下又继续地说，我挺对不住你的，伤害了你的感情，虽然你心中放不下阿乌的心结。稍微犹豫了一下，她颤抖着问，我和武局之间的事，你能原谅我吗。说到这里，她心里涌上一丝愧疚。
李小里一时无语。
黄珂珂说，因为害怕被抛弃，所以主动放弃了李小里。最后，她显得十分伤感，她希望她和他今后两人还是好朋友。
李小里对她说你要多保重。
黄珂珂听了很是感动，泪水溢满了脸颊。
早晨醒来是满天的太阳，李小里伸了个懒腰，电话响了，是周品围打来电话，邀请他到公司看看。
李小里拿起电视遥控器把电视声音调小轻声答应道好。
周品围说你收拾一下我马上派车接你。
李小里说不必麻烦了，宾馆离你的公司不远，停一会我看完中央台财经报道后，自己步行过去，这样也好顺便锻炼一下身体呀。
你已回到地方了，还像军人一样要求自己，这么喜欢锻炼呀。周品围笑着放下了电话。
周品围不重浮名，很少在公众场合露脸，而一旦出现则神态自若，温文尔雅，总有高雅的谈吐。他自嘲说，这些都是自己和李小里多次接触耳闻目染学来的。
九
“天风”公司很气派，楼阁林立，草木葱茏，衣着时尚的男男女女进进出出。李小里走进公司写字楼，刚想上楼，就看见从上面飘下来一朵彩色的云，是一位女子，五彩缤纷，鲜艳夺目。他不经意看了她一眼，就惊呆了。
从楼上款款而下的女子，竟然是潘西芸。她现在还如以前那么般标致，穿着白绸大牡丹花色的裙子，耳朵吊着翡翠耳坠，颇有一番女人的韵味。她跳跃着来到了他面前，落落大方地站定，笑盈盈地说：“啊！小里哥，是你啊。”
和从前一样，一听到风吹草动，她就立刻跳起来。
李小里也很高兴：“西芸，你好！”
潘西芸引领李小里来到董事长的办公室。她告诉他，周品围董事长临时有事出去了，让她好生招待。
她对李小里是非常热情的。
李小里端坐在周品围办公室的那个宽大的沙发上，翻阅着昨天的报纸，样子是那么气定神闲。
潘西芸像云一样在宽大的房间里飘来飘去。
她如今已是“天风”公司的财务总监。
潘西芸虽然长得漂亮，但是她的个人终身大事一直没有解决。有人说她眼光太高过于挑剔，反倒把自己挑到“剩女”行列了。前一段时间，周品围妻子给她介绍了一个与她同岁的法院干部。双方接触了几下，她对那位法院干部始终没有感觉，事情也只好到此为止。她对周品围妻子说，一到无人时，她眼前总是出现一个人的影子。周品围妻子问她，她又含羞地不说出来。
李小里如清风如朝露，比当年显得还精神。
潘西芸的嗓音也非常动听。她熟练给李小里泡了杯毛尖茶，纤纤十指高翘，袅袅茶香氤氲，让房间有了一些意境。
她坐了下来，挺胸收腹，双腿并拢，然后把额前的刘海往后一拢，莞而一笑，水汪汪的两只大眼睛望着李小里，微启朱唇说：“小里哥，你在我心目中还是那么年轻，神采飞扬……”
李小里的心里很温暖，笑了：“你真像‘八哥’一样，小嘴巴还是那么甜呀。”
潘西芸落落大方，甚至是轻盈和灵动的。
一杯茶还没有喝完，根本无需李小里动心思，潘西芸就打开了话匣，滔滔不绝。李小里第一次发现潘西芸竟然如此善谈，如此坦率。房间里弥漫着轻松和欢乐的气氛。
微风花影。
李小里觉得这一上午过得特别愉快。潘西芸提议让李小里到公司四周转转。
公司写字楼前面有一条彩色石子铺的小路，小路很幽静，两边都是高高的绿色树木和青青的小草，空气清新极了，仿佛给紧张的生活平添了温柔的诗意。
李小里和潘西芸来到后花园，那里花很多，摇曳曼妙之姿。
李小里问她：“有没有玫瑰花。”
“有啊”，潘西芸眉开眼笑，用纤纤玉手向前一指，说，“你看，好多呢。”
李小里看到了大片的玫瑰花。嫣红姹紫开遍。
因为花开过后便是尘埃。
潘西芸突然说了句：“这像彼岸花。”
李小里有些疑问：“怎么讲？”
潘西芸说：“彼岸花，就是花开开彼岸，花开时看不到叶子，有叶子时看不到花，花叶两不相见，生生相错。”
“两不相若。”李小里补充了一句。
突然，潘西芸脸上突然泛起了红晕，变得忸怩起来，她吱唔了半晌，才扭捏地说：“小里哥，没、没想到你能来，你、你能留下来，愿意到我们这儿工作吗？”
潘西芸说着用情深款款的眼神看着他继续说：“看见你，我多了一份友谊，多了一份快乐，多了一份惦记，也多了一份感情。因为，我爱上了你！”
一切喧嚣似乎都已停止。空气中充溢着一种期待的喜悦。
“我……”李小里突然发现，潘西芸不仅有宁静秀丽的容貌，还有一种清纯脱俗的气质。看着她那充满浓浓爱意的目光和娇羞的样子，他瞬间就明白了。
李小里一时竟语塞，不知该怎么回答是好。
“对不起，小里哥，让你为难了。我知道你是个重情之人，你是忘不了阿乌姐。”潘西芸脚步停了下来。她说的多么自然真切啊。
“小芸，你高看了我。这让我感到很惭愧，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优秀。”李小里明显感觉自己语气的不足。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一看来电号码，是单位同事小吴打来的。
李小里歉意地对潘西芸说：“我接一下电话。”
潘西芸笑了一下：“没关系。”
她轻移脚步向旁边的花坛走去。
小吴在电话里告诉李小里，按照上级部署，近日要紧紧围绕“税收·发展·民生”这个主题，开展规模浩大的税收宣传活动，有些事是要等着你赶回去安排部署呢。同事们都热切地盼望你早日返回呢。
李小里说，谢谢，我知道了，你们在家多辛苦了。
他正准备合上手机，小吴“哦”的一声，好像才想起来的样子，又告诉他，刚才，黄珂珂来到单位，有话让我代为转告你。
小吴见话筒那边没有声音，就问，所长，你在听吗？
李小里说，我认真听着呢。
小吴接着说，黄珂珂说她火车票已买好，是去北京的，她姐姐给她在那儿找了份工作，让她去首都发展，她明天就走。
李小里听了心里先是很震惊，然后有些怅然。毕竟他和黄珂珂相识了一场。
和小吴通完电话，李小里若有所思，他沉默了一会儿，怀着复杂的心情拨打了黄珂珂的手机。
“你好，你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手机里传来一个陌生而又温润的女声。
李小里又接连按了几下重拨键，依然传来相同的声音。
无可奈何地合上手机，李小里抬头望着过分阴郁的天空，他感觉多少有些遗憾。
李小里刚想和站立一旁的潘西芸打招呼，他的手机又响了。里面又传来小吴的声音，他说，刚才有一位从湖北来的姓蔡的大叔来找你呢，说你们很长时间都没有见面了，他很想念你。
李小里一听，知道是湖北的老蔡。
其实，李小里也非常想念他呢。
李小里激动地对小吴说，你一定把蔡大叔安顿好，我明天就赶回去。
站在不远处的潘西芸听了不禁怅然若失……
是谁在风中听雨，落红无语。
满房间的光亮让李小里觉到了身上的温暖，他醒了。昨天晚上他临睡的时候，没有把窗帘拉严。他喜欢让窗帘留着一条缝隙，这样有月光的夜晚就会有月光泻进来。
一大早，李小里拜别阿乌父母，然后谢绝了周品围赠送给他的一台高档笔记本电脑。
在车站门口，潘西芸有些恋恋不舍，面对熙熙攘攘的人群，她很动情地对李小里说，小里哥，回到家后给我来短信报个平安。
李小里点了点头。
潘西芸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泪水涟涟。
周品围的妻子递给潘西芸一片纸巾。
分别时，李小里感觉到了潘西芸那充满柔情的目光落在了他的后背上。
云来了，又去了。人的一生，无论百年，之于浩瀚的宇宙来说，不过是生死一瞬间。就如那一岁一枯荣的花草。
转眼又是一年春。
李小里手里捧着一大束火红的玫瑰花走向阿乌长眠的地方。
穿过一片丛林，跨过一个山坡，日思夜想的阿乌墓地就映入李小里的眼帘。
有一只小鸟此时安静地飞落在墓碑上。墓旁长满了青草，爬满青藤的坟墓静静地躺在那里。那是一个让阿乌能够安静安宁的栖息地，有阳光、鲜花和草地，清澈的溪水，有如旋律在流淌……他低头把一束红玫瑰安放在她的墓前。
四周安静极了，所有的喧嚣都不复存在。寂无人声。人去楼空。李小里注视着墓前石碑上阿乌的照片，她依旧笑得那样安然那样淡定，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笑着的注视着前方。看着长眠于此的阿乌，他痴痴地想，要是能一辈子这样守望在这里，该多好啊。他相信，阿乌一定在天堂注视着他，祝福着他。生命如花，人人都有绽放美丽的季节。无论你在生命的旅程中追寻的是什么，每个季节都有每个季节的内容。人们只能用自已的生命吸取天地精华，耐心等待那个灿烂的花季。
铅华终洗尽，青山遮不住。问苍天，世上尚有情义几许？远处依稀传来似阿乌轻弹的琴声，是《汉乐府·上邪》。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在这缤纷多变的尘世间，什么是你永恒的守护？恍惚中，李小里看到阿乌站在春日和煦的轻风里左顾右盼，不时抬起手臂整理被风吹乱的发丝。
“你生活的还好吗？”李小里仿佛听到她柔声问他。他急忙去拉她，忽然她隐到花丛中不见了。
原来是一个梦。李小里刚才不知不觉困顿了一下。他觉得眼角有些痒，用手指去摸，有几滴晶莹的液体，不知是泪水还是露水。
阿乌，你的深情和深爱，让我今生今世难忘怀……李小里喃喃自语。
突然，他看见了墓旁放着另一束火红的玫瑰花，花瓣已经有些枯萎，却依旧散发着阵阵清香。
这是谁送的呢？他轻轻拿起这束花站在那里，久久不能醒过神来。
李小里依稀记得在这里度过的每一个日子。记得与阿乌初识的那个夜晚，若有若无的远近灯火，如梦如幻的笑语，那飘浮在空气中的青春气息，是那样的实在和久远，仿佛融入了李小里的血脉之中，与他的生命相终始。军营，人生，事业，友谊，爱情，总有不竭的话题。永恒之爱，水不能溺，火不能灭。相思是说不完的情事，它包容了爱的真谛，添满了思念的空间，告别了悠悠往事，成为一页页永不褪色的记忆。
不经意间，李小里的手机振动了两下，提示有短信。他按下一看，是潘西芸发来的短信：
天，因为有了阳光所以很蓝；地，因为有了春雨所以很绿；海，因为有了风儿所以很宽；心，因为有了你所以很美！一切的美好源于开始，虽然岁月不会轮回，昨天不再重现，但愿快乐伴随小里哥每一天。
太阳喷薄而出，瞬息将周围染成了暖暖一抹胭脂。
太阳温情地照耀着山冈。
一阵微风吹来，玫瑰花的花瓣纷纷飘落，李小里闻到了漫天的玫瑰花香。
远处又轻轻飘来了女歌星陈瑞的歌声：玫瑰花又开，痴情的人儿，为谁在陶醉……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