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过知情重，醉过知酒浓。花开花谢终是空。在缤纷多彩的现实生活中，原来，人是那么的脆弱。造物弄人，可叹可悲。所有甜美的，丑恶的，羞辱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李兴秋的心一阵酸痛。爱情，终于像鲜花般枯萎了，孤独的等待换来了穷尽所有的失去。

    一

    那时候好像总是春天，总有阳光。时隔多年想起王桃花来，李兴秋脸上还会挂满了笑。

    岁月就像清澈的小河潺潺流淌。生命的花园里，缘分的天空下，总有恋恋风情的故事发生，如花开花谢，潮涨潮落。

    日升月落，流年似水。那年秋季是李兴秋生命中最黑暗的时光。在一个月光如水水如天的日子，相恋多日的女友离他而去，从此不会再来，留下的是无尽缠绵的相思和回忆。曾经，风花雪月像一面浅浅的湖水，让他游了一个来回。原来，水晶般的爱情是如此飘渺，不堪一击。

    让军营成为一种最珍贵的记忆。李兴秋脱下心爱的军装，退伍回到地处大别山深处的故乡固始县。一个充满勃勃生机的河南第一人口大县，劳务大县。公元26年，光武帝刘秀取“事欲善其终，必先固其始”之意，封其妹婿李通为固始侯，拜大司农。“固始”称谓便由此而得名，并沿袭至今。

    那一年是李兴秋的本命年，但24岁的天空里没有太多的快乐和忧伤。

    春节过后，一起退伍回乡的战友胡阿泉说，过几天他就到特区深圳去了，那里一家跨国集团正在招收保安，退伍军人优先，他的一位亲戚已经给他联系好了，让他过去，同时也可带几位朋友一块来，待遇很丰厚。李兴秋是个恋家的人，当兵在外几年，远离家乡和父母，如今回来了，就想在家乡发展，同时也好照顾年迈的父母。君子之交淡如水，战友之情深似海。胡阿泉临走时，李兴秋在一家很有档次的“佳人有约”酒店为他饯行。席间，一个长相甜美的年轻女子从他和胡阿泉面前飘然而过，她那明媚的脸蛋，漆黑的披肩长发，有一种摄人心魄的美，仿佛世间所有女子的优点聚于她一身，让人有触电般的惊艳。李兴秋和胡阿泉不由感叹一声，好清雅的女子，似一朵轻云刚出岫。

    那天晚上，李兴秋格外兴奋，不胜酒力的他一杯又一杯地和胡阿泉碰酒，结果喝得酩酊大醉，最后他神智不清地被胡阿泉架回了家。

    第二天，胡阿泉独自一人去了深圳。

    李兴秋如愿以偿，穿上了令人羡慕的税服。他常常觉得自己的理想像是一杆在寒风中摇曳的旗帜，随时会折断。为什么会这样？很大程度上在于本该天真烂漫的童年背负了太多来自家族和邻里的期待。这是怎样的一种期待和力量呢？它太过于现实、过于功利、过于直接。在这种期待中，个人和家族是第一位的，而所谓的成为对国家、对社会有用的人才，倒成了一种装饰。不幸的是，李兴秋恰恰在这种目光和期待中变得功利起来、沉重起来、粗俗起来，成了世俗的功名思想的奴隶。

    现如今的社会，有着太多的现实的诱惑。金钱、美女，应该是理想、信念的两个天然杀手吧。记得李兴秋刚刚参加税务工作那会儿，随一些年长的税务干部下基层去征税。每到一个企业，总有一些老板带领他们去放松，安排一些年轻的小姐陪他们唱歌跳舞。也许因为刚从部队回来时间不久，他一时还不能很快适应地方的环境。他的这些原本无意的举动，却被同事们所嘲笑，说他是傻冒，而且还说他是自命清高或者别有用心。好像他城府很深似的。可是他知道，这种场合和这种潇洒是他恰恰所不能接受的。

    小溪荡漾起串串绿色的音符，树林里传来声声婉转的鸟鸣……春天到了，春天是诗的世界、花的海洋，天地间一片生机勃勃，色彩斑斓。李兴秋由于从小在乡村长大之故，他对乡村有一种母亲般的依恋，对乡野有一种天然的向往。

    四月，芳草碧连天。为了感触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的新成就，触摸到时代鲜活的脉搏，以及心中的“乡村情结”，那天，李兴秋受一家报社之邀，坐车到离县城60里外的乡下去采访一位带领乡亲们发家致富的中年村支书陈阿伟。

    在离目的地还有一段路程的时候，乘坐的小车出了故障，司机老常下车查看了一会儿，又发动了几次，还不见好，他对李兴秋说，很抱歉，这车一时三刻是修不好的，等会儿，再叫来一辆车，行吗？此时天色已晚，路程不是很远。李兴秋忙于赶时间，就告别司机老常，独自步行前往。走在乡间的小路上，不一会儿，李兴秋就感到口渴得实在厉害，来到村口的一栋很显气派的三层楼房前，他径直去敲一楼往西边一扇微闭的门，想找点水解渴。门是暗色的，可开门的女子却是那么阳光那么明媚，她一袭裙装，乌发如云，体态婀娜，让人怦然心动。令李兴秋更惊讶的是，她就是前不久在“佳人有约”酒店看到的那个女子。

    李兴秋慌忙说明来意。姑娘听后，转身让他进屋，然后端出来一杯清香的茶水，味醇如甘露，芬芳无比。房里不知燃着什么异香，只觉暗香浮动，姑娘亭亭玉立，肌肤胜雪，笑靥如花。看着她笑意盈盈的目光，他接过茶水轻声说了声：“谢谢。”一饮而尽。姑娘灿然一笑，妩媚极了。

    天公却不作美，李兴秋准备离去时，下起了大雨，到了傍晚一直淅淋淋下着，并且丝毫没有停的意思。这时，村支书陈阿伟冒雨赶来，抱歉地对说：“小兄弟，对不起，今天天气很糟，还下着大雨，你今晚就住这儿，行不行？”李兴秋迟疑着。旁边这位姑娘大方地接过话说：“这里的条件比村部招待所好多了，你就住下吧。”陈阿伟脸上堆着笑继续对李秋说，这位姑娘是他的远房表侄女，大城市人，他们这里搞旅游开发，准备聘她为形象大使呢。她暂时借住在这儿。这栋楼是复式设计，整座楼现在只住着她姐妹俩，你住在楼房东边那套吧。

    姑娘说，我们不会碍你事的。她的义气和爽快，让李兴秋感受到久违的温情。

    陈阿伟走后，那位姑娘回过头，深情地看了李兴秋一眼，在和她目光接触的一瞬间，他感觉到一种无法抵抗的力量。

    那一夜，整个世界都在下着雨。

    那一晚，李兴秋第一次平心静气地躺在床上，做了一个温柔的好梦。

    二

    下雨的时候，所有的路都湿漉漉的。

    第二天，在村支书陈阿伟的引导下，李兴秋一进入村里，就被一幅鸟语花香的世外桃源画卷吸引住了，不禁啧啧称叹。这个村在陈阿伟的带领下，经过10多年的艰苦创业，村里的经济得到了大幅度的发展，村办企业如火如荼，税收连年翻番，村民年均收入已近万元，家家盖起了小洋楼，有的还买起了私家车。

    第三天早晨，有人来敲门。李兴秋打开了门，给他倒过茶水的那位姑娘站在门前。李兴秋慌忙把她让进屋，然后问她有啥事？姑娘很扭捏地递给了他一只袜子。他的脸腾地红了。这可不是激动红的，而是羞红的呀。原来他晾晒的衣物竟然跑到人家阳台上了。

    看李兴秋羞涩的样子，姑娘笑了。瞬间变成了空气中的水，一切变得新鲜。

    接下来的日子，李兴秋一想到姑娘送来的东西，心里就荡漾着丝丝的甜蜜。

    雨过天晴，百花盛开，醉人的花香弥漫在四月的空气里。在这里，李兴秋不仅欣赏到了如诗如画的小村独特神韵风情，领略到了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的风貌，而且还被陈阿伟那与时俱进、开拓创新的思想所震撼。为了采写出有份量的稿子，积累更多的素材，把这位新时期村支书的闪光点全部挖掘出来，那天，报社赵总编辑亲自打电话给李兴秋，让他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安心写稿，不要急着回去交稿，报纸版面随时留着呢。与城区的喧闹相比，这里不失为写作的好去处。

    那晚，一轮弯月挂在夜空。寂寞的月光带着无奈落在地上。李兴秋翻开一本时尚杂志，看了没几页，就看不下去了。不是杂志办得不好，而是他的心太浮躁了。他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下半夜，天突然刮起风来，本来他就睡不着，这下更睡不着。他走到窗前，不知何时，一缕温柔的月光从窗外洒进来了，他的脑海里鲜活起来了，许多往事竞相涌现，让人留恋，让人感慨：他曾经有过一段很美好的恋情，有美丽的照片为证，有缠绵的书信为证，更有那难以割舍的记忆为证，但是，两个人最后还是分开了。

    李兴秋只是想，对于爱情，难道经历真的比结果更重要？

    太阳总会落下去的，夜总归是要来临的。白天的忙碌，早已使他身心疲惫。每当这个时候，他可以静下心来提笔写点东西，抒发自己的人生所想、所思、所感。尽管写的大都是些千字以内的小文章，但他怡然自乐。

    住在这里不久，有时在深夜里，李兴秋还在奋力笔耕时，总能隐隐约约听到有年轻女子的哭声，然后声音慢慢平息，再也听不到任何声响，似乎这一切都是他的幻觉。终于有一天，就是他住在这里的第五天，已是深夜十二点，他正忙着赶写报社文学副刊的一篇约稿，忽然，“砰”的一声玻璃体破碎的声音打乱了他的创作思绪。他似乎看到，玻璃体在地上绽开出怒放的花蕊，然后瞬然开败，像失去生命的眼神。接着他听到有人开门急匆匆离去的声音。

    李兴秋放下笔，走近窗前，借着皎洁的月光，他看见给他倒过茶水的那位姑娘正衣着单薄地在深夜里孤独行走。天这么晚了，姑娘万一出了意外……这样想着，心里就掠过一丝人生莫测的怅然，还有，不安。他就跟了过去。

    姑娘一点也没发现身后有人跟着她。她奔跑到不远处的大桥上，站在桔黄路灯下的阴影里，放声哭泣。此时已是深夜，大桥上别无他人。李兴秋远远地看见她伸开双手跃跃欲跳。

    李兴秋赶紧跑过去把她横腰抱下。她那丝滑的短衫竟然在闪躲中，不知不觉松开了许多，居然露出了半个丰满、雪白的胸脯，一阵阵关不住的春色直往外冒。她在他怀里开始惊恐地大叫，她显然把他当作了劫财劫色的歹徒。

    李兴秋把她放下，安慰道：“别怕，是我，你的邻居。”

    她惊魂未定，只是停止了叫喊，扬着一脸的疑惑与悲伤看着他，然后，她轻声说：“我只不过想吹吹风，邻居。”

    李兴秋想因为这个误会，在她面前自己显得是那么愚蠢透顶，应该马上礼貌地离去。

    “这么晚了，你还没有休息？”她忽然关切地问道。

    “我是个‘夜猫子’。”李兴秋淡淡一笑地回答。

    她的情绪明显灿烂起来。

    为了打破这种尴尬的氛围，她说：“我想吹吹风，愿意陪陪我吗？”声音低幽，仿佛凝聚了千古的忧伤。空空荡荡的，又蕴含着无限期待。李兴秋想了想，点了点头。每个年轻女子身上永远藏匿着男人不应该发现的秘密，这个道理他懂。

    晚风习习，让人思绪万千。那夜，星空特别明朗，两个陌生的男女开始海阔天空地聊了很久，两人聊的开心，聊的畅快，虽然没有半句绵绵的情话，但彼此都能感觉到飘荡在空气里的温柔。月色呈现出淡薄的黄色，像一张宣纸。

    夜是平和的，空气里隐隐约约透着香，让人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是透着香的。

    三

    山峦青了，田野绿了，无名野花在春风的吹拂下，绽开了灿烂的笑脸。故事就这样在暮春时节开始了。那位姑娘有个充满诗情画意的名字：王桃花，江南人。

    她确实有着江南女子特有的清秀与风韵，白皙的肌肤，清澈的明眸，飘动的长发，让人一见就会想到江南水乡那春风中的碧水与如烟的杨柳。

    他们熟识了。王桃花喜欢文学。现今社会，大多数时尚女孩已不轻易涉猎文学，但他发现，她对文学怀有崇敬之情。她看到他的桌子上放着一些杂志，便拿了一本翻看。李兴秋对她说你如果喜欢就拿几本看吧。她也丝毫不客气，像老朋友一样，从他那花花绿绿的杂志堆里，找出一本新出版的《小说选刊》文学杂志，然后对他轻声说了声“谢”，便起身离开了。

    美丽女子永远是一处最亮丽的风景。像张白纸般天真无邪的王桃花开始让李兴秋迷恋。更为确切地说，王桃花就像童话里纯真无邪的公主，楚楚动人的笑容让人第一次见了她之后就眼前一亮，会立即喜欢上她的。

    李兴秋工作之余，业余时间喜欢文学创作。他不喜欢卖弄词汇，语言直接干净，看上去简简单单，不断有一些小说、散文等文学作品在全国各地报刊上发表。

    王桃花说，相识之前，她曾经在全国一些公开发行的知名文学杂志上拜读过他的不少作品。

    连日来，李兴秋围绕“发挥税收职能作用，促进地方经济发展”这个思路，白天忙着采访，夜晚忙着赶稿，忙得不亦乐乎。这天下午，李兴秋从一精米加工厂回来，感到有些疲惫。王桃花提议：“你休息一会儿，我来替你抄写，抄完了我叫醒你。”他太困了，想了想便答应了，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天色已晚，身上还盖了件衣服。李兴秋揉了揉眼睛，不好意思地问：“睡了多长时间？”

    “大约有两个多钟头吧，稿子也抄完了，你睡得像头小猪，我不忍心叫醒你。”王桃花说罢，在李兴秋的鼻子上轻轻地刮了一下。然后，她抿嘴一笑，对他说：我欣赏你。

    被人欣赏的感觉是很美的。这给李兴秋增添了无穷的创作动力，写出的作品也丰富起来。男人是需要人尊重和崇拜的，并且很容易就把尊重和崇拜他的女子当作红颜知己。两人的关系因书而近，因文学而热。相同的年龄、相同的爱好使他们不知不觉间产生了微妙的情愫。

    李兴秋当过兵，性格率真，也有一些才华，加上生活的磨练，情感的波折，他看上去有点忧郁，正是这点忧郁，使他已悄悄渗入了成熟男人的稳重，是许多年轻女孩心中情人的标准。

    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已逾半月，采访任务结束后，李兴秋告别热情的村民谢绝陈阿伟的再三挽留，搭乘前来搞税收宣传的同事小方的车子返回城里去了。

    天高云淡，远山如黛。村路尽头，王桃花站成一处风景。

    小村的一切似乎就是一剂心灵的净化剂，涤荡尽了有意无意落在心上的尘埃。

    不久，李兴秋以《人间最美四月天》为题，详细报道村支书陈阿伟先进事迹的人物通讯在报纸登了整整两大版，同时并被多家报刊转载，读者好评如潮。接着，各种嘉宾、活动的邀请电话，各种媒体采访的电话，各种稿约的电话都纷至沓来，李兴秋却把手机关了。因为他不爱追逐名利，只想静下心来，梳理自己纷繁的思绪。

    “大海啊全是水，蜘蛛啊全是腿，辣椒啊真辣嘴，认识你啊不后悔。祝你工作快乐，天天开怀合不拢嘴！桃花”李兴秋刚打开手机，王桃花的手机短信就传了过来。李兴秋也立即给她回复了祝福的短信：“愿所有的好梦依偎着你，入睡是甜，醒来成真。愿所有的吉星呵护着你。时时吉祥，刻刻平安！”刚发完短信，手机又响了，是战友胡阿泉表姐张佳丽打来的电话，让他别忘了晚上请税务所的赵大军吃顿饭。两年前，赵大军从县城来上门宣传税收政策，结果被她骂了出来，如今人家专管她这一片的税收。

    李兴秋和赵大军原先在一个单位，是铁哥们儿。

    在一个周日的午后，王桃花从乡下赶来，给李兴秋带来了一些他喜爱的当地土特产，说是代表表叔陈阿伟来多谢他的。

    古色古香的茶楼里飘着淡淡的茶香。细细品着清香的毛尖茶，看着王桃花婉约羞涩的样子，李兴秋对她大胆地袒露心扉：我喜欢你。李兴秋没有想过刻意去寻找一份浪漫，但对于自然到来的缘分，他决不放弃。

    茶香袅袅，音乐绵绵。王桃花灿烂地笑了：我也喜欢你呀！她一身的稚气，满目的清新，纤尘不染。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爱情的种子开始发芽。李兴秋虽然在此之前经历过一次情感的伤害，但他仍然相信爱情的纯洁美好，相信在这个世界上，一定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女子，她正在跨越千山万水，迢迢地向自己奔来。她就是王桃花。

    爱情的甜蜜，在李兴秋和王桃花两个人心中荡漾滋长，如百合在黑夜悄悄盛开。从此，他俩便成了无话不谈的知己，彼此倾诉衷肠，谈文学，谈社会，谈未来，谈理想。李兴秋说，父母想念子女就像流水一样，一直在流；而子女想念父母就像风吹树叶，风吹一下，就动一下，风不吹，就不动。看着他认真的神情，有一种暖暖的感动在王桃花心里升腾，都说真正的幸福是一种幸福的感觉，在她看来，那其实就是一种扎根在理解之上的同身感受。当然，爱情是永恒的话题。

    六月，火炉般的大别山某训练场，铁流滚滚，杀声震天。正在这里进行战术课目训练的某装甲部队官兵，个个像尖刀、似猛虎，穿雷区，拔据点，以锐不可当之势冲向“敌”阵地……原来，这是李兴秋以前所在的部队正在进行最后一次野外训练。因为随着部队体制编制调整改革的需要，数日后这个部队就被撤编了。有一种离开叫忠诚！我国的精兵之路是人民解放军广大官兵以大局为重的广阔胸怀和无限忠诚。那天，李兴秋送走即将转到地方工作的战友杨小强和已调往另外一支装甲部队任坦克连长的战友曾锋后，心也跟着空荡荡起来。寂寞极了，像湖水一样。李兴秋突然想起了一句像诗又不是诗的话：只有道路，没有方向。

    树上的蝉，“知了”、“知了”叫得让人心烦。突然，李兴秋的手机响了，是王桃花打来的。“你能过来吗？”是她急促的声音。

    李兴秋来不及细想，赶紧找辆车赶过去，不到两个小时就到了。他第一次真切地见到了王桃花的姐姐王桃红，一个脸色苍白却十分漂亮的女子此刻跌倒在地板上。王桃花急切地对他说：“帮我扶住姐姐。”然后，她熟练地拿起桌子上的一瓶药，拧开了瓶盖，给姐姐服了下去。看到他担心的眼神，王桃花淡淡地笑了。“放心，只是营养药。”李兴秋帮她把她姐姐安顿好后，王桃花跌坐在沙发上。他环视着屋子的四周，灯光虽然很暗淡，但房间收拾却很干净，散发着一种淡淡的檀香。

    走出屋外，两人来到不远处的小河边，王桃花单薄的身子在微风中轻轻颤抖，她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长长的睫毛在微微的抖动，忽然有大颗大颗的泪水滴落。“姐姐目前靠我养活。一年前，姐姐得了绝症后，只能靠药物治疗。姐姐现在什么也做不了，甚至有时生活都不能自理……”她哀怨地向李兴秋倾诉姐姐过去的痛苦往事：父母逝世后，姐姐和她相依为命，为了抚养她，供她上学，姐姐放弃了上舞蹈学院的机会，去万水千山之遥的南方打工。3年前，姐姐在广东东莞的一家大型娱乐城当了大堂领班。姐姐青春靓丽的外表和婀娜多姿的身材，很快赢得了一些挥金如土的大款的青睐。在那个灯红酒绿的地方，清纯可人的姐姐为了挣更多的钱，供她念完大学，在一富商的诱惑和威逼下，渐渐迷失了自己，不惜牺牲美丽的容颜和青春的身体来换取一张张百元大钞。后来，姐姐不幸患上了白血病，已相恋多年的男友也弃姐姐而去，姐姐犹如鲜艳夺目的梨花仿佛一夜之间被霜雪无情地打得花落枝枯，奄奄一息。从此，姐姐就失去活下去的勇气……

    王桃花说完伤心地抽泣起来。也许是她的眼泪混淆了渐浓的夜色，村庄在星光中逐渐模糊不清。

    夜露下来了，像树的眼泪，一大颗，一大颗，滴下来，是那种无法言说的伤心。李兴秋觉得心酸。他抚过她漆黑如丝的长发，轻轻的，爱怜的，她像只乖顺的小猫，紧紧地倚在他的怀里。他安慰说：一个人不要只看到那扇已经关死的门，黑暗中一定要相信还有盏为你点亮的灯。病魔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没有毅力和恒心去与它搏斗、去战胜它。

    王桃花眸中有泪而下，晶莹坠地。

    一阵微风吹来，李兴秋闻到了阵阵栀子花香，可却满心凄凉。他心想，这个季节太漫长，桃花姐妹真让人心痛。他捏着她那柔若无骨的手，暗暗发誓，一定要让她姐妹俩幸福下去，好好生活。每个女孩都曾是一个无泪的天使，当遇到所爱的男孩就有了泪，天使坠落人间，化为女孩，所以男孩一定不要辜负女孩，因为为了你她已经放弃了整个天堂。

    四

    云想衣裳花想容。李兴秋就像情窦初开的少年，几天看不到王桃花，心里就失落。王桃花，这个美丽的姑娘仿佛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灵气。她的笑容，能像阳光般拨开最悲观的乌云；她的歌声，犹似夜莺般打动最铁石心肠的心灵。只要静静的看她一眼，然后，心动。于是，一有空，李兴秋便约王桃花一起到野外去，欣赏迷人的田园风光，一路上听着MP3，任思绪在风中飞翔。一天中的愉快时光便在空间弥漫开来，心中洋溢着美好的感觉和希望。天好蓝，云多白啊……那段日子，天气晴得特别的好，金色的阳光照在大街上，给人一种奋发向上的感觉，走在宽阔的马路上，令人的心中升起一股惬意。

    这样的日子快乐如飞。有时，李兴秋会和王桃花一起探讨，现在流行什么？迈过新世纪的门槛，人们清楚地看到，现在所谓的流行往往和性感、低俗、纷乱、刺激、无聊紧紧相连。有一些上了年纪的人说，我们应该向下一代人学习。显得很谦虚，像是看破了什么。可是，真正掰着手指说一说，究竟有什么东西是值得学习的？是“哇噻”吗？是“酷”吗？是会背上一句肉麻的“观音姐姐”吗？……人们跟着流行和时尚的步伐，惟恐落后半步而成为老土；追逐着流行与时尚的风潮而不能自禁。然而，在层出不穷的流行物和时尚行为中，人们是否已经迷失了自己？两人也谈了一些对现实人生的感悟。王桃花说，现在中国社会的贫富分化已经非常严重，我们看到，有一部分人挥金如土，而另一部分则温饱都难以解决。快乐而幸福的生活是属于富人的。李兴秋感慨道，还有一种社会现象是：小偷偷出贪官，艳舞舞出贪官，修路挖出贪官，日记写出贪官，情妇牵出贪官，突击提拔现出贪官。

    这天上午，李兴秋应邀到当税务所长的表哥家陪从省城来的贵客，路上，他的手机响了，是王桃花打来的。她对他说，遇到你，是缘分；喜欢你，是命中注定；爱上你，是我情非得已；想念你，是我逼不得已。我会用心去爱你！

    最后，她说要给他一个惊喜。她的声音是那么甜美，荡漾着心醉的颤抖。

    李兴秋的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

    从表哥家出来，李兴秋早早来到她指定的地点等着她。左等右等，可是王桃花始终不露面。直到夕阳西下，她才匆匆跑来，虽然满身的风尘，却是一脸难掩的兴奋。这天，王桃花穿着白色裙子，拎着一包东西，一边跑一边笑着，样子纯真极了。

    史河岸边，杨柳树下，王桃花满面含笑，媚态四溢，少女的羞涩使她两颊浮起艳若桃花的红晕，晶亮的眸子放射着掩饰不住的渴望，性感的嘴唇殷红饱满，仿佛藏满了勾魂夺魄的万种风情。王桃花递给他一个装帧十分精美的盒子。李兴秋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套印制非常精美的《金庸全集》，书里还放着带有号码的此套书的绝版发售的珍藏书票。一刹那，一种莫名的感动如春风般扫过他的心，温温润润的，好个冰雪聪明的女子。李兴秋轻轻吟道：“飞雪连天射白鹿。”王桃花笑盈盈接过去：“笑书神侠倚碧鸳。”

    两个人都朝天大笑起来，把满天的云彩笑得很乱。

    夜幕慢慢地降临，华灯初放。在城区繁华路段，蓼北路一家高档的酒店里，李兴秋摆下酒席，打电话给王桃花，约她姐妹俩见面。霓虹闪烁，人影缤纷。桃花姐妹俩不一会儿来到这家酒店，却见餐厅里黑灯瞎火空无一人，正在姐妹俩有些不知所措时，突然灯火通明，大厅里响起了生日祝福的乐曲，李兴秋推着一辆装有生日蛋糕的餐车走了出来，他上前单膝跪地，拿出一束鲜花深情地对王桃花说：“桃花，祝你生日快乐！”

    “我的生日？”王桃花惊讶地看着姐姐。整天忙碌得她都忘记了自己的生日。姐姐王桃红点了点头。“桃花，我还要给你一件神秘礼物。”随后，李兴秋转身拿出一个装饰十分考究的礼盒。礼盒里面装着一颗精美的钻石戒指，李兴秋轻轻给王桃花戴上，郑重其事地说：“桃花，让它为爱作证吧。”王桃花怎么也没有想到，李兴秋会在这种时候向自己求婚。她走上前去，扑进李兴秋的怀抱。名如其人，王桃花含着笑戴上钻戒的那一刻，她的脸庞红红的，映衬着怀中那束玫瑰，分外美丽动人。

    爱情之花，终于在这一天绽放。无数幸福的泪水像欢快的小溪，瞬间淌满了她的面颊。王桃花幸福地微笑着说，这是她22岁生日，收到的最珍贵的礼物。

    在醉人的萨克斯音乐里，让人感到是那么的惬意。

    平日难得一笑的姐姐王桃红，此时也微笑着拍着手掌给他俩祝福。李兴秋发现，王桃红虽然没有妹妹王桃花那么阳光，但她的身上却有一种难得的安详静谧之美。那种美就像开在深山里的野百合一样，清雅而温馨，丝毫没有俗艳夸张之气。当她的目光望着妹妹的时候，她整个面庞上都洋溢着一种遮掩不住的爱意，那种爱意像暖融融的阳光一样，让人安详舒心。可是，像她这样善良的女子竟然得了不治之症，并且随时都有失去生命的危险。真是天妒红颜。他不由暗暗怨恨苍天的无情。

    用心来把握，用爱来浇灌，爱情的花园才会郁郁葱葱。随着时光的流逝，李兴秋和王桃花的感情与日俱增，于是，有了“冬天里的春天”、有了“一日三秋”以及许许多多的温情时光。与王桃花相伴的日子，李兴秋觉得他是天下最幸福的男子，生活也似乎多了一些色彩。

    星星的寂寞月知道，花儿的芬芳蝶知道，姐姐的酸楚妹妹知道。王桃花的姐姐王桃红非常喜欢跳舞，她跳舞时如瀑布般跃动的长发，还有那曼妙的舞姿，曾经不知迷倒了多少人。她是那种长得令男人们都会心动的女子，姣好的面容、白皙的皮肤、乌黑的长发，时尚性感，浑身上下散发着青春女性的浪漫气息。王桃红常去舞厅跳舞，轻舞飞扬，美丽的身影如一枝在晚风中摇曳生姿的夜来香，在灯光下一瓣一瓣地开放。她边跳舞边轻轻吟唱经典歌曲《女人花》：女人花摇曳在红尘中，女人花随风轻轻摆动，红尘中盼有一双温柔手，能抚慰我内心的寂寞……歌声哀惋幽怨，如泣如诉。一曲终了，舞池边围观的人群爆发出一阵响亮的掌声。而妹妹王桃花听着这伤感又优美的旋律，鼻子一酸，怎么也忍不住眼泪。

    柳树迎风摇曳，嫩青的树叶纷纷如雨，李兴秋仿佛听到了王桃花轻轻的一声叹息。

    五

    春有百花秋望月，夏有凉风冬听雪，心中若无烦恼事，便是人生好时节。盛夏的一天，姐姐王桃红接到家住湖北红安的一个曾经在一块相处比较好的小姐妹真情相邀，她心情很愉快，马上便带上一些随身衣物动身前去，临走时，她告诉妹妹桃花她将住些时日才回来。

    姐姐王桃红离开后，真是个难得的清闲日子，天生贪玩的王桃花很想放松一下心情。她对李兴秋说：“何不出去走走？这样或许能缓解工作压力。”“好呀。”李兴秋不假思索地回答。退伍回来参加税务工作后，李兴秋也想寻找家乡那些鲜为人知的美景奇观，亲身体验一番。于是，在一个暖暖的夏日，他便和王桃花背起简单的行囊踏上去山里游玩之途。

    人生得意须尽欢。那天，风轻云淡，天高气爽。王桃花换上短衣衫，简单而大气，青春动感随风飘扬。不羁的王桃花，恣意挥洒着她缤纷而年轻的人生。两人尽情地投入到大自然的怀抱。风含情，水含笑。一路上迷人的山景让人流连忘返，陶醉其中。成片成片的阳光毫不吝啬地撒在地上、树上、人们的身上。同城市摩肩接踵的喧闹气氛相比，山里显得静谧而安详，贴近大自然最原始的纯美。潺潺溪水，袅袅炊烟，和那一阵阵扑面而来的轻风，让他们感受到无限的快意。山里的一草一木都是那样的新鲜和亲切，一如画入眼中，久久不忘。远离了城市的喧闹，他们像两个无忧无虑的孩子，忘情地在山野间、丛林里追逐、奔跑，欢声笑语在山中飘荡……望着满山盛开的映山红花，走在弯弯的小路上，两人感到心情是那么的愉悦。

    山涧溪水纵横，瀑布高悬，不远处还有一处温泉，美不胜收。沿山缓行，走着走着，王桃花不觉感到累了，便坐下来休息。这是一片向着南方的开阔地，前方没有任何阻挡，只有湛蓝的天和飘动着的白云，仿佛仙境一般。天生好动的李兴秋闲不住，悄悄爬到山崖边一棵大树上掏鸟窝。突然嗡的一声闷响，飞出很多山蜂。当地这种山蜂含有剧毒，甚至能把人蛰死，就在李兴秋见此情愣神的时候，王桃花飞奔过来，拉着李兴秋的手，来不及细想就跳进旁边的一个溪流飞溅的山涧里，沉入水底，然后浮出水面，再沉入水底，如此反复，那些山蜂不是就被溪流冲走就是被水淹死。不一会儿，那些山蜂全没了踪影。真让人虚惊一场。

    王桃花拉着李兴秋浮出水面，两人浑身湿漉漉地爬了上来。李兴秋羞愧地说：“谢谢你，关键时还是你的点子多。”王桃花笑了笑：“你没事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不要去想了。”李兴秋来到溪边不远的一片小树丛里，脱下湿衣服，挂在树枝上。

    这时天空烈日高照，李兴秋懒洋洋地躺在树丛里晒太阳。树林很安静，阳光经过茂密枝叶的过滤，非常细碎地照在地上，有一种特别柔和和温暖的感觉。不远处轻轻飘来王桃花美丽而动听的歌声。

    李兴秋透过树枝的间隙向歌声的方向望去，突然，他惊呆了：在小溪边，王桃花竟脱得一丝不挂地弯腰在那里洗着长长的头发，旁边的岩石上晒着她的湿衣衫。她那成熟美丽的少女胴体散发着珍珠般的光泽，是那么诱人，风情万种，令人想入非非。李兴秋感到有种野性在自己血液里奔腾，一种原始的本能冲动让他兴奋不已。然而，令他始料不及的是，王桃花竟然赤裸着光洁的身子径自向他走来。从她身上弥漫出来一种迷人的味道。那味道幽幽的、淡淡的，既像柚子一样清香，又像麝香一样令人迷醉。20多岁的他，正是对女人如火如荼的年龄。他本可以迎上去，把裸身的桃花揽入自己的怀抱。但是，作为曾经是具有光荣传统的在朝鲜战场被授予特等战斗英雄称号的杨根思生前所在部队的一名战士，几年的军旅生涯，养成了他良好的品质，容不得有半点邪恶念头。同时他又是个思想很传统的青年，他曾经对王桃花说，在婚前，他决不突破男女之间最后的那道防线。

    此时此刻，产生任何不健康的想法都是无比卑鄙的行为，都是对纯洁的恶劣践踏。那一刻，李兴秋努力地压抑自己有一种说不出的欲念，飞速跑开……

    不远处，王桃花的泪瞬间落了下来。

    夕阳西下，斜斜的山脊上罩着一层薄薄的月光，山谷中流淌的小溪宛如一首动听的歌。在这样的二人世界里，只需两个人相互对视一眼，便会有心有灵犀的感觉。王桃花低头靠在李兴秋的怀里，黑发散开，像一片柔柔的贴肤的网，细滑而爽。她的头发散发着醉人的芳香。她面若桃花地柔声说：“你怎么躲开了？我不漂亮？”

    那样甜蜜的滋味，温暖的话语，还有她深情的眼神让四周的空气都仿佛一下子变得缠绵悱恻起来。她的脸和脸上的泪光是那么动人。李兴秋只是怜惜地看着她，说：“傻姑娘，难道真像电影《大话西游》里说的，有一天，一份最真挚的情感放在面前，我却不知道将之珍惜？”

    那一刻，甜蜜如同春天的湖水，在王桃花心头荡漾开来。她幸福地微笑着，然后眼眶渐渐湿润了……

    从她的眼里，李兴秋看到希望在升起，亮如火花。

    在大山深处，一排白房子深深掩藏在斑驳的树丛里。看着这无边的夜色，李兴秋问王桃花：“那些房子为啥没有一盏灯亮？”王桃花幽幽地说：“这里是个盲人学校。”他的心里猛地涌出一丝莫名的惆怅。

    王桃花环顾了一遍小小的山村，做了个深呼吸，静静地一笑：“在这里很好呀，你看，风景优美，空气新鲜，今天是我过的最充实、最惬意的日子。”然后，她又淡淡地说，其实，你和我都不是乱性的人。我们的骨子里都流着传统的血。

    六

    夏天，最喜欢雨过天晴后的散步了。原本燥热的空气，经过雨水的洗涤后是那么清新，让人不自不觉走进她。王桃花仿佛是一朵迎风绽放的清雅百合，在一个雨过天晴的下午，悠然开放。王桃花像个小鸟依人的小女子，甜得让人心醉。阳光总在风雨后。那天，有一桩意外高兴的事，那就是，王桃花到一个新举办开业典礼的大型购物广场游览的时候，广场彩旗飘飘，鼓乐阵阵，就在她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得意兴阑珊时，突然，两个衣着时尚、前卫的女子阻挡了她的去路。“是你呀。”她们几乎同时失声叫起来。王桃花遇见了两年前在南方打工时结识的好姐妹。身材高挑的女子叫任颖玉，身材娇小的姑娘叫柳青青。王桃花真是高兴坏了。三个人的眼里，都闪着泪光，流露出了女孩的天性和情状。

    柳青青边开着她新买的新款奥迪车边夸张地感叹着，在爱情的滋润下，性格调皮的桃花妹妹变得媚眼如丝，柔情似水，像一个诱人的熟苹果。王桃花说，青青姐，几年不见，你身材竟然没有太大的变化，站在人群里，仍然是玉树临风似的一个丽人儿。王桃花回头看着坐在车子后排的任颖玉，此时任颖玉正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宛如拈花微笑。王桃花高兴地说：颖玉姐，你还是那么光彩夺目，又成熟又优雅，男人们最喜欢像你这样的女人。那一刹，任颖玉脸上的红晕更加美丽。

    晚上，这三个重逢的好姐妹，来到黄河路上的一家湖北人开的“梦缘”酒吧，王桃花安排了雅间，她们坐了下来。“梦缘”颇具中世纪欧洲风情，雅间的墙壁上挂着一副外国油画，半裸的女人在海边的沙滩上晒太阳，圆润的身体在阳光的照射下丰润饱满。伴随着轻快的音乐，三个纤纤女子，穿着浪漫衣裙，浅笑低语，彼此诉说着别后的经历。为了调节气氛，她们喝起了醇香的葡萄酒。大家客客气气地互相敬酒，王桃花面若桃花，有说有笑，引得颖玉、青青高兴至极。席间，李兴秋走进来，给她们每人打开一听饮料，同时也提醒她们酒不要喝得过量。王桃花连声说了几个“好”字，因为酒精的作用，也因为太兴奋，双颊变成了桃腮，灼灼燃烧着，她微笑说：“颖玉姐，青青姐，你们瞧，我未来的夫君多么善解人意呀！”柳青青抿嘴一笑，点头。任颖玉穿着贴身性感的无袖低胸短衣衫，她用一双火辣辣的眼光上下打量着他，手里举着透明的酒杯，摇晃着里面亮如钻石的冰块，嘴角露出一抹坏坏的笑，口里迭声说：“好，好，我们的桃花妹妹终于成熟了，真有好眼光。妹夫很有气质，是属于那种男人看了提神儿，女人看了心动的英俊小生儿。”她转身对柳青青说：“我现在想明白了，女人这一生，不能委屈了自己。青青，就凭咱们的姿色，我就不信找不到好男人。”柳青青打断任颖玉的话：“别说了，为了我们的聚会，干杯！”

    李兴秋发现，眼前这个任颖玉是个光焰万丈咄咄逼人的女子。

    三个女人一台戏。她们回忆以前的美好时光，聊了很久，讲了很多趣事。柳青青说，那时，桃花“诡计”最多，常和颖玉一起去“害人”。她们曾经用红色卫生卷纸，贴在公司女总珍姐后背，一走就拉得很长，拉成一条红飘带，让珍姐在众多姐妹面前出尽了不少洋相。任颖玉说，桃花总会给大家带来乐趣和欢笑。王桃花说，人怎么过都是一天，为什么不快快乐乐地过好每一天呢？任颖玉此刻大大咧咧，紧接着又喋喋不休不遮不掩地说些关于她自己的风流一些艳事：去年的一天，她刚搬到地处香樟园的一座新宅，就在家门口遇到多年不见的同学夏大中，中学时期曾暗恋过她的一个男生。夏大中现在在做烟酒批发生意，发了大财，资产过千万，成了名副其实的大老板。看着在外打拼多年依然风姿绰约的她，他赤裸裸地挑逗说，他始终对她有一些奢望，就是极想看见她裙子里面那白嫩嫩的大腿，并厚颜无耻地对她说，他经常在梦里强行扒光她的衣服，看见她白花花的身子，就想跟她上床……

    柳青青吃惊地问：“后来，怎么样？上床了？”

    任颖玉哈哈大笑。

    王桃花见李兴秋进来送饮料，赶紧笑着打住任颖玉的话题：“不说了，不说了。”

    任颖玉醉眼迷离，不依不饶，摇晃着杯里的葡萄酒，意犹未尽，端起酒一饮而尽，她晃着身子站起来，强行让李兴秋坐下来。她嚷着，大伙儿都不许离开，我讲段笑话：从前，有对情侣到野外的一个小店投宿，小店老板对他们说，这儿条件差，晚上经常会停电。没想到这对情侣一点也不介意，反而认为很刺激，于是约定只要一停电就亲热一下。果然到了晚上，每隔两个小时就停电一次，不到半夜，那位先生有气无力地找到小店老板，表示愿多付些钱，让他帮帮忙，改成每隔四个小时停一次电。小店老板邪邪地笑着告诉他，很乐意帮忙，可惜已经迟了，刚来时那位小姐已经多付了钱，条件是让他每隔半小时就拉闸停一次电……

    柳青青笑得花枝乱颤，调笑着说：“桃花妹妹，你们停了几次电啊！”王桃花挥着粉拳和柳青青笑着扭成一团。

    李兴秋的手机适时地响了。他起身，说了声：抱歉！看着转身离去的李兴秋，任颖玉说，更精彩的还在后面呢……

    王桃花看了看李兴秋，欲言又止。他觉得任颖玉的话语充满了邪气和诱惑，令他无法接近和释怀。好一个捉摸不透的女子。

    任颖玉和柳青青准备合伙办一家大型女子美容美体中心。王桃花也不闲着，常来县城帮助任颖玉和柳青青一块找经营门店，起店名字，招聘人员，跑地税局办税务登记，到工商局办营业执照……忙得不亦乐乎。王桃花的热情，让任颖玉和柳青青感受到久违的温馨。

    那天任颖玉和柳青青的“都市玫瑰女子美容美体中心”正式开张，李兴秋和王桃花应邀出席。晚宴上，王桃花穿了酒红色的晚装长裙，头发高高地挽成一个蓬松的云鬓，白皙的脖颈上戴了红宝石项链，整个人是那么风情万种。往来穿梭，王桃花几乎成了宴会聚焦的中心人物。村支书陈阿伟也来了，他打趣地对李兴秋说：“我表侄女桃花可是个知性女子，真可谓是‘腹有诗书气自华’，在哪里都可以风气云涌，要不是名花有主，我们那儿有好些小伙子早就穷追不舍了。”王桃花亲昵地紧挽着李兴秋的臂膀娇羞地说：“表叔，您不要把晚辈我夸成个香饽饽似的。”

    走出炎热的夏季，迎来了金秋时节。

    这天，在城区一家四星级酒店十六层豪华套房里，宽大的雪白床铺上，滚动着一对激情男女。男人忍不住一把拽下了裹在年轻女子身上的衣裙，一双大手在她丰满的胸部恣意揉摸。紧接着，一阵女子呻吟声弥漫在整个房间。一番云雨之后，男人爬出来拿出几大沓砖头厚的百元大钞放在年轻女子瓷色的裸体上，心满意足地说：“颖玉，你是我见过最好的女人，人不仅长得好，你的床上功夫也棒级了。”接着他又淫邪地说：“你真是个狐狸精，谁娶了你都会戴绿帽子。”颖玉起身穿好雪白的、开口很低的紧身衣裙，定了定心神，脸上泛上红晕，幽幽地说：“夏大中，夏老板，从前的颖玉已经死了，今天你已得到了我，你以为我是冲你的钱来的吗？我是圆你十年来对我的相思梦。”她叹了口气：“夏大中，你为啥说出这种令人心碎的话呢？从今往后我们谁也不认识谁？”

    任颖玉说完提起小坤包打开门扬长而去。

    夏大中愣怔着，望着任颖玉丝毫未动的那几大沓百元钞票，自言自语地说：这些年，她一点儿也没有变，还是那么刚烈。

    七

    季节，总是在不经意间悄悄儿来又悄悄儿去，很有些像流水。已是秋天，梧桐树宽大的叶子一片一片地落，铺了一地的荒凉。天已寒，风开始凛冽。

    李兴秋的单位进行机构改革，人员实行竞争上岗。经过个人报名，公开职位，单位审查，民主测评等程序，李兴秋最后进入面试演讲环节。他按照要求围绕“逆境和磨难”即席作不超过十分钟的演讲。他侃侃而谈：……凤凰涅槃，浴火重生。凤凰经历烈火的煎熬和痛苦的考验，获得重生，并在重生中达到升华，以生命和美丽的终结换取人世的祥和与幸福。个人、民族、国家，乃至人类，患难和困苦是磨练人格的最高境界。逆境和磨难中被激发出的力量是非常巨大的。无论是个体还是组织，在面临危机和挑战时，往往能焕发斗志，激发出潜能，实现超越；而当处在顺境中时，则往往贪图安逸，少有作为。大量的史实证明了这个道理：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这些大都是圣贤愤发之所作……

    李兴秋的精彩演讲赢得了领导和同事热烈的掌声。

    城市灯火通明。胡阿泉微闭双眼，往事的回忆让他恍若隔世，脑子里幻化出光怪陆离的画面。赤裸的肢体纠缠在一起，男人像一头雄狮狠命地撞击，女人大声地呻吟，肥白的身子上下迎合着，翻滚着……他的手机响了，一看来电号码，是董事长老婆白薇打来的。他立即起身，来到不远处的一座别墅，走进大门，又穿过一个很大的走廊，轻轻推开一间虚掩的门，年过四十的白薇伸开光洁的双臂迎接他。偌大的房间显得很冷清。房间里灯光朦胧而昏暗，充满了一种迷离的诱惑。她黝黑而壮硕的胴体是任何男人都厌恶的。胡阿泉心里突然有一种揪疼感。半夜，胡阿泉醒了过来。白薇就睡在他旁边，这会儿，她脸上还带着激情过后性满足的红晕。

    深圳是不相信眼泪的。夜深沉。胡阿泉走在繁华的闹市街头，轻轻哼起了《便衣警察》主题歌：“几度风雨几度春秋……”

    并非每天都是阳光灿烂，惠风和畅。没多久，就在女子美容美体中心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的时候，任颖玉把它转给了柳青青一人经营，然后和情人夏大中一块到南方发展去了。

    天色渐凉，王桃花的目光也渐渐变得忧郁起来。原来，姐姐王桃红从湖北回来后病情就越来越严重了。因为病痛的残酷折磨，王桃红那张美丽的容颜早已变得苍白憔悴，消瘦得让人看了肝肠寸断。那头宛如海藻般浓密漆黑的长发也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一个星期后，李兴秋接到了王桃花的电话。

    在密林深处，他们以前常去的地方。王桃花斜靠着一棵树。

    李兴秋见到了王桃花。

    她的神情，她的眼神，她的隐喻着淡淡忧伤的眉。

    李兴秋心疼地问：“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

    “有是有，得送姐姐到南方去治疗。”王桃花回答道。

    李兴秋急切地说：“那就赶快把姐姐送去治不就行了。”

    王桃花面呈难色：“那得需要大量的钱呀！”

    “需要多少呢？”他问。

    “大约需要三十万。我已有二十万，现在还缺十万，这让我到哪里去找啊。”她泣不成声。

    王桃花脸色苍白，眉眼间亦是少了往日的平和，多了焦灼，犹如一夜间忽然生出了几许忧虑。想起与王桃花相伴的日子，让李兴秋有无穷迷恋，全情投入。伤感、迷茫、同情抑或怜悯，如果十万元可以治好桃花姐姐桃红的白血病，他愿意穷尽自己的所有帮助心爱的姑娘和她姐姐走出困境。

    因为爱你，所以迷失了方向。李兴秋想：不管今后的处境多么困难，哪怕倾家荡产、身无分文，自己也要无条件地帮助桃花姐妹。这为了诚挚的爱情。

    不到三天时间，李兴秋走亲告友就借来了八万多元，加上自己平日的积蓄，很快就凑足了十万元。李兴秋立即打电话给王桃花，约她明天上午九点到银行营业大厅等他。

    王桃花如期而至。今天的王桃花一身时尚打扮得更加夺人眼目，她脸上略施粉黛，红白相宜。但她双眼有些浮肿，眉宇间隐阴漾出淡淡的忧愁。

    李兴秋把整整十万元的现金递给她。她接过钱，没吭声。

    回去的路上，王桃花对着他放声大哭：“你真傻，真傻。我不值得，你会后悔的。”李兴秋告诉她，如果十万元能治愈她姐姐的病，他无怨无悔。

    王桃花落泪如雨。她幽怨地对他说：从喜欢你的文字到爱上你的人，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缘分。但是，我仍然崇尚着与你有一份纯洁、真挚的感情。她不知道他是否听明白她话语当中的酸涩。

    在一个豪华的歌厅里，王桃花为李兴秋演唱了热播电影《神话》里面的动人主题曲《美丽的神话》：

    梦中人熟悉的脸孔

    你是我守候的温柔

    就算泪水淹没天地

    我不会放手

    每一刻孤独的承受

    只因我曾许下承诺

    你我之间熟悉的感动

    爱就要苏醒

    万世沧桑唯有爱是永远的神话

    潮起潮落始终不悔真爱的相约

    几番苦痛的纠缠多少黑夜挣扎

    紧握双手让我和你再也不离分

    悲欢岁月唯有爱是永远的神话

    谁都没有遗忘古老

    古老的誓言

    你的泪水化为漫天飞舞的彩蝶

    爱是翼下之风两心相随自在飞

    你是我心中唯一美丽的神话

    ……

    一曲之后，她接着如泣如诉又继续唱了一首《无尽的爱》，周围一下子全部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李兴秋身上。那一刻，李兴秋激动不已……

    那天，天上的流星雨璀璨得像一场绚丽的烟火，只为他们的爱情而绽放。爱情如火种，在时日的轻拂中，蔓延在生命的每一个角落，终于在心的底层最柔软的地方被一一点燃，所有的不幸都淡化在满眼的泪光中。

    李兴秋老家郭陆滩镇有一处地方，那里盛产柿子，《西厢记》有这样一句词：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那霜林，其实不是枫林，而是柿树林。柿树在秋天，叶子一经霜打，红如血染。得知王桃红很爱吃柿子，李兴秋就让老家亲戚捎来很多。

    八

    生活就是由许多喜的悲的小片段组成。王桃花说要带着她的姐姐王桃红到南方一家国内最著名的血液病治疗中心去，时间大概需要半年。李兴秋说一定等她们回来，刻意的强调，好似王桃花随时有可能一去不返，可他并不认为这是一个预兆。

    李兴秋凝视王桃花的脸，发现她那双眼睛依然清脆似水。

    王桃花那一双充满爱恨的眼睛，水汪汪望定李兴秋。

    分别时，王桃花隔着车窗强装笑脸跟李兴秋挥手告别，直到看不见他时她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她想她的身影将在李兴秋的眼前已经如天涯一般遥远了。眼泪再次涌入她的丹凤眼里。她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想了想又咽下去了。

    柳青青的脸色阴晴不定，眼角似乎也闪着泪光。

    李兴秋目送王桃花姐妹远去的车，很长时间才回过神。

    天际已经被夕阳染成一片火红。

    思念是一杯加糖的咖啡，它温馨甜蜜却也有淡淡的苦涩。李兴秋品尝了目送桃花姐妹渐行渐远的无奈和伤感。王桃花是他最放不下的依恋。没有王桃花的日子，时间冗长而孤单。寂静无人时，李兴秋总是回味着与王桃花相处在一起的快乐时光。然而，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不见她的踪影。李兴秋知道她姐姐的病不是短短半年就可以治愈的。山脉能阻隔天高地远，却阻隔不住深深的思念；经纬可以拉开距离，却挡不住真挚的情感。这是一个漫长忧伤的等待。等待的日子是漫长和痛苦的，可他愿意等，不管多长多久，地老天荒，海枯石烂。他们经历了“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的考验。

    李兴秋不禁想起了宋朝秦观的《鹊桥仙》：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他释然地笑了。

    日子就像流水一天一天过去。那天晚上，已是部队上尉作训股长的战友海云回乡探亲，李兴秋邀上几位同事请他在一家饭店吃饭，大伙都喝了不少酒。吃完饭，李兴秋把海云送到宾馆安歇后已经过十点钟了。返回的路上，有位女孩在他后面跟着，李兴秋停住脚步，问她什么事。昏黄的路灯下，那女孩哭哭啼啼地说，她是在校学生，能不能借点钱，这个月没有伙食费了，上个月还是借同学的。并说爸爸常年在外砖厂打工没攒着钱，家里妈妈生病卧床不起……李兴秋从裤兜里掏出几张百元钞票递给她。女孩接过钱，连声道谢后就走了。李兴秋径直回家。他刚打开房门的时候，一个身影钻了进来。李兴秋吓了一跳，进了门还没有反应过来，门就被反锁上了。李兴秋拉开灯，这才发现是王桃花的好姐妹柳青青，其实也就是刚才在半路上跟他要钱的女孩。因为当时李兴秋并没有看她，没有注意她的穿戴和模样。李兴秋客气而又生气对她说，一个女孩子时间这么晚了还不回家，赶快回去吧。出门时，柳青青莞尔一笑说，李哥，你的战友说你喝了很多酒，让我做护“花”使者呀！她的脸上因娇羞显现些许红潮。

    柳青青不仅长相漂亮，而且气质独特。她开始刻意打扮自己，在李兴秋有时会出现的地方假装无意地频繁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作为一个精明的年轻女子，她会偶而无意地在一些高档酒店里设宴邀请生意合作伙伴的同时，也邀请李兴秋一同分享。就这样，李兴秋和她渐渐熟识了起来。柳青青作为王桃花的好姐妹，李兴秋空闲时也会偶尔请她共进晚餐。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在柳青青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这天晚上，她洗完澡后，穿上新买的透明丝质睡衣，然后打通李兴秋的手机，告诉他今天头有点痛，好像还有点发烧，不过，不碍啥事，不知他能不能来一趟。关掉手机，她守候在窗口，等待着李兴秋的到来。半小时后，她看到李兴秋急匆匆的身影。她露出不易觉察的坏笑。

    听到李兴秋的敲门声，柳青青装作“不巧”地刚从浴室出来，露出她那光滑平坦的仿佛奶油般的肌肤。室内到处是飘逸的紫色纱帘，微风拂过，香气袭人。看到李兴秋不解的眼睛，她没有惊慌失措地掩饰自己，而是故作镇定地拿毛巾擦了擦湿湿的长头发，妩媚地笑了：“李哥，来了。”

    隐晦不明的光线让李兴秋恍恍惚惚。柳青青端来两杯热腾腾的毛尖茶，青花瓷的盖碗，小巧而精致。

    柳青青双腿并拢坐下，样子显得乖巧沉静。

    李兴秋问：“要不要去医院？”

    柳青青笑了，说：“嗷，不好意思，我头痛病又好了，我自己能照顾自己，你不必担心。”

    李兴秋如释重托说：“没事就好。”

    过了一会儿，柳青青柔情似水地说：“李哥，没有桃花姐在身旁，现在有我呀。”

    李兴秋看着一脸狡黠的柳青青，似乎明白了她眼神的挑逗。

    柳青青说：“你今晚就留在这里，好吗？”

    李兴秋惊讶不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他站起身，对她说了声：“时间很晚了，注意早点休息。晚安。”

    说完，他便转身告辞而去。

    看着李兴秋离去的影子，柳青青暗暗感叹着，他真的是个好男人，没有见色起意。

    夜已渐深。

    秋风无情，吹落叶飘满地；流水无心，像东去的涟漪。人们能猜到美好的开始，但却猜不到结局。

    那天晚上，夜色宁静，天上挂着上弦月，有很多闪烁的星星。李兴秋刚从省局培训中心学习三个月新税收法律法规结束回来，到家时已是深夜。他正准备脱衣上床休息，手机忽然响了，是远在南方王桃花的姐姐王桃红打来的长途电话。她凄然地告诉他：这几天，妹妹桃花几乎逛遍了市里的所有书店，很不容易挑选了一套新版的《唐宋八大家》，然后想通过邮局寄给他，今天上午她高兴地去邮局的路上，在一个没有红绿灯的十字路口，一辆逆行货车撞倒了她……桃花是含着泪在她怀里慢慢闭上美丽的眼睛……王桃红的声音有些哽咽，可想而知，她对妹妹有多么的不舍呀！最后，她说，关于妹妹桃花的故事，柳青青到时会告诉他的……

    爱过知情重，醉过知酒浓。花开花谢终是空。在缤纷多彩的现实生活中，原来，人是那么的脆弱。造物弄人，可叹可悲。所有甜美的，丑恶的，羞辱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李兴秋的心一阵酸痛，心里有什么东西轰然间跌落。爱情，终于像鲜花般枯萎了，孤独的等待换来了穷尽所有的失去。

    像一场纷繁绚烂的梦，人去楼空后只剩下他一个人。那晚，李兴秋一夜无眠。

    十月的天气开始转凉，晚秋的风轻轻一吹，便凉入骨髓。柳青青匆匆赶来了。

    柳青青递给李兴秋一个高档的密码箱，并告诉了密码。

    李兴秋打开箱子一看，里面竟然放着整整三十万元现金和一封信。

    柳青青眼里含悲，幽怨地说，这是王桃花离开时的前一天晚上，流泪求她把装着钱和信的密码箱亲自转交给李兴秋，并再三说要等她离开一个月后。当时望着悲痛欲绝的王桃花，柳青青答应了她。

    柳青青说完这些话，眼泪就滚了出来。临走时，柳青青悲切对他说，桃花曾经是个好姑娘。

    至此，他终于明白，原来，王桃花走时根本没有把他借来的十万元钱带去，而是原封不动地放在好姐妹柳青青那里，加上自己的二十万元，一共整整三十万元，全部留给了他，算给自己深爱的人一个诠释。

    李兴秋急迫地拆开信，王桃花清晰娟秀的字体印入眼帘。信是王桃花临走之前写给他的。信里写道：……一直以来，我和姐姐相依为命，她是我世上唯一最亲的人，后来她得了不治之症，让我痛苦万分。为了能很快挣到治好姐姐病的钱，我放弃上舞蹈学院的机会，最终走进了一家娱乐城……以前对你说的有关我姐姐的事情，其实都是发生在我身上的呀。我的堕落，使我非常痛恨这个无情的世界，我凭着自己的美貌，疯狂地骗取一些贪婪我身体的男人。后来，有缘遇到了你。你是那么光彩夺目，有那么多的故事告诉我，使我生平第一次体验到一个异性带给我如此鲜活的感染。当我发现这个曾经让我仇恨的世界也有人真心爱我的时候，我已经失去了爱的权利。一开始，我就知道会是这样有花无果的结局，人生往往会有很多无奈的，爱情更是如此。我和姐姐这次去外地，从此就不打算再回来了，这个曾经让我万分留恋的地方。那些日子，我们所谓的恋情是那样纯粹，我们虽不浪漫，却很真挚。兴秋，对不起，我曾深深爱过你，也伤害了你，同时也感谢你，毕竟，我们在一起度过了很多快乐的时光。我不能面对脆弱的自己，所以选择离开，我知道这很无情。原谅我！愿你获得幸福，找到真正可以值得爱的姑娘。再见了，兴秋，我曾经深爱的人。——桃花。某年某月某日。

    信很长，字迹模糊，有斑斑的泪痕。

    读完王桃花的信，李兴秋无言，眼泪却落下来，泪水一滴滴地落在信笺上，他觉得整个心像掉进了碎纸机，转瞬间成了碎片。

    王桃花走了，这个故事已经少了女主人公。李兴秋将信一一撕碎，轻轻抛向空中。在灿烂的阳光下那些如蝴蝶般随风飘逝的纸片，一如他曾经追逐的美丽而易碎的梦。缘起时，相见恨太晚；缘尽处，知心成陌路。这或许是最好的结局。如果注定要失去，何必陷的那么深；如果注定没有结局，为什么要开始。每一段感情都犹如飞蛾扑火，粉身碎骨却在所不惜，难道这就是人类的命运吗？上帝取下了亚当的一根肋骨造就了夏娃，而茫茫人海中失去亚当的那根肋骨应该怎样孤零零的生存呢？

    李兴秋不知不觉地来到了曾经和王桃花经常漫步的郊外。风吹大地的呼声抵不过心碎的声音，如果心碎真的有声音，那么它足以崩塌整个地球，可惜它没有，有多疼只有自己清楚。夕阳下的田野依然美丽，只可惜形单影孤却显的无比凄凉。

    李兴秋久久呆站在野外，看着月亮慢慢爬上来。

    九

    生活，充满希冀，也充满无奈，当你开始哭泣，可曾听见他的叹息。许多次，李兴秋一个人坐在电脑前，敲打着键盘，不倦地写着他和王桃花永远写不完的爱情故事。有句话说得好，人的一生只能爱一次，剩下的只有恨。他慢慢不再觉得遗憾。

    李兴秋开始泡舞厅酒吧，他开始与各种各样的女人调情买笑。在醉与醒的边缘，他曾黯然泪下，他爱王桃花，但他无法再回到从前，无法再承受漫漫寂寞的长夜。柳青青开始走进他的生活。年轻的柳青青不仅漂亮，而且善解人意，温柔有加，青春的朝气感染着他。他萎靡的神情为之一振。

    时间无情地流逝。转眼又是一年春。让风带走所有的痛，让雨洗过所有的伤，让阳光永驻人的心里。柳青青告诉李兴秋，王桃红刚才从远方打来长途电话对她说，关于她今后治病的所有费用，肇事司机钱成表示愿意全部承担，直至终老，他之所以愿这么做，说算是对她妹妹桃花被他酒后驾驶夺去年轻生命的忏悔！她的以后生活不用大家操心了。她还特意让柳青青转告他，天涯何处无芳踪。

    在春意盎然的四月，李兴秋约上柳青青一起去山里。

    青山长在，绿水长流。沿着熟悉的山路，两人来到大山深处的那所盲人学校。从校园里，从那绿荫掩盖的白房子里，传来一阵阵清朗的读书声：

    草长莺飞二月天，

    拂堤杨柳醉春烟。

    儿童散学归来早，

    忙趁东风放纸鸢……

    那声音像嫩绿的新叶，又像小溪轻轻的鸣唱。不知不觉，李兴秋的眼睛湿润了。望着孩子们天真的笑脸和深凹的眼睛，他毅然地把那三十万元全部捐给了这所学校，以期改善这里的办学条件。白房子在灿烂的阳光下是那么生动，那么富有生机，满眼的暖色调，让人感到赏心悦目。去年，比这晚些时日，他和王桃花是一块到这里的，可如今，物是人非，伊人已逝，此情此景，他情不自禁想起了一句古诗：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无可奈何花落去”。柳青青幽幽地说，“在时间面前，有一些事，无论你多么不想去面对，当那个时候到来，你必须舍得放弃。”站在温煦的春风里，微风拂面，听着柳青青真诚的话语，李兴秋感到既怅然又欣慰。

    柳青青环顾四野，她禁不住大声呼喊：“桃花……”

    声音随着山风，渐行渐远，没有一丝回应。

    离开村子时，一群孩子跟着他们，一直跟到村子外。当李兴秋和柳青青走了好远好远，回过头去，依稀看见村口，一群小小的身影依然站着，像一朵朵静静开着的小野花。杨柳依依，和风徐徐，最美人间四月天！

    在桃花盛开的季节，已是深圳一家大型电子集团副总的战友胡阿泉回来了。他这次带着数千万资金回到家乡来考察投资房地产和餐饮服务业。当晚，他宴请战友、朋友的晚餐也在他下榻的四星级酒店。李兴秋、柳青青，还有几位在官场商场很有身份的朋友都相继来了。

    胡阿泉穿着一身休闲西服，头上喷了定型发胶，完全是一副成功人士的派头。他感慨道，家乡这几年的变化太大了：一座座造型别致的高楼拔地而起，一排排匠心独具的别墅层出不穷，一片片充满人性化的绿地让人留连忘返。

    晚餐吃得浓重而热烈。

    李兴秋他们当然不知道，胡阿泉一下子带来这么多巨资回来是怎么赚来的。

    前段时间，也就是上个月的一天，董事长老婆白薇在医院顺利诞下一个重量有八斤的男婴。已没有生育能力年逾半百的董事长得知这一消息后，急忙赶到医院，见着白白胖胖的小子非常高兴。白薇告诉丈夫真相。董事长安排人员送给胡阿泉一大笔钱，让他回家乡去投资当老板，不要再回公司上班了，要他发誓永守“借种”这个秘密。

    胡阿泉在董事长夫妇面前发了毒誓。临行前，董事长紧紧握着他的手。记住你的承诺。胡阿泉点了点头，缓缓松开董事长的手。董事长说，如果缺少资金，尽管说。胡阿泉说不用了。他离开了深圳回到家乡。

    天空不是很蓝，而且有些寂寥。

    中午时分，胡阿泉开着他的黑色奔驰车来了。

    胡阿泉说家乡的风这几天很大，刮得人心惶惶。

    车在疾驶，平坦的凤凰大道车辆不多，胡阿泉把车子开得飞快。

    胡阿泉说在繁华的深圳特区里，经过几年的打拼，虽然赚了一些钱，如今也算是取得了一番成就，但他很怀念以前的淡泊日子。聊着聊着，不知为什么，胡阿泉话题一转突然问李兴秋是不是还想着王桃花。李兴秋轻叹一声，眺望车窗远处，沉默无言。因为有痛的爱，不可能轻易忘怀，放弃意味着在一种痛上覆盖上另一种痛。

    午后的太阳光，从宽阔的车玻璃窗里，照射进来，李兴秋整个人都沐在那阳光中。

    一个周末的晚上，柳青青约李兴秋出来。仰天茶楼。两人对坐着，窗外的烟雨蒙胧世界，像一副刚完成的现代派油画。坐在茶香四溢的茶楼里，享受随意与休闲，两人聊了一些生活趣事、笑话。柳青青轻轻地抿了一口茶调侃道，你们男人啊，总有四大希望。李兴秋笑了问是哪四大希望。柳青青笑着说：家里有个做饭的，办公室有个好看的，身边有个犯贱的，远方有个思念的。李兴秋笑了，说：人生也有四大悲呀。他故意卖了一下关子。柳青青好奇地问，那你说出来听听。李兴秋说，那就是：久旱逢甘雨，一滴；他乡遇故知，债主；洞房花烛夜，隔壁；金榜提名时，重名。听罢，她已乐得合不拢嘴。柳青青着一袭淡色的无袖小上装，配一条白色珠绣九分裤，平静如水，在红男绿女中，一样脱颖而出。箫声悠悠，一曲《枉凝眉》百转千折，古代的婉约闺秀大抵若此。柳青青说，人这一生，忘记和铭记都是一种智慧。她一脸虔诚，灯光照在她的身上，如圣母般的端庄、圣洁。她的话如轻柔的风荡涤他的心。世间所有人其实都可以简单地分成两类：快乐的，不快乐的。透着玻璃，对面一栋栋高楼灯火通明，人来车往的喧嚣，充分证明家乡这个城市的繁华。李兴秋黯然地说，人为什么对过往的回忆总是充满了甜蜜，哪怕过去在经历的时候也曾经伤痕累累？回忆为什么总会把伤痛过滤掉，而任由留下醇香般的甜蜜情感？柳青青笑了：每个人的生活都是自己作主，忘记忧伤，就会春暖花开。其实，快乐不快乐，只需一个好心态而已。

    柳青青看着他的目光温柔潮湿。听完她的话，李兴秋想着自己近来的低落情绪，沉默了一会，突然豁然开朗。

    风来了，雨去了，花开了，叶落了。人生如花，让我们享受盛开，也能淡然的面对花落的凄美。爱情也莫过如此。

    在那朦朦胧胧的世界里，在那滚滚的红尘中，岁月冲淡一切，如同潮水带走沙滩上相依相伴的脚印。阴阳永隔，所谓的爱情已经无迹可寻。李兴秋的眼前依稀出现王桃花那沁人心扉的笑脸。她向他走来，裙裾飘飘，因风而动，宛转如一曲挽歌……他既念她当初的好，又怪她的无情，恨不得把她从遥远的世界里找回来，给自己枉费的情感一个解释。岁月悠悠，往事早已经走远，无可追寻，脆弱的心似乎也不堪反复回味，但那年的爱情故事，那最初一刻的怦然心动，恍如一梦。

    幸福总是一帘的幽梦。那一段情，永远留存在心底，成了一生的回忆，一生的守望，一生的财富。李兴秋已经波澜不惊了。年华似水，洗尽铅华，人生才会灿烂如花，美丽如诗。

    人的一生难免要遭受很多的苦难，无论是与生俱来的残缺，还是惨遭生活的不幸。但只要勇于面对苦难，自强不息，就一定会赢得掌声，赢得成功，赢得幸福。李兴秋的日子，一直平平淡淡，从无波澜。他的生活，就像一池安静的秋水。

    那一天，李兴秋路过一家影楼的时候，他看到了柳青青。她坐在靠近窗子边，用迷迷蒙蒙的眼睛去看外面的满城灯光。他不由自主地站住，隔着锃明瓦亮的玻璃窗去看柳青青。在这玻璃窗的里面与外面，有她的灯光，他的夜色。

    李兴秋心里忽然就有一点莫名的感动。

    柳青青目光闪烁，她看到了他，灿烂地笑了。

    可以轻易地把感情交托在花前月下的卿卿我我，而不在意结果。花开花落，始终是敌不过似水流年。

    那天晚上，李兴秋情绪很高，想和胡阿泉聊聊。他来到胡阿泉下榻的一个地处郊外的豪华宾馆。胡阿泉那辆黑色奔驰车停在停车场里。李兴秋打他的手机，可是已关机。就在李兴秋想问宾馆总台服务小姐胡阿泉住在那间客房时，一楼一间亮着灯的房间吸引了他的注意。李兴秋凑上前，从没有拉严的窗帘缝隙里清楚地看到了一个长得颇像日韩明星的年轻性感浑身赤裸的女子正在胡阿泉的身上起伏着，嘴里放肆地哼叽着职业性的叫声。

    李兴秋目瞪口呆。他一言不发退了回去。

    月光在空旷的郊外格外明亮。

    每一个人，都是一道风景，都拥有一份属于自己的爱情和天空。等不到可以爱的人，孤单也是一种享受。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清晨，李兴秋回到乡下的老家，欣赏乡村迷人的自然风光。最先看到的是沉寂枯败的草根处，探出了新生小草的绿油油的叶片，它们努力向上，挺拔不懈，显得是那么顽强、悠然、自信！李兴秋情不自禁感慨：真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啊！徜徉在花海中，沐浴在和煦的春风里，感觉这个世界很美丽很美好。花儿是美丽的，热情的，奔放的，人生也是如此吧？就像花儿一样。不远处，轻盈地走来一位年轻的女子，她沐浴在阳光下，穿着简单率性，像从童话里走出来的姑娘。原来是柳青青。

    几阵微风拂过，在一片暗香之中，片片花瓣如天女散花般轻轻飘离了枝头，随风飘摇，落满草地、路旁、池塘，还有他和柳青青的身上。感叹花期的短暂，却不忧伤。花开的情怀是喜悦的，花落的情怀应是坦然的。“落红本是无情物，化做春泥更护花。”花开有序，花落无声！于是心亦悠然，随落花而归于平静。李兴秋想起王桃花曾经说的一句话：人生苦短，不是短在相处，而是短在美好；而人生美好，不是美在相爱，而是美在相守。柳青青说，人生如一条河。因一份情缘，因一份相知，我们才在这生命的河上摇了过来，还要摇向前去。

    幸福，是爱情的归宿。在浪漫的爱情故事里，快乐着，欢喜着，享受那份美妙。

    天气很潮湿，整个村庄仿佛都沉沦在朦胧细雨中。柳青青穿着淡色衣裙，在微风的吹拂下有些飘逸，如清水芙蓉。晨光穿过薄雾，把田野里野花上的露珠照得晶莹剔透。她站在开满野花的土坡上，面庞带着湿润的清朗。李兴秋看到的那一刻，浅浅的微笑从她的唇角花一般绽放开来。终于，他看到了纯洁的爱情重回人间。

    李兴秋循着柳青青的目光回头望去，那是一片红彤彤的霞光和霞光中心那个光芒四射的红太阳。

    此时春意正浓。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