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蝉村,必经蝉村的墓地。那里安息着我们蒋家劳碌一生的先祖们。无意中多瞥了墓地一眼,瞥见孔文山的墓碑旁,添了一座新碑,上书:孔桂军之墓。我吃了一惊。孔桂军怎么会死了呢?
进了蝉村,我迫不及待地问了此事,内心再次经受了强烈的震撼。
事情还是发生在夏天。那是2005年的夏天,又是蝉儿正欢时。
于大呆入狱后,于家乐成了孤儿,但并非是我所想像的那样孤苦伶仃。于大呆杀了人,与于家乐无关,孔家没有为难家乐,反而很大度,派人给于家乐送救济粮,给于家乐零花钱。于家乐是来者不拒,照收不误。第二年学校的工程没有如期开工,孔桂军允诺家乐,这工程迟早是你的。孔桂军几次要于家乐住到他家里,于家乐都拒绝了。
于家乐长得剽悍,孔武有力,说话的声音像块铁,掉在地上当当响。于家乐不会做饭,饥一顿,饱一顿。孔桂军于心不忍,让小女儿小翠一日三餐做好了,给于家乐送去。孔小翠二十二了,比家乐大两岁,高挑,漂亮。如果家乐是孔文山的儿子这个假设成立的话,那么按照辈分,小翠该叫家乐叔叔了。当然,这层莫须有的关系,家乐和小翠皆不知情。家乐现在没人管了,变得更加桀骜不驯。孔家不恨于家乐,于家乐却最恨孔家,恨孔家将父亲送进了大牢。这颗仇恨的种子,一直埋在于家乐心里。不管孔家对他多好,他都认为是猫哭老鼠假慈悲。因而孔小翠每次给他送饭,都要看他的脸色,小翠心里老大的不愿意。要不是孔桂军逼着,小翠早就不想送了。
这天中午,天很热,太阳毒辣辣的。蝉儿一声声地长鸣,悠长嘈杂的声音,像在密封沉闷的天空上划了几十道杂乱无章的口子。孔小翠送饭来了。于家乐只穿了条三角裤衩,紧绷绷的,裆下的家伙鼓鼓的。孔小翠生气了,让他穿上衣服,说他不懂得尊重女孩。家乐偏不穿,两人吵了起来。于家乐挺起屁股,说我就不穿,就不尊重你,咋的?孔小翠气得脸都白了,小巧的乳房在单薄的上衣里起起伏伏。孔小翠说,于家乐,你太没良心了,我这饭菜喂了狗,狗还摇尾巴呢。孔小翠真的将饭菜倒了出去,排骨烧豆角的味道很香,即刻有两条狗冲过来抢食。于家乐一怔,扬着拳头冲过来,冲到小翠面前时,紧握的拳头忽然松开,并突然间将孔小翠拦腰抱起,扔在床上。孔小翠拼命挣扎,大喊大叫。于家乐叭叭抽了孔小翠几记耳光,扒光孔小翠的衣服,趴了上去……
蓦地,一记更响的耳光抽在于家乐脸上。于家乐捂着火辣辣的脸,看清了同样愤怒无比的孔桂军。孔桂军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你这个……畜生!小翠她、她是……是你的……亲侄女!
光着身子的孔小翠羞得无地自容,穿上衣服跑了。之后又离开蝉村,听说去上海打工了。
孔桂军再次举起手来时,于家乐猛地转身,抽出一把砍刀。孔桂军还没反应过来,砍刀已插进了孔桂军的胸膛。
孔桂军轰然倒地,像一堵硬实的墙。
于家乐成了惊弓之鸟,从此在蝉村再没露过面。
这个案子没了下文。我以为霍介会知道,至少应该立个案吧?去找霍介会,他比我还吃惊,说还有这事?一个月前我听说孔桂军死了,说是死于急病嘛。蒋欢你说,孔家咋不报案呢?
从镇上回来,路过楝树林。林里鸦雀无声,静得可怕。一抹残阳,染在楝树林梢上,血一般地艳红。我怯怯地看那一地的楝树枣子,亮澄澄的橘黄色,远远地如一地的子弹头。
责任编辑 孟璐
插图 高兴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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