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宏喝得肚皮发胀，去了趟卫生间，出来时，和一个同样歪歪斜斜的人撞在一起，睁眼一看，竟是高中时的同班同学彭展。叶宏可兴奋了，拉着彭展高声说：“走，一块儿喝酒去，我们哥几个正在聚会，你去认识认识！”
彭展见了叶宏也挺高兴，不过见叶宏要拉他去喝酒，就有些为难：“我们哥几个也正在一起喝，他们……”
“不行，你要是不去，以后就不是朋友！”叶宏强拉硬拽地把彭展拖到他那几个哥们面前。
碰杯之后，叶宏要给彭展好好介绍他那几个哥们，彭展却一摆手说他学过相面，一眼就能看出对方是干啥的。说着，彭展端起酒杯举到叶宏的一个哥们跟前，说：“你是记者，一看你文质彬彬的样子，就是个舞文弄墨的人。如果不是，我自罚三杯！”
当记者的朋友连连点头称是，站起来就端杯一饮而尽。
彭展又对记者旁边的一位说：“这位一定是我们可爱的保护神，‘说书的嘴、唱戏的腿，公安的眼睛似刀锤’。我若是个贼，一看你那刀子似的眼睛，不用你动手，我自己就先瘫了。”
没说的，这位警察朋友也只得将杯中酒喝了个底朝天。
接下来的一位，彭展打量了他一番，一时间没说话。大伙儿屏着呼吸，正等着彭展怎么说，只见片刻之后，彭展拿起一根筷子顶住那位朋友的脖子，大吼一声：“废话少说，钱包拿来！”
“哗——”大伙儿忍不住鼓起掌来：“厉害！厉害！果然一猜一个准！”
一圈下来，彭展邀叶宏去和他的朋友见见面，叶宏也不推辞。
走出包厢，叶宏问彭展：“你小子，什么时候成相面高手了？”
彭展“扑哧”一声笑了，说：“啥高手？糊人的。你那个记者朋友不断在电视上露面，我有印象；那个警察朋友虽然没穿制服，可上衣在他椅背上挂着，袖子上有‘警察’两个字。”
叶宏好奇地问：“那还有……”
彭展捋起袖子，胳膊上露出一个刀疤，说：“这就是你这个朋友给我留下的记号，我能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彭展说，那次他到银行取了钱刚上公交车，就觉察到口袋里伸进一只手，要抓，已经迟了，不但口袋里二千多元已经被他拿走，而且对方还反手一刀扎在他的胳膊上，他一辈子也忘不了那个歹人。
叶宏一时无话，愣了半天，说：“那……你打110吧，刚才我进来时看到外面有一辆警车。”
彭展一听，却像受了什么侮辱似的，说：“你这是说的哪里话？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出卖朋友的事，咱干不来！”
彭展这几句话说得叶宏心里热乎乎的，叶宏跟着彭展走进他哥几个的包厢，那些朋友都忒够意思，热情得让叶宏都不知如何是好，一个自称“老江”的搂着叶宏的肩膀，亲热得就像结交多年的兄弟。他们轮流跟叶宏碰杯，而叶宏也来者不拒，又苦又辣的酒喝到嘴里都成甜的了。
喝到后来，彭展有事走不开，他见叶宏有点醉了，就让另一个朋友和老江一起，送叶宏回家。
也不知怎么走的，反正上车下车，左拐右拐，叶宏一睁眼，竟然已经站在自家门口了。他擂着门大喊：“老婆，快开门……炒几个菜……来朋友了，我们要……喝两壶……”
老婆打开门，脸色很难看，对老江他们正眼都不瞧一下。老江和那朋友倒也不在意，他们把叶宏摁到沙发上，给他身上盖上毛毯，然后就走了。
他们刚一出门，叶宏的老婆就“嗵”地一声把门甩上了，点着叶宏的额头数落道：“你怎么和这种人一起喝酒？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叶宏舌头打着卷，问道：“你……认识？他们是……是谁？”
老婆急赤白脸地吼道：“色狼！那高个是色狼！那次他在公交车上对我同事耍流氓。不行，我得赶快打110！”老婆说着，就要去拿桌上的电话筒。
叶宏一使劲，从沙发上跳起来，吼道：“你敢打？你打，我就跟你离婚。”
老婆被叶宏这个样子吓住了：“他是你什么人，你这样护着他？”
叶宏咬着牙，嘴里蹦出两个字：“朋友！”说罢，就一头倒在沙发上昏睡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恍惚间叶宏突然觉得有人打他巴掌，竭力睁开眼睛，迷蒙中看到老婆正站在面前瞪眼瞧着他，旁边一个披头散发的孩子捂着脸在哭。
那孩子怎么看上去像是自己的女儿乐乐？叶宏心里一惊：乐乐不是上辅导班去了吗？平时都是我去接她的，今晚还没去接，她咋就回来了？
可是叶宏还没来得及开口问，老婆就朝他骂开了：“喝了几两猫尿，就不知东南西北，连接孩子也忘了？哼，她刚才走到胡同口，遇上送你回来的那两个色鬼……”
听老婆这么一说，叶宏就像是被人打了一闷棍，真想大吼几声，可就是吼不出来，一眼瞥见放在茶几上的烟灰缸，顺手抄起就砸自己的头……
叶宏再次醒来时，天已大亮，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他拍着昏沉沉的脑袋，想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不知道到底是噩梦还是真有其事。
就在这时，电话铃响了，拿起来一听，是彭展打来的。彭展在电话里问：“老江的事，你听说了吗？”
叶宏觉得老江这个名字好像有点熟，可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彭展说：“你老兄喝多了，怎么连老江也不记得了？他昨天和你碰了好几杯，还和我的一个兄弟一起把你送回家的呢。他俩出来的时候，遇见一个小妞，老江有点色，结果……唉，他现在被抓到分局去了。你不是有个当警察的朋友吗？去找找你那位朋友好不好？人家把你送回家，咋说也是因为你出的事……喂，你怎么不说话啊？”
叶宏此时哪里还说得出话来？他胸口堵得慌，血一阵阵直朝脑门上涌。最后，他终于忍不住了，拿起电话机“啪”地一声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文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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