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开始替她担心。毕竟她还小,又一个人呆在家里,如果出事,恐怕就出的不是小事了。但我好像又难以面对她,怕我一见到她,她再说出什么傻话,我怎么办?可我拍胸自问,她说出来的,是傻话吗?欲见又不能见的,就满怀忐忑等一天,没有等来什么坏动静,心才安顿了些。接着又等一天,也没什么动静。忽然就觉得不对劲起来,连续两天没动静,会是好事吗?第三天晚上,我忍不住地,去她家。屋里依旧黑着灯。我呼唤她一声,不答。再呼唤她一声,也不答。借着窗户漏进来的月光,渐渐把屋子看清,空了。知道空了,却还是呼唤她一声,又呼唤她一声。连我自己都听出来,我的呼唤声里充满颤抖。恰在充满颤抖时,忽然飘来一串哈哈乐声。只很短一串,就断了。乐声从房后飘来,感觉是她的乐声。我隔窗去望,望不见她,一片斑驳月影里,我们荡过秋千的两条绳子,很有重量的垂吊在那里。心一惊,赶紧绕到房后,看了,秋千下面,吊着一团黑影。再细一看了,黑影是活的!高民端坐秋千里,说,你刚刚在屋里最后那几声呼唤,我真爱听!我看她没事了,就说,来,咱俩荡秋千吧。她说,有用吗?一时的,我似乎被问住,站在那里不知怎样回答好。但她好像把什么都看开了,说,那还站着干吗?荡啊!我听了她话,挤坐她旁边,我俩又荡起几年没荡的秋千。由于我俩都没站着荡,那么,荡来荡去的,荡不高。可是高民哼出的歌,却一点一点高起来: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毛泽东,他为人民谋幸福啊,他是人民大救星……随着她唱,我站起来荡,一下一下用力,似乎要把歌声送到夜天里,秋千已经碰到树叶了,我还在用力荡。等我荡累,秋千就渐渐歇下来,也渐渐听不见她歌声。以为她唱累,她却说,今晚你陪我一个晚上吧。我点了头。其实,我根本不知道怎样陪她,才算好。那晚我好像在梦中,一切只管听从她的,她说,你下来。我就从秋千里下来。她说,把手给我。我就把手给了她。她拉着我手,离开房后,向院子里走。走过院子,又走过柴门,我俩就走出村子。月亮很白。我没有抬头,也知道月亮很白。我俩就在很白里,走过山峦,走过河谷,走过有旧草的地方,走过一片马尿骚,走过大面积漏芦,走过稻田地,再走过风,走过花,走过众多故事,就走到故事的结尾。高民忽然站下,说,你呼唤我小名吧。我呼唤:小民子。她说,再呼唤一声,我呼唤:小民子。然后,她松开我手,转身走。忽一下地,我看清她走去的前边,是尼姑庵。她拿出钥匙,打开门,身子已经进去,脸却望着我,说,以后你来看我,别再叫我小民子,叫我妙月吧。我这才想起什么似的,急奔过去……门关了。我抬头看,月亮真的很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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