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和守护。”送花小哥突然道。柳阳抬起头，不解的看着他，送花小哥继续道，“这束花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所以我才说送你花的那个人会不想看到你这样难过的表情的。”沉默许久后，抱住花束的手加重了力道，柳阳突然抬手揉了揉眼睛，红着眼眶笑道，“谢谢，真的，谢谢你。”“顾客满意就是我们最大的追求……”送花小哥笑嘻嘻的摆手，“那再见喽……”他哒哒哒的跑去电梯了，直到电梯下到最后一层，他才突然想起来订花那人叮嘱过自己不要把花束背后的意义说出来。“哎呀，反正我是不舍得让可爱的女士伤心……”送花小哥一脸无所谓的笑着，“嘱咐什么的，就当我忘了吧……”柳阳走到电话边，听筒那边只剩下机械的滴滴声，把话机放好，柳阳摇着头说：“好吧，就算我自作多情也好，就算我执迷不悟也好，既然你自愿解除了我们之间的协议，那接下来我做什么都是我的自由了。”花的幽香在屋内蔓延，逐渐掩住了那淡淡的血腥气，柳阳的眼中有悲伤，有痛苦，可却同样有着希望和坚定，“既然双方都做了欺骗对方的说，这么说来，我们算是打了个平手吧？谷雨，你说呢……”挂上电话的手一直停在话筒上没有离开，谷雨的眼中没有后悔，也没有遗憾，他定定的看着那曾经属于家的远方，唇角弯起温柔的弧度，“这样就可以了……”伸手按下桌边的铃，“请监察组的人进来吧。”谷雨理了理西服，坐到桌后的椅子上，重新成为那个冷厉、果断、狠绝的自己，从此之后，一切就由他一人来承担即可……站在门口，柳阳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所有，家里的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但却是那样真切的少了很多。厨房里专用的喝水杯只剩下了一个，浴室里的牙刷只剩下一只，衣柜里的衣服也只留下了女式的……属于那个人的气息在短短几天时间里便消失殆尽，似乎他从未在这里出现过。谷雨带走了他所有的一切，唯一多拿的便是那本记满了回忆的笔记本，柳阳没去想他拿走那本子的原因，只是颇为好笑的想着自己是不是还要重写一遍巩固一下记忆。“收拾好了吗？”在检查完所有的窗户是否锁紧后，秦润川走了过来，看着拎着个行李箱的柳阳，眼中都是对这个小侄女的宠爱。柳阳点点头，“好了，我们出发吧。”“你……”秦润川想说些什么，却还是住了嘴，帮柳阳拎过行李，笑着说：“走吧，我们回家。”听到这个字眼，柳阳有一瞬的恍惚，回家啊……垂眸笑笑，伸手把门打开，拉住秦润川的胳膊，仰起脸笑的灿烂，“小叔，我可跟着你喽……”责任感油然而生的秦润川拍拍胸脯，“叔罩你，没问题。”生活了多年的城市就在眼中一点点变小，起初还能分清哪条路哪条街，然后所有的一切变成了一个个小黑点，再最后便只能看见一团团如棉絮般的白云。熟悉的一切消失了，柳阳缓缓闭上眼睛，在这一瞬间，她的脑中如电影播放般闪现出一幕幕的画面，如流星般，抓不住什么，却确实存在在脑中，那是属于她的东西，是不允许别人染指的珍宝，不管对方采用如何恶劣的手段……担心着柳阳的秦润川一直看着她的神情变化，见她闭上眼睛，脸上表情似是沉思，正当他猜测着柳阳可能会出现的变化，就看那女子蓦地睁开眼睛。相似的茶色眼眸，却有着不同的眼神，那是执着到疯狂的神情，是可以为了捍卫所爱而不惜一切代价的疯狂。这一刻，秦润川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差别如此之大的两个人竟然会被彼此吸引，因为他们的骨子里都藏着不安分的因素。谷雨的偏执和冷漠，柳阳的倔强和坚持，虽然表现出的方式不同，但两人的本质却是那么的一致。那种浓烈持久的感情，虽不会爆发的轰烈，可却如汪洋大海，亦如浩瀚星空，不会消减，反倒愈久愈深，当互相了解的那一瞬间到来，这原本静止的模型便会生动起来，生生不息，永无止境……秦润川忽然松了一口气，自嘲的笑笑，看来自己还是小瞧了他们，虽然还是晚辈，却有着比他更加强大的心，唉，还真是败给他们了呢。“少爷，柳小姐离开了。”李军看着那个背对自己的人，高瘦的身影在洒落而下的光芒中更显纤弱，李军一直认为，没有什么可以打败这个看似瘦弱的人，但这一刻，他不怀疑的看到了一丝萧瑟从那人的周遭漫溢开来。谷雨没有应声，只是定定的看着那流云飘动的蓝天，几分钟后才转过身来，李军刚才还察觉到的萧瑟此时消散的干净，没有接着李军的话，“调查进度怎么样了？”李军摇摇头，“纪检委的人正在从头到尾彻查工程项目，因为建筑材料偷工减料造成施工人员发生事故，这件事触碰到了采办和安全两方面的红线，再加上上面有人想乘此打压谷家的势力，所以在各种方面恶化事情的进展。”“舆论方面呢？”“因为这件事还处于封闭调查的状况，所以各大媒体虽探到了风头，可暂时还没有伸手进来，一旦舆论这道大门被打开了……”谷雨站在窗口站了一会，没有说话，忽而把手搁在了窗台上的一株仙人球上，坚硬锋利的刺针下，三两朵娇弱的红花坚韧的开放在那里，收回手，谷雨忽然笑了。“那就让它开起来。”谷雨脸上的表情可以说很自然随意，“安排一下，我下午去工地上，然后把这消息散播出去。”“这怎么行！”李军满脸不赞同，“纪检委的人建议你不要出门从某种意义上也是保护你，如果你贸然前去，不知道事态会恶化成什么状态。”“谁说我是贸然了？”谷雨眼中是森然，唇角却挂着笑，“如果不让对方意识到我已经完全处于下风，他又怎肯把最后的招数用出来？”他缓缓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这是以身犯险！”李军皱着眉，“你知不知道舆论的风向会产生多大的压力，到时候，不光是你，连你身边的一切都会受到影响！”“所以我让她离开了。”谷雨面上滑过一丝温和，却转瞬即逝，“我这人最不怕的就是别人说三道四，反正形象也没正面过，就让他们再罗嗦几句又能怎样？而且，不是有种手法叫欲扬先抑吗？”他笑的恣意洒脱，“我会让他们自己去打自己的嘴。”李军用力的摇头，一脸拿他没办法的表情，“你啊！就是这模样，这辈子都改不了！”“你知道就好了。”谷雨伸出手，“准备好和我迎接战争了吗？”“随时待命。”李军也笑了，握上谷雨伸出的手，眼中光芒熠熠，要战便战，活到现在，最不懂的就是怕！下飞机后，柳阳便如同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颠颠的跟在秦润川后面，见和他们一起下飞机的人都往另外的方向走，柳阳不由得疑惑道，“小叔，我们有没有走错方向啊？”秦润川神秘的笑笑，“当然没有，毕竟，暴露在这么多人面前有些不方便。”柳阳不明白的眨眨眼睛，可再走了个几分钟的样子，当看到那站在出口的男人，柳阳一下子明白了，满满的温暖从心中蔓延开来，那是亲情的感觉，是血脉的呼唤。虽然人过中年，可依旧俊朗精神的秦润生，面带微笑的看着他们走近，似是从容淡定，可只有跟在他身边那位忠心的管家才知道，这位泰山崩于前而不惊的老爷是有多压抑，那种激动，连他都被传染了。“大哥，我把小阳带回来了……”秦润川兴冲冲的拉着柳阳快步走过去，“你看，完好无损吧……”秦润生强迫自己不要颤抖，他抬起手，想要轻抚柳阳的脸颊，却又担心的不敢去碰。见状，柳阳直接靠了过去，双手握着那隐隐作抖的大手，用灿烂的笑表达她的内心的真挚，“爸，我回来了。”声音却没她想象中的那么自然，带着无法隐藏的颤抖和一丝羞涩，说完后，柳阳已经羞得满脸通红，她没想到在飞机上练了那么久，还是会这样不自然，刚想悄悄躲开，却被一个厚实宽广的胸膛抱了个满怀。秦润生才不会给她逃跑的机会，好不容易听到了他梦寐以求的那个称呼，哪里会把自己这个珍宝放开，嗓音中带着鼻音的应到，“哎，回来就好，小阳，回来就好啊。”素来严肃的秦润生此时竟会动容成这般，这让随行来的管家着实要跌破眼镜了，在来之前便听说了柳阳的事情，年近花甲的管家也是颇为唏嘘。秦润生是他看着长大的，自然知道那些曾经的事，柳阳的出现就是给秦润生的世界里带来了一片阳光，老管家表示此般甚好，可是，相逢喜悦可以有，但不能耽误到晚上的家庭聚餐呢。他清了清嗓子，低声提醒道，“先生，柳小姐一路跋涉也累了，不如回家后再好好叙叙？”“好，好。”秦润生赶忙直起身子，冲柳阳抱歉的笑笑，“看我，太激动了，走，我带你回家，回我们的家。”因为秦润生根本不允许柳阳离开他的视线，秦翰文，也就是秦家的老管家，更是资历够老的长辈，他们要跟柳阳坐一起，秦润川便只能抹着眼泪咬着手绢去坐另一辆车。“小阳，这是你秦伯伯。”秦润生向柳阳介绍着，“他博闻强识，我也是多次请教他才能走到今天。”“哎，先生谬赞了。”秦翰文笑眯眯的看着柳阳，“我就是个糟老头子，小阳若是无事，可以来陪我这老头子闲扯淡一会。”柳阳尊敬的应着，见秦翰文细细的打量着她，虽然有些别扭，可还笑着迎了上去，见状，秦翰文满意的点点头。“虽说你是润生和清言的孩子，可我却没有什么激动之心，因为就算是有血脉，可若是个不规矩的孩子，老头子我可不会认可，所以，得知你要过来，说句得罪人的话，我还是存了些担心的，但是呢……”秦翰文笑的慈爱，“见到你之后，我所有的担心都没有了，你很好，真的很不错，润生小子，人家姑娘家家没你这个当父亲的都长得这么棒，如今你可得加把劲了。”“秦叔教导的是。”秦润生乖乖的受教着，然后很是自豪的看向柳阳，“她真的是我的骄傲。”柳阳被他们的话弄了个大红脸，“秦伯伯，我，我能有秦叔……哦不，爸爸这样的人做父亲，真的很满足了，而且我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好，我，我其实……”她垂下头去，死死的攥着拳头。“过分的谦虚可不是好事哦，伯伯我要不高兴了。”秦翰文拍拍柳阳攥着的手，布满皱纹的脸上出现一个很是古怪精灵的表情，“你的好只要展现给你爱的人就行了，至于别人，管他去死。”“噗……”柳阳禁不住笑了起来，冲淡了那缭绕的忧伤。“我明白你现在的忧心。”秦润生安慰道，“事情的发展我也大概了解了些，不过，你觉得你会输给这种歪门邪道吗？”“你知道了？”柳阳讶异了一下，不过想到对方的身份，也释然了，她微微笑了一下，“以前，我觉得会，只想着隐瞒着，然后自己偷偷地去弥补，对这种不安束手无策，甚至要被压垮，但后来我意识到，这种做法只会让我去伤害更多的人，我要选择的不是退缩，不是回避，而是面对，去战斗。”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是我的主场，我凭什么会输！”“只是……”柳阳笑的悲哀，“我意识还是晚了一些，还是失去了不可挽回的事物，就算是为了那个微笑着冲我道别的人，我也会打赢这场战役。”两位长辈相视一眼，均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赞许，作为父亲，秦润生揽过柳阳，轻轻拍拍她，“你尽管放手去做，我们就是你最坚实的后盾。”血脉的亲近让柳阳放松了全身，这种氛围让她感到了一种安全和温暖，和那个人的保护圈完全不同的一种坚实，“谢谢，谢谢你们。”“柳阳离开B市了？”徐裴然听着欧阳奕的汇报，桃花眼眯了起来，“谷雨怎么会舍得让她离开？柳阳不是已经恢复正常了吗？”“也许是工程上面的事让谷雨无暇分心，便把柳阳送到一处安全的地方，毕竟这件事在B市影响很大。”欧阳奕猜测到。“大不大我们是最清楚的。”徐裴然点着桌面，“这件事有多少是真的，有多少是我们添进去的，有多少是动用上面关系的？谷雨不傻，他只要按兵不动，波及到他身上的内容根本不够动摇他的根基。”“谷家还是有实力的，这般情况，纪检委的人也只是让他不要露面，并没有把这件事作为宣传要点，这样一来，媒体方面根本不能下手。”“所以现在就要把他给逼出来啊……”徐裴然细细想着，必须要把他卷进来，他们之前做的布置才能有效，可是……“叮铃铃……”欧阳奕的手机响了，他接起还没说几句话，脸上的表情顿时亮了起来，挂上电话，欧阳奕兴奋的说：“接到消息，谷雨下午会去工地调查情况，他果然没能忍下去。”“好！”徐裴然站起身，“抓住这个机会，一定要连续打压，不能给他丝毫喘气的机会！”欧阳奕拿起手包就准备出发，“那我这就去准备。”“不。”徐裴然突然阻止了他的动作，“这次不用你去。”欧阳奕一愣，心中陡然掀起一阵恐慌，“为，为什么？这种事情这么重要，还是我自己盯着比较放心。”“我说过，柳天明的事情结束后，我会给你一个假期。”徐裴然微笑着说：“你做的很好，不管是时间还是地点，所以，我决定让你去散散心，劳逸结合才行嘛。”“但我现在状态很好，不需要休假，等我这件事做完了，再去放一个长长的假吧。”欧阳奕勉强的笑着，“这种事你不让我去做，谁还能比我做得更好？”徐裴然笑容不变，“欧阳，我们是什么时候遇到的？”“五年前。”欧阳奕记得很清楚。“我只教了你五年，可有一个人我教了她十五年。”徐裴然温和的说着残忍的话，“她就如同第二个我，你觉得这样的人适合接手你的工作吗？”欧阳奕浑身发冷，他知道，徐裴然的这种做法意味着什么，此时，他也只能勉强的笑着，“徐小姐的话自然是够格，可她不是还在法国学习吗？”“早几天回来了。”徐裴然玩味的笑着，“她那天还跟我说在主宅里碰到你了，不过见你匆匆要走，便也没跟你打招呼，哎，不知爷爷近来身体如何呢？”“徐老先生精神气很好。”欧阳奕只觉出了一身的冷汗，“那天要给那位徐先生送药，走的便也急了些，没见着徐小姐，真是对不住。”“这无妨。”徐裴然好脾气的摆摆手，“哦，你去吧，这中午了，我也不留你吃饭了，什么时候准备开始休假就跟我说一声哦……”欧阳奕定定的看了徐裴然一会，终于重重的点头，“好，我知道了。”到达秦家主宅的时候恰好是晚餐时分，本来应该是欢声笑语菜香四溢的状态，可几人却撞见了一片鸡飞狗跳的情况，救护车呜哇呜哇的从门口开走就不说了，大厅里也是乱七八糟，好几个束手无策的人站在那面面相觑。秦润生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刚才在车上还温柔的面孔顿时冷了下来，对着乱糟糟的一群人里道，“秦修业！”这时，众人才发现家长到了门口，一个二个更是噤若寒蝉，人群一阵蠕动后，一个人被挤了出来，他苦着个脸跑到秦润生跟前，“大表哥，我，这事没人能想到，那大厨突发心脏病倒在厨房里了，整个厨房顿时乱了起来，还好没把厨房给烧了。”柳阳伸头去看，见那人脸上还这灰一块那灰一块的，脸苦的跟苦瓜似的，便拽拽秦润生的衣袖，小声道，“这事不是人为能控制的，爸你别生气了。”“咦？”那个叫秦修业的人见秦润生后面多了个人，赶忙去看，一看不要紧，差点叫了起来，被笑眯眯的管家老先生一把捂住了嘴，低声警告道，“闭嘴。”秦修业连连点头，却还是禁不住去看，一副看见什么稀奇生物似的表情。见他那可怜样，秦润生也懒得再去计较了，“找补救措施了吗？”秦修业继续点头，“正在联系别的厨师……”他又愁眉苦脸了，“但还没一个确定的信，这要再耽误耽误，怕是会来不及……”“进行到什么地步了？”柳阳问他。“呃，配菜都弄基本好了，可没了主厨，也没法下锅烹饪。”秦修业老实回答。“爸。”柳阳抬头看着秦润生。秦润生清了清嗓子，“不行，你累一路了。”“但我也只是坐在飞机和汽车里，不累的。”柳阳用拜托的表情看着他，“解燃眉之急嘛，爸，好不好？”她那副模样还能让秦润生怎么选择呢？只能扶着额头点点头，“好，随你吧，但是不许累着自己。”“没问题的。”柳阳笑得开心，“谢谢爸……”然后对秦修业道，“能带我去厨房吗？”秦修业一脸迷惑，“呃，这是……”“这是你们晚上能吃大餐了的意思！”跟在后面回来的秦润川凉凉的掺合了一句，“一群好命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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